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倭船上搭救李魁奇
顏思齊,先前在中左所島,居住了二、三個月,自也見過倭人;所以倭國人,頭頂雉髮的,通常都是地位比較高的階級,而這顏思齊,自也知道。況且,便也是這頭頂雉髮的倭人,自中左所島,帶顏思齊,到倭船上。此時,眼下又見眾倭人,對這人如此恭敬,所以顏思齊,猜想;這頭頂雉髮的倭人,或許正就是這批倭寇的頭目。雉髮的倭人,神態頗威嚴,自船艙走上甲板後,便先以倭語,問了跪趴於地的倭人幾句話。『巴格魯~~巴格魯~~巴格魯~』但見雉髮的倭人,滿嘴叫罵,揮掌便是往眾倭人的臉上搧;直搧得,原本那幫凶狠的倭人,盡連滾帶爬的逃離船舷邊。而後,雉髮的倭人,這才又以漢語,對顏思齊,表示歉意的,說『顏桑~~你們漢人說"大人不記小人過~"。剛剛我那批手下,多所得罪的地方,還請你見諒~』。顏思齊,拱手,回說『不敢,不敢。我只是見這少年。或許他年少無知,有所得罪,所以才想替他求個情~』。

雉髮的倭人,或許常往來大明國,所以一口河洛話,講得頗流利。只聽到顏思齊,提到那少年,卻見這倭人的頭目,橫眉冷眼,狠瞪了,正虛弱坐在船舷邊的那少年一眼,並未說什麼。轉過頭,卻見那倭人頭目,便又似開懷的,邀顏思齊,說『顏桑~~你是我們船上的貴客。何必跟這些下人,一般見識。不如,跟我到船艙裡,與大家一起飲酒作樂吧。不然海上,也沒什麼好招待的~』。顏思齊,怎肯下到船艙去。因為,顏思齊,剛已下過船艙,更知道,這些倭寇,所謂的飲酒做樂;其實,正是船艙裡,藉著酒後亂性,並對那些擄掠來的漢人女子,恣意的 獸行淫樂,以逞獸慾。至於顏思齊,對於那些被倭寇,擄掠來的漢人女子,既為大明國的同胞骨肉,卻又無法搭救,已令他深感良心譴責;而此時,卻又怎可能,再泯滅人性,以加入倭寇的獸行行列。只不過,在人屋簷下,顏思齊,卻也不想得罪,這倭人的盛情邀約。因此,但聽顏思齊,拱手,又說『兄台~~此次,是我初上船。這海上波濤起伏,讓我頗感不適。假如,下到船艙裡,空氣悶,恐會更讓我在船上,作嘔不止。所以我想,我還是留在甲板上,吹吹風,這樣也比較不會那麼難受~』。倭人頭目,聽了,大笑,說『呵~是啊。是啊。想起當年,我第一次上船出海,還直吐了好幾天,連腸子都快吐出來了;腿軟的,連走路都不行呢。顏桑~~如此,我也不勉強你。那你就留在甲板上,吹吹風吧。或許會舒坦點~~』。

倭寇頭目,話說完,轉身便又下船艙。不過,瞥見,正虛弱,椅坐在船舷邊的少年,只見那倭寇頭目,橫眉怒目,便又以河洛語,對那少年,恐嚇說『哼~~小子。你再不安份,想跳海,待會可有你受的。還是你真想跳海,又何必那麼急;只是這裡離岸還太近,等船航到了黑水溝。哼~~你想跳海,我自會讓你跳下黑水溝~餵魚~』。倭寇頭目,恐嚇完少年,又以倭語,一陣斥喝,頓時,便又跑過來幾個倭人,似要將少拖走。顏思齊,乍見此景,深怕那少年,被倭人拖走後,又被毒打;於是,他趕忙,便又向那倭寇頭目,說『兄台~~這少年與我頗投緣,又是我同鄉。不知是否,可以讓他暫留在我這。也好陪我在船上,講講話解悶。不然我一個在船上,無人講話,還頗感冷清~~』。倭寇頭目,聽了,笑了笑,回說『喔~~顏桑。既然一個人在船上,無人講話。那就暫將他留在這吧。不過,這小子,頑劣異常,可別真的讓他跳海了。哈哈哈~~』。

倭寇頭目,哈哈大笑,話說完,便又自甲板走下船艙;而果也將那少年,留在船舷邊。此時,顏思齊,走向渾身傷痕累累的少年,正要扶起少年;不過那少年,對於顏思齊,救他悻免於難,似卻並不領情。反而,只聽那少年,憤恨的說『哼~~少裝好人了。你跟這些倭寇是一夥的吧。還是,是你帶這些倭寇,來大明國,燒殺擄掠的吧。哼~~"通番奸民",我不需要你救我。只要再讓我有機會,讓我殺他一、二個倭寇,為我阿爸報仇;那就算是我死了,我也甘心~』。顏思齊,乍聽少年的話,知道少年,對他有誤會。不過,顏思齊,並未多辯解,只是勸慰少年,說『小兄弟,你很有勇氣,讓人佩服。但假如一時的憤恨,就想刀光劍影,取人性命,或賠上自己的性命。如此,你與你所痛恨的倭寇,又有何不同呢?雖然我不知道,你為何會在這倭船上。可剛才,就算是真的讓你跳下海了,但你腳上綁著這鐵練與鐵球;如此,那怕你有再好的水性,恐怕也難免會沉入海底,葬身海底。如此一時的氣憤,卻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,於你又有何益呢?』。

少年,渾身傷痕累累,嘴角流著鮮血,可卻不見他有任何怯懦之狀;甚至,聽了顏思齊的好言相勸,似也完全不領情,卻反唇相譏說『哼~~你別說教了。就算是葬身海底。那也總比活在這倭船上,一輩子,給這些倭寇當奴才,要好過一萬倍。所以我寧願葬生海底,也不想給這些倭寇當奴才。我才不像你,茍且偷生呢~』。顏思齊,聽了少年的話,也不生氣。畢竟,顏思齊,自犯下重罪後,潛逃躲藏中左所島,數月來的磨難,及在汪曲的教誨下;確也讓他,對人生又有了另一翻新的醒悟。顏思齊,索性,只是與少年,一道倚坐到了船舷邊,如兄長般的口吻,又對少年說『小兄弟,你還年輕,未來的路還很長。怎知自己,定會一輩子,被關押在這倭船上。還有,我也並非是跟這幫倭人,是一夥的。我是漳洲海澄人。數月前,因在大明國,被官府勾結地方惡霸欺壓;而我亦因,一時的憤恨,所以失手殺了人。因此,被官府追捕下,我這才不得不上了倭船,出逃海外。世事難料啊,你怎知你會被倭人,擄到這倭船上;而我數月前,卻又怎知我會逃往海外,搭上這艘倭船。所以此時,你我皆來到這倭船上相遇,或也是有緣。所以小兄弟,你且珍惜你的性命,而我也向你保証。只要有機會,我一定會救你離開這艘倭船。如此可好?』。

少年,聽了顏思齊,說是因被大明國的官府及惡霸欺凌,這才失手誤殺了惡霸,潛逃到海上;且又聽,顏思齊說,只要有機會,定會救他離開倭船。一時,少年,便再不像先前的盛氣凌人,反而默默的垂淚。原來,這少年的名字,叫「李魁奇」,是泉州惠安人,正因家貧,又喪母;所以自小,他便常常跟父親出海,到湄洲島的外海,捕魚為生。正也是幾日前,跟父親到海上捕魚,不料,卻遇到這群自倭國來的倭寇。乃至,這群倭寇,當時只是想吃魚,便擄了少年與其父親的小船。奪了小船上的漁獲後,這群倭寇,猶不放過這對父子,竟更以火繩槍,像是在海上,打海鳥取樂般;由大船上一槍,便將少年的父親,轟得腦漿崩裂。不過,倭寇,並未殺了少年,而是將他擄上倭船,讓他在船上當奴工,做些粗重的工作。由於少年家貧,在大明國,早已飽受官府、及地方惡霸的欺凌,可沒想到,為了謀生,到海上捕魚,竟又遇到更凶惡的倭寇;以致,相依為命的父親,當著眼前,死於非命。「命賤如土,不是被官府惡霸欺凌,就是被倭寇所殺。人活在世上,竟是如此不堪~」正是如此的絕望,這讓少年,舉目無親下,再更不想茍活,以當倭寇的奴隸;因此,他這也才會想與倭寇,拼個一死,或跳海,葬生海底也罷。不過,聽了顏思齊的一翻話後,這才知道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;因此少年,自不禁悲從中來,淚流滿面。

凜冽的海風吹襲,更兼海上迷濛水氣,讓夜越來越冷。倭船的船舷邊,顏思齊,但見到少年,似滿懷悲傷的流淚,且又見在這海上嚴寒的天氣裡,少年卻只穿著一件破舊,單薄的衣服;因此顏思齊,不禁心生憐憫,便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掛,給少年披上。自此,這個性桀驁不馴的少年,這才告訴顏思齊,說他的名字,叫李魁奇,是泉州惠安人;且把與父親出海捕魚,被倭寇擄掠,及父親被殺的事,邊啜泣,邊也告訴了顏思齊。顏思齊,聽了這慘絕人寰之事,自也感到扼腕,可這世道如此,又能如何。『大明國的貪官污吏與惡霸,四處欺壓百性,所以,就殺光大明國貪官污吏、與惡霸嗎?而這不正是,那些家破人亡的流民、及海盜,正在做的事。而且那些流民與海盜,四處搶奪,卻也更造成更多人,家破人亡。倭寇擄掠殺了親人,所以,就殺光海上的倭寇嗎?只倭寇,殺得完嗎?大明國,開國數百年來,不是殺完了一批,又來了另一批倭寇;而且是越殺,倭寇越多。乃至倭寇擄掠殺人,其手段也越來越殘暴,與泯滅人性。咳~~這世道,為何如此,殺戮爭奪永無止盡,真是讓人想不透啊...』凜冽的海風吹襲,但見顏思齊,仰望海上星空,與叫李魁奇的少年,坐在船舷邊;而其嘴裡,卻像是自言自語。至於,叫李魁奇的少年,臉帶迷惘,似也聽不太懂顏思齊的嘴裡,說些什麼。當然,剛剛,顏思齊,也允諾了李魁奇,說會找機會,搭救他離開倭船。所以此時,顏思齊,正是也苦思著,該怎麼樣,才能讓李魁旗,離開這倭船,逃離倭人的掌控;甚至,還有船艙裡的那些漢人女子,顏思齊,此時亦想著,該怎麼樣,才能救他們逃離倭人的魔爪。畢竟,顏思齊,這才剛上倭船,也與船上的倭人,盡皆陌生;更談不上,若要這些倭人,平白無故的放人,怎可能。....至於,這時的顏思齊,當然更不知道,未來,他將稱霸海洋;而此時,坐在他身邊,叫李魁奇的少年,正也將是他得力的左右手之一。.....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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