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歷史考証:台灣水上鄉─顏思齊墓懷古銘文:一臘匆匆竟不還,斜陽埋骨古尖山。朱家久以無殘土,未及荒丘墓姓顏。」
一、1625年~顏思齊去國懷鄉之苦
西元1625年,明朝天啟五年春,大員島(今之台灣)。 竹筏穴(今之梧棲港)的外海,停泊著十幾艘巨大的中國帆船,每艘帆船,長約三、四十丈(約百公尺)。正值陰曆十五日,月圓漲大潮,夜空一輪圓月映照著黑色的大海,此時大船與陸地間,但見一艘艘的竹筏;正飄蕩在波濤起伏的浪潮中,逐漸向"竹筏穴"的小漁港靠近。竹筏漸靠近沙灘後,只見潮汐起伏的海岸邊,盡是荒草與黑暗的樹林,正因"竹筏穴",是個沙岸的淺水港,大船無法停靠;所以只能下錨在外海,再以小船或竹筏,將大船上的貨物,或人員,接駁上岸。海風狂吹的沙灘,十幾艘竹筏靠近岸邊後,只見竹筏上的人影,紛紛跳下淺灘,努力將竹筏拉上沙灘上;而後,再熟練的將竹筏上的繩索,綁在沙灘邊的樹幹上。十幾艘的竹筏上,似都載著二、三只的大木箱,而木箱似乎顯得很沉重;因為每個大木箱,似乎都得四、五個壯漢,才能勉強抬得動。荒莽叢生的海邊,約莫三十幾只的大木箱抬上岸後,又見有人拿著燈籠與火把,朝著一條泥濘的小路搖晃。『哞~~』暗夜裡傳來一聲牛叫聲,泥濘小路旁的樹林裡,但見有一輛牛車自黑暗中走出;而後面,接著又是一輛牛車,頭尾相接,陸續走向沙灘的,總共竟有十多輛的牛車。『呦荷~~兄弟們。趕快把箱子抬上牛車,這些,可是我們往後,創立一翻功業的根本。可不能稍有閃失呀~』『呦荷,是啊,大哥說的是。兄弟們,大家快~』『哈哈哈哈~~。憑他大明國,日本國,還是紅毛番。諒誰也想不到,我們狡兔有三窟,會把財寶鑶在這荒山野嶺中。~~哈哈~~』。十幾艘竹筏上的大漢,抬著大木箱,個個邊幅不修,穿著粗布衣裳,更是袒胸露脯;可聽他們講起話來,竟卻是人人豪情萬丈。不消說,任誰看見這群人,也會知道,這是一群海盜。
「大員」即「蓬萊島」,而大明國,則稱其為「東番」。「竹筏穴」在大員島的中部,而海盜來到大員島,這也是常有的事;只不過,這次來到大員島的這群海盜,似與以往來到大員島的海盜,大不相同。因為,往常來到大員島的海盜,多半都只是短暫停留,或補充糧食飲水,或等待季風的風向改變;通常頂多都在海邊,待幾個月,便會揚帆離去。可這次,來到大員的這群海盜,自去年,十幾艘大船,在笨港(今之北港)登陸後,至今已逾半年,卻仍為離去;而且這群海盜,不但是攜家帶眷,更在笨港附近,建立了十幾個屯墾的山寨。至於,這群海盜的頭目,名字則叫做「顏思齊」。顏思齊,約莫三十七歲之齡,當然他從想過,自己會變成一個海盜;正如顏思齊,也從未想過,自己會被大明國的官員誣陷,而被迫離開自己漳州海澄縣的家鄉。十幾年的歲月,身在海外飄泊,顏思齊,乘著海船,足跡幾乎踏遍了,二百年前,鄭和七次下西洋,所到過的東西洋之國。
「.....涉滄溟十萬於里。觀夫鯨波接天,浩浩無涯;或煙霧之迷濛,或風浪之崔嵬。海洋之狀,變態無時,而我雲帆高張,晝夜星馳....」鄭和七下西洋的心情,同樣在顏思齊的心中,不過,鄭和,七次下西洋,也七次回到家鄉;可顏思齊,卻從未再回過,自己父母、妻女居住的家鄉。暗夜的「竹筏穴」,明月高照滔天的荒莽與樹林,往牛罵頭(清水鎮鰲峰山)的方向,但見十幾輛牛車,逶迤而行;一路上,偶經過巴布拉人的村莊,河邊可見到少許,種稻的水田。「大度山」有如一雉千丈城牆,橫在草原的遠方,不過,這群海盜,並非要往大度山;而是要往大度山,北轆的牛罵頭。因為牛罵頭(鰲峰山),至今仍是一片荒莽,闃無人跡,而其叢山幽壑的樹林間,更藏有許多遠古,所留下來的隧道。由於,這些藏於山中的隧道,多被此地居住的巴布拉人,認為是不可接近的聖地。正是如此,所以這群海盜,這才想到,要把他們大量的財寶,藏在牛罵頭(鰲峰山),山林幽壑間的深邃山洞內。
「笨港」儘管可停泊大海船,且土地肥沃易於開墾,但顏思齊知道,此時東西洋,海上情勢險惡。西方萬里外的紅毛番,佛朗機人,西班牙人,數年前,早已航過半個世界,來到東方;且仗其船監砲利,名為通商,實則四處的掠奪。近年來,荷蘭人,英國人,這後起之秀的紅毛番,來到東方後,更有如豺狼虎豹般;不但,四處的侵略他國土地,奴役其人民,甚且舉傾國之力,成立唯利是圖的公司,盡其所能的剝削,壓榨,以獲取利益。荷蘭的紅毛番,早先兩年前,還曾佔據黑水溝的澎湖列嶼,想獨占東西洋的海上交通之路;而被大明國驅退後,這荷蘭的紅毛番,今卻佔據大員南方的安平港,建築紅毛城,似想把大員島佔為己有。另外,西班牙人,英國人,包括大員島北方的日本國,也都無不對大員島,虎視耽耽;甚至日本國,幾年前,德川幕府還曾數次派兵,想南征大員島,所幸都無功而返。
「笨港」可讓大海船進港靠岸,海陸交通,裝卸貨物都方便,可自已的大船可進港靠岸,他人的大船卻也易於進港掠奪。正因如此,所以顏思齊,縱然以笨港,做為自己在大員島的根據地,但他卻也不能把所有雞蛋,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。因此顏思齊,才又帶領幾個弟兄,向北探勘了竹筏穴,與牛罵頭;並決心在大員島,與荷蘭的紅毛番,決一長短。「牛罵頭」山陡坡斜,猶似千仞高牆,加之荊棘荒草漫山,更易守難攻;且顏思齊,對於居住牛罵社,沙轆社的巴布拉族人,更早已相熟,彼此更可互相照應。因此,顏思齊,這才決定,要把自己船隊大部份的財寶,都藏入牛罵頭的隧道山洞之中。『呦~~這山這麼陡。牛車走不動了。兄弟們,下來推車吧。可別都讓這些老牛,拉我們~拉的累死了;我們也得來幫幫牠們呀。大家說是不是啊?哈哈~~』一路逶迤的牛車,到了牛罵頭,暗夜樹林的陡坡上,但見原本坐在牛車上的人;此時呦喝聲中,都跳下牛車,並使勁推著牛車上山。十幾輛逶迤的牛車,轉過一個山豁,行於雜草叢生的荒山,又轉過一個山垇;而後,這才終於到達,顏思齊,早先來探勘過,並留下暗記的一個隱密隧道的山洞口。
顏思齊,此時,早已被大明國的朝廷,列為十惡不赦的海盜,海寇。只不過顏思齊,這個朝廷眼中十惡不赦的海盜,他卻從不打家劫舍。因為顏思齊,擁有數百艘龐大的船隊,航行在東西洋的數十國間經商;而海外經商,所獲的龐大的利潤,早已讓他富可敵國。因此顏思齊,又何需登岸,去劫掠那些貧苦百姓。況且,天啟年間以來,閩粵一帶,大旱災之後,又是大洪水,洪水之後,又是蝗災吃光所有農作物;致使百姓流離失所,或變成乞丐流民,或挖樹根啃樹皮度日。至於,大明國的朝廷,非但不賑濟百姓,反而橫徵暴斂,太監魏忠賢專權,更無所不用其極的斂聚財富;並趁火打劫,讓百姓民脂民膏,盡成其個人財富。顏思齊,之所以會被大明國,列為十惡不赦的海盜,正因為他不願向如此朝廷下跪,向皇帝高喊萬歲;再說,此時大明國朝廷的真正皇帝,其實是魏忠賢,這個貪得無厭的太監。魏忠賢權力之大,不但皇上都得向其低頭,甚至,連整大明國朝廷的百官,也都盡得向魏忠賢下跪,稱其為「九千歲」。顏思齊,只恨不得,手刃魏忠賢,這個禍國央民的閹宦,又怎能向其下跪。
大明國朝廷的官宦,將顏思齊,冠以十惡不赦的海盜之名,欲除之而後快;但顏思齊,也並不擔心這些。甚且,儘管,顏思齊,是個富可敵國的海商,並不需靠海上打劫為生;然而,他卻通常會在海上,劫掠兩種船。其一,便是海外諸國,進貢寶物給大明國朝廷的進貢船;而其二,則是以通商為名,卻以其強大武力,在海上四處掠奪,紅毛番的夾板船。顏思齊,對於掠奪而來的不義之財,通常不會佔為己有,而是將其換成米糧;藉以到閩粵沿岸登岸,以賑濟災民。換句話說,明朝末年,這是個海盜散財,濟助百姓流民;而滿朝貪官污吏,卻百般剝削,不顧人民死活的年代。因此,當顏思齊,這群海盜,每在閩粵沿海登岸,百姓知道海盜來了,非但不躲藏逃離;反而敲鑼打鼓,成千上萬,往海岸迎接海盜,個個歡欣,更有如年節般熱鬧。且更有父子相攜,懇求海盜讓他們上船,以帶他們離開大明國的土地,寧願離鄉背景,跟隨顏思齊,飄泊海上當海盜。
月上中天,牛罵頭山上草木一片荒淒。只見一群海盜,將三、四十個大木箱,抬下牛車,又抬進隧道山洞的深處後,個個已累的人仰馬翻;便在山洞外,橫七豎八,倒頭便睡。顏思齊,走出山洞外,只見個個兄弟,蓬頭垢面,或蜷屈如野蠶臥於草叢中,或衣衫襤褸倒臥空曠山野;而此時,他的內心,不禁感到一陣不忍。因為,顏思齊知道,這些,跟隨在他身邊的弟兄,去年在日本國的平戶港,他們尚都是有家有室,且薄有資產;可今日,來到了大員島屯墾,這些兄弟,卻都只能與他餐風露宿,甚且連個安穩睡覺的地方也沒有。牛罵頭,山頂上的一輪明月很明亮,離鄉背景飄泊的歲月,許多的往事縈繞心頭,更讓顏思齊,一時也沒有睡意。於是但見,顏思齊,便率步上山,想往牛罵頭的山頂去。黑暗的樹林中,遍地虫聲唧唧,荊棘藤蔓擋路,顏思齊,則抽出隨身攜帶的日本刀,一路披荊斬棘;而通往牛罵頭的山頂,原本就沒有路,一路也只能靠他一刀一刀的砍出來。
『忽~~忽~~』直走了約莫一個時辰,顏思齊,這才終於走到了牛罵頭的山頂;而其耳邊,卻只聽見海邊的海風,掠過平原,襲捲而來的狂吼聲。明月照耀之下,站在牛罵頭山頂,顏思齊,可看見自己停泊在"竹筏穴"外海的十幾條大船,而再更遠望,則是黑水溝的大海滄茫。顏思齊,極目再望,因為他知道,隔著黑水溝,就是他的家鄉,福建漳州海城縣的「月泉港」。只不過,顏思齊,十幾年前,自出海後,為了避免帶給親族麻煩,所以他便再沒回過月泉港。畢竟,顏思齊知道,自己是個海盜,至少大明國,朝中那些貪官污吏,及權傾天下的的宦官,盡是認為他其罪該誅。
「月泉港,現在還像是十年前的繁華嗎?」明月已向西,顏思齊,站在牛罵頭的山頂,遠望黑水溝看不見的滄茫彼岸,內心不禁感到一陣酸。縱十幾年的去國懷鄉,但顏思齊的夢中,至今,卻依然都還是十幾年前,漳喌海澄縣月泉港的熱鬧景像;還有他的父母,他的妻女....。大明國於兩年前,以荷蘭紅毛番,佔據澎湖,及東海沿海海盜猖獗,為藉口,再次實行「片板不許下海」的海禁政策;因此月泉港,今恐已不復十年前的繁華,加之,近年閩粵天災不斷,而這是顏思齊,所擔心之事。「唉~~天災人禍啊,閩粵饑民成千上萬,我該怎麼幫他們呢?」事實上,顏思齊,更擔心,不知家鄉的親人,此時是否亦成了饑荒的流民。只是思及揪心之事,顏思齊,忽覺眼前一黑,心頭一疼,喉頭一陣腥甜,『哇~~』的一聲,竟嘔出了一口鮮血。事實上,此時顏思齊,自己也早已積勞成疾,只不過初到大員島,一切都尚未安定;而他卻又怎能,讓跟隨他的兄弟,因此而產生信心動搖。「月泉港~」明月斜掛的方向,顏思齊,站在牛罵頭的山頂上,只是不禁又想起了,十年前月泉港的繁華景像。.....X X X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