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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李成棟只要高官厚祿~管他忠於誰?

 

兩廣提督雖是已然位高權重,卻反引起了李成棟相當的憤恨不滿。「攻克廣東全是我的功勞,我還殺了隆武、紹武兩個大明皇帝。怎麼只讓我當兩廣提督,而非總督。反觀佟他養甲什麼事都沒做,反而升任兩廣總督。難道只因他佟養甲是遼人,而我李成棟是漢人,就讓我得處處受制於他!這未免不公允!」正因覺得平廣東自己居功厥偉,原本李成棟以為將會升任總督,然卻只得到了提督之位,這可讓他開始對滿清朝廷感到不滿。

有日,年節歡慶,李成棟宅子請來戲子演戲與家人同歡。其新娶的寵妾張氏也在座。也不知何原因?就見張氏看戲的時候,忽而對李成棟回眸,嫣然一笑。這可讓李成棟忽感心蕩神馳。因為這個張氏,原本羅敷有夫,乃是廣東大學士陳子壯的妾室。清兵入廣東,陳子壯起兵反清,被李成棟所滅。而那李成棟抄陳子壯家的時候,偶見到張氏生得美麗動人,一時傾心,就將其佔為己有。後更娶張氏為妻。可那張氏,自從到了李成棟家後,卻終日愁眉不展。那怕李成棟對張氏,寵愛至極,為博佳人一笑,還娶其為妻。無奈那張氏卻是始終一身素衣,對李成棟冰冷若寒霜。而這日看戲之時,張氏居然回眸嫣然一笑,這怎能不讓李成棟,頓是心花怒放。待戲演完,李成棟找了機會就問張氏:『娘子!今日看戲為何這麼開心?』張氏又是眉目生情,嫣然笑回:『夫君,因為今日在戲台上,我看見那演戲的身穿漢家官服,讓我覺得他儀表端正好威風!就像是以前我看見我的官人,身穿官服一般!』

 

張氏所說的官人,自然就是指他的前夫大學士陳子壯。李成棟聽得張氏說他的前夫,身穿漢人官服儀表威風,也不以為惡。反是急命人,去向那戲班子要來那件漢官的官袍。就為了博取張氏佳人一笑,李成棟居然就在張氏的房裡,也穿上了那件漢官的官袍。張氏見狀,果然甚感歡喜,自己還主動取來了鏡子,繞著李成棟身邊,左右上下照這給李成棟看。這可讓李成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又看這張氏滿臉笑靨,更感歡喜。忍不住雀躍笑說:『哈哈哈!我穿上這身漢官的官服,果然是儀表端正又威風啊!』當下,張氏上下端詳了李成棟一會,卻是又皺著眉說:『夫君!你穿上這身漢官的官服,確實儀表端正又威風。可是你頭上薙髮結辮,卻是滿人的模樣,與這漢官的官服不搭!倘若你剪了那辮子,再穿這漢官官袍。這樣可才真正的儀表端正又威風哩!』原來,那陳子壯的妾張氏,原本就一心想勸李成棟反清復明,只是苦無機會。這才趁著戲班演戲,藉著穿漢官官袍威風,來示意他李成棟棄暗投明。而李成棟聽得張氏的話後,怎會不明其意。當下勃然大怒,立刻怒斥張氏:『哼!住嘴!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!剪辮!那可是要砍頭的,你再胡說,休怪我動手打妳!』

張氏受了李成棟的斥責後,也不敢再說話,只是淚潸潸哭得楚楚可憐。而李成棟大怒之下,也脫了漢官官袍,甩頭離去。令李成棟想不到,與要讓其痛徹心扉的是。當夜,當他再回張氏的房子,竟見張氏已在房中懸樑自盡。眼見愛妾已死,李成棟撕心裂肺的痛哭,一把鼻涕,一把眼淚聲聲哀嘆:『恨啊!我一個大男人,見識居然不如一個婦人!堂堂正正漢人,為何甘做那滿清的走狗啊!』

 

吳三桂因愛妾陳圓圓,被攻入京城的闖王李自成所奪,憤而一怒為紅顏,開山海關引清入關。而這李成棟,也不惶多讓,因愛妾之氏懸樑自盡,同樣使得李成棟一怒為紅顏。由此反清之意,已然堅決。而且李成棟不止決定,要自己一人謀反。因江西提督金聲桓與副將王得仁,也都是闖王李自成的舊部下。當年在闖王李自成手下之時,李成棟與其兩人交情甚深。於是李成棟暗中寫了信,要金聲桓與王得仁,與他一起謀反。另外兩廣總督佟養甲,雖位高權重,軍權卻都在李成棟手上。於是有日,李成棟就刻意讓自己的士兵,齊集教場,藉口糧餉拖欠,大聲喧鬧。事情鬧到了總督府,李成棟又假裝自己無能為力,請總督佟養甲親自到教場,安撫兵將。佟養甲,不知是李成棟的詭計,即與李成棟一起前往教場。結果一到教場,佟養甲都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,整個教場成千上萬的兵將,忽然群起鼓噪,要「反清復明」。且所有兵將還在教場,同時把辮子都剪下。這可讓佟養甲,措手不及,嚇到不知所措。形勢比人強之下,兩廣總督佟養甲也只好在李成棟的挾持之下,公然也剪辮反清。

 

 

「李成棟這個大奸大惡、大逆不道之徒,不但殺了隆武帝,還殺了紹武帝。嘉定三屠,誰不知,更揮兵荼毒福建廣東。於今誰料得到他也會剪辮反清,還成了永曆帝最倚重的重臣!就算如此,難道我的血海深仇,就能一筆勾銷嗎?」永曆帝返回廣東肇慶後,李成棟即又敦促永曆帝下詔給鄭成功,讓鄭成功由福建沿海入廣東,以兩軍會師,恢復廣東。然這卻讓鄭成功的內心,充滿了矛盾與痛苦。畢竟隆武帝曾視鄭成功如子,不但賜姓朱,賜名成功,且以駙馬之禮厚待。乃至鄭成功一向也將隆武帝視做自己的父親般對待。可隆武帝卻是被李成棟追殺而死。對鄭成功而言,這就有如殺父之仇,焉能不報。就算不提隆武帝,清兵揮兵入泉州,使得鄭成功的母親田川氏,在安海受辱而死。而那些抄鄭家的兵,豈不就是李成棟麾下之兵。甚至清兵抄鄭芝龍安海的家,或可能也是李成棟所下的令。如此殺母之仇,更不共戴天,鄭成功又怎能因李成棟剪辮反清,就一筆勾銷。但永曆帝既下了詔,鄭成功卻也不能不從。於是在接到永曆帝的詔書後,鄭成功即也率兵入詔安,準備兵進廣東潮州。

滿清潮州總兵郝尚久,本是李成棟的部將。李成棟剪辮反清後,永曆帝本也冊封郝尚久為新泰伯。可郝尚久卻是遲疑觀望,遲遲不肯剪辮。至永曆帝的詔書送到潮州後,郝尚久竟也不肯接詔書。屯兵詔安的鄭成功,得知郝尚久既不肯接永曆帝的詔書,也不肯剪辮,甚感憤怒。又或者說,鄭成功對李成棟與郝尚久,這種善於見風轉舵,總是叛來叛去的牆頭草,著實感到不滿。況是殺隆武帝之仇,與清兵殺母之仇,郝尚久是李成棟的部將,當也都有一份。李成棟剪辮反清,成了永曆帝跟前的重臣,鄭成功動不了他。但這郝尚久,遲疑觀望,也不肯接永曆帝的詔書,卻正合了鄭成功的意。「哼!我既動不了李成棟,那就先滅了郝尚久。至少或能讓隆武帝與我母親,在九泉之下,稍獲安慰...」正是郝尚久不肯剪辮與接詔,這也使得鄭成功,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,準備進兵潮州。

 

 

廣東潮州,北鄰福建漳州,自古有「漳潮[本一家」之說。又如宋人王象所云:「雖境土有閩廣之異,而風俗無漳潮之分。」總之潮州雖屬廣東省,然其風俗與居民,卻與閩南漳州相類,主要為河洛人與客家人聚居。河洛人與客家人,乃是不同時代背景下,分別從北方南遷的中原氏族。客家人南遷比較早,約是漢朝滅亡後,魏晉南北朝時期,因五胡亂華使中原大亂。由是中原氏族為避戰禍,大量南遷,居於江西虔州、福建汀州與廣東潮州。因其戶籍,多被註記為客籍,漸漸就變成了所謂的客家人。至於河洛人,則唐初陳元光率河南光州固縣府兵,入閩南,設漳州,屯田開墾。及唐末王審潮、王審珪、王審知三兄弟率河南光州固縣民兵,進駐泉州,後一統八閩。因二次中原府兵與民兵,入閩南後,皆慣以河洛人自稱。即成了後來的閩南河洛人。然客家人,慣常稱河洛人為福佬人或是河老人。潮洲除了是客家人與河洛人,此兩個由中原南遷的特殊漢人居住外。另有一特殊之處,即其百姓聚居的村落,通常都築成有一個一個小城般。且整個宗族之數百口人,或整個村落千口之人,皆居於其內。而此種小城,則稱之為土樓或塢樓。

 

 

土樓有築成圓形,叫圓樓。有築成方形,稱為方土樓。但也有橢圓形、八卦形、或凹字形。周圍從十數丈,到數十丈都有,低者築二三層,高者甚至築有六層,高大如城。外圍牆乃以糯米、糖漿與貝殼灰,伴沙土所築,厚達三四尺,堅固異常,砲打不穿,火燒不倒。圍牆內屋瓦漸層,又築有較低土樓,家戶隔牆櫛比鱗次。因一座土樓內或居整個宗族之人,甚至一村之人,因此又稱村圍或村寨。據傳這種土樓,乃是客家人魏晉時期,南遷後,因居於汀州或潮州,緊鄰閩南百越蠻獠之地,為防禦蠻獠侵犯,所以築這種土樓以群居。但也有另一說,說是此種土樓,乃是由唐初陳元光屯兵閩南的兵營,漸漸發展而成。總之在廣東潮州,無論客家人或是河洛人,皆築土樓而居。或是在山地谷間,依山而建;或是海濱沙洲,傍水之築,盡是此種看似一座座小城的土樓。且一個土樓村寨,與另一個土樓村寨之間,亦常因爭奪土地或水源的問題,發生衝突而交戰。所以在潮州,村寨的間的衝突與戰火,幾永無止息,彼此攻伐有如仍置身春秋戰國。

春秋戰國時期,有春秋五霸與戰國七雄,各自雄霸一方。而在潮州,亦是如此。當此之時,潮州亦有各自雄霸一方的村寨,稱之為「潮州五虎」。即黃崗寨的的黃海如、南洋寨的許龍、海山寨的朱堯、澄海寨的楊廣與達濠寨的張禮。因潮州的村寨,各據一方,彼此不相統屬。乃至管它唐宋元明,或清兵入關,這些以宗族為中心的村寨,同樣天高皇帝遠,亦都據土樓而守;既不投明也不抗清,有如三不管地帶。

 

 

永曆三年春三月,正值閩南春耕,滿山翠綠。鄭成功率兵入詔安,紮營高地,只見那布滿梯田的谷間,一座座圓土牆或方土牆的土樓,恰如一個個圓盤或方盤,散布在群山之間。晨曦初起,更見那依山傍水而建的土樓的圓形屋頂,恰如圓盤浮蕩在漂渺煙霧之中。景色怡人直如仙境,但對鄭成功而言,卻絲毫無半點欣賞美景的心思。因潮州總兵郝尚久,拒剪辮反清,也不接永曆帝的詔書。就算鄭成功親自寫信給郝尚久,而郝尚久的回函中,也僅是一些推諉之詞。「哼!這郝尚久,顯然就是想當滿奴走狗。一來永曆帝命我率兵入廣東,與李成棟會師。二來殺隆武帝、殺母之仇,又怎能不報!」帥帳之內,但見怒火中燒的鄭成功,將郝尚久的回函,怒摔到地上。正因前仇舊恨與永曆帝的詔書,使年輕氣盛的鄭成功,已然決定發兵潮州,直搗郝尚久。但鄭成功怒氣沖腦之下,沒考慮到的是─那郝尚久可是身為潮州總兵,不但手握重兵,更是個征戰無數,老於戰事的將領。而鄭成功,起兵不過二三年。況去年同安城失陷,舉城被屠,更使鄭成功兵將損失重大。於今鄭成功手中之兵,也不過也僅幾千人。縱是年輕氣盛,意氣激昂,大有大了拼一死的決心。可這卻也是鄭成功身邊一些老將領,所最擔心。譬若施天福。

 

施天福乃是施郎的叔父,原本是在鄭鴻逵的麾下。鄭芝龍欲降清之前,鄭鴻逵撥了一部份兵力給鄭成功,令鄭成功帶往金門走避。而當時施天福就在鄭鴻逵撥給鄭成功的兵將當中。此後施天福也就跟在鄭成功的身邊,與其興兵抗清。「國姓正值年輕氣盛,性情剛愎,做事往往瞻前不顧後。若是任著他的性子,恐隨時都可能以卵擊石去...」跟了鄭成功二三年,施天福當也看出了鄭成功的弊病。當得知鄭成功決定率兵入潮州,攻打郝尚久後,這讓施天福不免感到憂心忡忡。畢竟做一個輔佐少主的老將,施天福又怎能任得鄭成功這個少主,不自量力,任意胡為。這日,當鄭成功在帥帳之中,與甘煇、施郎...等眾將官,正謀畫如何入潮追勦郝尚久。老將施天福忽卻帶了一個陌生人,進入了帥帳。見那陌生人,雖是髮鬚盡白,少說應有六七十歲,卻是身體硬朗,紅光滿面。且雖身穿布衣,卻難掩其英雄氣概。帶那陌生人入了帥帳之後,施天福即向鄭成功引介,稱那人名叫黃海如,乃潮州黃崗寨的寨主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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