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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罵頭山,遠看像是一座山頭平平的百仞高城。然一入林木蓊鬱的山中,卻是山谷幽壑、亂石磊磊的溪谷與懸崖,崎嶇縱橫。遮天蔽日的樹林枝椏間,有成群的猿猴蹦跳吼叫。粗如手臂般的蛇虺,就如藤蔓垂掛老榕上。葉片像是羊蹄的羊蹄甲樹上,遍山綠蔭蟬聲繚繞。羽毛五彩斑斕的雉雞,成群覓食在木麻黃樹下。枝幹扭曲的相思樹長滿的山坡,偶見野鹿與山羌閃躲於灌木叢間。山中雖是番民狩獵走出的小徑,然滿山仍是荊棘遍佈,叢蓁漫草,讓人寸步難行。卻是阿德苟讓,刻意要將唐山人的軍隊,從平原引入山中。因為阿德苟讓曾經與貓眼白人的火槍隊,作戰過。所以阿德苟讓很清楚的知道,若是要再開闊的平原,與貓眼白人或是唐山人,訓練有素的軍隊做戰,那絕對是自己要吃虧。譬若貓眼白人,總把他們的軍隊橫排成一長排,然後已火槍不斷的開槍射擊。倘若是在寬闊的平原,大員族人與其作戰,無處閃躲,往往手持長矛,距離貓眼白人還遠,就已通通被其射殺。至於唐山人的軍隊,都身穿像是魚鱗般的堅硬鎧甲,手中還有盾牌,且他們都會列成陣勢,聽鼓聲號令衝殺。大員族人在平原與其作戰,更有如以卵擊石。反之,山中的叢林溪谷,地形複雜。倘若將唐山人的軍隊引入山中,大員族人則可藉山中的叢林幽壑作掩護與躲藏,再恰如獵人獵鹿般,伺機偷襲。

"咻~咻~咻~"這不!當楊祖率兵進入山中後,大軍行至一陡峭山坡地,即有番民藏身山坡的樹林與草叢,突然其來的射箭偷襲。且這些番民勇士,總是射了幾箭後,就逃走,也不戀戰。當楊祖下令刀牌兵,前往圍剿。就見那些番民勇士,有如猿猴般的身手矯健,縱跳在樹林叢蓁間,眨眼就逃得無影無蹤。反觀唐山士兵,因身穿厚重鎧甲,穿梭滿山荊棘的陡坡已然吃力,又有叢蓁樹枝擋路更是寸步難行,當然追之不及。於是副將,即向楊祖諫說:『稟將軍!番民慣於奔走山林,就如猴群般的矯健。倘若我士兵只是在後追趕,自然是追不上他們!屬下聽說,獵人在山林狩獵,總是先放狗去追獵物,將獵物叢山林中追出。既入山林做戰,若要抓住這些有如猴群的番民,屬下認為,當唯有敲山震虎,先將他們趕到空曠地,再行包抄。如此方能讓這些番民無路可逃!』楊祖認為副將說的有理,即命士兵,敲擊盾牌,一路大聲吶喊,並撿拾土塊石塊往樹林中丟擲。藉此驚出那些藏身樹林中的番民。及至一開闊山谷,烈日當空,無風無雨之下,山谷的叢草與蘆葦叢,卻不斷的晃動。當是番民都已被驚嚇追趕至山谷,而藏身在草叢間。於是楊祖下令,大軍分成兩路入山谷,已雙龍搶珠,左右合擊之勢,包抄藏身山谷中的番民,將其一舉成擒。

 

烈日當空普照兩山之間的蓊鬱山谷,山谷中的草叢與蘆葦叢,既茂密又長得比人還高。一入草叢與蘆葦間,撥開叢草而行,根本前後看不見人,更分不清東南西北。幸好主帥楊祖與副將,都騎著馬,居高臨下,尚能發號司令,指揮士兵前進。左右兩軍,約行至山谷中央,忽見陡峭的山崖上,出現一群番民。其中為首一人,還對著山谷中的唐山人軍隊,聲音宏亮的大聲吶喊。見身材魁武,手持標槍,眉眼前凸,形如凶猛猿猴,正是阿德苟讓。藉著兩山之間的空曠山谷,阿德苟讓的吶喊之聲,更是聲如洪鐘,聲聲震耳:『唐山人!我是巴布拉族,干仔旱家的阿德苟讓。這裡是我們巴布拉族的祖先,世代傳下來給我們的土地!自古以來,我們巴布拉族人在這片土地狩獵與耕種,繁衍子孫。所以我們還要把我們祖靈的土地,傳承給巴布拉族人的後代子孫。我們巴布拉族人的祖靈,絕對不容許你們唐山人,前來侵犯我們的土地。先前你們前來屯墾,入侵我們祖靈土地的那些唐山人,都已經被我所殺。我還用他們的頭顱,祭祀了我們的祖靈。既然你們不知醒悟,又再侵犯我祖靈的土地。那我告訴你們!這裡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!』

 

 

 

『土民朋友們!聽我說!說我們唐山人要搶奪、強佔你們的土地!這一定是誤會!』見阿德苟讓既已現身山崖上,置身山谷中的楊祖,即也高聲對其喊話。『國姓爺早已頒布圈地屯墾的禁令。命令士兵屯墾,絕不能圈到土民的土地,更不能騷擾你們!所以我們只是在濱海一帶屯墾。台灣的土地很肥沃,只要學會灌溉農耕與畜牧,就算不必靠狩獵,也可以養活很多人!所以國姓爺特別交代我,要我跟你們說。我們唐山人可以派人到你們的村社,教導你們灌溉農耕與畜牧。如此一來,往後大家都可以豐衣足食,也可以在這塊土地上和平相處!』叢蓁荒莽的山谷,正就楊祖喊話之時,卻見山谷兩旁的山崖與山壁,原本藏身樹林與草叢間的番民,紛紛的現身。且見番民的數量越來越多,幾乎站滿了山谷兩旁的山崖與山壁。估其人數,恐在楊祖所率左先鋒鎮士兵的二倍以上。見這番民遍立合圍山谷的景況,這可讓楊祖左顧右盼之際,大吃一驚,心中更不免升起一種不祥之感。畢竟楊祖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,怎會不知,自己的大軍置身山谷,被敵軍兩邊合圍的處境,恐是大為不利。只是楊祖萬萬沒想到的是,這些不懂戰場征戰的番民,居然會設下這布袋陣的陷阱,讓他落入圈套。但讓楊祖更吃驚的事,還在後頭。因為就在他對著山崖上的番民喊話之時,鼻息間,已然隱隱聞到了陣陣,似有草木燒焦的煙味。

 

烈日曝曬的山谷,就如一個火爐般,襖熱異常。站在山崖上的阿德苟讓,對楊祖的喊話,嗤之以鼻。卻是呲牙裂嘴的,回說:『唐山人!無論你們說甚麼好聽的話,我們都絕不會相信!自古以來,我們族人在大員過得很好,不需要你們唐山人來教我們,甚麼畜牧與農耕。因為祖靈的土地,有獵不完的鹿,足夠讓我們豐衣足食!今日,我只是要讓你們知道一件事!那就是你們唐山人,只要來到我們的土地。那在我們祖靈的土地,這裡就是你們的葬生之地!』說山谷襖熱,那還真是越來越熱。由於滿坑滿谷都是比人還高的草叢與蘆葦叢,生長得密不透風,讓置身其間覺得呼吸都困難。當阿德苟讓叫罵之時,恍若更有一波波熱浪襲來,熱到讓人吃不消。且見原本藏身山谷草叢間的番民,忽而奔向兩邊的山壁,恰有如慌張的猴群般,競相拉著樹藤與樹根,攀爬上山壁。此時楊祖惶然望之,已然感覺到事態不對。瞭望向山谷一頭,隱然開始有陣陣濃煙升起。隨之紅色的火焰,在烈日下的草叢,猛烈狂燒起來。楊祖見狀,大驚失色。

 

『糟!番民引我至此,再放火燒山谷!中計了!』烈日之下,火勢一起,眨眼之間,山谷的草叢與蘆葦叢,迅速的延燒。知道自己中計,楊祖惶然之下,忙喝令士兵撤退。然士兵置身比人還高的叢草間,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。慌張之際,也只能在山谷的草叢間,有如兔子般亂竄。更糟的是,不只山谷的一頭被番民放火;而是兩頭都被放火。就算剛剛楊祖率兵進入山谷的另一頭,此時楊祖欲率兵往回撤。但那一頭卻也同樣已被番民放火。山谷的兩頭都被番民放火,且見火勢由兩頭,迅速向山谷中延燒。這下左先鋒鎮的士兵,置身谷中,幾已無路可逃。有的士兵,慌張奔向崖邊,想像番民那樣,拉著樹藤樹根,攀爬上山壁。然而山崖上滿是番民勇士,眼見唐山士兵欲爬山壁,立刻,或拿著弓箭往下射,或拿石塊與木頭往下扔。砸得欲攀爬山壁的唐山士兵,要不是個個頭破血流,連滾帶爬,再不就是就被番民的弓箭與長矛,當場射死。霎時之間,整個山谷有如烈火焚燒的地獄,哀嚎慘叫聲,驚心動魄。縱是一生征戰沙場的楊英,也從未見過如此慘況,早是嚇到六神無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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