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井字寨的議事廳中,正是談到荷蘭人不但佔據澎湖,甚還抓捕數千澎湖百姓當其奴隸,晝夜不休的,為其築城。當下廳中眾人,自是皆感憤慨不已。一時整個寬闊的議事廳中,對荷蘭紅毛番的殘酷與霸道,更是罵聲不絕。畢竟台灣笨港這邊,自荷蘭人佔領澎湖後,三個月來,亦鮮知道澎湖的現況。要不是黃合興,奉巡撫之命,到澎湖與荷蘭人交涉,爾後又順道來到笨港。要不笨港這邊,大概也還不知荷蘭人佔領澎湖之後,居然還在澎湖築城之事。而荷蘭人,既在澎湖築城,顯見竟是有長期佔據之意;正亦是顏思齊所最擔心之事。因為荷蘭人,一旦在澎湖築城,倘是居高臨下,據城而守。那無論是水師軍,還是笨港的武裝商隊,若想自海上要攻上陸地,必將是更屈居劣勢;甚且非有數倍於荷蘭人的兵力及武力,無法辦到。海戰中,有一說法,說是─一方若是據島築城而守;而另一方若想由海上攻島,則需有七倍以上的兵力,方能與之抗衡。換句話說,荷蘭人佔據澎湖的,有七艘戰艦,兵力千餘名。如此一來,若想與荷蘭人在澎湖抗衡,那就非得有七七四十九艘的戰艦;以及七千多的兵力不可。當然,先決條件是,這些四十九艘的戰艦,以及七千多名的兵力,還得配備有像荷蘭火砲及火繩槍,那樣武力強大的火器才行。

議事廳中,此刻正見黃合興,臉色沉重的,又談起他到澎湖,去勸退荷蘭人的情景。聽得黃合興,正是說到,初見到荷蘭人在澎湖所築的紅木埕要塞─『唉~不是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威風啊。這荷蘭人,不但已經在澎湖的紅木埕築好了城。而且城上還都架上了荷蘭火砲。當日,我偷偷的數了一下,光是架在紅木埕城上的火砲,就有二十九門啊。而且紅夷火砲,威猛無比,一砲都能打幾十里。也就是我們的船,恐怕連進港都還沒進港,就會被他們的火砲給擊沉。而且他們還有七艘武力強大的戰艦,每艘戰艦,大概也都配備有二三十門的火砲。加總起來,大概有二百門上下的火砲。荷蘭人有如此強大的武力,也難怪他們要猖狂於海上,目中無人。唉~~再說咱們的水師軍。這裡都是自己人,也沒什麼好隱瞞的。就說咱們的水師軍,每艘戰船,就只有一兩門的火砲。而且咱們的火砲,恐怕射程都還不到紅夷火砲的一半。這無疑,就像是小孩跟大人打架一樣,小孩的手都還搆不著大人的身體,卻早被大人給打得鼻青臉腫了啊~~』。

鄭一官,此時亦在座中。聽得黃合興的話後,座中的鄭一官,一臉不以為然,便說『黃老闆。你太抬舉那些荷蘭紅毛番了。那些紅毛番有幾兩重,我清楚的很。要說荷蘭火砲有多威猛,什麼就像是大人打小孩,那是對大明的水師而言,確實如此。但我們武裝船隊,船上配備的,可也都是荷蘭火砲。老實說,我也不是沒在海上劫過他們荷蘭人的船。對我鄭一官而言,劫他們荷蘭人的船,就像是吃豆腐一樣的容易。呵呵~~所以,要是我大哥願意的話。那我鄭一官,倒是想領著我們的武裝船隊,到澎湖去會會那些荷蘭紅毛番。跟他們拼個高下』。亦不止鄭一官,請戰。議事廳中,鄭一官話剛說完,這時廳中,幾個武裝船隊的統領,亦是紛紛請戰。青龍船隊的統領李魁奇,白虎船隊的統領劉香,玄龜船隊的統領高貫,一時無不豁然起身;盡皆請戰紅夷。

五短身材的劉香,生性最是凶猛,這時更是大言喇喇,罵聲如雷的說『肏他紅夷奶奶的。咱也不必管他大明水師軍了。誰不知道,大明水師軍,就只是一些破船,還有殘兵敗將。跟他們聯手,大概也只會拖累咱們。哼~~要說,只要大統領下一道令。我劉香,立刻就率我的船隊,開到澎湖去;與那些荷蘭人面對面的幹。管他築城不築城,老子火氣上來,不但要拆他們的城,一定還要把那些荷蘭人都給抓起來剝皮抽筋,再丟入海中餵魚。哼~~好為澎湖的百姓,出一口氣』。劉香終究是莽撞,而顏思齊身為海商聯盟的大統領,自得有更多的顧慮,不可能任得劉香莽撞。見得弟兄請戰紅夷,顏思齊,便按捺說『各位兄弟,稍安勿噪。兵家有云,知此知彼,方能百戰百勝。黃老闆與王守備,自澎湖而來。咱們現在,正需要多了解澎湖的情況,還有荷蘭人的虛實。還是請各位兄弟先坐下。暫且,先再聽聽黃老闆與王守備,怎麼說!!』

正是黃合興自澎湖而來,且是奉官府之命,去與荷蘭交涉過。因此顏思齊自是希望能從黃合興的口裡,多知道一點關於荷蘭人佔領澎湖以後的情況。且隨同黃合興前來笨港的水師將領王守備,更帶來了福建總兵俞咨皋的密函給顏思齊;聲言─希望顏思齊,能與水師軍齊心合力,共抗紅夷。縱是笨港的海商聯盟,是否將與大明水師軍聯手,以共抗紅夷,尚是未定之數。但「知此知彼」乃是兩軍對陣,兵家求勝的先決條件。因此藉著黃合興,遠道從澎湖而來,顏思齊,自不免要問起,關於黃合興到澎湖與荷蘭人交涉的情形。議事廳中,見得顏思齊,聽得荷蘭人在澎湖築城的事後,慎重又問說『黃老闆,那你奉到澎湖勸荷蘭人撤軍。卻不知那荷蘭人,又做何反應?』。

黃合興,聽得顏思齊的問,伸手撫了撫下巴的山羊鬍,眉頭深鎖的思索了下,繼之便又開口說『對了。率領那批荷蘭艦隊佔據澎湖的那個將軍,名字好似叫做什麼Reijersz(雷爾生)。而且這叫雷爾生的紅夷,可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。嗯~~我跟他說,我是奉中國的官府之命而來。而且告訴他,澎湖是我中國的疆土,希望他荷蘭軍隊,立刻從澎湖撤走。我還告訴他,倘是他們荷蘭人想跟中國通商做生意。那就照舊回撤回南洋去。而我合興商號,自會聯絡南洋的中國海商,充份的供貨給他。當時王守備,也鄭重的警告雷爾生。說是他荷蘭人若不從澎湖撤走,那我中國的水師,將會發大軍,前來澎湖將他驅離。嗯~~沒想到這叫雷爾生的荷蘭紅夷,似沒把我們的話放在眼裡,仍是趾高氣昂,一派霸道。還大言喇喇的開條件,說是─若要他荷蘭艦隊從澎湖撤走,那就得像葡萄牙人在中國沿海,有個澳門殖民地一樣。說是他荷蘭人也要中國官府,給他一個沿海的港口;好讓他荷蘭人可以與中國直接通商。否則他荷蘭人,絕對不會從澎湖撤軍。天啊~~這是什麼話。天底下,居然有如此霸道之人。佔我中國疆土,奴役我中國百姓,勸他離開,他還不離開。到別人家的家裡,侵門踏戶不說,居然反是要我大明朝廷,在沿海劃一個港口給他當殖民地。唉~~這些紅夷,仗其堅船利砲,如此猖狂霸道,還真讓人無法跟他們說道理啊』。


荷蘭人自澎湖撤軍的條件,居然是要仿傚葡牙人,要大明國在沿海劃一個港口,給他們當殖民地;並以其港口與中國直接通商。大明國自開國以來,便厲行海禁政策,而荷蘭人不但想與中國直接通商,居然還想要一塊殖民地;如此要求,不只是緣木求魚,簡直是荒誕無稽。雷爾生如此漫天喊價,而且還不肯讓步,自是讓黃合興想與其談判,也無法談判;只得一方面派人回去稟報巡撫大人,一方面則暫先離開澎湖,來到笨港。畢竟受巡撫大人之託,希望勸離佔據澎湖的荷蘭人。所以黃合興,既身受重任,從澎湖到台灣笨港的海路,倒也思前想後;企盼想出個能讓荷蘭人,從澎湖撤軍的辦法。而且黃合興,在從澎湖來到台灣笨港間的海路,確實也想出了法子。「台灣屬化外之地,距離澎湖,亦僅半日,到一日的海路。而荷蘭人,既想在中國沿海,有塊能與中國直接通商的殖民地。若是其願意從澎湖,撤到台灣,這倒也不枉是個解決的途徑!!」雖說黃合興,是想到了這個讓荷蘭人從澎湖撤退的法子。但台灣,現下已有顏思齊所率的武裝船隊,在笨港開港築寨;所以黃合興也不好自作主張。正是利用此次到笨港會見顏思齊,又談到荷蘭人從澎湖撤軍的條件,一時黃合興順藤摸瓜,便也慎重其事;將其心中的念頭說出,以詢問顏思齊的意思。

『對了,顏大統領。有一事,或能讓荷蘭人從澎湖撤軍。但黃某不好自作主張,倒想先問問你的意思?』黃合興言語慎重,字句小心謹慎的,繼之又說『台灣沃土千里,從北到南,亦有多個港口。因此黃某就想,荷蘭人既想在中國沿海,有個可以與大明國通商的港口。但澎湖乃是中國疆土,絕不容荷蘭人佔據。而台灣拒澎湖,不過半日到一日的海路。倘若顏大統領能允許的話,願意在台灣讓個港口給荷蘭人。那黃某,或便能藉此,去勸退荷蘭人,從澎湖撤軍到台灣。當然,若是要勸荷蘭人從澎湖撤退到台灣,這還是得顏大統領答應才行。卻不知...』。黃合興話尚未說,頓見顏思齊,倏忽間臉色大變,立即出言,阻止黃合興再說下去。見得顏思齊,陡然神情嚴肅,言詞斬釘截鐵,毫無轉寰的說:

『黃老闆,不用再說了。我知道你的意思。但我顏某,是絕不會讓荷蘭人踏上台灣一步的。畢竟黃老闆也知道,這些紅夷,利以為上,貪得無度。就說這些荷蘭人,仗其強大的武力,在爪哇島佔領了巴達維雅,當他們的殖民地。但難道他們就能滿足,只佔領巴達維雅嗎?~現在這些荷蘭紅夷,為了圖謀利益,正在爪哇島不斷的掀起戰亂。不但與西邊的萬丹國作戰,更與南邊的馬塔蘭國作戰。而其目地,無非就是以巴達維雅為根據地,進而想征服萬丹國及馬塔蘭國;並把整個爪哇島,都納為其殖民地。倘若我在台灣,讓一個港口給荷蘭人。但這些荷蘭紅夷,又豈會以佔據一個港口就滿足。倘是讓荷蘭紅夷,登岸台灣,他也必定會像在爪哇巴達維雅一樣,仗其武力,蠶食鯨吞整個台灣;甚至奴役整個台灣島上的人民,當其奴隸。況且顏某,當初來到台灣笨港,開港築寨之時,亦與台灣島上的番王,立有誓約。即只要有我顏某在笨港一日,那我顏某,絕不會讓北方的倭國人,或是西來的紅夷人,登岸台灣,擄掠島上,禍害島上的族人。正是顏某,既與番王,有誓約在先,今又豈能食言。所以黃老闆,顏某是絕不會答應,讓荷蘭人登岸台灣的,還請你見諒~~』。

顏思齊,神色凜然的斷然拒絕,讓荷蘭人從澎湖撤到台灣築港的提議。而顏思齊,既把話都到這個份上,黃合興碰了一鼻子灰後,自也不好再說。暫且,就再回頭來說,佔據澎湖群島的雷爾生。荷蘭艦隊佔據澎湖,已歷三個多月。但雷爾生卻只等到中國政府,派遣一個商人及一個低階軍官,來澎湖與其交涉;且是要求荷蘭艦隊撤離澎湖。當然,對於中國政府的輕忽,雷爾生,自是大感不滿;甚至是已在澎湖,等得不耐煩。畢竟雷爾生,佔據澎湖的主要目地,就是要中國政府來與他談判。屆時雷爾生也才能仗其武力,要求中國政府對荷蘭東印度公司,開放通商口岸。甚或進一步,逼迫中國政府斷絕與西班牙人的通商;或是要求中國政府,比照葡萄牙人,給予荷蘭人一個沿海港口當做殖民地。然而中國政府,遲遲卻不派重要官員來到澎湖,與其談判。因此雷爾生,為逼迫中國政府談判,決定仗其堅船利砲,再給中國政府更大的壓力。....


天啟二年,十一月。雷爾生,為了逼迫中國政府與其談判,派出了兩艘戰艦,前往中國月泉港的外海。一則,雷爾生企圖藉此武力的逼迫,要求與中國談判通商。二則,則是藉機劫掠中國貨船,與打擊西班牙人與中國的通商。二艘荷蘭戰艦,於是在月泉港一帶,燒殺劫掠;更任其荷蘭士兵,儘逞獸慾。甚至荷蘭士兵,更登岸廈門島與鼓浪嶼,並放火燒掉了與西班牙人有生意往來的一些中國海商的貨倉。其中,當然包括黃合興的幾處貨倉。.....X   X   X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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