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元1617年秋,明朝萬曆四十五年,日本元和年德川幕府年代,九州平戶島的南方海域。豔陽下的碧波無垠的汪洋上,正有一支船隊雲帆高張,由南向北航。這時海上一帆風順,又已將至日本平戶島。但見船隊中最大,名為"東海浮槎"的帥船上,船甲板上的人,正聚攏成群;或刀棍,或拳腳,看似竟是在彼此切磋武藝,倒也顯得喧騰熱鬧。原來是船上的日本國武士,與來自大明國的唐人,藉著空閒,彼此以武會友;正在船甲板上切磋武術。且見唐人這邊的陣中,顯眼的幾人,有身形高大,善使大刀,綽號的陳大刀的陳勳。另有臂力過人,能舉五百斤青石的鐵骨張弘。尚有深黯日本忍術,且縱使出海,身邊卻始終帶著一隻彌猴相伴,而被稱作深山猴的林福。另有風流灑脫,精於使耙頭的李俊臣,善使長劍的何錦,及船隊的軍副統領陳衷紀。除此外,船甲板上,尚見有來自黃合興商號的合興五虎,高貫,余祖、方勝、許媽、黃瑞郎等人。何以此次,北航日本平戶的海船上,"東海浮槎號"帥船上,會匯集這麼多的各路好漢?原來,今秋,正值平戶唐人頭領李旦的七十大壽。正因如此,所以常年率船隊出海,或在台灣經營的顏思齊,為感念李旦提拔之恩,並給李旦做足面子。此次北航日本平戶,這才召集了武裝商團聯盟中,遍佈南洋諸國的各貨寨寨主,及船隊頭人;齊往日本平戶,向李旦祝壽。

船上正一片熱鬧喧騰,切磋武藝,叫喊聲不絕。此時甲板的艙口,下了夾艙,往船尾客艙的通道,但覺有清涼的海風自船尾吹來;且隱約更聽陣陣爽朗笑聲與言談,自船尾的客艙傳來。『各位兄長,不是我鄭一官誇口。說到倭國的女子,不但不是傳說的蓬頭跣足,其實其打扮衣著,與我中華女子並無太大差異。而且照我說,那倭國女子的姿色,是更勝一籌,美若天仙吶。呵呵~倒也未必是倭國女子,姿色更勝我中華女子。就是倭國女子,比我大明女子,對男人更百依百順。伺候男人的時候啊,總是舉案齊眉,一雙杏眼欲迎還拒的含羞帶怯。真個會逗得讓男人,心癢難熬就是了。而且倭國女子啊,就是愛咱唐人,禮教又沒咱大明國嚴謹。所以咱唐人到倭國啊,那倭國女子,無不使盡渾身解數,就想勾引咱們吶。哈哈哈~~照我說,就算是孔老夫子,到了倭國見了那倭國女子,恐怕也都要大啖"食色性也"了。哈~那怕是沾了泥的柳絮,到了倭國也都要逐春風而往,去逐色了。哈哈~』船尾的夾艙內,靠著能吃風的窗口邊,但見一個俊秀青年,邊手搖著一柄摺扇,邊以口舌生花的言詞;正著客艙內的幾個人,講得一臉眉飛色舞,沾沾自喜。而此俊秀青年,不是別人,正是鄭一官。

海船的船艙,原本都顯得狹礙。但這船尾的夾艙,整個客艙中就像是個和式般的臥鋪,並無其餘長物。所以感覺上倒也還不顯擁擠。這時只見客艙中,除了鄭一官外,尚有七八人,皆彪形壯實,像是習武之人。但見其隨興所至,或坐或臥,個個眼望向鄭一官;倒像是對鄭一官所講的話,亦興味頗濃。原來客艙中,這些個被鄭一官稱為兄長之人。其中,正有原是在虎嶼島為盜,後被顏思齊所收伏的虎嶼幫五鯊兄弟─林翼,黃碧、張煇、王平、黃昭。以及中華海商聯盟─巴達維雅的貨寨寨主鄭玉、婆羅國的貨寨寨主唐公,與馬尼拉的貨寨寨主劉宗趙等人。但見鄭一官,談笑間一臉眉飛色舞,頓又說『"楠氣味生餘瀝,薌澤嘗黏齒頰芬",這句詩裡所說的呀。正是形容倭國的女子,平常都日日梳洗其髮,並慣以楠木香熏長髮。而且當有客人來,這些倭國的女子,就會用她們的長髮,去擦拭茶杯,再倒茶或倒酒客人喝。呵呵~什麼是"暖玉生香",這可不是我能用言語來形容的。只有當各位兄長,將那些倭國的女子,摟抱在懷裡,這就會知道啊。呵呵呵~~各位兄長,現在海上一帆風順,船再行一日,咱們便會到倭國了。到時候小弟,定會盡地主之誼,好好招待各位兄長,到倭國的煙花柳巷,去尋花問柳一翻的。哈哈哈哈~~』。

客艙中的幾人,聽得鄭一官口口聲聲,又是香,又是暖的,形容倭國女子的美色及溫柔;這時,早已個個涎著一張臉。便見虎嶼幫五鯊兄弟的老大,落草為寇之前曾任水師教頭的林翼,斜躺臥舖,一張有如風乾橘皮的麻臉,笑得陰鷙鷙的;忽說『哼~這些倭國的倭寇,幾百年來,不斷到咱大明國的沿海劫掠,燒搶姦淫無所不為。今日,總算也輪到咱們來倭國,姦淫他們倭國的女人了。呵~就是咱們大明國的水師軍不長進,幾百年來,光挨打。要是我還在水師任教頭的話,我就揮軍海上,把咱大明國的水師軍,全都帶到倭國來。哼~他倭國人去咱大明國姦淫擄掠,那咱水師大軍就來倭國姦淫擄掠,這才合道理不是嗎?兄弟們~你們說是也不是?!』。虎嶼幫的五鯊兄弟,聽林翼之言,一時自是黃碧、張煇、王平與黃昭,皆同聲讚好,吩附和說『大哥說的極是。那咱們這趟,難得來到倭國,可千萬不能對那些倭國女子,手下留情啊。就算是她們怎麼舉案齊眉,怎麼暖玉生香,咱們可也都要把她們,一個個給操得,哀聲慘叫的討饒。你們說是也不是?!~~哈哈哈哈~』。這時見鄭一官,亦滿臉帶笑,滿嘴附和著說『各位兄長。就該有這等豪氣與霸氣。畢竟我義父的七十大壽,也就這麼一次。所以甲螺,這才大廢周章,召集了三十六寨寨主,及船隊的各位頭人大哥;一起來到平戶,為我義父祝壽。因此這趟來倭國,各位兄長,若不好好享受一翻。那等下一次要再一起來到倭國,可就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日囉。且就算有下次,那一官也不知還能不能在各位兄長面前,為各位兄長效犬馬之勞哩!!』。

鄭一官,此時口中所稱的"義父",自是平戶數萬唐人的頭領─李旦。雖說李旦在日本平戶長崎一帶,是無人不脂,無人不曉的富賈巨商。但對於,俯從大明國來的虎嶼幫五鯊兄弟等人,或是在南洋經商的船隊頭人或貨寨寨主,卻不一定皆識得李旦;縱使有,那大概也是只聽聞其名,卻從未見得其真人本尊。因為李旦年事已高,打自萬曆三十二年,發生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對唐人大屠殺後。而當時李旦,一夕家破人亡,幸得留住性命,北逃日本國後;十餘年來,可說便再沒出過海。因此別說,來自大明國沿海的虎嶼幫弟兄,不知李旦其人。就算是李旦,亦曾在馬尼拉經商,在南洋海域叱吒風雲,並曾與大泥國李錦商號的李錦,及黃合興商號的黃康;並稱南洋河洛海商三巨頭。但此時,就算是在南洋經商的鄭玉、唐公或劉宗趙,卻亦僅曾聽聞過李旦之名,未曾真見過其人。正如鄭一官所言,此次之所以河洛海商聯盟的船隊頭人、及三十六寨寨主,會齊搭船來日本平戶。其目地,正是顏思齊,欲率眾人,來向李旦祝壽。

顏思齊在台灣笨港,一手打造河洛海商聯盟。其間不但平靖黑水溝海路,收伏倭寇海盜,更率河洛海商船隊,深入南洋諸國,大舉開闢了三十六個貨寨;且身兼四大船隊,及船工數萬的聯盟船隊的大統領。就如眾人所知,顏思齊已是個了不起、不世出的大人物。連得日本國的武士,亦都人人尊稱他為甲螺。可眾人卻不知,這李旦到底又何許人也?居然讓顏思齊,這樣的大人物,都得親自率眾來向其祝壽。難免在眾人心中,都有這樣疑問。這時便見馬尼拉貨寨寨主劉宗趙,岔開了倭國女子的話題,開口問正一官說『鄭兄弟。就如你所說,這次大統領召集咱們,齊搭船到日本國,是要向李旦頭領祝壽。對於李旦頭領,我在馬尼拉,倒也曾聽聞過他的名字。只知當年,是十多年前,萬曆三十二年吧。西班牙人在馬尼拉大屠殺,殺了咱二萬多唐人。我只聽說李旦頭領,當時亦家破人亡,還被西班牙人抓上船去當奴隸,去當搖櫓工。卻不知李旦頭領,到底有何本事,居然能逃出西班牙人的毒手。而且李旦頭領,孓然一身,居然還能在日本國東山再起。短短十年間,便又成一個叱吒海洋的大海商。照說,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啊,若非奇蹟何以能如此。而李旦頭領,既是鄭兄弟的義父。鄭兄弟必然多少知道,這其蹟之事的前後。不知鄭兄弟,可否把這故事講來聽聽。也好讓咱們隨大統領,去向李旦頭領祝壽之時,心中能有個本。這樣也才不致鬧笑話。不是嗎?!』。

鄭一官,聽得劉宗趙之言,正想展現自己在聯盟船隊中非泛泛之輩的地位,自一付胸有成竹,知無不言的說『各位兄長。這事的前因後果,倘真要說來,那三天三夜也說不完。況且咱們的船,再一天就到平戶了,這故事又怎能把說完。呵呵呵~~所以我就簡單的說吧。要說我義父李旦,他就是個伯樂。而甲螺,就是匹千里馬。因為伯樂識得千里馬。所以甲螺在我義父的信任與拔濯重用下,這才能打造出現今縱橫海上的聯盟武裝船隊。而我義父,也因有甲螺的武裝船隊,這也才能把他"李旦商號"的力量,推展到南洋諸國,成了雄霸海上的巨商。更因而被咱河洛海商尊為共主,而且在日本國,更被尊稱為"甲必丹(captain首領之意)"。換句話說,要是沒有甲必丹,那咱大統領,現在恐也還是個落難日本平戶島的唐人而已,成不了"甲螺(hero英雄之意)"。而要是沒有甲螺,那我義父李旦,現在頂多也就只是個日本平戶島的大商人而已;亦成不了人人敬重的"甲必丹"。所以我說,甲必丹與甲螺,就像是伯樂與千里馬,自古以來,二者彼此榮耀輝映,相輔相成;是誰也缺誰都不可的。而這也就是為何咱大統領,為何如此敬重我義父李旦。難得逢我義父七十大壽,甲螺自是想在這個大日子裡,給我義父在賓客面前,做足面子。之所以,這才召集聯盟的三十六寨寨主,及船隊頭人,遠颺渡海;不遠千里到日本國來,給我義父祝壽啊...』。

「又是甲必丹,又是義父,又是伯樂..」口口聲聲,但聽得鄭一官,稱其義父李旦是個多麼了不起的人物;甚至平戶數萬唐人,及倭人眼中的頭領。但這才稱頌著李旦,鄭一官話題一轉,卻又是立即兜回了倭國女子身上。但見鄭一官,一派大氣侃侃而談,偶卻又是帶點猴性的狡黠,逗笑的又說『各位兄長啊。各位不辭千里,為給我義父祝壽,海上搭船數月,遠道而來。算來我也是東道主,這可不能失了待客之道。否則就算甲螺不怪我,我義父可也要怪我,不懂得招待客人。各位兄長都是首次到倭國,人生地不熟,但一官倒是對平戶的花街柳巷,瞭若指掌。那間藝妓店,倭國的藝妓年輕,能歌善舞,又多風情。還有那間娼院,倭國的姑娘,皮膚白淨,款客周到,四十八手任君來,包準賓客盡歡。關於這些一官,倒也能如數家珍。所以待到了倭國,一官,為弟的,自當盡地主之誼,一下船就帶各位兄長,到藝妓町去逛逛。保證讓各位兄長,溫柔鄉裡流連忘返吶。哈哈哈~~』。正是提及義父李旦之後,鄭一官口口聲聲,繼之更又不斷的,讚著倭國的姑娘。但見鄭一官的眼中,頓閃著異樣的光茫,滔滔不絕又說『倭國的姑娘啊~~可不像咱大明國的女子,行起男女歡愛之事,東遮西掩,綁手綁手的,難以盡情。倭國的姑娘呀~~可是把男女歡愛之事,當作是一種男女的娛樂嬉戲吶。所以她們的招數可多了。縱各位兄長,都是叱吒海洋的英雄好漢。可一官就怕到時候,各位兄長們,恐也要招架不住;反要被這些倭國姑娘當馬騎哩。哈哈哈~』。

『呵呵呵~倭國的姑娘,真是好呀。好呀~』滿嘴,雖是說著倭國妓院裡的女子,是怎麼的好。可是何以談起義父李旦,繼之又談起倭國女子,鄭一官的言詞,恍若更加的亢奮。正是「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」而在鄭一官的心中,妓院的姑娘縱再好;卻又怎好得過李旦的愛妾千尋夫人的好。確實正是如此,當鄭一官滿嘴不住的,談著倭國女子的好。但事實上,此刻在他心中所想的─正是每每當他背著李旦,潛入千尋夫人的櫻林別苑;去與千尋夫人偷歡,享受那男女歡愛繾綣纏綿的刺激柔情。去年秋天,鄭一官記得很清楚,是在中秋過後,他才奉李旦之命率船隊,乘北風,自平戶出海,南航台灣。而這一年來,鄭一官怎能忘記,至今他的腦子裡仍是縈迴著,去年離開平戶出海前,他與千尋夫人離別前那場依依不捨的幽會─「就在中秋夜的當夜,由於那夜,平戶藩主松浦家,在其山上的居城裡,擺了戲;並邀李旦一起看戲賞月。李旦是個富賈巨商,兼之又是唐人的頭領,平常免不了便與平戶的達官顯貴,常有應酬。原本當夜,李旦是想帶愛妾千尋夫人,一道往松浦家的平戶城去看戲賞月;不過千尋夫人,藉口身體微恙並不願出門。原本李旦亦想帶義子鄭一官,赴松浦家的邀宴。可鄭一官,亦推說是即將率船隊出海,事務繁忙,無法分身。於是李旦,便就帶了另一個側室,及其長子李國柱,往平戶城松浦家去赴會。正是鄭一官與李旦愛妾千尋夫人,兩人早已暗通款曲。明知依往例,中秋夜當晚,李旦總會有來自藩主松浦家的邀宴。所以兩人便皆藉口,或身體微恙,或事務繁忙,無法赴會。然事實上,鄭一官與千尋夫人,卻是都在等著李旦出門後,好相約後花園裡,茍且偷歡...」。

「中秋的一輪圓月當空,千尋夫人所居的櫻林別苑裡,被一片迷離月色映照得宛若是夢。侍女們早被千尋夫人,遣離別苑去賞月。花叢月影間的別苑裡潛進了一條人影;原來是鄭一官趁夜色,潛了別苑中。千尋夫人和衣側臥禢禢米上,聽得有屋外木板廊上,有人踩踏發出咿咿呀呀聲,知是情人來;頓時一顆心直在胸口怦怦跳,卻猶不起身。而鄭一官來到房外也不敲門,也不出聲。只是躡手躡腳,悄悄拉開前廳後室的兩道糊紙門扉;便直潛入千尋夫人的臥室中。"千尋姐姐~我來了!"原本鄭一官,默不作聲的潛入,是想給千尋夫人一個驚喜。怎料當鄭一官潛進臥室,將側臥禢禢米佯睡的千尋夫人,一把抱起。這卻才驚見,千尋夫人雖是仍抿著嘴,默不出聲,可一張粉臉上卻是淚痕欄杆,雙眸中更滿是閃著晶瑩淚光。乍見千尋夫人,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,鄭一官可真是揪著心疼。忙問說:"千尋姐姐~妳怎麼了。是真的身體不舒服嗎?~要不要我趕緊給妳請個大夫看看!!。千尋夫人,見得鄭一官慌張的模樣,卻是嬌嗔著扭過頭去,嘴裡啐說:"哼~你這個死沒良心的,還來幹嘛!。你不是又要出海去了。海上那麼凶險,而且你一出海,就是一年二年,再見不到人。誰知道你這次出海,還會不會再回來?!~~不如乾脆,你我都撒開手,誰也別在理誰。免得你出海後,我又要為你終日牽腸掛肚,終年望眼欲穿。你倒摸摸你自己的胸口,說說,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!!"...」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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