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..議事堂中,鄭一官唸頌完沉有容的密函後。一時堂中眾人,面面相覷,沉默良久。這時但見楊天生,對身邊的楊六楊七,使了使眼色。朱雀船隊統領,楊六會意,當即率先開口,大言喇喇的說『哼~大明水師軍,有幾兩重,難道咱們不知道嗎?這個關在門內足不出戶的老將軍,說要勦我們,還要將我們斬盡殺絕,未免也太誇口。真是不自量力。但李新跟袁八造反,關咱們什麼事?為什麼現在,咱們要去替他們這兩個混帳,揹這個黑鍋。照我說,這李新跟袁八,真是咱們"養老鼠、咬布袋";好事沒有,還給咱們帶來一大堆的麻煩。現下可好了,大明國的水師軍,把這亂民的帳都算到了我們頭上,要我們挑糞。照我說,不如咱們就自己清理門戶,派支武裝船隊,去把那些亂民給滅了。算給那個老將軍一個交代。這事也就了了。嗯~~也不需勞煩別人。如果大統領答應,我楊六楊七兄弟,立時便可率我朱雀船隊的弟兄,前去把這些亂民給滅了。這樣大家都省事!!』。

鄭一官,聽得楊六之言,頓時臉色惶然,立時反駁,回說『楊統領,此言差矣。一則,李新及袁八所率之義軍,原本亦是我們袁八島貨寨的弟兄。既是我弟兄,我們怎能手足相殘。倘若弟兄向我們求援,我們反卻派船隊去滅他們。如此一來豈不要讓人寒心。二則,李新與袁八島的弟兄,之所以起義反明。乃是因為大明國苛政猛於虎,貪官污吏盤剝百姓,百姓因不堪荼毒,這才揭竿起義。弘武義軍所到之處,飽受百姓擁戴,這亦是不爭的事實。而且大哥,當初之所以招百姓流民出海,不也是為了替百姓謀生計嗎?~今日弘武義軍,之所以興正義之師,正也是為了替百姓出頭,以抗官府之盤剝。所以,倘我們去勦滅義軍,這豈不是站在官府那一邊,為虎作倀。這豈是我們該做之事。倘是我們這樣做,那恐是要讓百姓,皆對我們寒心啊!』。鄭一官,言語越說越激動,情義所致,一派慷慨激昂,繼之又說『大哥,我們當站在百姓這邊,民氣可用。只要大哥給我一支武裝船隊,我願率軍,登岸福建。大明水師軍,不過就是一堆膿包,根本不堪戰。不出十天半個月,我鄭一官擔保,必能拿下福建海疆。屆時,我們就能在大明海疆擁有港口,貨物南來北往,再也不需仰人鼻息。此後,亦再不需窩居在這荒僻的東蕃海島上。大哥,如此才是大計啊~』。

「興兵海上,佔領福建,衣錦還鄉」正是當初鄭一官,唆使李新揭竿起義的企圖。但鄭一官的如意算盤,縱是口口聲聲,為了百姓出頭,為了反抗大明貪官汙吏盤剝;可卻並未受到青睞。這不,白虎船隊的統領劉香,見得鄭一官那一付慷慨激昂之狀,立時出言相譏,語中帶刺的諷說『呵呵~鄭公子啊。我劉香真是有眼不室泰山。原本我還以為鄭公子,是一個只知道為自己謀好處,唯利是徒之輩吶。怎到今日,我才知道,原來鄭公子是一個胸懷天下百姓,大仁大義之人』。話鋒一轉,劉香一張黝黑的臉上,滿臉皮笑肉不笑的,反唇相譏又說『呵呵~不過鄭公子啊。你大仁大義,不雇自己的生死,想造反起義,解救天下蒼生,是讓人佩服。但可別拉我們做墊背啊。我劉香可是還想多活幾年吶』。

五短身材的劉香,說著說著,便翹起了二郎腿,斜睨著鄭一官,毫不掩飾的,露出滿臉的不屑神色。畢竟這劉香,向來就瞧不起鄭一官,打心裡就認為鄭一官,之所以受賞識;靠得就是他那滿肚子的詭計,機關算盡與逢迎諂媚。所以這劉香,倒也未必就是不喜"弘武義軍",在福建海疆,興兵起義。只是見鄭一官,一心慷慨激昂,說想率軍,登岸福建海疆,與弘武義軍,裡應外合;而這倒讓劉香,硬是想跟鄭一官唱反調。畢竟,倘真的讓鄭一官,率大軍,率先登岸福建海疆,那往後鄭一官在武裝船隊中的地位,恐將遠高於劉香。搞不好,到時連得劉香,也得聽命於鄭一官。而這正也是劉香,所不願見到的。便見劉香,反調唱到底,索性自出了個主意,又說『呵~~照我說。李新跟袁八這種貨色,也不必咱們在這裡,費這麼多口舌。這兩個賊,要興兵造反,要打砸燒搶,那是他們的事。但連累到了咱們,那這兩個王八烏龜,就該死。不如,就讓我劉香,拿著板斧,去把他們的頭剁下來,送去給那個水師軍的老奴才,也就是了。這樣往後,大家還是照舊過日子,井水不犯河水。啊~要是那個水師軍的老奴才,還是要跟咱們過不去。那我劉香,就拿板斧,去連他的頭也給剁下來。這不就什麼事都沒了。呵呵~』。

二八兄弟中,排行第二的財副統領楊天生,聽著劉香的話;一時嘴角,不禁起了笑意。估量一下議事堂中的氛圍,正也是到了楊天生,認為該出手的時候。見得楊天生,語氣不緩不急,一派態度不偏不倚,故作公正持平的說『各位兄弟。當前情勢險峻。所以我們兄弟手足,更當齊力合力,團結一致,將矛頭對外,才能度過難關。不然,要是兄弟們因想法不同,而將矛頭對內,那也只會更增內鬨紛亂而已。嗯~對於我們該如何面對,李新興兵海上這事。我認為,一官,剛剛說的也有理。義軍原本也是我們袁八島貨寨的弟兄,確實我們亦不該手足相殘。而且義軍,乃是因不堪暴政,為百姓出頭,我們更沒有理由,要滅了他們。 縱是如此,但我們卻也不該與義軍同聲一氣,甚至揮軍西進。畢竟我們武裝船隊,與義軍,大不相同!』。

楊天生,轉向言思齊,繼之又說『大哥。這事不得不慎。李新所率的義軍,原本就盡是大明百姓,受迫害的百姓揭竿起義,殺貪官地主,自是受到百姓普遍擁戴。但我們武裝船隊,主要的骨幹,現下都還不乏是日本國的武士與浪人。且不說,先前那姓沉的老將軍,已斥責我們是奸民勾結倭寇。而大明國的海疆百姓,數百年來,受盡倭寇侵擾,更是對倭寇恨之入骨。因此就算咱們武裝船隊,趁著李新興兵海上,揮軍西進。屆時,恐怕大明國的官府與百姓,也會認為是倭寇侵擾海疆;而非百姓揭竿起義。既是倭寇侵擾海疆,百姓豈會再擁戴我們。嘉靖年間,倭寇王王直,率四萬倭軍,興兵海上,與大明國交戰。前車之鑑猶未遠。到時,怕就是百姓,反而會與官府,同仇敵慨,聯手對外,一起抗倭哩。如此一來,既無民心,亦無優勢,那咱們又那來勝算呢!!』。

鄭一官之所以,一心盼著揮軍西進,登岸福建,其存心,無非是希望能在家鄉父老面前,逞逞威風;甚或讓他的父親,對他另眼看待。但楊天生,雖亦是泉州同安人,可楊天生自幼稱於日本國,亦心在日本國。換句話說,大明國對楊天生而言,只不過就是個陌生的國度。大明國既無親朋好友,就算率大軍登岸,亦不算衣錦還鄉;這也難怪楊天生,並無意涉入其亂事。而楊天生的一翻話,自是有其份量。畢竟就二八兄弟,或武裝船隊而言,楊天生的地位都僅次於顏思齊;可是遠在鄭一官之上。況且楊天生,善於人情世故,平日對人玲瓏周到,自是亦頗得人心。議事堂中,便見得楊天生話剛講完,座中眾人已是頻頻點頭。

顏思齊聽了楊天生的話後,並不置可否,然心中卻也已經有了個底。畢竟嘉靖年間,王直招四萬倭軍,興兵攻打大明國,已留下萬世罵名;而顏思齊,可並不想再步上王直的後塵。當下,顏思齊,只是又詢問了座中,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的意見。但這李魁奇,向來只是一條腸子通屁股,對顏思齊的命令,唯命是從。因此李魁奇,當下亦就只是回覆說『聽從大統領的命令』。於是顏思齊,轉而又詢問玄龜船隊統領高貫。高貫與其"合興五虎",原本就是代表「合興商號」。而「合興商號」的大掌櫃黃明佐,則是一個傳統的海商;向是主張和氣生財,以和為貴,事緩則圓。因而這高貫與其合興五虎,秉持黃明佐之意,自是亦不讚同興兵海上;甚或登岸大明,與弘武義軍,合流造反。情勢至此,大至已底定。縱是李新派來求援之人,聲稱義軍所到之處,萬民擁戴,百姓高呼萬歲。但顯然,此時在議事堂中,鄭一官已是孤掌難鳴。


議事堂中,總合各家兄弟所言,顏思齊終於拍板,說『經得各位兄弟各陳己見。對於李新興兵起義之事,看來解決之道,態勢似也已明朗』。見得顏思齊,繼之又說『一則,我們武裝船隊,確實是不該藉著李新興兵起義,而登岸福建,介入這亂事。且不說我武裝船隊中的骨幹,多為倭國武士與浪人。畢竟這亦有違我們當初,不犯大明一草一木的誓言。二則,李新義軍,當初亦是我袁八島貨寨弟兄。所以我們亦不該手足相殘。但李新興兵起義,卻已嚴重影響了我們的航運。月泉港被封,水師參將沉有容,更將李新興兵之事,怪罪於我們。所以這事我們也不得不管。斟酌情勢。當前我們能做的,或許就是讓人去規勸李新與袁八,將義軍散去。讓福建海疆,再恢復平靖。但是"上轎容易,下轎難"。李新與袁八既已興兵起義,未必就肯自行把義軍散去。或是義軍也未必肯自行散去。所以我們得派一支武裝船隊去,以足夠的武力威嚇李新與袁八,讓其不得不降...』。聽得顏思齊拍板,說是要派人去勸降李新,並將造反義軍散去。但見白虎船隊統領劉香,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,及朱雀船隊統領楊六楊七兄弟,立時挺身而出;爭先恐後,想搶這功。反觀鄭一官,見得情勢如此演變,此時可謂大為驚惶。

鄭一官,當然感到驚惶。因為李新之所以興兵起義,原本就是受鄭一官的唆使與脅迫。而且鄭一官還口口聲聲,向李新保証─說是只要其興兵海上,造出個勢,那笨港的數萬大軍,隨後就到。只是眼下,顏思齊拍板決定的,卻竟成勸降李新,與將義軍散去。這還不打緊,讓鄭一官更心驚的是,萬一顏思齊是派劉香,李魁奇,或是楊六楊七,去勸降李新。屆時李新,走頭無路之下,恐難免將鄭一官唆使脅迫之事;一五一十的,給全供了出來。倘真如此,那鄭一官往後,豈在武裝船隊中,還有立足之地。再別說劉香、李魁奇及楊六楊七,原本就與鄭一官各有心結,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。因而倘是讓其抓到把柄,那鄭一官,恐是要被置於萬劫不復之地。

「不成。決不能讓劉香,李魁奇,還是楊六楊七兄弟,率武裝船隊,去勸降李新。否則我鄭一官就算完了。事到如今,既已不能率武裝船隊,揮軍西進,登岸福建海疆。那要解決李新,還不如就我親手去處理。只要來個見血封喉,讓他李新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,那這事也就算是解決了。而我也能全身而退!」驚惶之間,尋找生路,鄭一官乍想及此,再不猶豫。見得鄭一官,隨即亦挺身而出,並向顏思齊自動請纓;聲言願率武裝船隊,前往福建海疆去勸降李新。

鄭一官,白虎船隊統領劉香,青龍船隊統領李魁奇,與朱雀船隊統領楊六楊七兄弟,盡皆自請;願率武裝船隊,前往福建海疆,去勸降李新與袁八,並將揭竿起義的弘武義軍散去。至於要派誰去招降李新與袁八,顏思齊自有其考量。「劉香,行事鹵莽。李魁奇,憨直不知變通,楊六楊七兄弟,則嗜殺成性。若讓其率武裝船隊,到福建海疆,去勸降李新袁八。一則,屆時彼此不相讓,恐讓武裝船隊的弟兄,與義軍的弟兄,手足相殘,血流成海。二則,萬一遇到大明的水師軍船隊,一個不慎,擦槍走火,恐成事不足,反釀大禍。...率船隊到福建海疆勸降李新袁八,並將 義軍散去,這可是個細活,非得心思慎密,行事能變通者不可。而鄭一官的父親,在泉州府為官。若是想解決義軍的問題,這何嘗不是一條可以與官府;或與水師參將沉有容,相通的門路。看來,若想勸降李新與遣散義軍,眼下鄭一官,當是不二的人選...」正做此考量,當下顏思齊便決定,授命由鄭一官率武裝船隊,即日啟航,前往福建海疆;以勸降李新袁八,並將義軍散去。...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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