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『皇上一片仁德之心,正是一身正氣充盈之人。所以貧道,懇請皇上,為天下百姓,興正義之師啊~』沉悶的幾要讓人胸口喘不過氣的議事堂內,牛神機鼓其三吋不爛之舌,又是正氣,又是濁氣,又是道消魔長的;無不竭其所能,盼顏思齊能興正義之師,將天下撥亂反正。然這時,當顏思齊,聽得牛神機,滿口正氣與濁氣之言,忽卻感到腦海一陣暈眩。正巧走到了座椅旁,顏思齊頓時萎然坐到椅上,以手稽首,狀似苦悶已極。且這時,顏思齊,一片暈眩混沌的腦海,恍惚中更似浮現了有若夢境般的夢魘:

「那是一只航海用的羅盤,銅製的外殼上有八卦陣圖,雕工精緻。這只羅盤,是當年在日本平戶,欲招倭國浪人組織武裝船隊之時,李旦贈于我的信物。李頭領說這只羅盤,稱之為心龍羅盤─是其義父,即我師父,倭寇王王直之物。並說我能以此羅盤為信物,取信於倭國浪人,號召其跟從於我組武裝船隊出海。羅盤又稱指北針,即其盤中的指針,永遠都會指著北方,讓航海之人不致迷航於海洋。但怪異的是,我發現這只心龍羅盤,其指針卻並不指著北方。而且其指針有兩支,一偏左,一偏右,兩針更往往飄忽不定;讓人摸不著頭緒。"年代已久遠,或是羅盤已壞"於我心中是這麼想,此後也就不在意這羅盤的指向。僅將其當成師父王直留給我的遺物,故亦珍視之。有日,海上突起風浪,油燈翻倒摔碎,燈油灑於"心龍羅盤"上;頓讓羅盤燒了起來。當下心中一驚,趕緊滅火。深恐羅盤被火毀損,我趕緊打開銅製殼蓋察看。來不及了,羅盤已被火燒出了火紋。然當我心驚之餘,再細看。卻見羅盤上被火燒出的紋路分明,竟是一幅黑白交抱的太極圖。乍見羅盤浮現的太極圖,頓讓我感到驚訝不已;恍若心有所悟,卻又感晦暗不明其理。羅盤中間寫著一個靈字,另上方則寫著光明,下方寫著黑暗;右邊寫著神性,左邊寫著獸性。上下四方,將羅盤四等分。羅盤左上角,夾於光明與神性之間,繪有一僧侶,手持禪杖,看似西天取經的唐三藏。羅盤左上角,唐三藏左邊,夾於光明與獸性之間,繪有一手持棍棒的獼猴,應是孫悟空。右下角,唐三藏下方,夾於神性與黑暗之間,繪著一個手持釘耙,模樣看似豬八戒之人。而左下角,孫悟空下方,夾於獸性與黑暗之間,則繪有一頭上帶有兩牛角之人,應便是牛魔王。....」。

「心龍羅盤」之簡圖:

 「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光明            
      孫悟空↑唐三藏
      獸性←靈 →神性
     牛魔王 ↓豬八戒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黑暗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」


議事堂中,顏思齊,暈眩得恍然如夢的腦海,恰似有一黑一白的影子不斷盤繞,陡然間浮現了那個"心龍羅盤"。「羅盤中,黑白交抱的太極圖,正巧唐三藏的那個右上角,是純然的白色,像是正氣充盈。反之,牛魔王的左下角,卻是純然的黑暗,像是濁氣積聚。至於左上角的孫悟空,與右下角的豬八戒,則都是黑白交錯。看似正氣與濁氣,雜然互相博鬥。是的。我想起來了,定是如此。原來這心龍羅盤,並非是用來航海的指北針。而一個人其人心善惡的指針。倘唐三藏西天取經,是代表一個人,來到世間後,從生到死的過程。唐三藏應就代表一個人內心中,純然的正氣光明、神性與善良。至於孫悟空,所代表的,應就是"人之異於禽獸幾稀"的殘酷、與狂暴獸性。而豬八藉與沙悟淨,代表就是一個人的各種貪慾,與惰性。乃至牛魔王,應就是代表一個人內心,因沉淪於獸性惰性與各種慾念。因而罪惡與濁氣充盈,導致讓人墮入了最黑暗的深淵。原來如此。原來當初李旦,贈我這個心龍羅盤,並非是要讓我航海所用。而是要讓我的心,不要迷失方向。縱是組織武裝船隊後,擁有龐大的武力與權勢,也不要因此忘卻,唐三藏的職責,是該到西天取經。而不是迷失了本性,墮於女人國,或蜘蛛精的盤絲洞中....」乍想及此,顏思齊心中頓有所悟。不自覺,顏思齊便伸手,往襟袖的口袋中,去掏取出隨身攜帶的那個"心龍羅盤"。

"心龍羅盤"方取出,顏思齊隨之,順手便將其雕有八卦圖紋的銅製殼蓋翻開。怎料羅盤的殼蓋一翻開,當顏思齊,張眼向羅盤望之,陡然卻嚇一跳。因為不知何時,這羅盤中的兩根指針,一左一右,竟都已快指到了獸性與黑暗的邊緣。「怪哉!!這心龍羅盤的指針,自我組武裝船隊出海後,一左又右的指針,似便不斷的往獸性與黑暗的方向偏移。沒想到一段日子,沒去注意。今日竟已指到了獸性與黑暗的邊緣。當初見羅盤的兩根指針,不指北方,卻飄移不定,我還以為是羅盤壞掉。但今日思之,其實並非是羅盤壞掉。而事實上竟是我的心,日漸腐壞呀...」見得羅盤中的二指針,幾都要指到了羅盤左下角"牛魔王"的區塊,繼之顏思齊,又思及剛剛牛神機所言的正氣與濁氣之說;兩相參照下,一時不禁感到震驚。然而這時,恰似帶著兩隻牛角的牛魔王的陰影,似浮現在顏思齊的腦子;同時更似有個聲音,陰沉的,在顏思齊的腦海盤桓。


「興正義之師討明,問鼎中原。是呀!!有何不可呢?!~~自古成王敗寇。一朝,當我坐上紫禁城大殿的龍椅,君臨天下,群臣朝拜,萬邦臣服。那誰還敢講,我顏思齊,興兵海外,登岸大明,是不守對漳泉海商,及對沉有容的承諾。是個亂臣賊子。誰敢我顏思齊,是個背信忘義之人,那我就要他的腦袋。不,惡言詆誨九五之尊真龍天子者,該誅滅其九族。我該用嚴刑峻罰,來對付那些不肯從我之人。就如同現下大明國,片筏不許下海的海禁一樣,三人出海者,誅滅三族。呵~是呀。現在我在大明朝廷的眼中,早就已經是個勾結倭寇,盤據海島的通番奸民。論罪早就是死罪。那我何不乾脆,率領大軍登岸反明,逐鹿中原」腦海中的聲音不斷的盤繞,頓見顏思齊,嘴角露出一抹詭譎陰沉的笑容。當此之時,顏思齊正以手稽首,狀似疲倦的,低頭坐於椅上。因而堂中眾人,並未察覺異狀。只是見著顏思齊,直低頭看著手中的羅盤,而不免有點不解。乃至此刻的顏思齊,似亦忘卻堂中尚有他人,只是恍惚間,任得腦海中聲音,仍不斷的盤繞─

「現下的大明國,早是千瘡百孔,民怨沸騰,直如燎原野火。只要我顏思齊,揮軍西進,登高一呼,天下義士與百姓萬民,必然起而歸附。既得天下民心,逐鹿中原大計,焉不水到渠成。呵呵~大明國水師軍,積弱不振,軍紀廢弛,器械老舊,根本不是我船隊的對手。我有火力強大的紅夷火砲,我有善戰的倭國武士,替我訓練的數萬軍隊,我有一年幾百萬兩白銀的海外經商所得,可作軍餉。萬事早已俱備,只要我顏思齊一聲令下,率領船隊,揮軍大明。屆時大軍壓境,槍桿子出政權,何人是我顏思齊的對手.....」。

羅盤中的兩根指針,始終不斷的抖動,就像是有兩股看不見的力量,相互不斷拉扯,互博般。顏思齊正出神的,望著羅盤的指針。羅盤的陡然一跳,往光明與神性的方向略偏,正指到了盤中太極圖黑白互博的白色部份。倏忽,原本顏思齊晦暗陰沉的腦海,似露出了一線光明;且更有一個正氣凜然的聲音,忽在顏思齊的腦海迴盪─

「背信忘義之舉。不~~絕不能這樣。倘若我顏思齊自毀承諾,沒了信義,那我與一般的奸民海盜有何異。大明國千瘡百孔,亂民四起,並非始於今日。自許清流的東林黨掌政之時,同樣是鼠輩依附,在朝廷大肆排除異己;演變成朋黨之爭,導致政令不行,民生凋敝。而我顏思齊何德何能,能撥亂反正。槍桿子出政權,帶來的也只是一場又一場,成王敗寇,更血腥的殺戮。漳泉流民隨我出海,是為謀生,我怎能再帶他們往戰場赴死。甚至讓中原土地,烽火連天,百姓更家破人亡,流離失所...」。

「我武裝船隊,多是流民難民、海盜與倭寇,所組成。一旦起義反明,揮軍西進。難保我船隊弟兄,為問鼎中原,或為私利;而不對平民百姓恣意屠戮,血流成河。其嗜血殘酷,亦未必會亞於北方的女真鐵騎。況就算是我顏思齊,果有一日登基皇位,而我身邊的弟兄,亦盡成卿相權勢在握。但自問,我等船隊弟兄的德行,豈又跟得上東林黨人。倘自許清流的東林黨,都無法撥亂反正。而我等弟兄,個個盡如牛鬼蛇神,豈不要更將天下百姓,推入黑暗深淵。而我顏思齊,既已無信義,又如何要求我弟兄,需得講信義。再說海上形嚴峻,日本國及紅夷,皆對台灣虎視耽耽。要是我拔營西進,將武力皆投入起義反明,那我台灣基業,恐或將落入日本國,或是紅夷之手...」腦海中的聲響,伴隨日出般,漸漸透出的光明中,似出現一個發亮的人影;手持禪杖,身穿袈裟。而那發亮的人影,更似以手中的禪杖指引著顏思齊,得往那有如晨曦般,光明的路上走去。


「天下百姓,已民不聊生,女真鐵騎將南下,逐鹿中原。我當趁此機會,興正義之師...」「不,當以台灣優先。不該拔營西進,興兵反明...」沉悶陰霾的議堂中,顏思齊頓覺腦海中,似有許多的聲音盤繞。『皇上,懇請你救救天下百姓。興正義之師反明呀~』「不~我顏思齊不該做一個背信忘義之人」顏思齊困惑已極,只是仍失神的望著手中的羅盤。陡然間,卻見羅盤中,正氣濁氣雜然盤旋交錯處,有一隻頭戴金箍的潑猴跳出,呲牙裂嘴大罵『背信忘義者。孫爺爺,送你下地獄!!』。顏思齊陡然一驚,拍桌而起,頓對堂中眾人,怒喝。『不~我顏思齊,絕不做一個背信忘義之人!』議事堂中的眾人,見顏思齊,陡然拍桌怒斥,頓時鴉鵲無聲。須臾片刻,待得顏思齊,猛然回過神,只見得堂中眾人,個個啞口無言,面面相覷;這時才知是自己失態。一時顏思齊,面帶歉意,趕忙說『對不住。今日我感到非常的疲憊。該議之事,就明日再議。弟兄們就先散了吧!!』。繼之顏思齊,又見李新與牛神機,仍一臉惶然的,跪於堂中。顏思齊,便轉頭,對鄭一官吩咐說『一官,給李新跟牛先生,安排個食宿。別怠慢客人!』。說完話,見得顏思齊,逕自便舉步,離開了議事堂。徒留得堂中,眾船隊弟兄與李新及牛神機,似仍不斷的議論天下局勢。....xxx


當夜。朦朧的月光將井字寨,照映得有如一座森冷的城池。成排削尖的木樁構築成的城牆,黑夜中更透著凜然不可侵的森嚴。約是三更天的深夜,寨中的人多已入睡,除了巡更的衛兵;整個井字寨內,顯得死寂冷清。重重削尖木樁牆,包圍於中央的總寨,月影照不到的晦暗迴廊下,卻見有一條人影;直鬼鬼祟祟的,朝著總寨的側院走去。"喀喀喀"鬼祟的人影,循著迴廊走到了側院,熟門熟路的,便朝著一間廂房敲門。廂房的門開了一道縫,映出了房中的燭火。暈黃的燭光正照到了敲門的人的臉龐,只見敲門的人,是一個外表俊秀的年輕人;卻不正是鄭一官。原來,這間總寨側院的廂房,正是鄭一官安排給李新與牛神機,來到笨港後,暫住的客房。而此刻,聽得敲門聲,前來應門的人,正是身形乾瘦,一臉尖嘴猴腮,下巴還留了撮山羊鬍的李新。三更半夜,乍聽有人敲門,李新滿心狐疑的開了門,見得門外之人是鄭一官。一時李新,頓時心生疑懼,不禁忙問『鄭公子,夜這麼深了,你怎麼會來這裡?是有什麼重大的事嗎?!』。

鄭一官見李新眼神閃爍,言語雖是客氣,卻難掩謹慎提防。一時鄭一官,啞然失笑,滿嘴親熱的直說『李哥啊李哥。你未免也太見外了。咱們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。難道沒事,小弟就不能來找你喝杯酒,與兄長你閒聊兩句嗎?!』。鄭一官的懷中,果是抱著一甕酒,頓讓李新對自己的多疑,似感到歉疚。『原來鄭公子,想找小的喝酒。快進屋來。我跟半仙正泡茶哩。鄭公子也進來,一起喝杯茶吧!』說著,但見李新趕緊便開了門,讓鄭一官進屋。這總寨側院的廂房,雖說是客房,不過屋內擺設倒也因陋就簡。僅就屋內一張大通舖,另有張方桌,及幾張竹椅而已。當鄭一官進得廂房後,果見木製的方桌上,正擺著壺茶,還有一盤帶殼的土豆;另見兩個茶杯則都斟了茶。且見此時,牛神機正亦坐在方桌之旁。乍見鄭一官進屋房中,牛神機今日在議事堂中見過鄭一官,亦知鄭一官當是船隊中有輩份之人。因而牛神機不敢怠慢,亦趕緊起身,對鄭一官打躬作揖。鄭一官見得牛神機恭謹,倒也忙不逸呼,趕緊拱手回禮,且是彎了個近九十度的腰;不可不謂身段柔軟。

『半仙,別跟晚輩客氣。半仙真是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學貫古今;且通未來,曉過去。令晚輩著實五體投地,佩服萬分哩。尤其今日在議事堂中,先仙慷慨而談,為天下百姓請命,直是憂國憂民。這更是讓晚輩衷心敬仰。不~也不止晚輩。實是堂中我船隊眾弟兄,都對先生的胸懷天下之心,感到敬仰不已。甚至包括我大哥亦是如此呀。所以今晚,晚輩,這才特為各位兄長及大哥,來向先生表達敬意。而且晚輩對先生,可謂仰慕已極,還希望先生不嫌棄晚輩不才。能讓晚輩有機會,向先生多請教學習!』畢躬畢敬的,彎腰打躬作揖之際,且聽得鄭一官更是滿嘴,直對牛神機稱頌。這時,站在一旁的李新,見得鄭一官滿口對牛神機的敬仰,趕忙亦對牛神機,引介說『牛先生。這位鄭公子。別看他年輕,他可是大統領顏思齊,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吶。而且他在聯盟船隊中的地位,除了大統領顏思齊以外,恐怕再來就屬他了。可謂是個掌握實權的人物呀。而且鄭公子他的父親,可是在大明國當官。所以鄭公子,亦是個飽讀詩書的官家之子哩。鄭公子是個大忙人,難得今晚撥冗來找我們喝酒。呵呵~我李新,算是沾了牛先生的福哩!!』。牛神機,見得眼前這外表俊秀的年輕人,看來不過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,居然卻聽李新,說他是數萬人船隊的第二號人物。一時間,牛神機亦不禁對鄭一官,另眼相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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