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歷史考証:一六一七年(萬曆四十五年),顏思齊在東蕃竹萋港(即台灣竹塹,今新竹縣)曾與入侵的明軍發生戰役」

「攜尊登眺興偏濃,景物清恬日色溶。
波浪千層翻地軸,風雲八卦結天沖。
塔邊殘壘空芳草,泉上懸崖有老松。
把劍專從飛將後,壯心直欲掃妖凶~~明朝沉有容詩」



西元1617年春末,明朝萬曆四十四五年,黑水溝海域,澎湖群島的平湖嶼(今之澎湖馬公)。『秦時明月漢時關, 萬里長征人未還。但使龍城飛將在, 不教胡馬度陰山』蒼穹星斗下的濤浪聲陣陣,   但聽得有人聲調蒼桑雄渾的吟著詩。氣勢雄壯的詩句,便與浪濤聲互相應和般的,交雜在海上一片滄溟的夜色中。月色照耀著波濤湧動的迷漾滄海,島嶼海灣的碼頭泊滿了高檣大舶的掛簾海船;循著蒼桑雄渾的詩句語調,卻見那吟詩之人,正就立於一艘大海船的船舷邊。吟詩之人,身材高大魁武,生得虎背熊腰,一手背負於後,一手按著腰間的佩劍;且見其一身鎧甲魚鱗般的鐵片,映著迷離的月色閃著冷冽的寒光。吟完一首詩,吟詩人長長的嘆了口氣,一陣迎面海風吹來;卻見吟詩人,髮鬚蒼蒼隨風而飄。原來,這吟詩之人,竟已是一個兩鬢霜白,猶似年過六旬的老者。但再見其雙目炯炯有神,凝眸處更見威嚴,氣息之深沉穩重,猶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;且舉手投足間,渾然一身氣力暢旺,精神竟似不下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。仔細瞧,夜幕下仰望星斗,這吟詩之人,卻不正是福建水師參將沉有容。但夜色的中海灣,舉目四望,張眼的所及的岸邊景色卻是一片荒涼,並非是福建黃崎澳港的小埕寨水師營。原來,此港灣,乃是遠在中國海外,距福建海疆,已有千里之遙的澎湖群島。

「澎湖群島」位於福建與東蕃島之間的海水溝,由數十大小島嶼所組成;其中的最大島嶼,有沙洲數萬畝,稱之為"平湖嶼"。由於平湖,閩南河洛音似"澎湖",官方便以澎湖為其名。且據說「平湖嶼」,是在南宋之時,為保護居於平湖的漢人漁民,便有造屋兩百間,派兵駐守。及至元朝,正式被劃入中國版圖,並設了"巡檢司"派兵駐守。而到明朝,則是每年的冬春二季,亦都有派兵駐守於平湖嶼。正當春末。此時原本派駐澎湖,春汛的駐軍已撤。島上雖無駐軍,然離港灣不遠處的岸上,卻仍有一處茅草屋錯落,上百戶漁民的村落。這時沉有容,吟詩罷,轉了個身,舉目望向海灣邊的岸上;似在極目找尋熟悉的景物。事實上,對於眼前平湖島的荒涼海岸景象,對沉有容而言,並不感陌生。雖說這澎湖島,距福建海疆千里之遙,乘船循海路而來,少說也得三五日。但這卻已是沉有容,平生第三次,率領福建水師軍,來到澎湖島。

「萬曆三十年,記得我第一次率軍來到澎湖。亦是為了往東蕃島勦倭。當時正值隆冬臘月,海風強勁的幾要把海船吹翻,海洋凶險至極。二十四艘海船,就在澎湖遇到狂風襲擊,整個水師船隊,被狂風吹的在汪羊離散。眾人恐懼海洋變態無時,皆說臘月不適航海,當即返福建,不可再往東蕃島。唯獨我力排眾議,堅持往東蕃勦倭。當時便就是在澎湖避風,泊了三日。所幸後來十四艘戰船返回。而我便以十四艘戰船,率二千餘人往東蕃勦倭。並大破倭軍,救回三百餘漳泉漁民!!」「隔了二年,萬曆三十二年。是我第二次來到澎湖。當時紅夷人韋麻郎,率三艘紅夷船佔據澎湖,不肯離去。且與奸民及貪官勾搭,聲稱要與中國通商。但他們真正的目地,豈在與中國通商而已。不過就是想用重金買通我大明貪官,竊佔我領土,鼾睡我禢。就像是香山澳,被佛朗機人佔領,進而恐又將圖謀我中土。倘讓這些紅夷人得寸尺,我中國江山豈得安寧。當時我雖僅是廈門把總,澎湖亦非是我所管轄。但賊在門口,國家興亡,匹夫有責,我豈能坐視。便斗膽逾權向巡撫大人,自請率水兵到澎湖,出戰紅夷...」。

沉有容,深沉凝眸,由海船上,望著暗夜中澎湖島一片黑色大地。乍想及前二次夜泊澎湖的情景,頓時讓沉冗,不禁感到一陣心血澎湃,可卻又莫名的感概。「國家社稷汲汲可危,可如今大明國,卻是滿朝文官貪財,武官怕死。北方女真族,其努爾哈赤狼子野心,頻頻南侵叩關。東南海疆,則倭寇海寇,興風作浪,甚而圖謀起兵造反。唉~我大明國,安得龍城飛將啊。況我老驥伏櫪,氣力已大如盛年之時,又能擔得了這保疆衛土幾日啊....」或一則耽憂,大明國國勢衰頹,一則感懷,自己已然年邁,報國終有日;此時但見沉有容,俯仰之間,竟是眼眶愴然含淚。一時心血澎湃處,沉有容,順口便吟頌起了南宋抗金名將岳武穆的滿江紅。  

『怒髮衝冠,憑闌處、瀟瀟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長嘯,壯懷激烈。三十功名塵與土,八千里路雲和月。莫等閒、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~~』正是思及岳武穆,赤忱報國,卻屢遭奸臣媾害,恰如自己一生戎馬,卻屢遭奸臣媾陷的處境。一時這沉有容內心如滄海澎湃,吟起這闋岳武穆的滿江紅,氣勢自又更沉鬱雄渾;氣吐山河的悲壯語調,更直如滄海洪浪濤濤襲捲。『靖康恥,猶未雪。臣子恨,何時滅?駕長車踏破,賀蘭山缺。壯志饑餐胡虜肉,笑談渴飲匈奴血。待重頭、收拾舊山河,朝天闕~~』吟罷滿江紅,兩行老淚,已然不禁掛在沉有容滿佈風霜的臉龐。畢竟今日的大明國,內則民亂四起,外則強敵如虎狼環伺。而其千瘡百恐,汲汲可危之狀,更是與積弱不振的南宋,相去不遠。「明朝將亡於萬曆」此等流言,早已在民間百姓間,甚囂塵上的耳語流傳;而沉有容,又怎會不知。「但知,又如何?知道國之將亡,卻又無力回天,亦只更徒增傷悲而已!」正是此刻,沉有容的心情。而也難怪一個百戰沙場的老將,但吟起岳武穆,憂國憂民,卻壯志未酬的滿江紅;一時會老淚縱橫。淚眼矇矓處,沉有容,挺直將軍的背脊,又轉身望向滄海。這時,弦月下波濤湧動的迷漾海面,或是沉有容淚眼矇曨,竟見黑色無邊的海面上;霎似有一大片的迷霧,如濤天海潮般的直奔湧而來。

眼見迷霧排山倒海而來,沉有容不禁恍神,腦子直陷一片驚噩;頓更想起許多關於滄溟汪洋的傳說。「怪哉。海上何以突然起這大霧?~滄溟汪洋,原本怪事極多。亦曾聽聞漳泉的閩人說,東蕃島再過去,就有所謂弱水。且弱水之海湍急,連一根羽毛也無法飄浮。又說曾有閩人出海,過了黑水溝後,不慎迷航至東蕃島之東的弱水海洋。至此音訊全無,直過了十二年,才得返回....」正當沉有容,不知眼前所見是真是夢,瞬間卻見那海上的迷霧,轉眼掩至;頓時竟把整個澎湖港灣,都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霧之中。海洋變態無常,正是讓人驚懼之處,那怕老將沉有容,一生經歷無數凶險濤浪,可此時,卻亦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迷霧,所震懾。一時腦子不禁又尋思─「亦曾聽聞,說是東蕃島的東北,被迷霧籠罩的一片海洋,稱之為暗洋。暗洋所在,島上無晝夜,日日白晝,山明水秀,萬花遍滿,而且島上無居人。曾有紅夷,見其可居,便留下二百餘人。並給他們一年的糧食,讓他們居住在那裡。誰知,隔年再來。島上盡成黑夜,去年留下的二百人,更再不見一人。後來有人拿火把尋找,這才在一塊大石上,看見有留下字跡。說是秋天之後,島上便陷入黑夜,日頭從此沒再昇起;而且島上盡是鬼怪魑魅出沒。及至春末,才又見日頭。但所留的二百人,早已漸漸死亡殆盡。原來這暗洋之地,竟是一年,才一晝夜...」。

「海上迷霧籠罩的暗洋,應是在東蕃島東北。但此處只是澎湖,並非東蕃島。且亦未聽聞澎湖有此怪事。想是我多慮了!」無怪乎,沉有容面對這海面突如其來的迷霧,要驚疑多慮。畢竟十餘年前,當沉有容第一次率兵渡海,征東蕃島勦倭;正亦是在澎湖海域,遇到海上突如其來的颶風襲擊。以致海船,損失逾半,差點連東征勦倭都要告敗。然沉有容,畢竟是一沉穩的老將,見得海象突變,瞬間漫天迷霧籠罩。此時沉有容,穩住了心神後,倒反挺起胸膛,大步走向船舷邊,瞠眼四顧,望向迷霧中海面。「哼~~鬼怪魑魅又如何?我沉有容一身天地正氣,那怕你鬼怪魑魅在海上,掀風造霧做怪!!」正當沉有容,自壯膽魄的心想著。怎料,海上白茫茫的迷霧中,陡然間,竟似出現有龐然大物,直朝著泊於港灣內的水師船隊而來。初時,沉有容還以為是自己老眼昏花,看錯眼前恍若夢魘般的悚人景象。不過那迷霧中的龐然大物,轉眼間,卻竟已來到了眼前。原來,竟是三艘大船。而且是紅夷人的夾板船大船。

三艘紅夷人的夾板船大船,巨大的有如三座山,從迷霧中鬼魅般的緩緩飄來。沉有容,仰頭張望,驚得合不攏嘴;且這三艘紅夷夾板船,竟似頗為眼熟。但見這三艘紅夷夾板船─「舟長二十餘丈,高數丈,木厚二尺,船體外還以鐵殼包覆。四根桅桿,每根桅桿掛有三層的船帆。船舷兩側都配有一長排的火砲,火砲共有兩層,每船少說有三四十門火砲。且火砲有十數圍大,皆以銅鑄造。使用鐵彈丸,每顆彈丸十數斤。其火力之猛,砲火一轟到船,船立刻粉碎!」。「沒錯,這三艘紅夷夾板大船。不正是十餘年,荷蘭紅夷韋麻郎,佔據澎湖之時,所率的那三艘大船....」猛然間,沉有容想起來了。因為當年沉有容,率福建水師軍來到澎湖,當在平湖嶼的港灣,就是見到這三艘紅夷夾板大船。且當時沉有容,對紅夷人造船技術之精進,海船火力之強大,更大感震懾與吃驚。想及此,沉有容猛然回神,急得朝值勤的衛兵,喝令說『快~~快把所有人叫醒。紅夷人又來了。快吹緊急號角,叫醒所有人備戰啊!』。

『嗚~~嗚嗚~~。紅夷來了~~紅夷船逼近了。所有人,快準備作戰!!嗚~~嗚嗚~』號角聲想,海船上一陣兵慌馬亂,水師士兵蜂擁從船艙中,跌跌撞撞的奔出。迷霧迷濛的港灣,此時,但見三艘,像山一樣巨大的紅夷船已然迫近;甚而衝入了中國水師船的船隊當中。且未發一語,三艘紅夷船,陡然間竟就開砲。"轟隆~轟隆~轟隆..."三艘紅夷船,以船舷側邊的火砲開火,數十門火砲齊發。其威力之猛,一砲能打出數十里,砲火所及之處;但見中國水師軍的海船,盡成粉碎。平湖嶼的港灣,頓成一片砲聲隆隆的火海。但見沉有容,賣力的爬上了帥船桅桿,嘴咬大刀,手拉纜繩;身先士卒,欲率水師官兵,盪到紅夷船上,與紅夷展開廝殺。然而,紅夷甲板船極其高大,當沉有容拉著纜繩,欲從中國水師船盪過去。可纜繩盪到了最高處,卻亦僅及紅夷夾板船的船側身而已,並到不了甲板。正當沉有容大驚,不知所措,此時紅夷船舷側的火砲,卻又已開砲。"轟隆~轟隆~"幾聲巨大砲響,煙硝從火砲砲口冒出,恍若巨大火球的鐵彈丸,已朝沉有容轟來。頓時十數門火砲,從沉有容身邊擦身而過,齊擊中沉有容的帥船。"砰~砰~轟轟"威力強大的紅夷火砲,擊中帥船,整艘帥船頓成一片碎屑紛飛。當此之時,沉有容尚拉著纜繩,盪在空中,一時著地不得。"啊~~"陡然間纜繩突亦被砲火轟斷,頓時沉有容整個人向下墜; 恍若不斷向下墜入一片無底的深淵之中。.....xxx


幽暗的船艙內室,陡然聽見有驚叫聲。『啊~~』一聲驚呼,沉有容自墜落深淵的夢魘中,猛然驚醒,突坐起身;這卻才發現,自己正躺在一窄小的臥舖上。夢魘驟醒,一時沉有容,只覺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,卻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。「原來剛剛只是場夢啊。呼~所幸只是場夢。荷蘭紅夷佔據澎湖,那應是十幾年前的事了。那我現在在那裡?怎麼我好像是在船上?」畢竟剛剛的夢魘太真,竟讓沉有容乍醒之際,分不清真假,尚以為自己正在平湖嶼,與荷蘭紅夷人對陣。腦子裡回想剛剛的夢,但覺渾噩,後又覺臥舖不斷的擺盪搖晃;兼得靜夜裡,耳畔不斷聽見陣陣海潮聲響。這時沉有容,猛然才又想起─「喔~對了。我現在是正在平湖嶼。正準備率官兵,去東蕃勦倭吶。真是老不中用了。怎麼自己就忘了」。雖知剛剛只是一場惡夢,但夢魘乍醒的沉有容,卻仍覺滿心不安。「不行。就算剛剛只是場惡夢,我還是得趕緊到艙外去看看。看看海面,是否真有什麼異狀!」既想睡也再無法睡,且老年人原本短眠。正是心下掛心,見得沉有容,便即下了舖。簡單裝束了下後,即由臥舖步出帥艙外室;三步跨做兩步,又推開了艙門,便往帥船的尾艙外走了出去。...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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