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歷史考証:李旦,天主教名Andrea Dittis,綽號為"Ctain China",或稱甲必丹李旦。李旦藉由日本海盜集團幫助,籌組武裝船隊,於日本、中國大陸、台灣、東南亞間與荷蘭、英國所經營船隻從事國際貿易往來。...平戶英國商館長柯克斯(Richard Cocks),於1620年3月10日寄給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信中寫到:"Adrea Dittis(李旦)是時下在日本之長崎、平戶兩地及其他各地之所有中國人所選出之甲必丹,亦為主要之領導者"。.李旦和日本達官貴人們如平戶藩主松浦隆信、長崎奉行長穀川權六、歐洲人英國商館長柯克斯(Richard Cocks)、荷蘭商館長史必克(Jacques Specx)、坎普司(Leonardt Camps)等人都有往來。...1617年,李旦七十大壽,日本年輕的側室生女,請滿月酒,平戶領主松浦隆信及貴族等,受邀至其家中歡宴。歐陽華宇亦從長崎帶了五十幾個人前來捧場道賀。....」


西元1617年秋,日本國元和初年,德川二代幕府年代。九洲平戶島,唐人町。這幾年來,日本國的局勢改變,不可謂不大。大前年,原本居於大阪城的豐臣家,其在京都的家廟,豐國神社內的方廣寺落成,寺内的大佛欲開光,舉行祭典。怎料垂暮之年的德川家康,心性越是多疑,認為豐臣家大舉重修豐國神社,必當是有謀反之心;便命幕府御用的佛學家及儒學家,想辦法阻止豐臣家方廣寺的大佛開光。果然,幕府御用的佛學家及儒學家,便在方廣寺新鑄的大鐘,於數千銘文中,找到了二個句子─「國家安康」「君臣豐樂」。「國家安康」是把德川家康的"家康"分開寫,,儒學家認為,這是豐臣家,明顯是在對德川家康詛咒,希望德川家康不得好死。而「君臣豐樂」倒過來唸,則成"樂豐臣君",根據儒學家的解釋是─意即人人都樂於讓豐臣家當君主,此謀反意圖,更是昭然若揭。興文字獄,以構陷政敵,原本即御用儒學家所長。因而德川家康,駁然大怒,下令嚴禁豐臣家的方廣寺大佛開光。後因大阪豐臣家不堪受辱,繼之雙方齲齬,卻正中德川家康的詭計。因為德川家康,面對自己的風燭殘年,早想把豐臣家這個眼中釘,撤底鏟除。因而於慶長十九年的冬天,及慶長二十年的夏天,德川家康,便憤而對豐臣家,發動二次大阪之戰。

二次大阪之戰,原本的豐臣家舊臣及西國浪人,紛湧入大阪城內,且由號稱日本第一兵的真田幸村領軍,組成西國的十數萬浪人大軍。然而德川家康御駕親征,領二十餘萬東國大軍壓境,無論兵力及戰力;都遠非豐臣家,烏合之眾的浪人大軍所能敵。「大阪冬之戰」豐臣家戰敗,德川家康同意雙方謀合,提二條件,一是命豐臣家拆大阪城,填平護城河,遣散城中浪人。亦或是─豐臣家得遷離大阪城,另封領地,減少俸祿。然而事實上,當時大阪城中的豐臣家,早被十數萬的浪人所挾持。浪人不肯降,聲稱效忠豐臣家,欲與德川家康決一死戰;而豐臣家又那有辦法遣散這些浪人,又或如何能離開大阪城,另遷領地。大阪城中浪人不散,議和失敗,惹得德川家康大怒,又發大軍,領兵親征,發生死傷更慘烈的「大阪夏之戰」。「大阪夏之戰」後,豐臣家的浪人大軍,再次戰敗。但個性剛強的淀夫人及豐臣秀賴,不肯被德川家康所擄,而受辱,便在大阪城內引火藥爆炸自殺。乃至豐臣秀賴的一對稚齡兒女,雖喬裝成百姓,被乳母挾帶逃出城,卻亦被德川家康所捕獲。其豐臣秀賴八歲的稚子,更被德川家康下令斬首。至此綿延十數年的東西國之爭,西國的大阪豐臣家,可說已被德川家康趕盡殺絕,斬草除根。而豐臣家一家老小,盡被趕盡殺絕後,戰敗的西國浪人,亦再次逃散。尤其多潛逃往九洲最南端的平戶島及長崎躲藏,使得平戶島及長崎兩地,亦更形動亂。甚而據聞亦有不少西國浪人,逃出海外,聚居南方海島的高砂國。

翌年,越老越好戰的德川家康,或為將西國浪人也趕盡殺絕,便令長崎藩主村山等安,發兵渡海,征伐高砂國。怎料海外戰事,出師不利,村山等安精銳水軍傾巢而出;出海後,卻一去不返,音訊全無。或有人說,恐是海上遇到颶風,致使水軍沒於汪洋濤浪。或有人說,水軍出征高砂國,卻一去不返,恐是是惡兆的跡像。果然,這年,就在南征高砂國的水軍,消失蹤影幾個月後;而年老的德川家康,便突然驟逝。據聞德川家康,死前,滿臉驚佈,面目猙獰,就像是看到什麼恐怖的景象一樣。便又有傳聞說,恐是高砂國的女巫,行使巫術來奪取德川家康的魂魄;使得德川家康驚懼而死。總之,生性多疑,年老好戰的德川家康過逝,何嘗不是一件好事。至此江戶幕府,幕府將軍的實權,落到了德川家康三子─德川秀忠的手上。至少德川秀忠,生性隨和,為人亦比其父敦厚。所以德川家康死後,大阪豐臣家亦已被滅,因而日本國的局勢,倒是顯得像是出現了一片清明的新氣像。至少像是平戶島的城主,年輕的松浦隆信,自大阪的豐臣家被滅,及德川家康死後;便可說是讓他鬆了一大口氣。

畢竟平戶島的松浦法印,原本屬於豐臣幕府的舊臣。豐臣秀吉死後,德川家康於東西國間的關原大戰戰勝,建立了江戶幕府。爾後松浦法印,為了茍全一家,不得不向德川家康伏首稱臣;並且為取得德川家康的信任,其更親自往江戶城做人質,以讓其子繼任平戶城主。但松浦法印,向德川家康稱臣,卻也因而得罪了豐臣家的舊臣。況且平戶島,正是豐臣幕府舊屬,數萬西國浪人的聚居之地。而松浦法印,向德川家康伏首稱臣,更讓西國浪人,將松浦家視為豐臣幕府的叛臣。約五年前,松浦法印之子,原本的平戶城主突然英年早逝。當時便傳言紛云,皆說是西國浪人,對松浦家不滿,而下的毒手。因城主驟逝,年未二十的松浦隆信,便繼任城主之位。而老城主松浦法印,亦因其子驟逝,而被德川家康釋放,返回了平戶。但平戶的松浦家,夾於東西國爭鬥的災難,卻尚為結束。因廢時十二年興建的平戶城,城內的天守閣過於雄偉,而被德川家康認為松浦法印有謀反之心。兒子驟逝,打擊已大,又被德川家康懷疑忠心。松浦法印,驚懼之餘,索性放了一把火,燒了自己的平戶城。正因平戶的松浦家,夾於東西國間的爭鬥,內外交迫,裡外皆不是人。因而放火燒了平戶城的隔年,惶惶終日的松浦法印,便也抑鬱而終。卻獨留年僅弱冠的松浦隆信,居於城主之位。幸好,前年的大阪之戰,豐臣家已被滅,算是讓年輕的松浦隆信,少了點夾於東西國間的為難。更慶幸的是,去年德川家康亦已一命歸西。而豐臣家被滅,德川家康亦一命歸西,這對松浦隆信而言,自夾於東西國間的為難,恍若束縛頓除。由此松浦隆信,自是恍若覺得,原本壓死了他的父親,壓死了他的祖父,又壓在他心上的一塊大石頭,陡然卸了下來一樣;怎能讓他,不頓感心情輕鬆了許多。


平戶島的唐人町,成排木板造的屋舍櫛比鱗次,熙來攘往的街道,但見幾匹高頭大馬迎面而來。『讓開,讓開~城主來了,還不讓路~』二個身穿武士服的人,騎馬走在前頭,一路吆喝著路人讓路。而聽得城主來了,路人亦隨之紛紛走避。繼之馬蹄聲響起,果見一隊人馬,約十幾人昂首馬上,行過唐人町。且見行在最前一人,是一年約二十上下的年輕人,雖貌不驚人,卻一派氣派非凡。再見這年輕人,頭頂稚髮,挽髻於頂,身穿皮染青衫加綢緞外掛的兩件式武士服;被幾個年長的武士前呼後擁,更顯老成穩重。原來,這年輕人正是平戶城的城主松浦隆信。這時松浦隆信的身旁,尚有一年輕人,與其並騎而行;且兩人一路言談間,似笑語不斷。但松浦隆信身旁的年輕人,頭上並未稚髮,顯然並非日本武士。且見其略帶黝黑的臉龐,面目俊秀,身穿白色襯裡的唐人襦服,外加一襲深藍色寬袖織錦的外掛;卻不正是鄭一官。原來,這日正是平戶唐人頭領,李旦的七十大壽。而為了邀請平戶城主這個貴客的到來,這日李旦,更是遣了他的義子鄭一官,一早便騎馬到山上的平戶城,親自遠道去迎接松浦隆信。

『城主大人,我們走船海外經商啊,雖說是凶險。但鮮事倒也不少。譬若城主大人,你見過最大的魚,能有多大?』兩馬並騎,但見鄭一官,口若懸河,直對松浦隆信,談說海上之事。這時只見松浦隆信,亦是一臉興興趣盎然,回說『鯊魚啊~~我在港口見過漁人捕到鯊魚,比一個人還大哩!!』。卻見鄭一官,表情略顯誇張的,直說『鯊魚有一個人大,是很大。但我在南洋的海上,見過的魚,比一艘大船還大吶。叫鯨。城主你想想,這一艘三桅大船,可搭載幾百人。一條鯨魚比船還大,那就是它的肚子,大概可吃掉幾百人吶。呵呵~~城主大人,你說要看見這麼大的魚,你怕不怕?!~~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魚,嚇得都腿軟了~』。而聽得鄭一官言辭並茂的形容,松浦隆信,亦是臉露驚訝神情,似頗感不可置信,直稱羨著說『呵~~鄭君。你能航海走遍天涯海角,見多識廣,真是讓我羨慕啊。聽你這麼說,我倒還真想看看那麼大的鯨魚啊。只可惜,我被困在平戶城內,恐怕是沒這個福份了。倒希望你能常來找我,與我說說海外的見聞啊。好讓我這個孤陋寡聞的城主,也能長長見識。呵呵~~』。

由於鄭一官與松浦隆信,兩人年紀相仿,因而兩人談起話來,倒也是氣味相投,頗為投契。甚而彼此,或因皆出自官家,卻又有完全不同的經歷,因而彼此更生仰慕之意。畢竟對鄭一官而言,雖說是出自大明國的官家之子,但其父親卻只不過是一個守府衙庫房的小官。而松浦隆信,年紀不過與鄭一官年紀相仿,卻已是一城之主。而且松浦隆信這一城之主的官位,若以大明國的官職而言,恐也已算是個封疆大吏。如此讓鄭一官,怎能不對松浦隆信,心生羨慕。然而對松浦隆信而言,一則既仰慕鄭一官,來自大明國官家的學識。二則,則更羨慕鄭一官年紀輕輕,卻已是遠渡重洋,除了到了日本國;甚還遊歷過南洋諸國,自由的徜徉冒險於海外。反觀松浦隆信,雖年輕就繼承了城主之職,卻是一生也只能困於城中。於此松浦隆信,對鄭一官的無羈無束,自由豪放於海洋,又怎能不生羨慕嚮往。

事實上,李旦與平戶島的松浦家,可說交情匪淺,關係密切。尤其是松浦隆信的祖父松浦法印,向更是與李旦,彼此以兄弟相稱。理由無他,因平戶島,原本不過是日本國最南端的海隅荒島,而今之所以能如此繁華,全賴居於此地的數萬唐人,帶來的海外商業貿易。而李旦,正是這平戶島最大的海商,及數萬唐人的頭領人物。因此平戶城主,為求平戶島的繁榮,自是與李旦私交甚篤。至於李旦,來到日本國,在人屋簷下做生意,若無平戶城主松浦家的權勢做為倚仗,萬事行個方便;卻又如何能安居於此,發展他的海外事業。因此李旦與平戶島的松浦家,亦可說是有若唇齒相依,彼此互利;有若魚水一樣,彼此各取所需。但松浦法印已死。縱是松浦隆信,對李旦亦頗為敬重。然李旦與松浦隆信間,一個年已七旬,一個尚僅弱冠,終是年齡相差懸殊;彼此趣味不相同,言語亦不投契,猶如祖孫般隔閡。因此身為一個精明的商人,李旦刻意遣義子鄭一官,去與松浦隆信接近,也不能說他沒另一方面的考量。畢竟年輕人之間,總是比較容易打成一片,言語亦較投機。正是精明的李旦,在松浦法印死後,為鞏固與松浦家的關係;正亦想藉著鄭一官,去拉緊與松浦隆信的關係。

唐人町街道盡頭,背倚青山的李旦大宅。日近中午的秋陽下,前來為李旦祝壽的人,早已是絡繹不絕門庭若市。『城主大人到了。城主大人到了。快去通知老爺~』大宅門口的家丁,遠遠的看見松浦隆信及其隨從,騎馬而來;頓時急忙命童僕,奔入院中,去通知李旦。整個大宅的院中,此時早已整整齊齊的,擺滿了一桌一桌的宴席,高朋滿座;而院子的另一邊,則搭了個戲棚子,正在唱戲以娛賓客。不過李旦並不在院中,而是遠在院子另一端,較為僻靜的西廂和式廳中。西廂的和式廳中,廳內寬闊的鋪木地板上,亦以矮腳木桌排成長桌狀,擺了一桌桌的酒席。但和式廳中卻甚為安靜,不似院中那般人聲喧騰吵雜。一則西廂和式廳中,人數既不多,宴席的座位,尚坐不滿一半。二則,能被李旦,邀到這西廂和式廳中款待者,皆是貴客;亦多是身份顯貴莊重之人。譬若此時在座的,有早已歸隱山林,專心禮佛的前李旦商號的總管張敬泉,及與張敬泉一同前來的"興福寺"住持真圓和尚。另有李旦的結拜兄弟,亦是李旦的左右手,現居長崎,執掌商號日本國商務的三弟歐陽華宇。張敬泉,歐陽華宇等人,皆是專從長崎跨海而來平戶,向李旦祝壽。而且從長崎,跨海而來向李旦祝壽的,亦不止唐人的頭領而已。尚有與李旦有生意往來的長崎奉行長谷川,及一干的日本國達官顯貴,亦皆特跨海而來,向李旦祝壽。總之西廂和式廳中的客人,可說人人皆是有身份地位之人。但在平戶島,若要論身份地位,卻又誰能比平戶城主松浦隆信更尊貴。因此,原本在和式廳通招呼貴客的李旦,但聽得童僕來報,說是城主松浦隆信已到。這時李旦,亦顧不得廳中的貴客,慌得三步跨做兩步,趕緊倒屐出門;親往大門去迎接松浦隆信。.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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