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從遷都盛京到御駕親征
「福臨怎突然發這麼大的脾氣?這一二十年來,也從未見他這樣!」面對順治突如其來的暴怒,孝莊太后著時感到驚訝,一時怔住。畢竟自皇太極猝死後,福臨五歲登基為帝,六歲入關,進居紫禁城。這一路母子相依為命,經歷過多少朝廷惡鬥與爭權,能走到進日,著實不易。幸好也是福臨,從小乖順聽話,在孝莊太后的羽翼下,終順利坐穩了皇帝之位。可以說,孝莊太后把她一生的心血與精神,全都投注到了她這個唯一的兒子福臨的身上。原本大清國的江山,在多爾袞攝政,雄才大略的招討之下,幾也已底定。所以福臨,既無需像他的祖父努爾哈赤,也無需像他的父親皇太極,冒著性命危險,馳騁沙戰,征戰四方。孝莊太后,期待的,亦無非希望福臨,能夠安穩的坐在紫禁城的金鑾殿中,做個太平治世的皇帝。然區區一些海逆,兵圍南京,居然卻讓福臨,心慌到惶然失措,驚恐暴怒。甚至口口聲聲,就想棄北京,逃回盛京。這倒是讓孝莊太后,確實感到有點失望。
且見福臨,暴怒之下。幾是開口閉口,對著他的叔父皇阿瑪,指名道姓,毫不避諱的破口大罵。知子莫若母,看那福臨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。又聽得福臨,大罵「多爾袞讓大清蒙羞」。做為額娘的孝莊太后,依其善於洞察人心,與心思細膩,又怎會不猜想到其中的緣由。「難道福臨竟如此恨多爾袞!這可又要我怎麼說好啊!」誠如孝莊太后的左右為難。畢竟若非孝莊太后,委身多爾袞。那多爾袞豈又可能,放棄自己當皇帝。反是推舉了孝莊五歲的兒子福臨,繼位皇帝。且盡心盡力的輔政,幾也把大清江山底定,好讓福臨能當個太平皇帝。況且就蒙古人,就滿人而言。父親死後,兒子承接父親的妻妾與財產;或是兄長死後,弟弟承接兄長的妻妾。這對蒙古人與滿州人,本就天經地義,也是慣有的習俗。就此而言,皇太極猝死,做十四弟的多爾袞,承繼了孝莊后,本也是天經地義,並無不妥。若說這有什麼錯,那也該當是福臨的問題。因福臨從小受儒家禮教教養,飽讀漢人的儒家經史。於是長大後的福臨,幾已不會講滿州語,也不會講蒙古語,甚至也聽不懂。唯就只會聽講漢人的官話。所以對滿人與蒙古人的傳統,福臨也早就遺忘。反以漢人的傳統與禮教,做為自己審斷是非對錯,與道德的標準。正因如此。所以孝莊太后,委身多爾袞,儘管對滿人或蒙古人而言,都是合情合理。然對福臨而言,這卻是讓其難堪的─自己的母親,居然與叔父多爾袞「叔嫂通姦」。
「與多爾袞的關係,無論為情,會為權!」對孝莊太后而言,這確實也是有口難言,也不知如何向福臨解釋。或者無論孝莊太后再怎麼解釋,早已承繼儒家禮教的福臨,卻也聽不下去。誠如福臨親政以後,對朝中的那些專擅跋扈、貪贓枉法的滿州王公貴族,總感深惡痛絕。所以順治帝信任漢民,更甚於信任滿州人。但北方漢民,因早入朝為官,早與滿州貴族,沆瀣一氣。所以順治大舉進用南方漢民,入朝為官,企圖藉著南方漢民的大臣,來抗衡滿州貴族與北方漢民。甚至年前,順治帝更在南方漢臣的建議下,於朝中仿照明朝體制,設立了翰林院與內閣大學士。藉此削弱滿州貴族的勢力。然順治帝,這種「遠滿人,親漢臣」的態度,卻也不免要引起朝中滿清王公貴族的不滿。連孝莊太后,亦不免對此頗有微詞。當下,見福臨暴跳如雷,直呼名諱,大罵多爾袞。這讓孝莊太后,更再聽不下去。冷不防,見孝莊太后抽出手來,一個巴掌突然甩向福臨的左臉頰。"啪"一個清脆聲響。順治帝只覺耳洞內嗡嗡作響,一時也愣住。卻見孝莊太后,板起了臉孔,不假詞色,即對福臨嚴詞斥罵:
『住嘴!福臨,你給我鎮靜。要不是你叔父皇阿瑪,當年的鼎力支持。如今你如何能坐在皇位上!且不說你叔父皇阿瑪。想想你當年,咱從關外,來到北京,來到這紫禁城。那時你也才是個六歲的娃兒。你還記得,那時你看到了什麼?一片廢墟啊!整個紫禁城,早就是一片被闖王李自成那些亂民,放火焚燒後,僅存的廢墟啊!是咱滿人,來到北京後,再一磚一瓦的,把這紫禁城給重新建了起來。經得十幾年的重建,而今這紫禁城,又是宮殿巍峨,城樓雄偉壯麗。午門、天安門與外朝三殿。內廷的乾清宮、交泰宮、坤寧宮。東路的鐘粹宮、承乾宮與景仁宮。西路的儲秀宮、翊坤宮、永壽宮及慈寧殿和奉先殿。這每一宮,每一個殿,我都記得清清楚楚。因為這些都是咱滿人入關後,胼手胝足建起來的。就像是咱大清的江山一樣。咱大清的每一寸土地,靠得就是你祖父努爾哈赤、你阿瑪皇太極、你叔父皇阿瑪,率幾十萬的八旗軍,流血流汗,一刀一槍,拿著性命去拼來的。要不今日,你那能坐在這個皇位上。俗話說"吃果子拜樹頭",難道連這一點道理,你都不懂嗎?現今不過就是些個海逆,興風作浪,你就把持不住,口口聲聲想逃回盛京。咱愛新覺羅家,沒有一個貪生怕死,膽小怕事的。倘若你想逃回盛京,難道你是想把咱祖上先人,拿命去拼來的江山,全白白拱手讓給那個海逆嗎?倘若如此,你豈不是要讓咱祖上先人,血汗都白流了。連個祖先留下來的祖產都雇不了,將來,你又有何面目去見咱愛新覺羅家的祖先... 』
順治帝挨了孝莊太后一巴掌。這火辣辣的一巴掌,可把原本暴躁驚狂的順治帝,登時給打得清醒過來。面對孝莊太后的厲言斥責,見順治帝更是一句話都不敢在回嘴。僅把頭垂得低低的,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,聆聽母親的教誨。『福臨。你也長大了,翅膀也硬了。現在你也當了皇上,你想怎麼決定就怎麼決定。你想挾著尾巴逃回盛京,額娘也無法攔你。但額娘是一步也不離開北京。就算那些海逆殺來北京。額娘也要替咱愛新覺羅家,守這北京。那怕是死,我也要死在北京,死在這紫禁城內。你聽懂了吧!』聽得孝莊太后,話說得斬丁截鐵。見順治帝兩腿一軟,頓時跪了下來。哽咽乞求:『額娘。兒臣錯了!請額娘原諒兒臣的不成材。是兒臣,讓愛新覺邏家蒙羞。額娘教訓的好,教訓的對!從今以後,兒臣決不會再有遷都回盛京的念頭。就算那海逆再強橫,兒臣也決定與他拼死一博!決不讓咱愛新覺羅家,祖上拼來的江山,有寸土在我手裡失去! 』...
隔日。順治帝又召集親王、貝勒與文武大臣,到武英殿議事。但這一日,順治帝已不再如前日,那般的惶恐與手足無措,反是鐵青著一張臉。滿臉更猶如帶著怒氣。且見順治帝,入殿之時,手裡還提著一把寶劍。皇上帶劍上朝,一付殺氣騰騰,這自然不尋常。眾親王貝勒與文武大臣,起初也沒察覺有異。見皇上入殿,眾人行禮如儀。怎知,順治帝扳著一張臉,見眾臣行裡,卻一句話沒說,一個禮也沒回。突如其來,卻是拔出了手中亮晃晃的寶劍。隨即,奮力將劍鞘一把摜到地上。突如其來,見順治帝竟是雙手握著利劍,朝著自己的龍椅,使勁的劈砍。順治帝這突如其來的舉動,可讓殿中的眾親王貝勒與文武大臣,一時都嚇壞;頓時嘩然。「皇上!這是怎麼回事!」「皇上!今日怎麼會這樣!」殿中眾文武,個個面面相覷,卻是誰也不敢出聲。因順治帝,可不是手握利劍,往那龍椅上劈砍一劍而已。而是一劍劈砍下後,霎時一劍又劍,不斷的往那龍椅上,猛劈猛砍。那刀光劍影,劍起劍落,猶如狂風暴雨打在荷塘。瞬時整張龍椅,木屑紛飛。眨眼扶手斷,龍腳殘,椅背被劈得四分五裂。然順治帝卻猶不罷手。縱然那龍椅已被劈得支離破碎,順治帝卻恰似得了失心瘋,或整個人已然喪心病狂般,雙手仍緊握利劍,不斷往那破椅猛揮猛砍。
『皇上!皇上~~請息怒啊!』殿中眾文武大臣,見得順治帝有如中邪般的張狂暴跳,個個驚得不知如何是好,唯也只能趕緊下跪瞌頭。連得平日在朝中,最專擅跋扈,也向不把順治放在眼裡的親王、貝勒與議政大臣。這時面對順治帝,失心瘋般的暴怒,亦不得不俯首叩頭。畢竟,自順治帝親政以來,或說是從小到大,一向都是溫良恭儉。誰那料得到,這日不知何故,順治帝怎竟突然變成一頭看似會吃人,暴怒的東北猛虎。眨眼,將那龍椅劈得支離破碎後,順治帝這才住手。回過頭來,卻更駭人。見順治帝兩眼通紅,目眥盡裂,手握利劍,指向殿中的眾文武大臣,即咆哮狂吼。『哼!你們給我聽好!誰再敢說要遷都回盛京。那我就要讓他跟這張座椅一般。我定把你千刀萬剮,碎屍萬斷!』原來並非是順治帝中了邪,或是對那張龍椅有什麼深仇大恨;而是為了遷都盛京之事。只不過昨日,順治還讚同大臣的遷都盛京之說。到了今日,卻是對遷都盛京之說,暴跳如雷,勃然大怒。不外乎,昨日受到了孝莊太后,一番嚴詞訓斥後。確實徹底的改變了順治帝的心意。甚至順治帝這心意的改變,還要超出孝莊太后的想像。
『索尼!厄必隆!蘇克薩哈!鰲拜。聽好!立刻給我調集兵馬到南海子。我要御駕親征。我要率咱滿州八旗兵,親自去勦滅那些海逆!一個都不讓他逃掉! 』見得因暴怒而兩眼通紅的順治帝,幾是以咆哮怒吼的口氣,對著掌控朝政的四個議政大臣下令。自順治帝十三歲親政以來,整個大清朝廷,幾就是由索尼、厄必隆、蘇克薩哈與鰲拜,這四個輔政大臣所把持。甚至這四個輔政大臣,一則仗著自己功勳卓著,二則看順治年紀小。所以往往也都不把順治放在眼裡。就算順治年紀已漸長,也有了一番儒家治世的想法。然這些滿州貴冑大臣,卻是處處對順治掣肘。為了牢牢抓住權勢,這些掌握大權的滿州貴冑,甚至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,企圖將順治帝架空。使得順治帝恰如被操控的傀儡般,縱有皇帝之名,卻無皇帝之實。讓順治更感憤恨的是,二三年前,他重用一個南方的漢臣陳名夏。藉著陳名夏做為其親信,順治也才得將一些他所崇慕的儒加治世,與中原王朝體制,引進大清朝廷。然因陳名夏,有次向北方漢臣,談及當回復大明衣冠。這可不得了,被滿州貴冑大臣得知後。這些滿州貴冑大臣,及藉口陳名夏意圖不詭,步步進逼順治帝。最後迫得順治帝,不得不親自下令,將自己的親信大臣陳名夏,給送上絞刑架給絞死。於是朝廷的大權,又落到了這些滿州貴冑大臣的手上,而順治帝則恍若又成了其玩弄的傀儡。由此種種,順治帝怎能不憤恨。
「終歸是我不像我祖父努爾哈赤。也不像我阿瑪皇太極,手握兵權,馳騁沙場。所以才被這些滿州貴冑大臣,看不起!任得這些皇親國戚,親王貝勒,欺到我頭上來!那今日,我就要讓他們知道,我也要傚仿我祖父努爾哈赤,我也要傚仿我阿瑪皇太極,我也要親自領兵御駕親征...」武英殿中,這場突如其來狂性大發,可說正是順治帝親政多年來,積壓多年的憤恨的發洩。對滿州貴冑處處掣肘、專橫跋扈的憤恨;對必須稱多爾袞為叔父皇阿瑪的憤恨;甚至是對孝莊皇太后的憤恨。所有的敢怒不敢言,順治帝就用那把利劍,在武英殿中當著眾臣面前,把自己皇上的龍椅,給劈砍的稀巴爛。但皇帝要御駕親征,是何等大事!殿中的文武大臣與親王貝勒,聽得順治帝要御駕親征,個個更是驚得張大嘴巴,面面相覷。
一則,皇帝御駕親親征,勞師動眾,驚擾萬民。二則,皇帝親臨戰場,更難免有性命之危。畢竟從江寧巡撫蔣國柱、兩江總督郎廷佐與提督管效忠,上奏朝廷的告急求援題本來看。那海逆不但有二十大軍之眾,其擁有的火砲器械,威力更是驚人。據管效忠描述,海逆火砲齊發,山崩地裂,江水沸騰。連得從西南征調到江寧增援的滿州八旗兵,都被轟得潰不成軍,魂飛魄散。就此千催萬催也不敢再出城作戰。正因這些海逆的紅夷火砲,數里外便能取人性命。要是順治帝真的御駕親征,就算保護的再周全,怕就怕萬一有個閃失。就如太祖努爾哈赤,如此能征善戰,當年也因受紅夷火砲砲擊,最後重傷而死。所以對於順治帝要御駕親征,朝廷文武百官與親王貝勒,自是人人期期以為不可。無奈,那順治帝將自己的龍椅劈砍得稀巴爛後,手中仍緊握著利劍,時刻處於暴怒。使得朝中的文武大臣、親王貝勒,人人震懾,也沒人再敢進言勸諫阻止。事情傳到大內慈寧宮,當孝莊皇太后得知順治帝,要御駕親征。這簡直比順治帝,要遷都回盛京,更讓其感到震驚。
順治帝受儒家教養,從小溫良恭儉。與孝莊太后,母子相依為命,更是乖順聽話。對孝莊太后,言聽計從,從不敢違拗。但這次,順治帝要御駕親征,可是吃了秤鉈鐵了心。只見那順治,終日處於暴怒,手握寶劍,板著一張臉,任孝莊太后勸說也再無用。因擔心自己唯一兒子,也是唯一的依靠,御駕親征會有個三長二短。孝莊太后也算使盡手段,企圖勸說順治帝。連從小餵養順治帝的奶媽,也都被孝莊太后央請來勸說順治帝。然始終暴怒的順治帝,卻仍動輒暴跳如雷,任誰也改變不了其心意。
紫禁城又是兵慌馬亂,雞飛狗跳。因順治帝執意御駕親征,使得整個北京城的街道,兵馬奔馳穿梭,猶如草木皆兵。進而讓百姓更人心惶惶,尤其南方漢人,逃離京城者眾。也因文武百官與孝莊太后,都再攔不順治帝想御駕親征。戍守北京城及臨近州縣,數萬兵馬,皆被調集到了南海子。「海子」即滿人的獵場之意。「南海子」即是位北京城南方的一個大獵場。而順治帝則有如其祖父努爾哈赤,及其阿瑪皇太極般,穿上了一身滿州旗兵的鎧甲戰袍。為了御駕親征,勦滅海賊。而於南海子,操練兵馬。...xx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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