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漳州海澄顏氏家族
「顏氏族譜記載:顏氏開基始祖,乃復聖顏淵,四科第一。.....第xx代顏慥,先居於泉郡德化縣,為青礁顏氏始組。北宋年間隱居於青礁,以德化聞名。當時閩南一帶文教未興,顏慥倡明道學,教授生徒,教化百姓。顏慥,倡明道學,重視教育,開青礁文化之先,為顏氏家族的興起,奠定了堅實的文化基礎。顏慥開基以來,青礁顏氏在宋代,共出十八位進士;官至尚書、節度使,故可謂卿相之家。顏慥,倡始教化之大功,庶不讓韓退之演教潮陽矣.....」。

「月泉港」北岸的鄉間小路,顏思齊,親自駕著馬車,載送阿蘇拉米與巴薩朗,這兩個初自海外,來到大明國的朋友;往「鐵店庄」的路上。漳州海澄縣的顏氏一族,起初都居住在青礁村,不過顏思齊,這支支系,自祖父輩;便遷到鄰近青礁村的鐵店庄,並買了幾畝薄田耕種務農。宋朝時期,青礁村的顏氏一族,由於注重德教,所以一朝便出了十八位進士;且官至尚書,節度使,可說家族聲勢烜嚇一時。因此,到了明朝,顏氏一族的聲勢,雖早已沒落,不過親族間卻仍頗重教育。譬如,顏氏一族人,仍在青礁村,設有家族的學堂,以供貧困族人,仍可以受到儒家德化思想薰陶。顏思齊的父親,顏文舉,便是自小熟讀四書五經,並以科舉及第,光耀門楣,為自己的志向;且在十六之齡,他便已鄉試及第,而成了地方上的秀才。自此,顏文舉,對官宦之路信心大增,更認為以自己的才學,應可順利很快,就能考上舉人,光宗耀組。無奈,天不從人願,顏文舉,直參加了十次的省試,考了三十年舉人;而至今,年過半百,卻仍名落孫山。顏文舉,育有一女一男,而這顏家的唯一男丁,便是顏思齊。顏文舉,既無法在科舉之路如願,便也只能在鐵店庄,耕種那幾畝薄田,生活極為清苦。乃至,生下顏思齊,這家中的男丁後,顏文舉,更把科舉及第,光耀門楣的希望,全寄託在顏思齊身上;自小便悉心教導,研讀儒學的四書五經。「望子成龍」正是顏文舉,對顏思齊的期望。於是待顏思齊,年紀稍長,顏文舉,同樣也把顏思齊,送到青礁村的顏氏學堂,讓他早日熟習科舉科考之路。因此顏思齊,自小開始,每天便從鐵店庄,走到臨近的青礁村,以習儒學。顏思齊,雖然自小聰穎,往往對學堂老師所教,總能舉一反三;甚至,慣於提出讓老師,都感到不知如何回答的問題。可讓顏文舉,感到失望的是,顏思齊,居然到年近二十,卻連個鄉試的秀才,都考不上。其實,這也不是,顏思齊,學識不豐或紈絝,實是隨著年歲漸長;而當他漸有自己的想法後,卻更不屑於科舉之路。於是,顏思齊,向他的父親,提出了想經商的唸頭,而這卻讓顏文舉,更感痛心疾首。

「士農工商」,商人乃四民之末,而顏家,日子雖然過得清苦;不過好歹,自祖上以來,卻也是地方上的書香世家。因此顏思齊,居然想去當卑賤的商人,而放棄科舉仕途之路,這如何讓顏文舉,不大加反對。萬曆年間,萬曆皇帝,深居後宮玩樂,至今已二十年未上朝,大明國的朝政,全掌握在宦官魏忠賢手裡;而魏忠賢,入宮前,是個地痞無賴,入宮後,更是個貪婪於聚斂財富之人,這也早是人盡皆知的事。縱然人人皆知,魏忠賢,是個貪婪的小人,可貪婪的小人,卻權傾天下;於是大明國朝廷的百官,為求仕途亨通,也無不盡向魏忠賢下跪,極盡逢迎諂媚。大明國朝廷的百官,深知魏忠賢,聚斂財富所好,甚至更無不在地方上剝削百姓,收刮財富;以取悅魏忠賢,好求得自己,也升官發財。

「科舉及第,就算考上進士,考上狀元,當了大官。還不是就是要向一個貪婪的閹宦下跪。並且為了仕途亨通,還得對貧苦百姓,橫徵暴斂,收刮民脂民膏,以取悅當權者。讀聖賢書所學何事,科舉應試,求取功名,這真能算是光宗耀組的事嗎?還是,只是變成了貪官污吏的一丘之貉~~」其實這一切,顏思齊,早就都看在眼裡;可顏思齊,不明白的是,他的父親顏文舉,為何卻總執拗的,要他參加科舉。時值,漳州月泉港,開放海禁,海內外商人雲集,而顏思齊,自小也總愛跑到月泉港,去看那一艘艘的大帆船,在港灣裡進出。乃至,二百年前,永樂年間,三寶太監鄭和,下西洋的故事,此時也都在福建的沿海廣泛留傳,因此顏思齊的腦海,自也是從小便滿是,那些關於海外東西洋的幻想。所以,顏思齊,自小也總愛夢想著,自己也能擁有一艘大帆船,並且滿載貨物,出海經商,足跡踏遍東西洋。及長,顏思齊,便說什麼,再也不願,跟隨父親的腳步,遵循父親的期望,去參加科舉考試;甚至連個鄉試的秀才,他也故意考不上,好絕了父親對他仕途的期望。只是,顏思齊,放棄了科舉,到月泉港經商,自此倒也讓父子兩人,形同陌路。儘管,父子同住一屋簷下,但顏文舉,仍自耕他的田,讀他的四書五經;而顏思齊,則每天往返於月泉港,與海商間,做他南北雜貨及絲綢的生意。

月泉港北岸的鄉間路上,一輛馬車,緩緩行往鐵店庄,正值春耕時節,但見沿途的水田,農人忙於灌溉插秧,牛隻拉著梨耕田。阿蘇拉米,見眼前的景像,神情似頗為興奮欣喜。畢竟,這大明國的春耕景像,是阿蘇拉米,在隔海的蓬萊島,所未曾見過的。於是,但見阿蘇拉米,左顧右盼的,望著周遭的農人春耕,言語滿是欽羨,對顏思齊,說『顏兄,大明國,果真是傳說的上國,天府之國啊。就說這稻秧好了。這稻子,我國也有,所以我是識得的。不過在我國,通常都只是讓它們,像雜草生長在濕地;然後摘它的稻穗,舂米來吃。但沒想在大明國,卻能引水灌溉乾脊的土地,然後成片的種植這些稻秧。哇~~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~~』。阿蘇拉米,欣喜之情溢於言表,接著又說『還有,就說那牛隻。奇怪,那牛的生性兇猛,怎在大明國裡,牠卻能讓人套上繩索;不但乖順的任人驅使,甚且被鞭打也不會發怒。怪事啊,真是怪事啊。難道大明國的人,皆有能與鳥獸講話的法力不成。呵呵~~,顏兄。可知在我國,這牛隻,往往都是成群在荒野奔跑,兇猛異常且力大無窮。而且獵人,萬一不小心惹怒牠們,往往逃生不及,會被牛群踐踏至死。可貴國的人,卻能如何,能讓這些牛隻變得如此乖順,而且還替人工作呢?真是讓人匪疑所思啊~~』。

農人春耕,引水灌溉,牽牛耘田,這對顏思齊來 說,原本就是再稀鬆平常不過之事;可兩個海外,遠來的客人而言,對此卻是驚嘆連連,倒讓顏思齊,感到驚訝。於是,顏思齊,自也一路指點,不吝向阿蘇拉米解說,眼前農民春耕的大概。而此時,卻見阿蘇拉米,收斂起剛剛臉上,飛揚欣喜之色,轉而正經的說『不瞞顏兄。對於這次,我渡過黑水溝,到大明國來。其實我的心裡,始終存在一個目地。因為我國沒有文字,人民千年來,多半也多是以打獵為生,農耕並不發達。近年來,常有大明國的商人及漁人,到我國沿海停泊、或交易些鹿皮。因為常聽他們說起,大明國的富庶,讓我欽羨嚮往不己;不過心中卻也有點懷疑。因此,我這才想到大明國來,親眼目賭一翻。而今來到大明國,眼見為憑,我這才終於相信那些漁民、商人說的話都是真的。唉~~我國偏居海上,真個有如你們漢人,說的"井底之蛙",沒來到大明國,更不知天下之下,文明之昌盛。所以這次來到大明國,我只想能好好的,學習些貴國的文明,好帶回我國去;以讓我國百姓,也能如大明國的人一樣,生活富裕,且有禮教.....』。

「阿蘇拉米」何許人也?其實,阿蘇拉米,正是蓬萊島上「大度山王國」,其國王「干阿轄」之子。「大度山王國」的王國首都,位於蓬萊島中部的大度山,臨海邊有個竹筏穴港。由於,大明國的月泉港,開放海禁以來,往往有漁民捕魚,或是商人經商,到竹筏穴港。因此阿蘇拉米,常有機會與大明國的漢人,買賣交往,自也略通漢語。因為阿蘇拉米,對於大明國的漢人,身上穿戴的服飾冠帶,相當的感興趣;因此往往,以鹿皮及鹿肉乾,與大明國的漢人交換衣物及布匹。而阿蘇拉米,身上既常穿大明國漢人的服飾,且又常聽到漢人,提及關於大明國的種種;因此他,自是不禁對大明國,更心生嚮往。正因如此,所以阿蘇拉米,這才會,搭上大明國商人的海船,不惜甘冒生命危險,渡過黑水溝;想到大明國,來看看。乃至在海上落難後,上了岸,這才又巧遇顏思齊。當然,阿蘇拉米,不會告訴顏思齊,說他是「國王之子」。至於阿蘇拉米,說「他來大明國的目地,是想學習大明國的文明,以帶回自己的國家,教化自己的百姓」。而顏思齊,聽了這樣的話,自也因此,對於自己身為是大明國人,而感驕傲。

畢竟,數百年前,中國的唐朝,而當時的日本國,也曾派遣過許多人,來到中國學習大唐國的文明。後來,當時的日本國,還把中國的漢字簡化,以做為日本國的文字。甚且,顏思齊還聽說,日本國,因崇慕大唐文化,因此還把,當時整個唐朝首都的洛陽城,都仿製到了日本國;以當成他們日本國的京都。「遠人不服,則修文德以來之」論語上,至聖先師孔子,是這麼說的,顏思齊,自幼熟習四書五經,自是記得聖賢之言。乃至此時,既知阿蘇拉米,原來竟也是,有如日本國,當年學習大唐文明般,而來到大明國,想學習大明國的文明。

顏思齊,自是不敢怠慢遠來的客人,以免損了阿蘇拉米,對大明國得崇慕;只聽顏思齊,便說『阿蘇兄。不知道原來,你是專程來學習我中國文明的。呵~~承蒙你看得起啊。正巧,我家在鐵店庄,也有幾畝薄田,而我父親,平常也做莊稼工作。因此阿蘇兄,若不嫌棄,真想學習些耕種之事,倒是跟我父親學習。另外,我父親,他是個鄉里的秀才,也算上博學多聞。因此,阿蘇兄有興趣,或許也可以請我父親,教你些漢學,或四書五經。反正,我家尚有一、二間空廂房,二位可暫在我家住下,以養傷。而且我的父親,一向好客,應也會歡迎二位貴客住下~~』。

『顏兄,真是太感激你了。原本海上遇難,我還以為這趟路,是走錯了,恐要敗興而歸。可沒想到,遇到了顏兄,這才知道,大明國,果然真是個禮義之邦啊。真的人人,都是大好人啊~~』馬車,搖晃緩行進入鐵店庄,阿蘇拉米,滿口道謝。不過,聽得阿蘇拉米,直誇說大明國是個禮義之邦,全都是好人;而這,倒讓顏思齊聽了,笑得頗有點尷尬。畢竟,阿蘇拉米,初來到大明國,他卻又怎會知道,此時大明國,貪官污吏,對百姓的橫徵暴斂與剝削;甚且,一些地上的土豪地霸,往往更勾結官府,無所不用其極的欺壓良民。阿蘇拉米,初到大明國,而顏思齊,自也希望,能這兩位遠從海外來的客人,對大明國留下良好的印像。因此,除了尷尬的笑容外,顏思齊,自是對大明國的腐敗吏治,及世風日下的人心貪婪,支字未提。正巧,馬車,進鐵店庄,兩旁瓦屋夾道的巷子,彎了兩個彎後,已近顏思齊的家。於是,顏思齊,便轉了個話題,說『阿蘇兄。我家快到了,就在前面岔路口,右彎的小巷裡。呵~~寒舍,只是幾間破房子,勉強可以遮風蔽雨。還有拙荊,也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婦。所以,待會阿蘇兄見了,可不要見笑啊。呵呵呵~~』。

紅磚瓦房的三合院,沿著小巷的兩旁,比鄰座落。馬車,行於有點泥濘的路上,到了一座三合院的門口,只見顏思齊,小心拉著韁,調轉馬頭,將馬車緩緩轉進了院落內。因為這座,坐東朝西的三合院,正是顏思齊家,祖父三代以來,居住的院子。至於此時,三合院的三排瓦厝,除了顏思齊一家人外,也尚有叔伯兩房居住;而顏思齊,這一房,則是住在南邊這一排的瓦。三合院中間的稻埕上,顏思齊,才剛將馬車停妥,而此時,便見有個約莫三、四歲的小女孩;一臉雀躍,自三合院南側,靠東邊的瓦厝門口,奔了出來。小女孩,一雙短腿,跨過門檻,跳下台階,差點跌跤;才起身,可愛的粉臉上,卻又朝著顏思齊,嫩聲直喊『阿爸~~阿爸。回來了~』。顏思齊,一見小女孩,頓時心花怒放全在臉龐,綻放的笑容,更似長夜之後,迎向朝陽。『喔~~小蘭。妳今天乖不乖啊~』伸著兩手,撈起小女孩,往天空高舉,只見顏思齊,滿臉笑容的逗著小女孩。而這小女孩,原來,正是顏思齊,才三歲的小女兒─顏明蘭。

三合院的南邊這排瓦厝,總共有八間房,洗澡間在中間,廚房則在最西側。小女孩,從瓦厝中廳裡奔出來,叫嚷著"阿爸";而隨之,便也見到中廳的門口,走出一個身段婀娜的婦人,且她的懷裡,還抱著個小嬰兒。只見這抱著嬰孩的少婦,白淨的瓜子臉,脂粉未施,卻也清秀可人;雖不是國色天香,卻也是小家碧玉,惹人憐愛。而這懷抱嬰兒的少婦,正是顏思齊的妻子─劉秀櫻。『振泉,回來啦。今天這麼這麼早...』"振泉",這是顏思齊的小名;因此,顏思齊的妻子及家人,都叫他"振泉"。顏思齊的妻子,才踏出屋外,喚了顏思齊一聲,卻見馬車上,走下另二個陌生的男子;而此時,倒讓顏思齊的妻子,乍時怔了一下,臉龐略顯羞澀。至於,阿蘇拉米及巴薩朗,二人,初下馬車,乍見三合院裡,竟有如此溫柔婉約,氣質柔美婦人;一時兩個大男人,竟也覺面紅耳熱,可忍不住去又想多看一眼。畢竟,蓬萊島的婦女,縱使有美貌,但卻也無漢人女子,自小受三從四德的禮教,所養出的婉約氣質。而且漢人女子,縱使層疊的衣服裹身,甚連手腳,也不外露一點肌膚;可看在阿蘇拉米的眼裡,卻似直比蓬萊島婦女,裸肩露腿,還更讓人不敢直視。

蓬萊島的婦女,終究沒有漢人女子的層層禮教束縛;所以,氣質上,難免顯得比較直接,與個性強悍。因此阿蘇拉米,乍見顏思齊的妻子,臉上含羞帶怯,體態如此嬌柔,頓時竟似也讓他,有點言語無措;畢竟,他一輩子在蓬萊島上,也沒面對過如此氣質柔順,宛如天仙的女人。倒是,顏思齊,指著他的妻子,趕忙對阿蘇拉米,說『阿蘇兄,這就是我的內人,不要見外~』。阿蘇拉米,笑容有點僵,不太自在的,拱手為禮。而顏思齊,則轉而,又對他的妻子,說『秀櫻。這兩位是從海外來的客人,因為有些緣故,可能要暫住我們家一段日子。對了~~阿爸呢?他在那裡?我有些事,想跟他商量~』。顏思齊的妻子,臉上略帶微笑,向二位客人點頭,接著便說『阿爸~~去田裡插秧了。現在農忙,他還罵你說,都不留在家裡幫他呢?』。聽說父親去了田裡,不在家,顏思齊,便又對他的妻子,說『秀櫻~~阿爸現在不在家。那也沒關係。我現在,去整理個兩間空房,帶客人過去住。那妳就去,跟阿母說一下,今晚殺個兩隻雞,款待客人。還有往後,家裡每餐飯,就多準備兩個人的飯菜。這樣妳明白嗎?』。....xxx

日漸向西的夕陽照耀三合院,廚房瓦房上的烟囪冒著炊煙,日暮後,顏思齊的父親顏文舉,已從田裡回來。於是顏思齊,便將阿蘇拉米,巴薩朗,二人海上遭劫遇難之事;及二人,遠從海外來到大明國,想學習大明國禮教文明與農耕之事,一一告訴了顏文舉。顏文舉,雖然恨鐵不成鋼,深不滿顏思齊,棄文從商。不過,鄉下人,原本好客。況且阿蘇拉米,自海外遠來中國,想學習中華文化,而這事更頗得顏文舉,興禮教,教化百姓,揚中華之名的心意。畢竟顏文舉,自小研讀四書五經,一心仕途,可科舉卻又履試不第,卻也讓他頗感心灰意冷。正巧此時,有海外蠻夷之國,來向他學習儒學禮教。因此,顏文舉心想,倘或自己能學習先祖,顏慥初來閩南,教授生徒,教化百姓;甚至更讓儒學,隨著阿蘇拉米,發揚海外,而這何嚐不是一件美事。所以,顏文舉,自也欣然接受,答應願負起,教導阿蘇拉米兩人的責任。....亂世將臨的大明國,只是卻不知,這亂世的濤天巨浪,翻湧而來;卻又會將人的命運,襲捲向天涯的何方?....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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