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1613年月日顏思齊航海日誌:這把大員島人稱的"暗暝匕首",果真是件神秘的寶物神器,其力量更強大不可測。每握其於手,頓時總覺內心如大海狂潮澎湃,甚而耳畔竟似能聽見鬼哭神號之聲。日前海戰,祭其以血,天空竟風雲驟變,浪濤霎時更排山倒海,盜夥因而驚潰。然當時我腦海,卻亦猶如陷入夢魘,霎如眼見地獄恐怖之狀。因此思之,這"暗暝匕首",恐非吉兆的神器,而是殺戮的魔物。既是魔物兇器,若持之以久,恐有傷心性。於此亦曾想棄之不用。然而這暗暝匕首,一日不在身邊,我卻頓覺惶然不安,終日坐立難安。是以如今,寸步不離身,日夜皆將其揣於懷中,時刻撫之。既有此力量強大的神秘寶物,我將視其為我船隊的鎮船之寶,然其充滿黑暗殺戮之氣,所以決不可用之。~~不~~~在情況萬不得之時,應得才用之。譬如,日前海戰,面對盜夥的凶險之時。思之於此,大明國海道,且尚有北方的袁八島盜夥,於今仍未蕩平。是該趁其海戰後,元氣大傷之時,將其蕩平,以維持經商航道的人船安全。...」


西元1613年春,明朝萬曆四十一年,浙閩外海的海盜窟,袁八島的水寨。緊鄰海邊,四周皆以木樁築城般圍起的水寨,寨中十丈高的瞭望台上,只見二名盜夥哨兵,正一左一右,瞭望監視著海面的動靜。『啊~~有船來了。有船來了~~快回報袁大當家,李二當家。說有一艘船,正向我們的水寨來啦~』單筒望遠鏡裡,一哨兵,正見遙遠的海面,有一艘雙桅帆船,似直向著袁八島而來;於是急著敲鑼,以通知眾人。時值午后,但吃過午飯後,整個袁八島的水寨,卻無一人敢偷閒打盹。因為日前,浯嶼島外海的海戰敗戰後,袁八島的盜夥,縱是茍且逃回了水寨,不過卻也已如驚弓之鳥;日日無不擔心,那武力強大的海上商隊會前來追勦。幾日來,整個袁八島水寨,除了日夜皆加強戒備,佈哨巡邏外,更時刻不得閒的操練;以備若那武裝商隊,前來追勦,則可據水寨為保壘,與之做生死之戰。正當整個袁八島水寨,處於風聲鶴戾、草木皆兵之際,此時忽聽得瞭望台上的哨兵叫喊,人人無不立時抄槍拿刀,人馬雜沓的,弄著整個水寨雞飛狗跳。至於盜首袁八及李新,乍聽通報後,自亦急奔屋外,爬上瞭望台,以查看海面的情況。只見袒胸露肚的袁八,挺著個剛吃飽的圓肚,慌得猶似隻受驚的大馬猴,七手八腳的爬上瞭望塔後,二話不說;隨即,趕緊便奪過哨兵手中的望遠鏡,逕往海面瞭望。此時單筒望遠鏡裡,袁八,看見海面上只有一艘二桅帆船,這才稍舒緩過來;且邊望著那船,嘴裡還兀自,邊罵著哨兵說『他奶奶的~~你們要嚇死爺啊。不過就是一條船而已。倒讓你們敲鑼打鼓,鬼吼的~~像是看見千軍萬馬來了似的!!』。正當袁八尚瞭望海面,此時二當家李新,亦已爬上瞭望塔,自也帶個單筒望遠鏡,查看海面。隨即,便見袁八,問李新說『李新啊~~你說這條船,為何要到我們島上來。看那船樣~也不像是那武裝商隊的船啊?~咱要怎麼辦?』。李新,察看了一會,倒是看得仔細,便說『大當家~~這船我眼熟。應是虎嶼幫的樓船。不過也有可能是那商隊,以虎嶼幫的船來使詐。所以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,應先派人到港口去備戰。萬一看瞄頭不對,就將其轟沉,免得將麻煩帶上岸~』。正午剛過的陽光,照在袁八的光頭上,卻見袁八聽了李新的話後,搔了搔頭,語氣不確定的說『虎嶼幫的船?咦~~日前海戰,聽說虎嶼幫被打得很慘。十之七,八,不是戰死,就是被俘,而且逃回他虎嶼的,僅不到百人。難道說,這些虎嶼幫的人,眼便見自己成了喪家犬,所以是想來投靠我袁八不成~』。講至此,只見袁八搔著大光頭,若有所猶豫的,又對李新說『ㄟ李新啊~~倘或是他虎嶼幫的人,想來投靠咱們。那咱們~~這可也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啊,不是嗎?』。

袁八,向來不拿主意,也拿不定主意,所以雖為大當家,不過寨中之事,多半卻是由精幹的二當家李新,所決定。而此時,李新自亦聽得懂袁八的意思。況且袁八,平日行事雖霸道,不過內心裡,卻仍是有著莊稼人的樸實與憨厚。於此,李新自知,倘或真是虎嶼幫的殘眾,想來投靠袁八;而袁八,本其厚道,當亦不肯為難於人。因此,李新揣摩其意,接口便說『大當家~~這事交給我來處理吧。請你先召集弟兄。待會我帶一隊弟兄,往碼頭去查看。倘是虎嶼幫的餘眾想來投靠我們。屆時我再見機行事~』。李新說罷,果見袁八,立時,猛力的敲起瞭望塔的大銅鑼,低頭便往水寨裡的盜夥,吼說『喂~~懶骨頭們,還愣著等死啊。該拿槍的拿槍,該帶刀的帶刀。叫弟兄們~全出來集合啦~~』。眾盜夥,聽得袁八叫喚,立時又是一陣雞飛狗跳,慌得拿刀帶槍,紛往寨中的土埕集結。隨後,李新下了瞭望塔後,立時便也帶了百多人的一隊人馬,逕出了水寨的大門,直趕往碼頭去。

海潮聲拍岸的碼頭邊上,原本早派有百多人,在看守著幾艘海船,而此時李新又帶了百多人來。共約二、三百盜夥,便在李新的編派下,或立時上海船裝砲備戰,或埋伏於岸邊的草叢,舉槍瞄準海面。兩尊嘉靖年間製,幾千斤重,自水師營中盜來的"鎮海威武大將軍砲",此時就鏽蝕斑斑的,架在碼頭邊的高地上。據說,這"鎮海威武大將軍砲",每發一砲,則周遭發砲的兵士,都會被其砲火的威力所震死。因此就算在大明國的水師,亦多不敢發此砲,多只是將其架在砲台上,用以威嚇敵船而已。然而,近日來,由於海戰敗戰後,袁八島的盜夥,皆如驚弓之鳥,因此也就顧不得生死。乃至此時,居然也有數十名盜夥,七手八腳的,正在為兩尊"鎮海威武大將軍砲",裝填火藥。事實上,就算是海疆水師營,此時大明國的火砲威力,也早都遠遠的落後於紅夷人,所製的火砲。此時大明國所製火砲,不但打不出一里遠,甚至還常常發砲之時,砲彈未出便先爆炸;以至尚未傷敵,便以先將己方發砲的兵士給炸死。朝廷的水師軍,尚且如此,更惶論烏合之眾的海盜,其火砲之老舊,自更遜於水師軍。這不,看那埋伏於岸邊草叢,或是在海船上備戰的盜夥,有的人手裡拿的,居然不是火銃槍,或準備發火砲;而是擎著一根竹筒。且見那竹筒的外面,盡纏鐵線,底部還有一根引線,乍看之下,竟也還像是根小火砲。原來,這狀似火砲的竹筒,正稱之為「無敵竹將軍砲」。而且這「無敵竹將軍砲」還真能如火砲般的,發射出砲彈。事實上,這「無敵竹將軍砲」的製造,亦正也是袁八盜夥,自水師營,學來的技倆。因這竹砲,一人可攜帶三根,發砲後,即丟棄,不用再清砲管,裝填火藥;而其既省造砲之錢,又省裝填彈藥之事,自是盜夥所喜。只不過這「無敵竹將軍砲」,拿在盜夥的手裡,或許也只是用來安慰自己,說自己也有根砲而已;但倘或,真要用來交戰,則恐是無際於事。

碼頭岸邊的草叢,及海船上,只見盜夥,或拿火銃槍,或拿「無敵竹將軍砲」正瞄準著海面,提防著準備進港的那艘二桅海船。然而,卻見那艘二桅海船上,並無任何的備戰狀態,倒是有三人,站於船首,高舉其空出的雙手。此時李新,自單筒望遠鏡裡,望向那三人,倒覺眼熟。因為船首那三人,正是"虎嶼幫五兄弟"的老二黃碧、老三張輝、及老四王平。李新,於海戰前,曾與虎嶼幫五兄弟見過面,所以此時,倒也還認得這三人。眼見乘船進港的,並非是武裝商隊的人,而是虎嶼島五兄弟中三人,於此李新,倒也鬆了一口氣;而碼頭,盜夥的箭拔弩張之勢,亦稍解。二桅樓船,漸入港,此時李新,見船上除操船之人,並無其他人持槍械,便也示意己方盜夥,放下手中槍銃。然而卻見得,虎嶼幫的老二黃碧,早已站在船首,哈哈大笑的,對李新說『呵呵呵~~李二當家啊。怎我虎嶼幫,就只三個兄弟,到你袁八島來。而你居然就帶了幾百人,在碼頭迎接我們啊。呵~~我沒想到我們三兄弟的面子,居然這麼大啊。還讓你們,這麼勞師動眾,來迎接我們。哈哈哈哈~』。待得海船漸靠向碼頭,此時李新,亦陪著笑臉,說『三位貴客,光臨我袁八島,自是該前來相迎。而且日前海戰,聽說貴幫傷亡慘重,小弟,也正還擔心著幾個虎嶼幫大哥的安危呢!!~~所以今日,見三位大哥安然無恙,小弟的心裡,也高興著呢!!』。講至此,李新,忽轉了個話鋒,便回問說『只是~~不知虎嶼幫的三位大哥,今日來我袁八島,究竟是為了何事?~竟能讓三位大哥~~齊來到我著破落的水寨!!』。船已靠岸,架了木板,黃碧、張輝、王平,陸續上岸。此時只見張輝,一臉皮笑肉不笑的,便說『李二當家~~倘若沒事,我們怎麼敢來你袁八島呢!!~~光看你們今日這陣仗,要弄得不愉快。搞不好~~我們還有命來,沒命回去呢!!~~你說是不是?』。聽得張輝,語帶不悅,卻見李新,又是陪著笑臉,回說『張大哥~~說那的話啊。小弟的意思是~~倘或有事,叫個手下來傳我去便是。怎敢讓你們幾位大哥,舟車勞頓呢!!』。張輝,見李新身段如此柔軟,縱是要生氣,也讓人生不出氣來;只是鼻孔出氣,哼了聲,便不再回話。倒是黃碧,識得大體,顧得大局,一上岸,便即對李新說『李二當家的,我們自是有事,才來你袁八島。而且這是對你袁八島,及對我虎嶼幫,皆有利之事。此事緊急,但在此不好說。不如咱們,還是到你寨裡,與你袁大當家的,一起商議吧!!』。黃碧既如此說,李新自無拒絕之理。於是李新,便也先行引路,而眾人,便也離開碼頭,逕往水寨去。

虎嶼幫五兄弟,林翼、黃碧、張輝、王平、黃昭。海戰前,黃昭已於月泉港的客棧,被高貫所擒外,這是李新早知道的;除此外,今日卻也不見虎嶼幫的大頭目林翼。一時李新,心下自不禁想到─「日前,派人出去查探風聲。傳聞虎嶼幫的大當家林翼,亦在海戰中被俘。今日不見林翼,與他兄弟前來。想來這傳聞或不假!」。碼頭邊往水寨的路上,李新一路想著,不禁想套出點口風,便笑問說『幾位虎嶼幫的大哥。今日怎不見你們林大當家,一起前來。呵~~難不成你們林大當家,是嫌我們袁八島廟小,所以你們林大當家,也疏懶的,來這裡走動走動?!』。李新話中的意思,無非是想打探林翼,是否真在海戰中被擒。此時黃碧,猜得李新心思,亦不避談,便直說『李二當家~不瞞你。我們林大當家,及虎嶼幫的幾百弟兄,現下都被那海上的商隊所擒。所以今日我們三兄弟,前來你們袁八島,正也是為這事而來!!』。黃碧講至此,忽見李新,似陡然有所警覺,霎時收斂一張笑臉。此時黃碧,見李新臉色陡變,亦知李新心中提防什麼,便又笑著,對李新說『呵~~李二當家~~你不用擔心。我們兄弟不是來求你們袁八島出兵,去救回我們林大當家,及虎嶼幫的弟兄。相反的,我們來這,是有筆大生意,要跟你們談呢!!~~而且包準讓你們穩賺不賠。呵呵~~再說搞不好,做成這筆生意,你們下輩子都不用愁了呢!!』。錢財上門誰不愛,更何況是劫掠為生的海盜,此時李新,乍聽有一大筆生意上門,頓時自是又換了張笑臉。且見其態度誠懇,言語殷切的說『黃大哥~怎說這見外的話。你林大當家及虎嶼幫的弟兄落難,小弟~若力有所及,怎會不想前往搭救。事實上,我袁八島,向來都視你虎嶼幫,是肝膽相照的朋友。所以海戰後,得知你們傷亡慘重,弟兄被俘,而這更讓我夜夜寢不成眠,日日無不想著,怎麼救出你們虎嶼幫這些好兄弟。只不過~~唉。終是我袁八島,力有未得逮,所以這才遲遲沒有行動。所以尚請黃大哥明察秋毫,並非我們袁八島,放著朋友的生死不管,不重情義啊。所以現在聽黃大哥這樣講,似有見怪之意,這讓小弟聽在耳裡,心裡著實不安啊!!』。

亂世謀生,爾虞我詐,原是人之圖利自己的本性使然;正如叢林草原的飛禽走獸,為求生存,無不善於偽裝以欺敵。況且盜夥間,之所以總把"情義"掛在嘴上,正也是因亂世中你爭我奪,人人與之間為謀己力,總心懷鬼胎,充滿猜忌、敵意與不信任。因此「情義」二字,物稀為貴,這才被推崇;或是用以掩人耳目,以藏己貪婪私慾之心。於此李新,聽得有利可圖,驟然滿嘴情義之詞,而黃碧,這久歷人事的老江湖,又豈會信他。不過,正也是黃碧,亦以自己的算盤。因此聽得李新一翻"情義"之說,而黃碧,便也客套的回說『李二當家~~正知你是個有情義的朋友,所以肥水不落外人田。而今日,我兄弟,這也才專程到你袁八島,想與你合夥,來做這筆大生意。畢竟這筆大生意,亦不是我虎嶼幫,此時一幫所吃得下的。正也需要你袁八島,情義相助呢!!』。黃碧,開口閉口的,直提及"這筆大生意",此時,倒真釣足了李新的胃口。於是,但見李新,涎著一張笑臉,便急問『黃大哥~~你說的大生意,到底為何?~不如就先透點口風給我吧。待會見到我袁大當家,大家參詳時,也好讓我心底先有個底啊。不是嗎?』。任誰也知道,袁八島的大小事,都是由李新在作主,而黃碧自也知道。於是釣足了李新的胃口後,黃碧亦不再隱瞞,便暫停下腳步,跟李新說『李二當家~~這筆生意,那我就先跟你直說好了。李二當家,剛剛你也已知道我虎嶼幫的林大當家,被那商隊所擒的事了。而此事正也是,由此而起~~』。「林翼被擒,這跟"大生意"有何關係?」李新聽至此,滿臉狐疑。卻見黃碧,接口笑說『呵~~我虎嶼幫林大當家,何等英雄人物。那商船隊,正也是看我林大當家英雄難得,所以想招他入夥~~』。「原來那商船隊,居然想招虎嶼的林翼入夥!!」乍聽此事,李新,可豎起了耳朵,忙問說『嗯~~原來這樣,那林大當家,答應入夥了嗎?』。卻見黃碧,不急不忙,便又笑說『呵呵~~入夥了。不過我林大當家,什麼樣的人物,豈肯真的屈居於人下。答應入夥,其實只是詐降而已。而且我們林大當家,詐降於那商船隊,心裡可是有大計劃的。至於這大計劃嘛,可就是我們三兄弟,今日來袁八島,找你們的原因了...』。

黃碧,隨後,便將林翼被擒,乃至詐降,以及武裝商隊,此時正在大明國沿海,放糧賑災及招募船工之事,都說與了李新聽。此時李新,這才明白,原來,黃碧所說的大買賣,正是要袁八島的盜夥,前往商船隊賑災的粥廠,並佯裝成流民,以混入那商船隊所招募的船工之中。講及此事,只見得黃碧,一臉得意的模樣,又說『正是如此。而且現下,我虎嶼幫已有數十弟兄,喬裝成流民,也已在同安縣浦頭灣,順利被招募成船工,上了商船隊的船。且據我弟兄回報,那三艘海船上,每艘海船,至少都有十萬兩以上的貨物。再說那三艘海船上,據我弟兄回報,說在其艙底的牢房,還關押著上百名我虎嶼幫,於海戰中被擒的弟兄。因此,倘或你袁八島的弟兄,亦能喬裝流民,混上船當船工。如此一來,那三艘海船上,將有我們數百弟兄混入其中。屆時再找機會,將我艙底牢房的弟兄,都放出來,大夥一同舉事。到時候,那三艘海船上,已幾都是我虎嶼幫、與你袁八島的弟兄;而倘要奪船貨,豈不有如反掌折枝般容易。況且還有我林大當家,藏身在商船隊,做內應呢~』。劫船之計,說罷,但見李新,正低頭思索。此時卻見黃碧,見李新,似有猶豫,便似一臉不免強的,又說『李二當家。我說的這筆生意,大概便是如此,十成九,應可水到渠成。而我兄弟,便是受我林大當家所託,前來袁八島,與你商議此事。若是你李當家,覺得划算的話,那咱們可再進一步詳談。至於要是你二當家,若覺得這生意不划算,那我們也決勉強。屆時咱生意不在仁義存,而我虎嶼幫,也只好再去找別人合夥就是了。反正有錢大家賺,而我也只是把這賺大錢的門路,先來告知你袁八島而已~』。於此李新,僅是猶豫間,卻見黃碧神色,竟似也責怪之意。霎時,李新,生怕這筆大買賣,果真會過門不入,便趕快陪笑,口氣賭定的說『黃大哥~~那裡的話啊。你給我們袁八島,送上這筆大買賣,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!!~~況且就算是沒錢賺,那怕是要我們掉腦袋,去救出你虎嶼幫被擒的弟兄,這對袁八島的弟兄來說,也是義不容辭。所以且請黃大哥,快跟我到水寨,讓我去跟我們袁大當家,說去~~』。...xxx

四、甕中捉虌~一網打盡擒李新袁八
浦頭灣的媽祖廟前,商船隊的賑災粥廠,這日,已是放糧賑災的第四日。『喂~~讓讓。你們不長眼睛,不認得人是不是?~讓大爺們,先吃粥~』媽祖廟前的大土埕,數以千計的流民,只見這日,似乎多了許多生面孔。且見這些生面孔,雖衣衫襤縷滿身髒污,然而,與一般面容憔悴的流民相較;卻見這些生面孔,似個個身壯體實,且還面露凶光,隨意對人推打。因此一般的流民,望見這些生面孔,皆心生畏懼,不敢與之相爭。原來,這些生面孔,雖喬裝成流民的模樣,可事實上,他們卻不是真的沒飯吃的流民,而是海上的海盜。正是來自袁八島的海盜。至於袁八島的海盜,這日,因何喬裝成流民,來到賑災的粥廠?~這不,只見虎嶼幫的幾個大人物,黃碧、張輝、王平,亦混雜於流民之中。正是昨日,兩幫盜夥的盜首,齊集在袁八島,合謀的計議;欲讓盜夥喬裝成流民,以藉商船隊招募船工的機會,蒙混上船。於是盜夥間,亦皆假裝互不相識,只等著逐一,前往那粥廠旁的招船工攤位,以報名當船工。

粥廠旁,專責招募船工的攤位,原本向是由合興商號的高貫,負責招工。合興五虎的高貫,常與海上的盜夥打交道,因此若是高貫在場,或還能認出喬裝流民的盜夥。只不過這日,賑災的粥廠,卻始終不見高貫出現,而是由船隊統領,顏思齊心腹之一的何錦,在此浦頭灣,負責招工。而且此時,還見何錦身邊,尚有一個十餘歲的孩童。原來,是此次,何錦自日本國返鄉,回南安縣老家後,這才知道,妻子已過逝;卻獨留其子何斌,乏人照顧。因此何錦,便將其子何斌,帶在身邊,且欲將帶上船,同往海外。一來,畢竟內地荒年,謀生不易,且獨留一個孩子在內地,何錦亦不放心。二來,何錦,亦希望其子何斌,將來能經商海外,於此讓他上船,自小耳濡目染的學習,似也是個良策。況且,此時,何錦在船隊中,亦算小有地位,因此將獨子帶在身邊,當比將他一人獨留在內地還好。至於,年紀尚小的何斌,知道自己即將離開內地,並且要上泊在外海的大海船,遠赴海外,其心中似亦充滿了欣喜,毫不畏懼。這不,賑災粥廠裡,尚有一與何斌,年紀相仿的少年,郭懷一。而此時,郭懷一,乍得知何斌,居然要搭上那大海船,往海外去,這似亦讓他內心充滿了對海外的憧憬。郭懷一與何斌,兩個少年,倒也投契,在粥廠便一見如故。媽祖廟前,招工的攤位,前來報名的流民絡繹,而這讓郭懷一看在眼裡,一時自不禁,更覺得心下亦蠢蠢欲動。只見郭懷一,眼眸發亮,語帶欽羨的,對何斌說『何斌啊。你真的要跟你父親,搭船到海外去嗎?~~真是讓人羨慕耶。要是我父親,肯讓我出海的話,那我真的也好想,上那大海船,到海外去看看。不過我父親,肯定是不會答應讓我出海的~』。少年憧憬未來,往往瞻前不顧後,於是便聽得何斌,也慫恿的回說『想出海,那就出海啊。反正我們倆有伴,將來一起在海外,像那些船上的叔叔伯伯們一樣,做出一翻轟轟烈烈的事業。呵~~這總比留在大明國好吧。至少在海外,我們可以想做什麼,就做什麼,不用被大明國的這些貪官污吏欺壓。對了~~我父親還跟我說,以前有個叫五峰船主的大海商,就說什麼~~"~中國法度森嚴,動輒觸禁,科第只收酸腐兒,無壯夫"。所以~什麼~"吾儕孰與海外徜徉乎,何沾沾一撮土也!!"。意思~就是說,在大明國根本沒前途,所以我們何不到海外去闖蕩事業,何必一定要留在內地,困守在一塊小小土地~』。講至此,忽見小小年紀的何斌,拍著自己的胸脯,手指著大海的方向,又對郭懷一說『對不對~郭懷一。咱們身為大丈夫,就該有這樣的豪情壯志嘛~』。這下郭懷一,原本已蠢蠢欲動的心,可真被挑起了挑戰海洋的鬥志。隨即,果真便見郭懷一,去找他父親郭瑞元,還跟他父親說他要出海。結果,當然是挨了一頓罵。畢竟,郭瑞元開設的"勝和貨棧",雖是與月泉港的海商,有生意上的往來,且他亦欽佩這些海商,膽敢冒險出海經商。然而郭瑞元卻也知道,海上確實也凶險,一個不慎,便有可能葬生海洋;因此,若是要讓他的兒子出海,則郭瑞元,自是打死也不肯。至於郭懷一,雖是被父親罵了一頓,然而心頭,那想出海的火苗,卻是未熄;且既被點燃,更似越燒越旺。...


翌日,袁八島的盜夥,又有更多人,喬裝成流民,來到浦頭灣的媽祖廟前。因為前一日,已有數十盜夥,藉著船隊招募船工的機會,已順利的矇混上船。且據矇混上船的盜夥回報,李新與袁八,更得知,浦頭灣外海的那三艘海船上,果真每艘船上,都裝運有十萬兩以上的貨物。而且,亦如先前虎嶼幫的黃碧所言,三艘海船上,皆早有虎嶼幫的幫眾,喬裝被招募的船工,矇混上船。乃至其艙底牢房,亦真也都關壓著,日前海戰擄獲的盜夥。既然先前,虎嶼幫黃碧所言,皆是真。於是這日,索行連袁八與李新,亦都喬裝成流民,欲朦混上商船隊的海船,以主持奪船大局。

又隔一日。浦頭灣外海的三艘三桅海船上,此時每艘船上,約都有二、三百名的盜夥,假招募船工之名,而矇混上船。畢竟海船上工作辛苦,且無時不刻,還得面對大海,瞬息萬變的海象變化。因此,對於所招募船工,自也得挑身強體壯者優先,並非每個孱弱流民,或身有殘疾者,皆可上船。於此,這對劫掠海上、體魄強健的盜夥而言,無疑更似為他們,大開一扇方便之門。乃至海船上,此時盜夥所喬裝的船工,既已遠多於船隊原本的船員。而這夜裡,正也是到了盜夥們,先前早已計劃好,欲相約起事,奪船的日子。是夜,朦朧的月影倒映滄海,只見浦頭灣外海,三艘三桅大海船,泊於風平浪靜的海面。縱是海面風平浪靜,可海船上卻隱約透出一股,山雨欲來的詭譎氣氛。幽暗的甲板上,燭火微明的船艙中,但見新招募上海船的船工,三五成群,或低聲的竊竊私語,或以眼神互相做暗號。甚至,更有人鬼鬼祟祟的,或潛下艙底的牢房,或徘徊於船上的軍械庫左近。因為,依早先的計劃,盜夥舉事前,為求勝算,將先把被關押在艙底牢房的其他盜夥,給偷偷開鎖放出;並告知其將奪船之事,以讓其參與共同舉事。而第二步,自是藉著盜夥人多勢眾,強行佔領船上的軍械庫。如此一來,盜夥既人多,且又有武器在手,如此佔得先機,若要壓制商船隊的兵員,以奪船,自也將是輕而易舉之事。虎嶼幫的二當家黃碧,正與袁八島的大當家袁八,同在一條海船上。由於海船之間,相隔有點距離,因此一經舉事,盜夥間將難以互相支援;然而商船船隊,三艘船的兵員,卻也是如此。於此每艘海船上,可說都是一獨立的戰場,對雙方有利有弊;而對盜夥而言,則應是利大於弊。畢竟盜夥人多勢眾,只要再控制住船上的火器,則已穩居上風。

日前在袁八島,盜夥已議定,將由黃碧所在的海船,率先舉事。然而,為免商船隊的兵員,有所警覺,所以三艘海船,舉事的時間,亦不能相距太久。因此當初之議,便議定,將由武功高強的黃碧,率先搶下船隊兵員中的一把槍。而後,隨即便開槍為號,以讓三條海船上的盜夥,同時舉事奪船。因此這夜,當夜漸深,亦有許多船隊的兵員,已入艙房就寢,守備已大為放鬆。而此時,居中的大海船,高聳的桅桿船帆下,卻見兩條黑影,入艙房後,卻又偷偷摸摸的,自艙房爬上甲板。正是黃碧與袁八。黃碧與袁八,兩人皆身手不凡,若是空手對敵,恐十人合攻,也不是他們的對手。而此商船隊的海船上,船上甲板亦只安排了五、六名的哨兵,放哨守衛;因此黃碧與袁八,自是亦有奪槍的勝算。至於艙房中的盜夥,此時亦都只是假裝睡覺,個個無不摩拳擦掌,以準備待得槍聲一響,便齊蜂擁奪船。朦朧月影照耀的甲板,只見黃碧與袁八,躡手躡腳的爬上甲板後,便藏身於桅桿下的幾隻大木桶旁,以伺機奪哨兵之槍。果然,不消多久,便見一個船隊的哨兵,行過桅桿下的木桶旁,卻不知木桶旁的陰影處,躲藏著危機。此時,黃碧見機不可失,一個箭步衝出,手刀一橫,砍到了那哨兵的後頸。瞬間,卻見那哨兵一聲未發,便昏厥倒地。袁八眼明手快,怕那哨兵倒地,會驚動其他哨兵,便也急衝出,一把將那哨兵抱住;再將其輕手輕腳的,拉進大木桶的陰影裡。至於黃碧,此時亦早已將那哨兵的槍,奪到了自己的手中。隨即,便又見黃碧與袁八,躡手躡腳的爬回艙口,並手持火銃槍,把守在艙口。『砰~~』暗夜裡,突如其來,猛然傳來三聲槍響,正是黃碧於艙口,已開槍為號,示令眾盜夥同時舉事。霎時間,躺於艙房假睡的眾盜夥,翻身而起,便齊蜂湧向軍械庫。乃至,被關於艙底牢房的眾盜夥,此時亦皆奪獄門而出,直魚貫奔往上層的船艙。

『砰~~砰~~砰~~』泊於風平浪靜中的海船上,暗夜槍響,空曠的海上,聲傳數里遠。且於,黃碧的一聲槍聲響後,隨即,便是有如鞭砲聲般的,連著數聲槍響不絕;正是船隊的哨兵,發覺情況有異,便也隨即開槍還擊。只不過火銃槍,終也只能發一發,而後又得通槍管,裝填火藥;此時,船上近距離接敵,實緩不濟急。且此時,船艙口下,既有黃碧,又有袁八把守,商船隊的兵員,亦皆上下不得;而多半的兵員,更是皆被困於艙房之中。至於,三條船的眾盜夥,聽聞槍響,群起舉事,可上百人,擠於艙房的狹窄通道,與船隊兵員互相扭打,亦是難以順遂到軍械庫。倒是艙底牢房,被放出的盜夥,魚貫到了上層艙房後,竟率先佔領了軍械庫。袁八島的盜夥,眼見自己擠於艙房通道,與商隊船兵扭打,難以脫身,正心急。而當危急之時,見得原本被關押於艙底牢中的虎嶼幫盜夥,已佔領軍械庫,更取得軍械,亦算是吃了顆定心丸。畢竟此次舉事奪船,是虎嶼幫與袁八島合謀,所以雙方當也算是同夥。於是,便有袁八島的盜夥,急向虎嶼幫佔據軍械庫的盜夥,喊說『虎嶼幫的好兄弟,快遞把刀給我,讓我收拾這些船兵!』。亦袁八島的盜夥有,急喊說『虎嶼幫的弟兄~你們還等什麼。快朝這些船兵開槍啊。咱們好奪船!!』。此時,守在艙門口的袁八,等了許久,仍不見自己的弟兄過來,一時也心狂火急的,直朝著艙房內,怒喊說『他奶奶的~~你們這些懶骨頭,還躲在艙房裡幹嘛。睡大覺啊。還不趕快,把火銃槍遞過來。好讓我解決甲板上的哨兵~~』。縱是袁八島的盜夥,個個皆心急如焚的,與船兵扭打,可卻見那些佔據軍械庫的虎嶼幫的盜夥,竟遲遲不將軍械給遞過來。還好,待得那些虎嶼幫的盜夥,都取得軍械後,果也立時拿刀帶槍,似奔過來欲幫忙袁八島的盜夥。眼見局勢,終於將扭轉,袁八島的盜夥,亦盡鬆過一口氣。然而,誰料到,當虎嶼幫的盜夥,衝入艙房之中後,手上的刀槍,竟不對著船兵。反而,竟盡是將明晃晃的刀,架到了袁八島盜夥的脖子上;或是擎著火銃槍,直瞄向袁八島盜夥的頭。這下袁八島的盜夥,一時可都驚住了,只能把雙手高舉;任得船隊的船兵,將其一個個的反綁。

袁八,此時,賭在甲板的艙口,猶不知艙房中的局勢變化,仍是氣急敗壞的,直咆哮罵說『他奶奶的~~你們這些懶骨頭,是不是都死在艙房裡了。還不趕快給我滾出來。要不~~等我們奪了船,回到水寨,看我不剝你們的皮。讓你們知道什麼是死活...』。袁八的嘴裡,尚兀自對著艙房罵,可忽而不知怎得,卻覺脖子上一陣涼涼的;自然而然的,順手去摸,卻竟摸到了一把冰冷的刀。一時,袁八,還誤以為是黃碧,要遞刀給他。於是,但見袁八,小心的轉過頭,便對黃碧說『喂~~兄弟啊。你要遞刀給我,也不是這樣遞的。這刀劍不長眼,萬一割了我的脖子,那我可是會沒命的!!』。怎料,此時黃碧,坐於艙口的階梯上,以刀架著袁八的脖子,卻露出一臉的詭笑,說『袁大當家。知道刀劍不長眼就好,所以你最好別亂動,以免我失手,就像殺雞般的,割了你的脖子。呵呵~~人死可是不能復生啊~』。袁八,生得遲鈍,竟尚不知究竟,還以為是黃碧在跟他胡鬧,危危顫顫的挺直脖子,便又說『呵~~黃兄弟。快把刀子拿開,別跟我開這個玩笑。咱們不是要奪船嗎?你這樣胡鬧,可是會耽擱時間的~~』。艙口的月光斜照,此時聽得袁八的話,頓時卻見黃碧,仰頭哈哈大笑,說『哈哈哈哈~~袁大當家。你還搞不清楚啊。怎的~~艙房中你袁八島的弟兄,到現在一個都沒出來。哈哈哈哈~因為現在,他們已經全部都被綁啦。哈哈哈哈~~還有你袁八,還有你另兩條船的弟兄,還有李新。現在你袁八島的人,已經全都成階下囚啦。這可不是我跟你胡鬧啊。哈哈哈哈~~』。黃碧,兀自坐於艙口的階梯上,大笑不止。而此時,聽得黃碧的話後,袁八這也才猛然醒悟,原來自己竟上了大當。乃至,整個袁八島的數百弟兄,竟在一夕之間,悉數被擒。...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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