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.七十大壽這日,但見李旦,身穿一襲金色亮面綢緞上滿是壽字紋路的長衫,外加一件墨綠色大紅滾邊和式改良狀似長袍的羽織外掛。而這一身的金碧輝煌,可說將李旦,腰圓背厚,高大的身軀,更襯托得一派富豪貴氣與身份不俗。李旦這才到門口,松浦隆信方要下馬。李旦見了,忙不逸乎,一個箭步向前,趕忙邊伸手扶著松浦隆信下馬,邊滿口熱切的說『少主啊。日日,我可都引頸企盼著你來寒舍呢。你可終於來了』。松浦隆信,見得李旦親自出門來迎,亦不敢怠慢,一下了馬,急忙拱手為禮,滿口恭謹的祝說『甲必丹。您真是身體康健,面色紅潤。每次見到您老人家,總讓我想起我城中的那株百年老松。真是年歲越大,枝幹越是虯勁,綠葉越是繁茂啊。所以隆信,特來祝您老人家,七十大壽。晚輩~就想來沾沾您的福吶!』。「甲必丹」是日本國人,對李旦的敬稱,即紅夷所稱的captain,意即首領之意。但松浦隆信稱李旦甲必丹,雖說是尊敬,未免卻顯得有點見外與生疏。因為李旦與松浦隆信的祖父松浦法印,可說是以兄弟相稱。所以照理說,若松浦隆信稱呼李旦一聲伯父,或許更能彰顯彼此的親密關係。然而松浦隆信,自幼面對父親驟逝,又是祖父不堪夾於東西國之間的爭鬥,而放火焚城,並憂鬱而死。而這在在不幸,自都使得松浦隆信,自繼承城主之位以後,言行舉止更加謹慎,亦更懂得明哲保身之道,而顯得少年老成。

「畢竟李旦是個唐人海商。雖說平戶島的繁榮,多半得仰賴李旦與唐人海商;且李旦向與松浦家的一家三代,過從甚密。但李旦交往複雜,現下表面上,雖是與德川幕府,亦一片和樂融融。可其私底下,既是幕府所禁的天主教徒,又似與西國浪人暗中亦有往來。德川幕府與西國浪人,勢同水火。天主教徒,又對德川幕府恨之入骨。而數萬唐人,亦非我日本國人。彼此間關係錯綜複雜,沒事則罷。誰知那日出了事,難保這把野火,不會又燒到我松浦家的身上..」正是心中有這樣的疑懼,讓松浦隆信,對於與李旦的關係,不免更是如履薄冰;自也不敢有若祖父般,與李旦太多親近。因而松浦隆信,尊稱李旦甲必丹,而非是類似家人般稱的伯父之詞;此亦算是中規中矩,親疏之間,分吋拿捏的亦算是恰到好處。正如松浦隆信所知,李旦是一個五湖四海,交遊廣闊之人。當一行人,前呼後擁,進了院子,便見來向祝壽之人,整個院裡三教九流之徒;可說什麼樣的人都有。當然以松浦隆信的尊貴身份,自不適合與滿院子的三教九流之徒,同飲同歡。一行人便由李旦引領著,繞過迴廊,來到地處辟靜的西廂。一行人,由李旦引進到西廂的和式廳後。這時廳中,亦是高朋滿座,不同的是,這和式廳中的客人,皆是有身份地位之人。且見滿廳中,尚有不少身穿和服的年輕侍女,正手持酒壺,蓮步款擺穿梭於宴席之間,頻頻為賓客斟酒與勸酒。

『城主大人來了~』李旦領著松浦隆信進廳,一時廳中眾人,聽得城主到,趕忙紛紛起身以示敬。鄭一官亦隨行,進入廳中。這時廳中,但見上席,除了有來自長崎的幾個官員坐成一桌,及與李旦交情深厚的幾個唐人頭人,亦坐成一桌外。另廳中左側,尚有兩桌酒席,每桌分別,約都有十來個身材高大,金髮碧眼的賓客;應正是平戶島,英國商館的長官,及荷蘭商館的長官。因英國商館與荷蘭商館,來到日本國後,皆是向李旦租借港口,及租借屋舍做為商館;且雙方亦皆有大筆的生意往來。因此英國商館的長官,與荷蘭商館的長官,自與李旦往來亦密切。甚且,或該說是英國商館與荷蘭商館,之所以來到平戶設商館,多半是盡皆有求於李旦。因而當此李旦七十大壽,英國商館及荷蘭商館的長官,自不敢輕忽;自都競相備了厚禮,來向李旦祝壽。正當李旦領松浦隆信入廳後,逐一的向松浦隆信,引介荷蘭商館及英國商館的長官。這時隨侍在側的鄭一官,卻在荷蘭商館的長官中,驚愕的,看見一張令他感到厭惡,卻熟悉的面孔。只見這熟悉的荷蘭人,比起其他高大的荷蘭人略矮一些,卻是挺著一個圓滾肥肚;且見一張蒼白的臉,生得尖嘴猴腮。乍時鄭一官,不禁想起─「咦這荷蘭人好面熟。不正是在巴達維雅的荷蘭東印度公司,曾經見過幾次面。那個號稱是"荷蘭東印度公司"四騎士之一的黑馬騎士,人稱吸血鬼的宋克嗎?」。

「吸血鬼宋克,怎麼也來到平戶了?!~這混帳東西,不是往常都在南洋替荷蘭東印度公司,征伐殖民地,還是劫掠海上嗎?!~難不成他想把他劫掠的地盤,從南洋,擴張到日本國來不成?!~今年,聽說有十多艘中國船在海上被劫。少不了的這混帳東西,也有一份。聽說宋克這混帳,劫掠的行徑比一般紅毛更是惡劣,但凡被他攻打的殖民地,連一隻雞一粒米也不會留下,還放火燒屋。而且成年男女,亦盡會他被擄走,當奴隸販賣。僅留下老弱,無法打獵謀生,活活惡死。難怪這混帳,會被稱為吸血鬼。真是個可惡至極之人...」屋外一片秋陽高照,和式廳內倒也不冷不熱,這時鄭一官,頓見著了宋克亦在座,心下不禁心生厭惡。且見此時宋克,吃得滿嘴油水,懷裡還摟著一個年輕侍女,一付好色貪婪模樣;更是讓鄭一官,冷然以斜眼相視。但宋克,似乎並不識得鄭一官。又或此時廳中,眾人的目光,皆在松浦隆信身上。而鄭一官夾在人群中,倒也並不是太引注意。不太引人注意也好,因為此時鄭一官進得廳後,倒也是雙眼游目四顧,就像是在整個寬闊的廳中的每個角落,尋找著什麼?且見他那一付心神不寧的模樣,倒像是在汪洋中飄泊的小舢舨,企盼著尋找到可以靠岸的地方一樣。

鋪著木板的和式廳內,散發著木材混著宴席的酒味,及滿室年輕侍女的脂粉味。而此酒色,正亦是李旦一般送往迎來,用來招待貴客,疏通彼此關係最利害的手段。畢竟這男人,不管是那一國的男人,或是地位尊卑,但只要有了酒色,無不氣味相投;而飲酒作樂之餘,更無不凡事皆可裸裎相對。只見李旦,引領著松浦隆信,大致繞了廳中一周,簡單的引介了廳中所有人;包括荷蘭商館與英國商館的長官。之後,李旦便引領松浦隆信,坐到了廳中上席的首席之位。貴客既已到,李旦略轉身,便對身邊一個侍女交代說『下去~告訴歌舞伎劇的戲班。就說城主已到。叫他們,可以開戲了!』。侍女聽了吩咐後,低頭應允,裹著身軀的和服下,踩著小碎步,趕緊出去通報戲班。片刻過後,和式廳外的廊上,頓時一陣鑼鼓聲響。一個臉戴鬼面具,身穿彩衣戲服的戲班,頓從紙糊拉門後,跳了出來。隨著一聲聲輕脆的日本鼓聲,戴鬼面具的戲班,開始唱起了戲。後伴隨著琴弦聲,又跳進幾個戴鬼面具的戲班,人人一會演,一會唱,一會跳。正是近年來,由出雲大社的女巫出雲阿國,因為勸募資金以修繕神殿,率眾女巫周遊列國演出歌舞。不料這些女巫原本在祭典中表演的歌舞,卻因此聲名大噪,名聲響徹全日本國;更引起舉日本國,各地歌舞表演者的模仿。但見這些模仿女巫祭祀舞蹈的戲班,或戴著鬼面具,或有的滿嘴獠牙,或有的有著長長的鼻子;或有的青臉,或有的紅臉,模樣皆有些駭人。而其所演所歌所舞的,亦正是現下日本國,最喜好的,天狗及夜叉的歌舞伎劇。這時,只見在座的松浦隆信,及幾個日本官員,看著戲,不時的拍手叫好,喝采連連。但反觀廳中的左側,英國人與荷蘭人這邊,反應卻就不怎麼熱烈。畢竟這日本歌舞伎劇的戲,大概也只有日本國人,比較看得懂。至於英國人與荷蘭人,他們比較想看,恐怕還是現在正在歐洲公演,造成轟動的莎士比亞的戲劇。只不過客隨主便,既然這是李旦的七十大壽。而座中的最重要的貴客,又是平戶城主松浦隆信,自然大家也就勉強附和,不好說什麼。

正唱完一出戲。廳外忽然一陣騷動。只聽又有家丁在屋外,大聲通報,以日本語喊說『中國海商聯盟甲螺大統領,率中國到南洋諸國三十六寨寨主,前來向甲必丹祝壽!』。「中國海商聯盟甲螺大統領」「率中國到南洋諸國三十六寨寨主~前來向甲必丹祝壽」光聽得這頭銜與名號,一時讓廳中眾人,不禁驚訝;頓時心想這是何等陣仗。而乍聽得甲螺大統領來到,李旦亦轉身,趕緊對一旁的鄭一官,吩咐說『甲螺來了~一官,快出去迎接!』。「中國海商聯盟甲螺大統領,是誰?!」廳中的英國人荷蘭人,及一干日本官吏,或許不知。但廳中的一干唐人頭人,卻無人不知,這甲螺大統領是誰。只見鄭一官,起身後,三步跨作兩步,急往廳外去迎接。片刻鄭一官,便已引領著顏思齊,及一行約四五十人,魚貫步進入了廳中。一片黑壓壓的人群,乍入廳中,立於紙糊拉門內,頓將屋外的秋陽遮住大半,一股氣勢不言而諭。且見立於眾人之前,帶頭的顏思齊,一入廳後,即單膝下跪,對著李旦,拱手祝說『今日甲必丹,七十大壽。我顏思齊,特率中國海商聯盟,中國及南洋諸國的三十六寨寨主,來向甲必丹祝壽。祝甲必丹,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!』。這時,立於廳口內的三十六寨寨主,及各船隊頭人,見顏思齊向李旦祝壽。隨眾人即亦齊單膝下跪,拱手對李旦,同聲連兩次,祝說『祝甲必丹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!!』。

『祝甲必丹,福如東海,壽比南山!!』一時眾口同聲的祝壽之聲,迴盪廳中,聲勢直如濤浪,震動人心。年輕的平戶城主松浦隆信,及一干長崎平戶的本官吏,見這陣仗,一時都不禁張口結舌,對李旦側目。荷蘭商館及英國商館的眾長官,一時亦被聲勢所震懾。畢竟中國何等大國,日本國人、英國人及荷蘭人,何人不知。但中國海商聯盟的大統領,居然親自率領這大陣仗的人馬,來到平戶向李旦祝壽。由此亦可見,身在日本平戶島的李旦,其在中國海商中的份量。事實上,數日前,顏思齊,率三十六寨寨主來到日本平戶島,便即與李旦見過面;亦已曾當面向李旦引介過,這南洋諸國三十六貨寨的寨主。而李旦亦早知,今日大壽之日,顏思齊將率三十六寨寨主來向他祝壽。正是知道,所以李旦,這才更遍邀了長崎及平戶的達官顯貴;乃至英國及荷蘭人,皆受邀來參加他的壽誕宴席。『哈哈哈哈~~老夫不敢當,不敢當。甲螺~快請起,快請起。你們大家都快請起!!』但見李旦,喜得紅光滿面,邊不住張嘴哈哈大笑,邊已起身,快步走向顏思齊,伸手將其扶起。眾人皆起身後,由於這三十六寨寨主,多來自海外,李旦並不相熟。雖說早先,顏思齊率船隊返平戶島時,已向李旦引介過一次。但大壽之日,率三十六寨主向李旦祝壽,就是要做面子給李旦。少不得藉口各寨主,要逐一獻壽禮給李旦。於是顏思齊,便再次逐一向李旦引介這三十六寨的寨主。

顏思齊,以日本語,先向李旦述說『甲必丹。我中國海商,近年來,在海外蓬勃發展。從中國沿海,到南洋諸國間,因應商務發展,已建立了三十六個貨寨。一個貨寨,約是掌理與一國之商務,亦就等同於"荷蘭東印度公司"或"英國東印度公司",在各國所設的商館。換句話說,近年來我中國海商聯盟,已在日本、中國及南洋諸國間,建立了三十六個商館。三十六個商館的辦事員,超過一萬人。而往來於中國、與日本及南洋諸國間的大小海船,總數超過四百艘,船工三萬人以上。因此就實質而言,我中國海商聯盟的商業規模,早已遠超過"荷蘭東印度公司"及"英國東印度公司"。而今,我特率中國海商聯盟的三十六寨寨主,遠道來到日本國平戶,向甲必丹祝壽。即是我中國海商皆聞,甲必丹不但德高望重,仁義過人,而且出錢出力,襄助我中國海商,更向不遺餘力。因此我中國海商聯盟,通過決議,願奉甲必丹,為我聯盟盟主。三十六寨寨主,萬里海外,遠道來到日本,即是想敦請甲必丹,擔任我中國海商聯盟的總盟主。還請甲必丹,切莫拒絕!』。「原來這些海外來的中國人,是要敦請李旦,擔任中國海商聯盟的總盟主!!」乍聽及此,在座的松浦隆信及一干日本官吏,乃至荷蘭商館及英國商館的長官,人人無不震驚;頓時同聲驚呼。

「顏思齊所率的武裝船隊,不就是李旦秘密委託他組建的嗎?照理說,李旦與顏思齊,原本不就是上司與屬下的關係。既本是從屬關係,顏思齊又何需大費周章,率三十六寨寨主到日本平戶向李旦祝壽;還聲稱要敦請李旦,擔任中國海商聯盟的盟主?!」看官看至此,未免心中會有這樣的懷疑。但事實上,這可說是一齣早已安排好,且李旦與顏思齊間默契十足的雙簧戲。因為李旦,是一個身在日本國的商人,且居於他人屋簷下,怎好自己擁有龐大的海上武力。況且這海上武裝力量,主要還是以與德川幕府水火不容的西國浪人,所組成。因此李旦,只能出錢出力,秘密委託顏思齊,為他組建海上武裝力量。但表面上,李旦卻必需與顏思齊的武裝力量,劃清界線,以免惹禍上身。尤其是十餘年前,李旦在西班牙馬尼拉殖民地,遭受西班牙人對唐人的大屠殺後;此後,他更是知道寄人籬下,明哲保身之道。然而換個方向看,李旦,身為一個平戶島的唐人頭領,若是他沒有展現足夠的權勢與力量;那長崎與平戶的日本官吏,乃至平戶城主,或是英國商館及荷蘭商館,又如何會信服於他。於此借著七十大壽,讓顏思齊率中國海商聯盟的三十六寨主,親來平戶向李旦祝壽,並藉此敦請李旦,擔任中國海商聯盟的總盟主;如此豈不兩全。一來,表面上,李旦與顏思齊所率的龐大武裝力量,仍是沒有直接的關係,不會落人口實,說是勾結西國浪人意圖謀反之類。二來,李旦既如此眾望所歸,被中國海商聯盟擁為盟主。由此可見,李旦雖居日本平戶島,可他的力量卻足以影響整個中國海商,包括日本國及中國,乃至遠及南洋諸國。一時廳中眾人,包括日本官吏及英國人荷蘭人,怎能不同聲驚呼。

平戶城主松浦隆信,但聽得顏思齊,敦請李旦擔任中國海商聯盟的總盟主,一時亦不禁驚呼著,說『噢~李伯父啊。現在你可真是唐人中,名符其實的甲必丹了。沒想到李伯父,聲望如此之高,海外事業遍及中國及南洋諸國,還能被中國海商,共擁為總盟主。中國海商的總盟主,居然在我日本平戶。這~這~實是我平戶島的莫大榮幸啊。噢~往後我平戶的發展與繁榮,還望李伯父能者多勞,多多幫忙啊!』。松浦隆信的一翻話,聽在李旦的耳裡,著實受用;堪稱為他七十大壽,最大的壽禮。因為李旦,就是要松浦隆信能看重他,並知道他擁有的海外商業力量有多大。畢竟也唯有如此,而李旦也才能在平戶,更大展身手。恭維聲中,見得李旦滿面春風,更是開心的,笑得紅光滿面。一面先對松浦隆信,滿口懇切的回說『少城主啊。美言了。只要城主大人,用得到老夫。但憑吩咐老夫一聲。就算老夫已是一匹老馬,也要老驥伏櫪,為城主大人盡力,直到干腦塗地啊!』。年輕的松浦隆信,自接城主之位以來,但知夾在東西國的爭鬥間,人人爾虞我詐,讓他惶惶終日;加上父親祖父皆已過逝,正感無所依靠。而此時但聽得李旦,發自肺腑的懇切之言,當下松浦隆信,豈能不大為感動。繼之,只見李旦意氣昂揚,伸手撫鬚,便又對顏思齊,回說『甲螺大統領。老夫不才。但中國遍及海外的海商,既看得起老夫,欲委老夫以重任。而老夫身為唐人,自是不敢推辭。唐人海商,但需我盡力之處,老夫赴湯蹈火,在所不辭就是!』。

顏思齊與李旦,唱和之下,果將中國海商的盟主之名,給冠到了李旦的頭上。而當此七十大壽,貴賓滿席之下,李旦的聲望,一時也可謂如日中天。繼之,顏思齊便逐一,向李旦引介中國海商聯盟的三十六寨寨主。西路貨寨,先是在日本國南方的台灣,有三寨─北港貨寨、魍港貨寨及土虱港貨寨。一路再往南,則有西班牙殖民地的呂宋二寨─呂宋貨寨及馬尼拉貨寨。再往南,則有大婆島的三寨─馬辰國貨寨,坤甸國貨寨及文萊國貨寨。續往南,則有大爪哇島的五寨─萬丹國貨寨,荷蘭殖民地巴達維雅貨寨,馬塔蘭國二貨寨,及泗水國貨寨。東路貨寨,則是大明國沿海的六貨寨─袁八島貨寨、浯嶼島貨寨、虎嶼島貨寨、南澳島貨寨、葡萄芽人的香山澳貨寨,及珠江口的香港貨寨。再往南,則有安南國的二貨寨─安南貨寨及占城貨寨。由安南轉向東,則有暹邏三貨寨。暹邏往南,則有大泥國二貨寨。大泥國往南,則有檳城貨寨,與葡萄牙殖民地的馬六甲貨寨。馬六甲往南,則有蘇門打喇島三貨寨。另再加上日本平戶島、及長岐的貨寨。餘者,尚有些是南洋的海島,如盛產珍貴香料的摩鹿加群島,亦建有數著貨寨。共三十六寨的寨主,可謂遍及日本國以南,經得大明國沿海,及至南洋諸國;但有港口者,無不建有中國海商聯盟的貨寨。而此三十六貨寨,正亦是顏思齊,受李旦之命,組武裝船隊自日本平戶出海後;歷經五年來,年年奔波海上,所造就的成就。

南洋諸國,至此中國海商的力量,幾無所不在。但這也不能說,完全是顏思齊的功勞。因為自二百年前,鄭和下西洋以來,福建漳泉的河洛海商,早已絡繹於海道,往來南洋經商;而這比西方紅夷來到南洋,更早上百年。只不過漳泉河洛海商,往來南洋經商,通常就像一盤散沙一樣,彼此並無太多連結。而當此西方海上強權國家,來到南洋後,競相奪取殖民地,掠奪海上。相形之下,武力薄弱的漳泉河洛海商,不免屈居劣勢,甚至飽受欺凌。正因如此,為對抗西來的紅夷強權。所以顏思齊這才以其武裝力量,將原本有如一盤散沙的漳泉河洛海商;以建立三十六寨,彼此連結起來。甚且不諱言,顏思齊在南洋諸國所建立的眾多貨寨,讓中國海商在南洋的商業實力,早已遠遠超過西方東來的海上強權;因而給其帶來相當大的壓力。尤其是在南洋攻城略地,佔有龐大殖民的"荷蘭東印度公司"。正因顏思齊在南洋建立的諸多貨寨,且南洋多穆斯林國家,傳統上亦信用為上,慣與中國人做生意。而這更使得荷蘭人在南洋,與中國海商的商業競爭上,往往屈居劣勢。

這不,正當顏思齊給李旦,引介三十六寨寨主之時。此時廳中左席,荷蘭商館的長官中,早見有人竊竊私語,且冷眼橫目,對顏思齊怒目而視。正是自荷蘭殖民地巴達維雅,率船隊來到日本平戶的宋克。畢竟這荷蘭東印度公司,號稱黑馬騎士的宋克,剛剛縱使不識得鄭一官;但此時,卻怎會不識得顏思齊。因為在巴達維雅殖民地,宋克不但和顏思齊照過幾次面,而且彼此的船隊,還曾在海上交過手。甚且向在海上目空一切,自視甚高的荷蘭東印度公司,在幾次交手中,都還在顏思齊的手上,吃過虧。因而宋克,對顏思齊可說不但是印象深刻;甚至是恨之入骨。

貴客盈門的和式廳中,顏思齊給李旦引介過,中國海商聯盟的三十六寨寨主後。繼之順道,便又為李旦引介一些,此時亦在列的武裝船隊頭人。這些船隊頭人,多半原本就是李旦商號中的人,如大刀陳勳,鐵骨張弘,深山猴林福,李德,楊天生,李俊臣等...。因皆是李旦安排入船隊,亦是熟知之人,便多就簡單的略過。但同行到平戶島的船隊頭人中,亦是有一些身份較特殊的,顏思齊自亦將其,特別引介給李旦。如"合興五虎"─高貫、余祖、方勝、許媽、黃瑞郎。此次"合興五虎"專程到日本平戶,正是代表浯嶼島的"合興商號"掌櫃黃明佐,前來向李旦祝壽。黃明佐算是李旦的舊識亦是晚輩。因黃明佐的父親黃康,十數年前,原本即是與李旦,同在馬尼拉經商的海商。只是十餘年的馬尼拉大屠殺,李旦與黃康同時遭難。當時黃康不幸被西班牙人所殺,李旦卻僥倖逃過一劫,北逃日本。所幸黃康遭難後,黃明佐接掌「合興商號」,倒也做得有聲有色,並未讓家到中落。於此,當李旦知道高貫、余祖、方勝、許媽、黃瑞郎此五人,是代表"合興商號"的黃明佐來向他祝壽。一時間,想及馬尼拉遭難,家破人亡的往事,頓見李旦不禁臉色略沉,似心中百感交集。另外,隨顏思齊來到平戶,向李旦祝壽的人中,尚有一人,是遠從萬里之外的巴達維雅而來。正是李錦的義子─蘇鳴崗。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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