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1985~男女暗戀之始的心浮氣燥


西元1985年十月秋,台灣台中海線,鎮平庄。「下個星期一換季。下個星期六,高三軍訓,實彈打靶。再下下個星期,便是第一次期中考。必須開始唸書了~」「英文單字都還沒背。數學,老師教過的,也都沒複習。地理,歷史,國文,三民主義,背一背就可以。可是數學,平常的練習題都沒算,作業也都沒寫,一下子要複習那麼的課,壓力好大~」。「楊惠惠,楊惠惠,楊惠惠,楊惠惠~~~我愛妳~~。顏程泉愛楊惠惠~~楊惠惠愛顏程泉??~~」「上次班會的同樂會,跳竹竿舞的時候,很多同學,都在一旁鼓噪,慫恿林忠,下去跟楊惠惠一起跳。還說什麼"秀外惠忠"的。照這樣看來,上次鄭敏龍說,林忠在追楊惠惠,這好像是真的;而且班上,還好多男同學都知道。聽說林忠,他是高二開始,就在追楊惠惠了,可是我怎麼都不知道。林忠,是國小開 始,就跟我是同學了。十幾年的老同學了,假如我也追楊惠惠,這樣會不會對林忠,太不夠義氣。可是林忠喜歡楊惠惠,好像也只是他一廂情願,;而且我覺得楊惠惠,根本就喜歡他。對啊~~每次看見林忠跟楊惠惠講話,楊惠惠總是沒什麼表情的,感覺似乎對他很冷淡。...而且,假如楊惠惠喜歡林忠的話,那她為什麼好像故意,總是製造機會,讓我與她四眼相望。不是嗎?楊惠惠,每次下課都倚在教室後門的牆邊,然後每次我從後門走進教室,她就會抬頭看我一眼。楊惠惠,一定是在給我暗示,而且楊惠惠一定也知道,我喜歡她,所以她才會故意,每次都用眼睛對我"放電"。每次與楊惠惠四眼相對,我真的好像都有電到的感覺,心臟都好像被大力捏了一下;那種感覺真的讓我很期待,又有點害怕的顫抖。真的是~"也想不相思,可免相思苦,幾番費思量,寧願相思苦",楊惠惠~~我好愛妳,妳知道嗎?~~我一定要追妳~~」。...

鎮平庄的午夜,路邊的竹林在月影中迎風搖擺,闃無人影的巷閭間卻偶聽狗聲狂吠。剛剛,顏程泉,半夜被狗吠聲吵醒。不過顏程泉,還好是被狗吠聲吵醒了,不然原本,他只是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,就要起來寫作業;可一不小心,剛剛他卻睡著了,直到被狗吠聲吵醒,這才知道已經午夜。紙屑垃圾堆積盈尺的房間,坐到了毛玻璃窗邊的書桌,眼見數學作業簿仍攤在書桌上,可顏程泉,卻就是不想動筆寫作業;何況剛睡醒,腦袋昏昏沉沉的,檯燈才打亮,睡意卻又更濃。數學作業,今晚不寫是不行的,因為每星期都得繳一次的數學做業,可顏程泉,開學至今,卻連一次作業都沒繳。況且數學老師,昨天也在課堂公開的罵了,說班上有一個同學,從開學到現在都沒繳過作業;而且還語帶恐嚇的說,那個沒繳作業的同學,要小心了。顏程泉,自有自知之明,老師說班上有一個同學都沒繳作業;而老師,所暗指的那個"很皮同學",自然就是他。「楊惠惠~~楊惠惠~~」顏程泉,縱然想寫作業,可是睡眼矇矓的坐在書桌邊,卻就是無法專心於課本;只是拿著筆,懶散的,在一旁的計算紙上,胡寫亂畫。男女合班,似還是有點好處,那就是老師似乎也比較客氣了。像數學老師鄭熹烈,高二之時,當顏程泉缺繳作業太多,他總會當著全班的面,把顏程泉叫起來罵。可今,高三男女合班,鄭熹烈,或許顧及顏程泉,在班上女同學面前的尊嚴;所以至今,倒尚未當著女同學面前,把顏程泉叫起來罵。

畢竟老師,總是喜歡聽話,又用功唸書的學生,甚至還想把所有的學生,都變成他們想要的那種聽話的學生;可這卻是顏程泉,所最痛恨的。換句話說,雖心說不明白,可顏程泉卻總覺,學校的老師,只是以尊師重道之名,想把學生教成、趴臥膝下「會乖乖聽話的狗」。而後每個學生,更都以通過科舉制度的「聯考」,博得功名,為人生的唯一價值。乃至,如此教育成功的學生,踏出社會後,自會拳拳服膺於權威,努力的當個主人的好狗;而這也正是學校,為國家栽培人才的主要目標。所以,顏程泉,有的時候,因痛恨老師,嘴裡那套乖學生說法。因此往往老師說,好學生該如何如何,而顏程泉,卻便總是故意,要往老師說的反方向走。譬如老師說,好學生應該準時交作業,可顏程泉卻就偏不寫作業。當然,儘管顏程泉,私下常如此振振有詞的,認為自己不寫作業,是不想被老師教育成"乖乖聽話的狗"。不過話又說回來,其實,顏程泉之所以不繳作業,多半還是自小,便生性懶散所致。

時間已午夜十二點多,顏程泉,坐在書桌的檯燈下,一會,想著班上的女同學楊惠惠,一會,想著下星期要軍訓打靶;一會,又想著期中考快到了,只覺越想越心煩氣燥。「數學作業,待會再寫好了。明天英文老師,說要抽背英文單字。還是先來背英文單字吧~」拿著筆在計算紙上胡畫一會,想及此,顏程泉,索性收起了擺了半天的數學作業,換拿出了英文課本來,翻開攤在書桌上。這才想開始背英文單字,可是顏程泉的腦海裡,卻仍滿是楊惠惠的影子。「楊惠惠,中午的時候,站在教室後門邊,為什麼當我經過的時候,她會那樣看我?楊惠惠,為什麼留在學校晚自習,留到那麼晚;她是想等我,讓我陪她走路回家嗎?對啊,晚自習到那麼晚,晚上八點多,路上都黑漆漆的,而且教室幾乎都沒人了;那為什麼我不找機會,陪楊惠惠一起走路回家。這樣一路上,還可以跟她聊天~~」腦海一想起楊惠惠,顏程泉的一顆心,就七上八下,不禁砰砰砰的跳。可時間已越來越晚,既要數學作業,又要背英文單字,顏程泉也知道,自己不能一直想著楊惠惠,必須收心唸書。只是想到要收心唸書,一望著檯燈下的英文課本,顏程泉,卻又不禁憤恨的咬牙切齒。

因為英文,正也是顏程泉,最痛恨的一科。尤其,青春期,強烈的國族我族意識,似更讓顏程泉,對於自己痛恨英文,更有冠冕堂皇的理由。因此,每當望著英文課本的單字,邊背著單字,可顏程泉的內心,卻總咬牙切齒,難免滿心憤恨的想─「幹嘛我一定要學英文,我又不是英國人,為什麼我不學英文,就不能唸大學?中華民國,已經被胡人~"胡化"了嗎?所以不會胡語,便不能上大學。對啊~~為什麼我們要穿西裝,西裝是他們洋人的衣服,是"胡服"。還有現在我們穿的衣服,也都是胡服,那為什麼學校要規定我們必須穿"胡服",而且還得學""胡語"。歷史課本不是都說,都是胡人,崇尚中國文明,學習漢文化嗎?可是現在,為什麼都是漢人,在竟相學習胡語,穿胡服,而且還感到很驕傲。...老師說,英文是國際語言,所以必須把英文學好,將來才可以跟外國人做生意。唉~~老師的說法,真是對"胡人"委屈承歡,跟宋朝的皇帝,向蒙古人稱臣納貢,自稱"兒皇帝"一樣。只不過,聯考要考英文,國家規定我們要當"胡人"的兒皇帝;所以,不唸英文也不行。中國人,真是仰人鼻息,註定要當"胡人"奴才的賤骨頭....」。

毛玻璃窗外的秋風忽忽吹襲,夜已這樣深,顏程泉只覺睏得想睡覺,可是數學作業還沒寫,英文單字也還沒背,卻如何能睡。熬夜唸書,為了提振自己讀書的精神,於是顏程泉,想到古人「懸樑刺股」的方法。由於高中生的頭髮,只能留平頭,想拿繩子綁頭髮,把頭懸在屋樑上,實在有其困難;於是,顏程泉,便拿著手中的原子筆,往自己的大腿上,猛刺了幾下。「喔~痛死了。還好沒流血~」用原子筆刺了幾下大腿,痛是痛了,可是顏程泉,卻仍覺昏昏欲睡;且耳邊似還聽到有蚊子,振翅嗡嗡飛過的聲音。由於精神不濟,顏程泉,也沒力氣去打蚊子,只是以手撐著沉重的頭,勉強睜著快垂下的眼皮,繼續背英文單字。不料,過了也不知多久,忽然"啪答"一聲,竟有一隻蚊子,掉到了書桌上的英文課本上。一時,看見了蚊子居然掉到了書本上,顏程泉,眼睛為之一亮,大感驚訝。因為這隻蚊子,居然吸顏程泉的血,吸到整個身體圓滾滾的,且在檯燈的照耀下,漲圓的身體還幾欲呈紅色。蚊子掉到書本上後,似還振翅想飛,不過由於身體吸血,吸的實在太圓了;所以不管它如何揮翅膀,還是飛不起來。

「可惡的蚊子,居然吸了我那麼多血。吸到自己都飛不起來,該死~~真是自找死路~」乍見掉落書本的蚊子,見它飛不起來,顏程泉,也不急著便把它拍死。倒不是顏程泉,是個菩薩心腸的人,見蚊子飛不起來,還會伸手救它。輕手輕腳的,卻見顏程泉,拉開抽屜,便從抽屜裡拿出了,上次在鰲峰山鬼洞,拾獲的那把烏黑似廢鐵的匕首。這柄通體烏黑形狀怪異的匕首,自被顏程泉拾獲後,可說愛不釋手,幾乎天天晚上,他更都躲在房間裡,以酮油擦拭;且還買了一塊小磨刀石,來將匕首的刀刃磨利。乃至,此時這隻不知死活的蚊子,掉到了顏程泉面前,正好讓他興起了「試刀」的唸頭。蚊子身體圓滾滾的,緩緩在英文課本上爬行,仍是飛不動,卻見顏程泉,拿的匕首一撥,便將身體漲圓的蚊子,給翻過身來。只見蚊子,六支腳朝天揮舞掙扎著,想再翻過身去,可顏程泉,手中的匕首,此時卻早移到了蚊子的右邊翅膀上;而後輕輕劃下,蚊子的右邊翅膀,隨之便被切掉。「呵~~該死的蚊子,吸我的血。這下你可想飛也飛不走了吧~~」切到蚊子的右邊翅膀後,蚊子嚇得在書本上跳來跳去,可此時卻見顏程泉的臉上,似露出一 抹詭異的笑容;接著,一手按住蚊子的腿,便用匕首,將蚊子的另一邊翅膀,也切掉。

蚊子,兩支翅膀都沒了,只剩六條腿,拼命的在書本上蹦來跳去,可顏程泉也沒見它可憐,就手下留情;卻是臉帶冷酷,一刀砍下一支腳,盡將蚊子的六支腳,全都砍下。「懸樑刺股」都無法提振顏程泉,昏昏欲睡的精神,可當一刀一刀,在殺手無縛雞之力的蚊子;此時,卻竟讓顏程泉,感到一種莫名的快感,且精神全都上來。顏程泉,也說上來,為何手拿匕首,宰制一隻蚊子的生死,竟有如此的快感;只是想到古時候的皇帝,可以宰制幾億人的生死,那豈不更快樂。而其實也不用說到皇帝,光是當大官,或是手裡有把槍的流氓,為的豈不也就是,想要擁有能宰制他人生死的權力;以及享受這快感。「呵呵~~死蚊子,敢跟我做對的下場,就是這樣。也不秤秤你有多少斤兩,居然也敢吸我的血。落到了我的手裡,看我不把你五馬分屍,再將你開腸剖肚;以血~祭我的刀~」這才興奮的想著,卻見顏程泉的臉上,露出詭異的微笑,而後一刀,便將蚊子圓滾的身體,從中將之剖成兩半。書本上吸滿血的蚊子,身體被切成兩半,頓時鮮血蹦出,血染書本,鮮血也沾到了匕首上。檯燈下,看著蚊子慘死刀下,顏程泉,露出猙獰的笑容,只不過,霎時間顏程泉,卻覺手中的匕首,變得很冰冷;且那匕首的冰冷,竟更順著顏程泉的手臂,直透他的背脊,從他的背脊,又以直涼到了腳底。

「怎麼這麼冷?怎麼眼前變黑了?~~怎麽回事,停電了嗎?怎麼我什麼都看不見了?」霎時間的變化,忽覺天旋地轉,眼前一片昏黑,讓顏程泉,頓感驚慌。顏程泉,不知道,自己為何會,突然彷彿置身冰天雪地般的冷得顫抖,且眼前還漆黑一片,什麼都看不見;唯有手中的匕首,竟似在墨黑的空間中,發出詭異的綠光。一時,顏程泉,只覺心中害怕,才自椅子起身,頓時更覺自己的腳下,似搖來晃去的,身體站都站不穩。昏天暗地,腦海暈眩,一切就恍若在夢魘,而且才說像夢魘,顏程泉的眼前,竟似在漆黑中看見了大海;而他自己,則是正在一條,隨海浪搖擺的船上。「我現在應該是在睡覺。我應該是正在做夢吧。不然我怎麼會看見大海,還有我怎麼會在船上?」眼前景象,此一驚,非同小可,顏程泉,隨即摸著桌邊,慌張的,慢慢的摸到自己的床邊;而後趕緊便躺到了床上,將被子直拉到頭頂蓋上。至於數學作業還沒寫,英文單字還沒背,這一切,顏程泉,也就只有寄望在早上;記得早點起床,再寫、再背了。....

 

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