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大學聯考第一天,考完了上午的國文與英文後。中午的時間,是由學校統一訂便當,發給每一個學生當午餐。由於非考試時間,考場教室都關起來,不準進入。所以拿了便當後,學生便多三三兩兩,或聚在樹蔭下,或是聚到走廊上;彼此邊吃便當,邊熱絡的討論起剛剛考試的答案。考場校園角落裡,可能有的是重考生,所以還有父母,甚是全家都還陪考的。就見那考生吃飯,一旁還有人拿扇子搧風,有人拿毛巾幫忙插汗,還有人忙著遞茶水;活就像是古時候的舉子進京趕考,身邊跟著一群伺候他的奴才一樣。但由此卻也可見「天下父母心」。畢竟為人父母者,無不希望自己的子女,能在大學聯考一舉中第;甚或自此能步上康莊大道,出人頭第。

譬若,顏程泉的父母,就在聯考前的前兩晚,也特地帶了顏程泉到清水鎮三百年大廟的「紫雲巖觀音廟」去拜拜。從一樓的觀世音菩薩,拜到二樓的一大堆不知道什麼神,又拜到三樓的三尊釋迦牟尼佛。還拜了側殿的文昌帝君,並且還求了好幾個符,讓顏程泉帶在身上;以求考試順利,金榜提名。也不止到「紫雲巖觀音廟」,去求好考運,還到「媽祖廟」去求媽祖保佑。當然庄裡,供奉開台聖王鄭成功的「鎮元宮」,還有清水大排旁的「土地公廟」更是去拜了好幾次。還有家裡,供奉在灶頭的「灶烘公」,以及舊家三合院的神明廳內,供奉的顏家祖宗十八代,亦無不個個燒香拜盡,與虔誠祈求。總之,為了顏程泉的考運順利,顏程泉的媽媽,可說也是什麼神都拜盡求盡。也不止中國的神明拜盡,倘若耶穌基督或是上帝耶和華,可以保佑考試順利的話。那大概顏程泉的媽媽也會毫不猶豫的,帶顏程泉去拜耶穌基督,以求好考運。而且也不止是顏程泉的父母如此,班上的同學的父母,多半也都是如此。所以聯考這日,每個同學隨便往口袋裡一掏,大概也都能掏出一大堆平安符之類的東西。甚至有的同學,像是陳賜仁林永誼與白標成一夥人,還曾拿出身上帶的符來比較,看看誰帶的符比較多。好似身上的符帶的比較多,有比較多的神明保佑,考試也就會考得比較好。

正午時分,陽光白花花的考場,這方教室走廊的同學,還在吃便當;那方樹蔭下,卻見好些個同學都圍在一起七嘴八舌,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般。

『ㄟ考試的答案出來了。白標仔那裡有一張補習班發的國文的答案卷。你們要不要趕快去對對看!』見得鄭敏龍,半帶著緊張的神情,走過來說。這時,這方走廊邊正在吃便當的同學,才知道,原來是有補習班,已經將上午考的國文科的考卷及答案,影印出來發放。話說,這些台中市的補習班,為了競相爭取招收重考生,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;也真是各各補習班,無不皆想在大學聯考的考場上,各顯神通。上午考的國文科,也不過才經過一兩個小時的時間,而且考生交卷時,是必須把答案卡與考卷一起繳交。換句話說,就是大學聯考的考卷,都是不準把帶出場的。卻不知道這些補習班,是如何取得考卷,並且短短的時間內,將考卷填上答案;還影印成傳單出來發放給考生。據老師說,這些補習班都是在大學聯考中,也有派人報名考生,進考場去考試;然後這些假考生,都很快就交卷,還偷偷把考卷夾帶出考場,交給補習班。亦有傳聞,說是補習班買通了監考老師。所以監考老師,一拿到考卷,尚未到考場前,就先躲到廁所去,用照相機把考卷給拍下;而後再把相機的底片,交給補習班。所以這些補習班,為了顯示自己對大學聯考的本事,便能在學生剛考完試;甚至是考生剛走出考場,便能拿到補習班發放的答案卷。總之,聽說有補習班發的答案卷,有些同學為了確定,一些自己比較沒信心的答案,答得對不對。一時有好些個同學,半帶緊張的心情,便都趕緊趕過去對面的樹蔭下,去看補習班發的答案卷。

考場的樹蔭下,但見一群同學,圍著補習班的答案卷,人人臉上盡是緊張與迫切,無不想知道自己考得好不好。或見有人,原本沒信心的題目,用猜的猜對了;頓是滿臉的興奮之情,手足舞蹈,欣喜不已。卻也有同學,原本以為答對的答案,卻是錯的;頓是垂胸頓足,懊腦扼腕不已。這時,剛吃完便當的顏程泉,見得樹蔭下一大群同學,或悲或笑的,圍在一起對答案,原本也想過去看看。但顏程泉都還未走到樹蔭下,半途卻出現一個人,將顏程泉截住,突如其來的打招呼。『嘿~顏程泉。你還記不記得我。我跟黃江俊,曾經到你家住過!』半途殺出之人,有點陌生,但顏程泉卻覺得眼熟。經他提起班上同學黃江俊的名字,頓時顏程泉才想起─原來眼前之人,是清水高中高二的學生,亦是班上同學黃江俊的好朋友;似乎黃江俊都叫他阿嘉。所以顏程泉也只知道,他的外號叫阿嘉。至於阿嘉說,他曾跟黃江俊,到顏程泉的家住過;確也有此事。而且那是高三上學期的事。原因是,因為黃江俊與阿嘉都住在台中市,而從台中市搭公車到清水高中上學,必需花上一小時的時間;而且交通也不方便。所以當時黃江俊與阿嘉,便想在清水鎮找個房子租屋住,以免去每天台中清水的通勤之苦。當時黃江俊就問顏程泉,家裡有沒有空房子或空房間,可以租給他住。正巧顏程泉家,有一棟剛買不久的透天厝。房子雖是位在鄉下,不過離高美路不遠;而高美路每天都有公車,可以到鎮上的公車站。算來到清水高中上學,也還算方便。

房子空著也是養蚊子,而且讓同學住,也算是幫同學的忙。所以顏程泉就把黃江俊想租房子的事,告訴媽媽;而媽媽也答應了。於是隔天,顏程泉便帶著黃江俊,與他高二的朋友阿嘉,一起從鎮上搭公車,順著高美路來到四塊厝;再從四塊厝,走路到家中的那棟空房子。爾後,黃江俊與阿嘉,便就在顏程泉家的空房子住下。鄉下人總是人情味濃,也不太計較金錢。雖說是空房子裡,除了二張書桌外,什麼家俱都沒有;但顏程泉的媽媽,卻也並不想向黃江俊及阿嘉收租金。算是免費供他們居住。雖說黃江俊與阿嘉,也僅在顏程泉家的空屋,住了一二個月。後來或為了上學方便,或為日常生活方便,即又搬到鎮上的另一個同學家,租屋住。不過這阿嘉,似乎也是個頗有人情味,與知恩圖報之人。雖然顏程泉與他並不熟,但這日在考場上,他卻似乎是專程來找顏程泉的。這不,才在考場遇到顏程泉,阿嘉打過招呼後,即熱忱的開口問說『ㄟ顏程泉。今晚你要不要到我家住。我家就這離這裡不遠。這樣你也就不用再回清水,然後明天又要再搭車來考試』。

老實說,顏程泉也不知這阿嘉是來陪考,偶然巧遇,還是專程來找他。總之,顏程泉很容易暈車,害怕搭公車,今日從清水搭公車來台中考試;雖是勉強忍住沒有吐,卻也是一下車來到考場,就是胃中一陣翻攪,乾嘔了好一陣。及至上了考場,仍覺頭暈不舒服。正巧這阿嘉說他家就住考場附近,又邀顏程泉去他家住一晚,以免去舟車之苦,方便考試。當下顏程泉也只想到自己很害怕坐公車。且要是今天考完試,坐公車回清水,明天一早又要再搭公車來台中;難保顏程泉不會吐個七昏八素。況顏程泉以為,阿嘉還有邀其他同學,譬若黃江俊等人,一起到他家住。所以顏程泉便也沒作多想,即答說『好啊~阿嘉你家住在附近。那我就去你家住一晚好了!』。下午,還有一堂的三民主義要考。而顏程泉既說要阿嘉的家住一晚,阿嘉便即回說『ㄟ下午,你們還要考三民主義吧。那這樣,我就等你們考完試,再來這裡找你,帶你去我家!』。...


襖熱的七月仲夏,白花花的炙熱陽光,把萬頭鑽動的考場,曬得像是個熱烘烘的烤爐。下午二點多,莘莘學子又入考場,考三民主義。考到了三點多,鐘聲響起,總算是結束了第一天的考試。清水高中的學生,正在各班導師的招呼下集合,準備再搭車再返清水鎮。白花花陽光下,人潮擁擠,萬頭鑽動的考場,阿嘉果然沒失約,又準時來到考場找顏程泉;說要騎機車載顏程泉去他家住。於是顏程泉興之所致,沒頭沒腦,便告訴導師劉邦偉,說他要要在台中的朋友家,沒有要搭公車回清水。而劉邦偉教了顏程泉一年,多少也知道顏程泉行為乖張;便也僅點點頭,沒說什麼。隨後,臨時起義的顏程泉,即隨著阿嘉先行離開考場,也離開三年六班的同學;沒入了考場擁擠的考生人群中。原本,顏程泉心裡想的,是以為阿嘉還有邀其他班上的同學到他一起到他家住,至少還會找黃江俊才是。及至坐上阿嘉的一輛越野機車,顏程泉問起阿嘉,還有誰要去他家住。這時阿嘉卻是回說─沒有其他人,只有顏程泉一個。倘是好幾個同學,一起到阿嘉的家住也還好。但猛然驚覺,居然只有自己一個人要去阿嘉家住,頓讓顏程泉不禁感到後悔。畢竟顏程泉是個有點怕生的人,況阿嘉也不是很熟的朋友,算是點頭之交而已。繼之,顏程泉不免又想起,或許這阿嘉只是到考場去閒逛或陪考,只是巧遇顏程泉。所以阿嘉也可能也只是客套的,問顏程泉要不要到他家住而已。但顏程泉居然卻這麼沒頭沒腦的,就要跑到人家的家裡住,未免也有點厚臉皮。然而木已成舟,顏程泉又不能半路,要求阿嘉再把他載回考場。而且就算再回考場,班上的同學可能也都已搭車回去。莫可奈何下,顏程泉雖是有點後悔,卻也只好硬著頭皮,一個人到阿嘉家住。然而讓顏程泉更後悔的事,卻還在後頭。

阿嘉的家,事實上距台中商專的考場,也還有段不算短的距離。騎機車還得花上一二十分鐘的時間。甚且像是已離開了台中市的高樓林立的鬧區,來到了比較像是鄉下的郊區。這距離,或許比顏程泉從家裡,騎機車到清水高中的距離還遠。景物也有點類似清水的鄉下,舉目所見是一大片的農田,二線道的道旁,有些零星有些房子。而阿嘉家的房子,也與顏程泉家有點類似,就是座落於田地路旁的一棟透天厝。或是抱著投桃報李之心,所以阿嘉招待顏程泉也還頗為熱忱。不但把他自己的房間,讓給顏程泉住,還特地去搬了一台比較大的電風扇,來放在房間。由於阿嘉的房間,是在類似地下室的樓下。所以顏程泉進到阿嘉的家,並未見到阿嘉的父母家人,倒也免去了顏程泉怕生的場面。至於房間也還算寬敞乾淨,也有書桌與檯燈,一應俱全。於是安頓好顏程泉的住處後,阿嘉便也先行離去,不打擾顏程泉溫習隔天要考的功課。及至傍晚,阿嘉才又出現,並買了一個便當,送來給顏程泉當晚餐。由於顏程泉是來參加大學聯考的,所以也就一直留在房間內溫習功課,並未走出房間去向阿嘉的家人打招呼;而阿嘉的家人也都未來打擾顏程泉。但顏程泉臨時起義,沒頭沒腦的,就打算住在台中一晚;問題卻開始逐一浮現。

譬若顏程泉就只帶著一個書包來,也沒帶換洗衣物,而且書包裡的書,還多是今天考試的科目;並未把明天要考的數學歷史與地理的課本帶上。因此顏程泉頂多就只能看一些補習班在考場發放的,歷屆聯考的考題。另外,天氣襖熱渾身是汗,不洗澡又不行。於是顏程泉便也只能隨便到浴室沖沖水,之後,又把滿是臭汗黏呼呼的衣服又穿上。但最大的問題,才剛來而已─那就是阿嘉的房間類似在地下室,通風不好,頗為悶熱;更糟的是,悶熱的房間內還有不少的蚊子。夜深人靜時分,當顏程泉穿著一身汗臭濕黏的衣服躺在床上,便覺有蚊子不斷在身邊,嗡嗡響的飛來飛去。當顏程泉閉上眼想睡覺更覺不斷有蚊子,一下子叮手,一下子叮臉,一下子叮腳。直叮得顏程泉不斷的揮手拍蚊子,卻仍是渾身被蚊子叮得,到處癢得不得了。再則,初到一個新環境,原本就比較睡不好。兼之面對隔天聯考的壓力,更是讓顏程泉置身悶熱,又滿是蚊子的房間中,頭腦緊張的發漲。『明天還要考試,我一定得趕快睡覺才行。而且還是要考數學,如果睡眠不足,精神不好,那就糟了。所以我一定趕快睡著才行...』一顆發漲的腦海中,越是這樣想,置身悶熱要滿是蚊子的房間,寤寐間顏程泉卻是精神緊張的,睡不直著。到了凌晨時分,始終還無法睡著的顏程泉,索性幾次起床拍起蚊子。折騰了一整夜,翻來覆去,顏程泉幾乎都沒睡覺。不知不覺天已亮,看著手錶已經是五點多,躺在床上的顏程泉卻還沒睡著。只覺滿張臉似乎蒙了一層厚候的油,腦子裡更是一片昏沉沉的疲倦。

隔天的大學聯考,第一堂考的就是社會組的數學。阿嘉也起了個大早,清晨六點多,就買了包子饅頭豆漿,來給顏程泉當早餐。不到七點,即又騎著機車,載著顏程泉趕赴台中商專的考場。算來,這一晚顏程泉住到阿嘉的家,而阿嘉也算是熱忱與待客週到;該吃該住的都不缺。怪只怪顏程泉,生性輕狂浮躁,做事總像是無頭蒼蠅,興之所致,總是從不思前想後。於是第一堂考科的鐘聲響後,只覺臉上一層油的顏程泉,就帶著一顆昏沉沉的疲倦腦子,進了考場。最讓顏程泉感到恐懼的數學考卷,一發下來,第二聲鐘響後,翻過考卷,開始做答。但顏程泉一片昏沉沉的腦子,將整張數學考卷從頭看到尾,居然發覺每個題目好像都沒看過:更似好似整張數學考卷的題目都不會。陡然間,一種恍若天要塌下來的恐慌感,襲上顏程泉的心頭;頓讓顏程泉昏眛渾噩的大腦,又感覺更渾渾噩噩。『糟了~~糟了~~怎麼全部都不會!!~怎麼辦,怎麼辦,這是大學聯考,不是學校的模擬考或月考。我一題都不會,該怎麼辦?!~~』惡夢般的恐慌,佔據了顏程泉的心頭,就算顏程泉想鎮定,卻也鎮定不下來。便就只能帶著滿心的恐慌,面對整張考卷都不會的數學考卷,慌得手足無措。甚至這種有如站在懸崖邊的恐慌,與腦子的渾渾噩噩,更直沿續到了第二堂的歷史科;及下午最後一堂的地理科考試。及至大學聯考已結束,這恐慌,卻仍恍若是一場無法醒來的惡夢。...

「1986年七月三日高中記事:七月二日與七月三,二天的大學聯考,終於結束了。真的考得很糟糕。第一天還好,第二天考的,尤其數學,幾乎整個垮了。但考都考完了,也沒辦法,就只能聽天由命;等成績出來,橋到船頭自然直了。不管了,反正聯考已經考完,再來就應該好好的放鬆了。楊文興、蔡進貴與蔡益昌,考前就已約好了三年十三班,謝麗珍那四個女生。說好考完聯考後,要一起去烏山頭水庫露營。不知道烏山頭水庫在那裡,好像是在台南。所以還要去赤崁樓的紅毛城玩。我從沒去過台南。聽說台南,古時候叫安平港,是台灣最熱鬧繁華的府城。而赤崁樓,歷史課本就常讀到。據說是荷蘭人,三百多年前,佔領台灣當殖民地的時候,所建的城,所以又叫紅毛城。而且好像不止台南有紅毛城,好像在澎湖,也有荷蘭人,三百多年前,所建的紅毛城....」。...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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