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沉有容的座駕帥船,自東沙島海域,火速趕回黃崎澳港的小埕寨後,日已過午。無片刻停留,船剛抵小埕寨的碼頭,而沉有容,未即脫下身上的鎧甲戰袍,便又與幾個隨從;立即從小埕寨,策馬往省城,去見福建巡撫黃承玄。軍情緊急,年以六旬的老將沉有容,不但昨日一夜,為勦東沙島的倭寇,未曾閤眼。而今日,自晨過午,更是馬不停蹄,未曾安穩的吃頓飯;亦不可不謂,心繫家國,憂國憂民。「老驥伏櫪,志在千里」於沉有容而言,更是如此。乃至六旬之齡,本應能在家,享受含貽弄孫的天倫之樂。可沉有容,卻仍接受黃承玄的請託,復職福建海疆的參將,擾擾車塵馬足,奔波於海上與軍情繁重的路途。一則,雖是感念黃承玄,三顧茅廬的知遇之恩。二則,即是沉有容,自幼便立志從戎報過。「秦時明月漢時關,萬里長征人未還。但使龍城飛將在,不教胡馬度陰山」這唐朝詩人王昌齡的"出塞"一詩,亦正是沉有容,自幼至長,常掛在嘴邊吟詠的詩句。且每每吟詠這詩,更不禁讓沉有容心生感嘆。畢竟大明國,自萬曆年後,幾是內憂外患不斷。北方的女真族,不斷企圖犯邊南侵不說,東南半壁江山,亦是海盜倭寇為禍不止。兼之朝廷,被閹黨把持,良臣不是被罷黜,即是被東廠錦衣衛迫害,剩得滿朝滿野,僅剩對閹黨卑躬屈膝的小人當道。閹黨及其黨羽,更是貪婪無度,禍國殃民,於此怎又能國內不民亂四起。因此,當此國家千瘡百孔的局勢,沉有容又怎能不嘆息─豈是「朝無良相,國無良將」所能形容。

福州省城,就在沿著閩江往內陸的江邊。沉有容與一干隨從,數匹快馬飛奔的馬蹄,踩踏黃土路上,揚起塵土飛揚;到達省城之時,已是近黃昏時分。石砌的高大城門,先前海疆傳聞有倭寇來犯,往往白晝也緊閉;而沿海的百姓,為躲倭患,更齊湧入省城。於今,有沉有容坐鎮海疆勦倭,省城的城門得以不再緊閉。但由於倭患未除,所以當沉有容,策馬入城之時,卻見省城內,仍是一片四方游民聚集的人馬雜沓;與百姓流離失所,有家歸不得的兵慌馬亂之狀。「慚愧啊~~我枉為守護福建海疆的將領。卻讓百姓受倭寇荼毒,以致滯留省城,不敢返家。唉~真是枉受百姓的重託啊!」乍見省城內的亂象,沉有容自不禁又是一陣蹙眉嘆息。不過,軍情緊急,沉有容倒也無暇多想,一行人便策馬,直奔府衙。

府衙內,巡撫黃承玄,獲衙役通報,得知沉有容兼程來見。當下,數日來,憂心忡忡,寢食難安的黃承玄,正亦懸念著派沉有容率兵出海,往東沙島勦倭之事。因此乍聽得沉有容親到府衙,黃承玄不敢怠慢,忙著親率一干官員,親奔到門口去迎接。前院大門內,才見沉有容,見得滿懷忐忑的黃承玄,趨前拱手作揖,便滿嘴便直問說『沉將軍。海上奔波真辛苦您了。怎得將軍親來府衙。難不成~~難不成~是有重要軍情?!~~那東沙島的倭寇,可勦了?』。沉有容,拱手回禮,聲如宏鐘,便說『大人。蒙您關照。東沙島的倭寇不足為患,大人不需擔心此事。但另有一重要軍情,事出緊急,非得立時稟報大人不可。所以不敢耽擱,便親策馬前來。這裡談不妥,還請到衙裡再談!』。「又說東沙島的倭寇不足為患,又說有緊急軍情」黃承玄與一干官員,一時也摸不著頭,互相謙讓了一翻,便也趕緊領沉有容,進入府衙的大堂之內。

眾人進了府衙大堂,黃承玄,才登堂上,又特賜座與沉有容。由此亦可見,其對老將沉有容的重視與禮遇。沉有容俯就座,立時對黃承玄,稟報說『大人。我今日親來府衙。欲稟報之事,有一喜,有一憂。一喜,是東沙島的倭寇,今已盡被我降服。且我水師軍,未傷一兵一卒,亦未有一船受損。這時,正將倭寇押往小埕寨,等待大人前去審問。不過,另有一憂,卻不能等大人到小埕寨後,再稟報。因此才兼程來到府衙,稟報大人』。黃承玄與眾府衙官員,乍聽得東沙島的倭寇,已盡被沉有容降服,且水師官兵未傷一兵一卒。此乃歷朝歷代,自古勦倭的戰事,前所未有之事。因此眾人聽了,人人臉上,無不大感驚喜與訝異,紛紛出言讚頌沉有容;或說其能征善戰,或說其領兵有方。但沉有容的話,尚未說完。且見沉有容面色凝重,受得眾官讚頌,竟是毫無喜色。正當眾人你一言,我一語,讚聲不斷之時。這時,沉有容,卻是打斷了眾官員的讚頌之聲,以一派武將本色,鏗鏘有力的說『各位大人。東沙島的倭寇,雖已降服,但大家不要高興的太早。因為這批數百人的倭寇,其實只不過是一支前鋒軍而已。而且根據降服的倭首所言。或近日內,將更有成千上萬的倭寇大軍,即將侵犯我海疆啊。此一事,正是我所言的憂啊。亦才是,真正令人擔憂之事啊!』。

「不日,將有成千上萬的倭寇大軍來侵!」府衙內,乍聽沉有容之言,眾官員原本的恭維欣喜之情,嘎然而止;頓見人人臉上神情僵住,面面相覷。巡撫黃承玄,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,原本笑容滿臉的面皮,頓似更整個垮了下來,驚的手腳顫抖不能自己。急問說『沉將軍。這是怎麼回事。你的話可當真。沉將軍,請你說清楚啊,這軍情可是真的嗎?可不要嚇老夫啊!!』。沉有容,進一步,便回說『大人。這是東沙島降服的倭首所言,當是千真萬確。那倭首還說,有大批的倭寇盤據東蕃島,且與我大明國的奸民海寇勾搭。其不但據東蕃島,劫掠過往商船,且欲興兵造反。而盤據閩江口外的這批倭寇,即是其刺探我海疆虛實的先峰軍啊。大人,此事緊急,得請你立馬裁奪啊!』。「奸民海寇勾結倭寇,欲興兵造反!」乍聽之下,黃承玄,一時只覺有如五雷轟頂,惶然更失分寸。只見黃承玄,手腳直顫抖,一付不知所措的,直說『這可怎麼辦?這可怎麼辦?將軍,你說這可怎麼辦啊?!』。

府衙內眾官員,正人人惶然相視,驚恐之情溢於言表。此時獨沉有容, 四平八穩的正襟危坐,一派處變不驚的大將之風,言語慷慨的說『大人。莫驚慌。奸民海寇與倭寇,想興兵造反,無非是想趁我不備,攻我海疆,好讓我軍心民心大亂。其便可登岸,攻城掠地。但用兵之道,貴知先。現下,咱們既已知其居心,就不能讓其奇襲得逞。反之,咱們要先聲奪人。即趁倭寇大軍,尚未發兵之時,咱們就該出兵,將其殲滅於海外。如此派兵決戰海外,才是上策,亦才能讓內地,不受戰火波及;不讓百姓飽受流離!』。講至此,忽見沉有容,虎背雄腰,一個起身,單膝下跪,便拱手,請戰說『大人。我沉有容,雖年事已高,但為國家社稷安危,我早置個人死生於度外。只要大人允許,我沉有容,願再次領兵,渡海遠征東蕃島勦倭。請大人敕令,讓我領兵出征,渡海赴東蕃島勦倭』。

沉有容請戰,願率兵海外出征東蕃島勦倭。這讓黃承玄,原本一顆惶然的心,頓心安了不少。然而,久居官位,黃承玄自亦是個懂得官僚,明哲保身之人。畢竟這渡海勦倭,乃軍國大事,這巡撫黃承玄,倒也不想把成敗的責任,都扛到自己的肩上。因想及此,黃承玄,原本想大聲讚好;然而話到嘴邊,忽卻收住了嘴。且見黃承玄,言語閃爍,頓時似有所保留,僅一派推諉官腔官調的,對沉有容說『將軍,忠心報國之情,可真讓人敬佩啊。要我官兵,皆有將軍的忠心愛國,如此就算成千上萬的倭寇,又何憂何懼哉。只不過~~欲出兵海外,此乃國之大事,光糧秣軍餉,所費不貲,就並非我福建一省所能負擔。所以沉將軍,這事急燥不得,我恐還得先呈報朝廷,以請示朝上做裁決啊!』。賊已將兵臨城下,沉有容,卻見黃承玄,似有退怯之心。一時,沉有容更是言詞慷慨犀利,直陳說『大人。倭寇大軍,已然就要到了家門口。若要呈報朝廷,才準發兵。朝廷奏章往返,快則十天半月,慢則數月,不見下文。此況日費時,遠水豈又救得了近火。況且征東蕃島勦倭,事不宜遲,若失先機。倘賊已攻來,福建海疆成了戰場。屆時不免要百姓受害,哀鴻遍野。大人請三思,用兵,貴在一鼓作氣。現在我水師軍,先後已收服東湧島、及東沙島的倭寇,士氣正旺盛。當下,更當藉此將士用命,一鼓作氣的旺盛氣勢,直攻東蕃島,將島上的倭寇與奸民,一舉殲滅。倘拖延時日,將士的士氣,不免再而衰,三而竭。現下只請大人敕令,我沉有容,立馬召集水師官兵,率兵出征!』。

言語激昂處,性情骨耿的沉有容,不免話越說越大聲;甚且也顧不得,是在府衙公堂上。但黃承玄,仍是再三推諉得上奏朝廷,不敢擅作主張,拍案以敕令沉有容,率兵渡海東征東蕃島。一時沉有容急了,連原本不該在府衙公堂說的話,此時也再顧不得。但接下來沉有容說的話,可就更嚴重了。見得沉有容,怒眉橫豎,索性斗膽直言說『大人,你我心裡都明白。當今朝中誰當道?全是一些閹宦與貪官當道。而且上個奏章,若沒跟隨著白花花的銀兩,齊送到貪官閹宦的手裡。那麼奏章裡不管寫什麼,也會被那些閹宦給壓在來,根本呈不上去。國家貪腐至此,社稷民不了生,咱大明國早已千瘡百孔。難道大人,還承望把持朝廷的那幫閹黨,會為了渡海征倭,撥餉銀下來嗎?大人~~請大人以國家社稷為重啊!』。沉有容這話裡,前一句"閹宦",後一句"貪官"的;頓更把黃承玄,及府衙內的眾官員,盡嚇出了一身冷汗。且別說,當廷公堂之中,所謂的貪官,恐就已逾九成。而且此時,紫禁城朝上,當權的閹黨魏忠賢,眾文武百官,見其更無不有如見到皇上,跪拜磕頭不說;且還尊稱其為「九千歲」。然而沉有容,卻竟如此不識大體,公然在公堂之中,稱魏忠賢為閹宦;如此,怎能不嚇得府衙內的眾官,人人噤聲啞口,面色如土。亦就是如此剛正不痾,不與當朝閹宦貪官茍且,而這也無怪,沉有容,雖一生戰功標柄,卻是屢遭罷黜。

黃承玄,見得沉有容口無遮攔,直是已嚇白臉。只不斷,勸說『將軍啊~~將軍啊。休再說呀,休再說呀。朝廷有朝廷的規矩。而無論如何,咱們為朝廷辦事,當差當官的,就是得遵從朝廷的規矩啊。這~~這~~我也無可奈何啊!』。卻見沉有容,頓時憤然起身,以斬釘截鐵的口氣說『大人~倘你不敢擔這渡海征倭的成敗責任。那就由我沉有容來擔吧。倘若有我命回來,或朝廷怪罪下來,那你大不了就砍了我沉有容的頭,送去給那些朝上的閹黨便是!!』。說罷,但見老將沉有容,一個轉身,振得身上的鎧甲喀喀作響,便拂袖而去。徒留下黃承玄,及府衙的眾官員,在其背後竊竊私語。至於沉有容,又與其隨從,快馬奔回返回黃崎澳港,小埕寨水師營後。當即,沉有容果便下令,召集麾下水師官兵,齊聚小埕寨。於是小埕寨水師營,又是一片旌旗飛揚,軍旅齊集,港口戰船遍佈,好不一付軍容壯盛。

小埕寨水師營,戰船雲帆遮天,旌旗飛揚,五千水師兵行伍整齊,軍威鼎盛。正待沉有容,再次率兵,揚帆渡海,征伐東蕃島;以勦滅島上的倭寇。...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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