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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......笨港井字寨,總寨的議事大堂中,氣氛略顯凝重。主要由原木為樑柱及土塊砌牆,所建的總寨議事大堂,但見顏思齊坐於堂中;而其左手邊的另一章椅子,則坐著一個看似鄉紳的中年人。餘者,另有十幾個船隊的頭人弟兄,則分列議事大堂的兩邊而坐。看似鄉紳的中年人,身穿綢緞剪裁的寬袖袍子,臉上卻是一付愁容滿面;一張豐腴的臉龐,眉頭更都皺成一塊。原來,這看似鄉紳的中年人,名叫黃巽萬,是泉州同安人。且這黃巽萬,亦是在漳洲月泉港經商的海商之一。因海外經商,往往能獲利數倍。正是利之所趨,因而漳泉兩府的鄉紳,但家中薄有資產者,又有門路者;無不人人皆想買船,出海經商;甚是暗地裡,不惜違反朝廷的禁海律令。而黃巽萬,正亦是這將本求利,年年買船出海經商的海商之一。但海外經商,獲利雖豐,風險卻也大。一則,海船可能在海上遇到風暴,讓整船的人與貨,皆沉於大海。二則,讓海商更感恐懼,則是遇到紅夷人的夾板船,劫船越貨。而對海商而言,不論是遇到海上風暴,或是遇到紅夷人的劫船,則往往就是整船的貨物,付諸流水;甚而將本求利不成,反是傾家蕩產。
眼下這黃巽萬,之所以愁眉苦臉,正是數月前,他傾盡家產,花了二十幾萬兩白銀,買了兩船的貨物,從月泉港出海;欲往南方的馬尼拉經商。怎料, 兩艘滿載貨物的貨船,經得數月,卻遲遲未到馬尼拉,甚是在海外失去了消息。直到後來,有一船上的船工,逃回了月泉港。這才告知黃巽萬說,他的兩艘貨船,已再海上被荷蘭的紅夷人所劫;且是連貨帶船帶人,都被劫走。當下黃巽萬,聽到這個海船被劫的噩耗,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。畢竟黃巽萬的二十幾萬白銀的家產,可都壓在這兩艘貨船上。因而這兩艘貨船被劫,豈不要讓他傾家蕩產。所幸,黃巽萬想起─兩艘貨船從月泉港出海前,他為了貨船在海上的安全起見,曾向李新租了兩支"中國海商聯盟"的護船旗;且一船繳交了二千兩白銀的報水稅,兩船共繳了四千兩白銀的報水稅。
「當初李新曾對我說。只要向聯盟租了護船令旗,並繳交了一船二千兩白銀的報水稅。那貨船若是在海上被劫,聯盟就會依約,照價賠償所有損失。今我已向聯盟租了護船令旗,繳了二船四千兩白銀的報水稅。照這樣說,那我的貨船在海上被劫,聯盟就該照價賠償我的損失。不管真假,死馬也得當活馬醫,我總得試試。否則我真就傾家蕩產了....」正作此想,當時黃巽萬,這便找上李新索賠。但李新是個機巧的生意人。生意人的行事,慣以謀利為本,原本重利輕義。兼之黃巽萬索賠金額,實在太龐大。且黃巽萬的貨船,之所以會在海上被紅毛所劫;此亦屬黃巽萬的船工,未依聯盟的規定行事。於是李新,恨不得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,索性兩手一攤,對黃巽萬說『黃老板呀。當初我清清楚楚的跟你講。向聯盟租護船令旗後,你的貨船出海後,得先往浯嶼島暫泊。以待聯盟安排武裝船隻護船。但你怎麼就沒對你的船主講清楚。讓他出了月泉港後,就直接南航往呂宋。現在可好,出了事了,貨船被劫了。這是你自己的疏忽,並非是我的錯。你來找我索賠,我那有辦法呀。我李新也只是捧人飯碗,混口飯吃而已。一切總得照規矩行事呀...』。
正因李新,不但拒絕索賠,將事推得乾乾淨淨,且還將黃巽萬貨船被劫之事壓下,亦沒上報。這可氣得黃巽萬,心狂火著。畢竟這黃巽萬,可也是個地方上的鄉紳,算得上是有點權勢,且與地方官員有些關係的。因不堪白白損失,黃巽萬便四下打聽。這才又聽說,泉州同安縣守庫房的小吏鄭善繼,他有一個兒子,小名叫鄭一官。而且據說這鄭一官,還在東蕃島的中國海商聯盟船隊中,身居要職。因而黃巽萬,便使了大把銀子,請託鄭善繼;希望鄭善繼能派個人,帶他到東蕃島,為他引薦鄭一官。「有錢能使鬼推墨」鄭善繼收了大把銀兩後,果便叫他的次子鄭芝虎,帶著黃巽萬;一道搭船渡過黑水溝,來到了笨港。
黃巽萬,渡過黑水溝,來到笨港後,經得鄭芝虎的引薦,果是順利見到了鄭一官。一見到鄭一官,黃巽萬便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,向其哭訴海船被紅毛所劫之事,且黃巽萬更亦出示向聯盟租護船令旗,及繳交報水稅的憑據,盼聯盟能主持公道。「掛有聯盟護船令旗的貨船被劫,笨港總寨這邊卻居然一無所知」鄭一官獲知此事後,認為茲事體大,並非賠錢了事的問題。況且這黃巽萬,還是透過父親鄭善繼,再經得親弟鄭芝虎帶來請託。一則,鄭一官,年紀雖輕,卻是個善於攏絡人情世故之人。二則,鄭一官亦正想大展本事一翻,不想在自己的父親及弟弟面前,失了自己的面子。因此鄭一官,當下便允了黃巽萬,說是必會將黃巽萬貨船被劫之事,匯報給了中國海商聯盟的大統領顏思齊。以讓大統領顏思齊,親自為他主持公道。...xxx
總寨議事大堂中,這日,顏思齊召集了船隊的頭人弟兄,來到堂中議事;正是為了商議黃巽萬的貨船,被紅毛所劫之事。船隊弟兄分列而坐,氣氛略顯凝重的議事大堂中,經得黃巽萬,將貨船被劫的始末,匯報給顏思齊得知後。此時堂中,立於顏思齊之旁,身居參謀之職的鄭一官,率先便開口,問說『大哥,黃巽萬黃老板,這二艘貨船,據逃回的船工所描述,應是被荷蘭人所劫。而且林老板的二艘貨船,都是有向我們租護船令旗,並繳報水稅的。這事咱們該怎麼處理啊?!~~黃老板是同安縣地方上有名望的鄉紳,咱們可不好虧待了他。還請大哥發落!』。黃巽萬,苦著一張臉,接著鄭一官的話,慌忙又補充著說『大統領啊。我這二艘貨船,一船的貨物,約是十萬兩白銀。當初出月泉港之時,都已具明細,向咱中國海商聯盟通報過。對了~~是向李新租護船令旗的,憑據都在此。是以一船二千兩白銀,租了護船令旗,繳了報水費的。誰知,就在往呂宋的海路上,竟被荷蘭的私掠船隊所劫。連人帶船,包括整船的貨物都被劫走。唉呀~這真是會要我的命啊。這二艘被劫走,我恐怕是要傾家蕩產啊。還請大統領,能為我主持個公道!』。
顏思齊聽了黃巽萬的話,似甚感訝異。因為有兩艘向聯盟租護船令的貨船,在往馬尼拉的海道上,被紅夷所劫。時間都已經得數月,可笨港這邊,卻居然都無人得知。不止顏思齊不知。當下顏思齊問了堂中的弟兄,而所有弟兄中,竟亦無人得知。「怪哉~向聯盟租護船令旗的貨船,我聯盟都定會派武裝船艦,為其護船。亦或是由我武裝船隊轉運其貨。怎得我武裝船隊,被紅夷所劫,在笨港總寨,居然無人得知?~這未免事有蹊蹺!!」正因覺得事情,有點不合常理,於是顏思齊,便又向黃巽萬詳問。這才得知,原來黃巽萬的兩艘貨船,根本就沒聯盟的武裝船艦,為其護航。「既繳了報水稅,又租了護船令旗,卻怎沒聯盟的武裝船隻護航?!」一時,眾人心中皆感訝異。再詳問,這才明瞭,原來黃巽萬的兩艘貨船,皆是第一次向聯盟,租護船令旗。兼之,或許是貨船上的船主疏忽,兩艘貨船,自月泉港出海後,竟未先到浯嶼島泊船;以等待聯盟的武裝船艦,為其護航。而是兩艘貨船,出月泉港後,便逕往南航,直接航往馬尼拉的航道。
聯盟的武裝船隊,對於租旗護船的船戶,通常都是會告知─待其貨船,出了月泉港後,得先往浯嶼島泊船,以等待聯盟安排武裝船艦,為其護航。亦或是其貨船,可以先航到台灣笨港。爾後,海船暫泊於笨港,一則可以選擇,貨物由聯盟的武裝船隊,為其轉運。二則,不論北航或南航,亦可選擇,由聯盟派武裝船艦,為其護航,以保障其貨船在海道上的安全。但顯然,黃巽萬的兩艘貨船,或是第一次租旗,竟是全然的疏忽,聯盟的護船規矩。顏思齊,進而問黃巽萬,說『李老板。當時,你向李新租令旗之時,李新是否有將聯盟護船的規矩,詳加告知?~要你的貨船,出月泉港後,暫到浯嶼島泊船?!』。黃巽萬,支支吾吾了半晌,只說好像是有,又好像沒有。當下顏思齊,便將黃巽萬,當時向李新租護船令旗的憑據,攤開給黃巽萬看。卻見憑據上,白紙黑字,清楚寫著─「租護船令旗的貨船,出月泉港後,得先往浯嶼島暫泊,以待聯盟武裝船隊護船!」。正是暑熱之時,總寨議事大堂雖是寬敞,卻也難免悶熱。這時只見黃巽萬,見得租旗憑據上,黑紙白字,寫得清清楚楚,明顯是自己的疏忽。一時,但見黃巽萬,一付手腳發慌的,以衣袖猛擦汗。
『大統領啊。可是~~可是~~我一艘船,可是~~花了二千兩白銀,繳報水稅的呀』自知理虧,黃巽萬頓顯張口結舌。只見黃巽萬,滿嘴慌得,直又說『這怎麼說呀~~我是有點疏忽了。但聯盟既收了錢,總該給我個公道呀。不能這樣撒手不管呀~~』。此時堂中,坐於左側首席的財副統領楊天生,聽得黃巽萬辯解,便說『黃老板。你兩艘貨船,被紅毛所劫,這完全是出於你自己的疏忽。既是你有錯在先,這又怎能要聯盟給你賠償。但平心而論,聯盟確實也沒安排武裝船艦,護航你的貨船。所以論理,或許我們可以將你租旗,所繳四千兩白銀的報水稅,退還給你。這樣做,已經算是對你仁盡義至了。還請黃老板斟酌!』。黃巽萬,兩艘貨船被劫,損失超過二十萬兩白銀。而照楊天生所說,聯盟卻只願退還給他四千兩的報水稅,就算兩不相欠。損失二十萬兩,只拿回四千兩,這對黃巽萬而言,簡直是杯水車薪,完全沒什麼作用。一時黃巽萬,急得眼泛淚光,"噗嗵"一聲,雙膝一軟,居然跪倒在地,滿嘴懇求的直嚷『大統領,不能這樣呀。不能這樣呀。這不是要置於黃巽萬於死地嗎?!~~大統領~~求你救救我呀。要救救我呀~』。此時卻見顏思齊,似乎從剛剛,便始終都專心的看著,手中那張黃巽萬租旗護船的憑據。猛然見得黃巽萬,跪地猛磕頭,顏思齊這才趕緊起身,將其扶起,並說『黃老板。當初我組織這武裝船隊,原本就是幫咱們河洛海商,免於在海外,受到紅毛人的欺凌。今日你既租我們的令旗,你的貨船被紅毛所劫,我們怎能放任不管!』。
繼之,見得顏思齊,略轉頭,便又對楊天生說『二弟,咱們做生意,就是要講信用。尤其咱們船隊,做海上的租旗護船生意,更該以誠信第一。當初,咱們跟船家船戶,怎麼約法三章的。今日,這租旗狀上,黑紙白字,寫得清清楚楚。咱們就得照著這個規矩走,該怎麼做就怎麼做。當初一船貨物,咱們收了人家二千兩白銀的護船稅。狀上寫明,若是海上被劫,則損失多少,咱們就照價賠償,一毛不少。而倘是海是遇到暴風,或意外損失,則折半賠償!』。頓了一下,顏思齊,拿起手中租旗憑証,又說『而且這租旗護船的憑証上,咱們也沒言明─倘沒咱們的武裝船隻護衛,倘貨船被劫,咱們就不負賠償之責。所以照說,應是船戶,向咱們租旗護船開始,咱們便得對船戶,負全責。而黃老板,之所以疏忽,沒將貨船泊在浯嶼島,以等待武裝船隻護航。這是因為咱們的疏忽,沒當黃老板的貨船在月泉港之時,咱們便派人上船,以引導黃老板的貨船,往浯嶼島泊船。所以今日,黃老板的二艘貨船,在海道被紅毛所劫。算來,這是咱們武裝船隊,護船不力所致。所以理當,照租旗憑據上所言,按全額照價,賠償給黃老板。而且咱一船,還要再多賠償五萬兩白銀,給黃老板。以做為二艘貨船上,船工的安家費,及船只的補償。照此算來,聯盟當就是該賠償黃老板,三十萬兩白銀才是!!』。
『黃老板~~對你被劫的二艘貨船。聯盟賠償你三十萬兩白銀,做這樣的補償,你可滿意?!』絕路逢生,黃巽萬乍聽得顏思齊之言,恍若以為是自己在做夢,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堂中眾兄弟,頓時亦是一陣騷動。黃巽萬,頓更又是跪地磕頭,直破涕為笑的感謝。賠償之事,既有了解決與定調。當下顏思齊便命人,先將黃巽萬帶出議事大堂,安排其往寨中的客房安身;以等待總寨為其辦理賠償之事。當然海船被紅夷所劫,談論賠償之事,這只算是事情做了一半而已。另一半的事,當然就是總寨的眾兄弟,要商議─「如何把這貨船,被紅夷所劫的巨額虧空,給補回來?」。這不,黃巽萬前腳剛離開議事大堂,見得座中的陳勳,已是心直口快,大聲的嘆說『大哥呀。這三十萬兩的白銀,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。咱們租旗護船,一艘貨船,也不過就是收二千兩白銀的報水稅。十船,也不過就是二萬兩。百船,也才二十萬兩而已。這三十萬白銀的虧空,幾乎等於是把咱們聯盟一整年,租旗護船的報水稅,都給填上了。要是這三十萬兩的虧空,沒填平。那咱們弟兄在海外,可怎活下去呀。難不成,咱幾萬船隊弟兄,都去喝西北風不成?!』。
鐵骨張弘,接著陳勳的話,則橫眉怒眼的,罵說『哼~這三十萬兩白銀的虧空,要怎麼填平。這還用說。是紅毛劫了我們的船,當然這三十萬銀兩,也要從紅毛的身上拿回來。照往例,他紅毛劫咱們的貨船,那咱們自當也就劫他們的船劫他們的貨,來填平這虧空!』。鄭一官,繼之,亦說『二位兄長,說的是呀。而且咱們,也不是沒有警告過紅毛。要他們別劫,掛有我們聯盟令旗的貨船。可他們卻依然故我,完全沒把咱們的警告,放在眼裡。既是紅毛,不義在先,那就別怪我們以彼之道,還之彼身。大哥,你說是不是。還請大哥下令。好讓我們兄弟,率船隊出海,去劫紅毛船,來做為補償...』。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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