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..「井字寨」有如一座城池般,雖稱不上雄偉,卻也固若金湯,縱橫佔地數十里;東西南北四方,則為青龍、白虎、朱雀及玄龜,四大船隊的分寨所駐守。四方的山防及海防寨,每寨皆建有高聳的瞭望台,台上設有銅鑼及警鐘;晝夜並派有哨兵看守,用以監視山防及海防。牛神機與李新,一路走至寨門口,卻見寨門口,亦派有帶長刀的倭國武士,及帶火繩槍的衛兵看守;可謂戒備森嚴。牛神機,眼見有倭寇把守寨門,望之卻步。但李新,算是笨港總寨的常客,就算不出示通行令牌,守門的衛兵多也認得李新。正當李新,領著牛神機,欲往寨門走去。冷不防,怎料卻見得一群模樣古怪之人,欄腰橫出,快步走在牛神機與李新之前;先一步,擋到了寨門口。且當這群模樣古怪之人,猛然快步經過牛神機身旁之時;頓又是讓牛神機嚇了一跳,倒退數步。因為這群模樣古怪之人,約莫一二十人,且見個個亦是頭頂稚髮;但卻不像是倭國武士。因為這些古怪之人,不旦頭頂稚髮,而且還腦後留辮。乍見之下,自不禁讓牛神機,腦子轟然一響,忽而想起─「雖未親眼所見。但聽人說,大明國北方的女真族,據說男子成年後,亦人人皆稚髮留辮,模樣似鬼神。難道現在,不止倭國人,連得女真族的金國人,居然也渡海來到東蕃島?!」。

「這些女真族的金國人,模樣打扮還真奇怪,果真是未開化的蠻夷之民。明明看來是男人,怎的,卻個個耳垂上,掛著鐵環活竹環,當耳環。而且耳環還大得,幾快垂到肩膀。而且這些金人,未免也太落後,居然衣不蔽體。沒鞋穿也就罷,怎見人人都只在腰下,圍著一小布遮羞而已。頂多有的,身上也只披著件鹿皮,多半都還是裸著身。嗯~~怪哉。金國,自立為帝的努爾哈赤,聲稱欲南下逐鹿中原。今年初,努爾哈赤,還以七大恨,昭告天地,誓師南征。據說金國的鐵騎,還所向披靡,打得大明國的官兵,兵敗如山倒,連失了北方許多城池。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啊,看這些金人,蠻夷鴃舌,連得衣服都沒得穿,居然還想南下逐鹿中原?!?.....」寨門口,見得稚髮留辮的金人,欄腰橫出,頓時牛神機的腦子,震驚之餘;直是掠過不少,不敢置信的念頭。 且見這些稚髮留辮的金國人,雖是衣不蔽體,卻是個個或持長矛,或身背弓箭,果是一派好武鬥狠之狀。一時牛神機,又是兩眼瞠大,慌得便問李新,說『李掌櫃,這不是北方的金國人嗎?!~怎的,他們除了在關外,興兵入侵大明,現在也渡海來到東蕃島了!?』。

李新見牛神機驚惶,反卻是一派輕鬆,笑答說『先生誤會了。這不是金國人呀。這是東蕃島的島民。應是鄰近笨港北面的西螺社人,或是南方的覺妻妻社人。因為這東蕃島人善獵,又喜我中華之人的絲綢、瓷器、衣物及珠玉。而我中華之人,數萬人在笨港,亦需糧食。所以雙方各有所需,便常以物易物。要不先生你看,這些東蕃人,豈不是都抬著鹿,抬著山豬,或扛著小米,或帶的兔羌等野味而來!』。聽得李新之言,牛神機見這些模樣怪異的東蕃人,果是都帶的獵物而來。最前頭的兩個,是扛著一根竹竿,竹竿下但見一頭鹿;四腳被反綁在竹竿上抬著。繼之另二人,是以竹竿扛著一頭,渾身長著長毛的黑山豬。再之後扛著的,則是竹竿上掛滿了肥碩的魚;亦有人身上背著,看似一大袋的小米等物。而且守寨門的衛兵,與這些模樣怪異的東蕃人,似頗為熟稔。見著東蕃人帶著山珍野味前來,守寨門的衛兵,問都沒問,便讓路讓其通過。牛神機知道,是自己將東蕃人誤認為金國人,一時笑得尷尬。畢竟這牛神機,號稱半仙,說是大明國開國國師,劉伯溫的嫡傳第五代弟子,對天下事無所不知。然而誰知,一出海外,來到東蕃,這牛神機,居然由無所不知;頓變成一無所知。由此牛神機,又怎能不感羞愧。

原來,牛神機所見的這些東蕃人,正是居於笨港附近的巴布薩族人;而笨港的漳泉人,則慣稱其為貓霧悚人。又巴布薩族的男子,其禮俗,是未婚男子,頭上得綁雙髻;而一旦成婚後,便是得稚髮留瓣。所以這也難怪,牛神機會將其誤認為,是北方女真族的金國人。經得李新解釋,牛神機縱知,是自己將東蕃人誤認為金人;然而突然間,心中卻又起了更大的疑問與惶恐。因為約莫十幾年前,有個叫陳第的人,隨著廈門把總沉有容,出海到東蕃勦倭。之後,陳第便將他在東蕃所見,寫成了一本小冊,叫「東蕃記」。「東蕃記」一書,自此便在閩省流傳,而欲往海外者,多亦看過這本書。

牛神機,出海前,自亦看過陳第所寫的「東蕃記」這本書。因而在牛神機的腦子裡,很清楚的記得,"東蕃記"這本書中,似有明白的寫到─「東蕃夷人,性好勇,喜鬥。...所斬首剔肉存骨,懸之於門。其門懸骷髏多者,稱為壯士...」。由於心中不明,後來牛神機,還去問隨沉有容勦倭東蕃,出過海的耆老;關於"東蕃記"中這段話的意思。耆老,則對牛神機,約是這麼說─「東蕃夷人,茹毛飲血,且極其凶猛。不但能像猿猴般在樹林間,縱跳奔走。而且腳底的皮極厚,就算光著腳踏在滿是帶刺的荊棘上,也像在走平地一樣。而且他們一天能走幾百里,走得海很快,比牛比馬都還快吶。最怕人的,是東蕃夷人,有一種"出草"的習俗。就是只要人侵入他們的領地,這些蕃人,就會傾巢而出,出草去砍人頭。砍了人頭,做什麼用?~~他們會昇火,把人頭丟到滾水中去煮。煮得人頭皮開肉綻,他們就用刀子,把黏在人頭的皮肉,都刮乾淨。人頭被刮得剩下一顆白淨的骷髏後,這些蕃人還會給這些人頭,塗上白漆,然後就整齊的擺放,或掛在自己的家門口。而後看誰家的人頭擺得多,掛得多,那就會被他們蕃人,認為是英雄....」。

「據東蕃記所言。東蕃夷人,是會出草砍人頭的。搞不好還會吃人肉吶?!~~那與這些東蕃的蕃人,同住在笨港,那豈不有如居於虎狼的巢穴,豈不凶險?!」親眼見到了東蕃人,又想起陳第"東蕃記"所言,頓時牛神機一顆心,自直是忐忑不安。於是牛神機,不得不不恥下問,便又問李新;是否真有東蕃人會出草砍頭人,還烹煮人頭的這事。李新聽了,則一派鎮定,笑答說『哈哈~~先生過慮了。確實聽說東蕃島的蕃人,有出草砍人頭之事。不過那是在島的南方,或是深山之中的生蕃,才有出草的習俗。但在笨港一帶的平地蕃人,多是生性溫和善良,並未聽過有出草砍人頭之事。所以先生,大可放心,不必擔憂。哈哈~~』。兩人邊走邊談,已然進入了井字寨的寨門。李新,想著牛神機是第一次出海來到東蕃島,一時興起,便對牛神機提說『先生,既來到了笨港,又對東蕃有許多不解。不如,讓我就先帶先生,到這寨上城樓的瞭望台上。好讓先生可以居高臨下,仔細的看看這東蕃島的景色與風土。不知先生意下如何?!』。牛神機對李新的提議,自是滿口答應,兩人便齊往寨樓上走去。....

笨港總寨,井字寨的寨樓瞭望台上。牛神機與李新,爬上了寨樓高處,居高臨下,俯視整個笨港。由寨樓上望向四方,只見北方是一條大河,蜿蜒入海正是笨港溪;望向南方,則是一望無際沃土千里的草原。轉個身,再向東遠眺,則見濃綠茂盛的樹林綿延無盡,直接遠在天邊重巒疊翠的高山;且見這遠在天邊的高山,一山還比一山高,連霄插漢,山脈峰峰相連,幾高與天齊。逆著偏西的日頭,向西望,則見泊滿大小海船的笨港,碼頭的工人有如螻蟻般的穿梭忙碌。牛神機,站在寨樓上,手拿八卦羅盤,眺望四方後,一時不禁大加讚嘆說『好風水呀。真是好風水呀。不止是好風水,而且是好山好水呀。原本我還以為海外的東蕃,是個雞不拉屎,鳥不生蛋,烏龜不上岸的蠻荒之島。今日一見,才知東蕃島的港口,一片榮景,早已不下月泉港。而且海外竟然有此寶地,真是讓人大感意外呀!!』。李新聽得牛神機讚嘆之言,卻不知其所謂的好風水,是好在那裡?便又問牛神機。

牛神機,拿著八卦羅盤,則一派未卜先知的神氣,口若懸河的,對李新說『李掌櫃的。這是個龍穴啊。就地理風水而言,這穴,就叫"游龍出海穴"。這寨建於此地,後方是連霄插漢的山脈,可說是背有靠山。而且這後方的靠山,山脈高與天齊,峰峰相連,無邊無際,更可謂是向天藉力。所以縱是在小島,但這龍穴的風水氣力,卻是無窮無盡啊。而那北鄰的大河,從深山而出,蜿蜒就像一條龍一樣;到此出海,更就像是一條巨龍的口。所以這風水地理,才叫游龍出海穴呀。正所謂青龍面滄海,白虎藏山中,朱鵲居林間,玄龜臨大河。再加上天時機巧,此時正是風水配置,萬事俱全。所以貧道,敢向李掌櫃斷言,建寨於此,但只要向西出海,將無往不利。而且能得此龍穴之人,必定就是真龍天子,才能有此天降機緣...』。李新並不懂得風水地理,但見牛神機說得頭頭是道,自亦信他八分。

聽得牛神機,讚嘆笨港井字寨的風水好。一時李新,亦滿臉帶笑,滿口應和著,說『先生神機妙算,說的是再準不過了。這幾年來,自顏思齊建寨於此,果是西出海外,無往不利。先是以其武裝船隊,收伏的福建沿海的海盜,繼之先後,又招漳泉流民出海,來此東蕃開港築寨。其武裝船隊,更由數千人,短短數年間,今已擴增至數萬人。乃至北起日本國,經得大明國沿海,南至南洋諸國。於這片廣大的海域,更聽聞其建立了三十六個貨寨。前年,顏思齊的武裝船隊,不但一舉殲滅南下,欲圖謀東蕃的的日本國海軍。去年,其更擊敗,二次前來東蕃勦倭的大明水師參將沉有容。就連得橫行海上的紅夷人,此時亦都懼怕他三分。這幾年來,顏思齊縱橫海上,所向無敵,稱其為當今的海上霸主,亦當之無愧。或許,正亦如先生所言。顏思齊之所以能如此,在海上無往不利;或正是這龍穴寶地,所賜呀...』。

西照的日頭,照得笨港的港灣,一波波浪潮湧動,直有如珍珠般的閃爍著燦爛的光茫。岸邊的碼頭,則見來自福建漳泉的漢人、稚髮的倭人,與腦後留辮、模樣看似金人的東蕃島的島民;彼此間同在東蕃,看似相處融洽,而這更是讓人難以想像的景象。怪不得,號稱半仙的牛神機,要稱說這東蕃島,是塊海外的寶地。畢竟像是倭國人與大明國人,可謂自古以來,便是世仇,彼此不僅水火不容;且大明朝廷更明令─兩國百姓,老死不相往來。而任誰想得到,這倭國人與大明的百姓,卻竟在東蕃島上,彼此共榮共存;甚是唇齒相依。恍若這東蕃島,竟像是個不論蠻夷、倭人與漢人,彼此皆得安居樂業的新世界。此時,任得牛神機,站在寨樓上,看見此情此景,都不禁又要嘆說『唉~古書上有云。東海上有蓬萊仙島。難道這東蕃島,竟就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島。要不,此時大明國都已天災人禍,民亂與戰亂四起。但在這東蕃島上,卻是原本懷抱世仇的百姓,彼此皆和樂,彼此亦再無仇恨。唉~要說這東蕃島,還這真像是陶淵明的桃花源故事中,其所言的─百姓避秦時亂的桃花源呀。喔~~不。應是海外的桃花園啊。難得呀,難得呀,這裡真是好風水,兼好山好水呀。難怪連得人心,都要好了!!』。

寨樓上的李新,一旁聽了,若有所悟,隨即應和著,說『是呀,先生說得好啊。或許正是這東蕃島,遠在海外,自古罕有人至,所以能保有其好風水,與天地間的純真樸實之氣。而人浸潤在這樣純樸的好風水中,自是人心也要變好了。而人心皆好皆善,自又生成好風氣,裨益地理風水。反之,若是一方土地,其人心皆濁臭不堪。要不官員貪婪盤剝,要不百姓彼此仇恨爭奪。如此一來,那就算是原本的好風水,或好山好水,恐也都要被那濁臭不堪,壞的人心,給破壞怠盡。要說,我想,此時的大明國,天災人禍不斷,正是如此呀!!』。聽得李新之言,牛神機不禁,大讚說『嗯~~李掌櫃。雖謙說不懂風水。可你的話,真是一語中的呀。人心與風水,原本相輔相成;而且人心,是最容易壞風水的。正如道家所言:"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"。所謂天地人,實乃一體,榮枯與共,密不可分呀...』。海風陣陣吹拂寨樓,但見一桿龍旗在寨樓上,隨風飄揚。而正當牛神機與,李新,兩人在寨樓上,正意猶未盡的,談論著地理風水之事。當此之時,笨港井字寨,建位寨中央的總寨,顏思齊正召集了一干船隊的頭人弟兄,在議事大堂中議事。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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