鰲峰的文學殿堂

二、以「正義」之名造了一個地獄

山中歲月無甲子，大度山的東海校園。「平行宇宙的飄浮的島台灣...荒漠化的土地...經濟崩潰，財政破產的中華民國政府。全球經濟自由化下，富可敵國的財團殷商王朝...高聳如雲的極樂台灣塔...橫徵暴斂土地的紂王。我是吳正義。恐怖組織護蟲青年革命軍...恐怖首腦蟲王...大度山的蟻穴地下碉堡。殷商王朝的紂王，為建極樂台灣塔，害得我家破人亡。我吳正義，要滅殷商，殺紂王。"用暴力為正義伸張正義"...」渾噩的腦海滿是憤怒的情緒，仇恨宛如狂濤巨浪澎湃於胸膺，意識迷離的顏程泉，恍若在一陣地動天搖的爆炸聲中；突然又回到了東海大學的校園。只不過眼前的東海大學校園，看似有點眼熟，卻是荒煙漫漫有如鬼域，垃圾堆積成山，惡臭撲鼻；完全不像從前熟悉的東海大學校園。

「無腦階級革命計劃...獸性大發的腦殘革命軍...攻打極樂台中塔...戰場上的屍骸遍野...」搖搖晃晃拖著沉重的腳步，揮不去滿腦海的鬼哭神號，孤魂野鬼般的晃盪於東海大學校園內。黑白畫面的東海大學校園，顏程泉只覺自己就像是被抽乾了血的殭屍，腦中無思想意識；唯剩一付靈魂與血肉，盡被掏空的軀殼。扛著飄揚著正義的大旗，經歷過戰場的殺戮，面對人都變成舐血的野獸。獸性大發，狂熱的情緒噴發過後，顏程泉只覺自己的內心之中，好像被掏走了什麼。使得自己狂熱吶喊的正義口號，宛如一顆張大了嘴的骷髏頭，兩眼黑洞洞的望進去，裡面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。正義的大旗，依然在顏程泉的腦海中飄揚，儘管從殺戮的戰場上，活著回來。然而經歷了那麼多人類的獸行，顏程泉的內心，竟卻宛如被剜去了做為一個人的人性與良知。僅剩一具軀殼行屍走肉。魂歸來兮，渺渺茫茫，飄飄蕩蕩。於是顏程泉，到了他最後該去的地方─地獄。

東海大學的校園，變成了一個恐怖的地獄。「路思義教堂」變成一片斷垣殘壁的廢墟，四面橘色琉璃瓦的斜曲牆已傾頹，教堂頂端的十字架，更被折彎有如陽萎的陰莖。血紅的檳榔汁，黃色的尿垢，黃澄澄的糞便，寫滿「幹」的三字經與「造反」的海報...更盡噴灑、貼滿「路思義教堂」的琉璃瓦。因為這是個僅剩下，慣於逞獸慾的「原同學」的校園。而所有講求理性與自制的「超同學」，則早就都從東海大學的校園消失了。正因學校裡只剩下「原同學」，屬於動物性的衝動，與原始噴張的慾望，再不受束縛與壓抑。所以整個校園內的學生，宛如都從人類退化回了爬蟲類的時代。生命存在的目地，僅為了交配、爭奪地盤，覓食與彼此掠食。不同的是，爬蟲類與獸類的性衝動，一年之間，或許就只有幾天的發情期，會盡情交配。就算爭奪地盤，也僅止於自己一天能走到的地方。而饑餓掠食，亦僅止於飽腹，不至趕盡殺絕的濫殺。但人類不同。人類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天天都在發情，一天二十四小時，更無時不刻存在交配的性衝動。至於地盤的爭奪，化為權力與意識型態的鬥爭後。人類對權力貪婪渴望的，亦再不止是自己的一塊立足之地；而是貪婪的想號令天下，讓天下人皆從於我一人指揮。甚而不從於我者，則十萬人，百萬人，皆坑殺之。

僅剩下原同學的東海大學校園。獸行與慾望，情緒與衝動，主宰了一切。「文理大道」的水泥板斜坡路，要從「路思義教堂」，走到頂端的圖書館，幾乎已是件不可能的事。因為整個「文理大道」滿佈黏液，斜坡路的水泥板黏膩濕滑。原因無他，因為整個學校的原同學，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，都控制不了自己勃發的性慾。無論男女，皆隨時隨地發情交配，使得精液與淫水狂噴，噴灑的「文理大道」的水泥板路上，黏液濕了乾，乾了又濕。最後惡臭難聞的，覆蓋上厚厚的一層褐黃色黏稠液體，濕滑有如一道幾百公尺長的溜滑梯。所以學生只要在圖書館的階梯，一不小心滑倒，就會沿著「文理大道」的黏液滑梯，一路滑到「路思義教堂」。然而若是想從「路思義教堂」，逆著滿佈黏液的水泥板路，走上圖書館；那可就難如登天。

「人性本善」這薄薄的面句被揭下了，人也不過就是純粹的禽獸而已。慾望無窮的貪婪人性，失去了自制與理性，所謂解放，終究也只是讓人長出了滿嘴的獠牙。包括顏程泉，亦是如此。「大學路」上，宛如殺戮過的戰場，血漬斑斑，像是被野獸啃咬過的斷腿殘肢遍佈。整個校園，宛如一個充滿著各種噬人怪獸，與隨時可能會竄出餓鬼的恐怖叢林。黑色的柏油路上，卻見顏程泉兩眼滿佈血絲，斜頭歪腦，嘴角流涎，恰有如得了狂犬病的瘋狗般；一路搖搖晃晃，不時呲牙裂嘴，直朝著「東海湖」的方向走去。因為意識迷離的顏程泉，發現自己已無法控制自己。時而內心狂性大發，忍不住就是想咬人或吃人。然而僅剩下原同學的校園，老師都被學生吃光了，顏程泉亦無處求助。唯記得向來神出鬼沒，來去無蹤的莊周教授，似偶而會出現在「東海湖」。亦正是顏程泉懷抱一絲尚存意識，朝「東海湖」走去的原因。


「東海湖」在原同學主宰的校園，早成一個滿佈浮屍的血池。黑壓壓樹林環繞的東海湖，顏程泉步履搖搖晃晃，步下了東海湖的階梯。一時控制不住憤怒的情緒，莫名的張口，即咆哮狂吼：『莊周教授出來。莊周教授你給我出來。他媽的~~姓莊的~~你給我滾出來』。老實說，顏程泉與莊周教授，並沒有什麼過節。若說顏程泉對莊周教授，有什麼不滿。那大概也就是早先，莊周教授帶顏程泉穿越時空，到平行宇宙的台灣。且是毫無預警，莊周教授竟一把，把顏程泉從雲端推落。任得顏程泉從半空中，自由落體般的，掉落到飄浮的島台灣的大度山。並且莊周教授，還交代顏程泉，說什麼─要他去阻止一場造成台灣二百萬人死亡的核四爆炸浩劫。總之，顏程泉今日變成這付，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。莊周教授多半也得負點責任。只是東海湖畔，顏程泉，瘋狗般的發狂，狂吼了一陣，卻始終未見莊周教授現身。這使得顏程泉，更加的狂性大發。一時「三字經」「五字真言」「七言絕句」所有罵人的髒話，無不從顏程泉的嘴裡，脫口而出。

『幹x娘~莊周~滾出來』『幹x娘xx~~姓莊的~別當縮頭烏龜』『你他媽的xxx~我是吳正義。我要滅殷商~殺紂王』...。東海湖的血池畔，就見顏程泉渾身滾滾黑氣，指天罵地，滿口罵的髒話滿天飛。正當顏程泉，如陷入失心瘋般的，罵得渾然忘我。陡然背後，忽而傳出有人說話的聲音。『何方妖魔鬼怪，在此作亂？孽畜，還不快點離開~』聽那說話的聲音，正像是莊周教授。倏忽顏程泉一個轉身，果見是莊周教授。頓見顏程泉張牙舞爪，立刻對莊周教授撲了過去。可莊周教授，原本就是御風而行，離地三尺，行動飄忽。就算顏程泉如狂犬般的撲了過去，仍是撲了個空。反是莊周教授，御風飄高之際，忽將手中的拂塵，朝著顏程泉的臉上打來，口中還唸了個像是降妖伏魔的口訣。『道德天尊敕令~妖魔鬼怪退散。急急如律令~去』拂塵掃過顏程泉的臉，一時顏程泉嚇了一跳，倒退三步，跌了個跤。剎時間，更見有一團黑氣，恍若從顏程泉的身體，忽而離去。待得顏程泉再次回過神，猛然只覺好似一場惡夢乍醒。卻不知為何自己跌跤於地，而莊周教授，就在眼前。

環顧了四周一下，顏程泉不知為何自己會來到東海湖。且見東海湖竟成了一個遍佈浮屍的血池，顏程泉左顧右盼之際，驚駭莫名，便虛弱的問說『莊周教授，我怎麼會在這裡？剛剛發生了什麼事？為什麼東海湖會變得這麼恐佈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?』。莊周教授，臉上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，回說『徒兒。你著魔了。被一個滿懷怨恨的亡魂給纏身。不過剛剛為師，已經幫你驅了魔。現在沒事了!』。顏程泉的腦子，尚有點渾噩，隱約只記得，自己原本應該是在平行宇宙的台灣。而且那飄浮的島台灣，似乎還發生了很恐佈的事。顏程泉只記得，似乎是有個叫吳正義的人，滿懷怨恨，為了伸張正義，一心要「滅殷商、殺紂王」。而且顏程泉到那的平行宇宙的台灣，還是進入了吳正義的身體。但後來的事，顏程泉就如經歷夢境一般，再也模模糊糊記不清楚。隱約只記得，自己好像發了狂，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。

驟想及此，顏程泉頓是囁囁懦懦開口，心虛的問說『莊周教授。嗯~你要我去那平行宇宙的台灣，阻止一場核四爆炸的浩劫。那~~那~~那我成功了嗎？』。莊周教授，長嘆了口氣，半帶無奈的回說『徒兒。你自己看看~你把你的世界，弄成了個什麼樣子。屍骸遍野，大地都在燃燒，人都變成了禽獸啊。唉~~為師的，讓你去平行宇宙的台灣，原本是希望你為善。阻止人世間的獸行殺戮與浩劫。沒想到你卻迷失了自己，光就想到要伸張自己的正義。而且還是用暴力伸張正義。搞得真是生靈荼碳，慘不忍賭啊...』。乍聽莊周教授之言，一時讓顏程泉，頓是羞愧的無地自容。

卻見莊周教授，續又說：

『孺子聽之。若要談正義，不能不知道德。若不知道德，只言正義，則人世間必然烽火漫天，生靈荼碳。有若你所為。所謂道德，乃宇宙生命運作的法則。所以來自西方的康超德教授，其"道德形而上學"，亦稱道德是先天地而存在。即是尚無人類之前，道德便已存在天地之間。因天下萬物，乃應道德而生，所以道德亦先天，存在每個人的內心之中。康超德教授，稱其為"意志"。而我中國之人，則稱其為"良知"。總之，無論"良知"或"意志"，皆為人心中屬於神靈的部份，與純粹的良善。正因有此"良知"與"意志"，所以生命才能漸次的進化。經得億萬年，由獸性進化為人性。再經得億萬年，由人性進化成神性。然而宇宙生命，並非只有進化，而無退化。就我道家而言。宇宙生成，萬物生長，乃是正氣與濁氣交博，有如大海澎湃洶湧，潮起潮落。所以才能化育萬物，與推動生命運轉。正氣也者，屬神靈之良善與智慧，主進化的力量。濁氣也者，乃負面能量與破壞，主沉淪與毀滅。套用於人世之間，因此，秉正氣而行者，稱之為正道。而秉濁氣而行者，則稱為邪道或惡道...』。

『世俗之人，為爭權奪利，言必正義，動輒揭竿起義。然觀其行，卻無不以暴力為之。既非出於心中純粹的良善，秉正氣而行，如此正義，何正義之有？正者，乃純粹的良善與正氣。義者，誼也。乃做合誼之事。而行使暴力，秉濁氣而行，已入邪道與惡道。負面情緒充塞大腦，蒙蔽良知與意志，使人喪失理性，僅存動物性的衝動與慾望。而如此獸行，豈又能稱為"正義"。就算西方的康超德教授，亦認為一個人需得摒除情緒與動物性的衝動與慾望，及排除外在因素的影響與誘惑，方能使其內心純粹的良善，及屬於上帝的"意志"自由。稱之為""自由意志"。而一個人也唯有在"自由意志"之下，所做之事與所做的決定，方能稱之為正義。亦即唯有秉持高尚的道德，方有所謂正義。徒兒。你聽得懂為師的話嗎？你在平行宇宙的台灣，主張的"用暴力為正義伸張正義"，根本毫無正義可言。充其量，只能說是一種借著暴力奪權，滿足你個人權力與慾望的獸行而已...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