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顏程泉魂遊聖地唐山
『幹x娘咧!砸啦!這間廟,槓給伊破啦!』原來闖進廟內的,是一群看似還像是學生的青少年。見這些青少年,個個臉上是怒氣沖沖,手中或持鐵棍、或拿棒球棒;甚是有的拿著三尺長的木劍。有的青少年的額頭上,更見還綁著一條白布,白布上有個日本太陽旗的標幟,紅太陽的兩邊還寫著「必殺」二字。且見這些兇神惡煞的青少年,一闖進廟後,就拿著手中的傢伙,猛砸猛打。見桌砸桌,見椅砸椅,見神像砸神像。竹桶內抽籤的竹籤,被灑了一地,門口的香爐被踢翻,香灰四散飛揚。有的青少年手中提著油漆桶,有的還拿著麻繩,似有備而來。一夥人衝到了供奉國姓公的神龕前,見了神龕下立著二尊神像。一尊是拿著印信的甘煇,稱印神:一尊是高舉著劍的萬禮,稱劍神。印神甘煇與劍神萬禮,乃國姓公的左右護法。卻見那群凶神惡煞,二話不說,舉起棒球棒大力的一揮,即把甘煇的頭顱,給一棒從頸子打斷。且一群青少年,就拿著甘煇的頭顱,丟來丟去的戲耍。另一邊,劍神萬禮的神像也好不到那裡去,見得凶神惡煞的青少年,用麻繩套到了萬禮的頸子。幾個人一扯,把萬禮硬從神像的底座,給拉了下來。隨即,用麻繩拉著萬禮,硬拖出廟去,放火焚燒。
『幹x娘咧!拜什麼中國的神。中國人,滾回中國去!中國的神,也滾回中國去!』邊大聲的咆哮叫罵,見一群青少年,就像一群撒野的潑猴。即又蹦又跳的,揮著棒球棒與鐵管,猛敲猛打國姓公神龕的玻璃。神龕的玻璃,被砸碎了。一群撒野的青少年,即提著油漆筒,朝著神龕的國姓公神像,直潑紅漆。邊潑紅漆,邊叫罵:『幹x娘!鄭成功是殺人魔!屠夫!劊子手!中國人,滾回中國去!』見神龕內的國姓公神像,被潑得一身血淋淋。這讓呆站在一旁的顏程泉,直是驚嚇得兩眼發直,大氣不敢喘一個,更怕被那群青少年發現。但該來的,終是跑不掉。縱然顏程泉,恨不得自己能薄得像一張紙,儘量縮身貼壁,躲在廟中左青龍的神農大帝神龕牆角。卻終究還是被那群砸廟的青少年給發現。 一時幾個青少年,掄著木劍、棒球棒圍了過來。甚見有個青少年,不由分說舉起木劍,擺出日本武士千人斬的架勢,做勢就要往顏程泉的頭上劈。那木劍直逼到了顏程泉的額前,嚇得顏程泉,兩腿幾要發軟。卻見那青少年一付怒目橫眉,用台語喝問 :『幹!你是台灣人 ?還是中國人?』
「台灣人?還是中國人!」任何生長在台灣,經歷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初,約二三十年所謂民主改革的人,應都知道。當有人問這個問題的時候,該如何回答。而且這是個嚴重的問題,一旦答錯了,輕則可能被破口大罵。類似被罵「中國豬滾回中國去」「支那賤畜」「四二六」等污辱言詞。而重則可能被拳腳相向,打得鼻青臉腫。甚至被網路肉搜,祖宗十八代的事都會被刨根挖底,公諸於世。二三十年的民主改革,處於暴力恐嚇之下,幾在台灣也再沒人敢說自己是中國人。因此面對眼前這群青少年的喝問,顏程泉當即有如小偷遇到了警察,嚇得一臉慘白。當下用台語,匆忙答說:『我是台灣人!』縱然顏程泉已回答,自己是台灣人。但這些凶神惡煞的青少年,似仍不滿意,一臉跋扈囂張嘴臉,續又罵說:『幹x娘咧。你是台灣人喔!啊你怎會來廟裡,拜中國的神明,這樣對嗎!毋你是欠打是不是啊!』面對青少年喝罵,顏程泉慌忙辯解:『不是啦。我不是來拜神明啦。我只是尿急,進來放尿啦!』
凶神惡煞的青少年,聽得顏程泉是進到廟裡尿尿,倒也聽得笑了起來。卻是又對顏程泉,大聲喝問:『啊你有"愛台灣"否?』顏程泉當即,有如參加選舉造勢般,立馬振臂高呼:『愛台灣,愛台灣,愛台灣啦!』末了,為了向砸廟的青少年輸誠,表示是同一邊的人。於是顏程泉,又加碼高呼:『台灣中國,一邊一國啦!愛台灣,愛台灣!』果然,「台灣中國,一邊一國」這句話,就有如通關密語般。一夥青少年,聽到了顏程泉喊出了這句通關密語。驟見,原本怒目橫眉0的凶神惡煞,頓是個個開懷裂嘴而笑。繼之,一個個紛紛熱忱上前,對顏程泉又勾肩又搭背,好不親暱的舉動。更以稱兄道弟的語氣,對顏程泉說:『阿伯!歹勢啦!誤會啦!不知道,原來我們都是自己人。咱都是台灣國的啦!哈哈哈!』既知是自己人。有一個青少年似想起,剛剛顏程泉說到廟裡是尿急,要放尿。於是那青少年,即拍著顏程泉的背,滿嘴熱切的招呼說:『阿伯,你剛剛說尿急,要放尿喔!來啦!來啦!剛好啦!這尊中國的神明,剛被兄弟潑漆潑得紅通通。啊你剛好放尿,幫祂洗一洗啦!哈哈哈哈!』
『來喔!阿伯!來放尿啦!幫這個中國的神,洗臉洗一洗啦!』一夥青少年,嘻嘻哈哈,果真用麻繩,套住國姓公神像的頸子。幾個人奮力一拉扯,即將三尺高的國姓公的神像,從神龕上一把拉下,摔落到地上。神像落地後,顏程泉也被半推半就,推到了神像邊。一群青少年起鬨,要顏程泉尿尿在神像的頭上。但顏程泉怎敢。一來,在神像的頭上尿尿,搞不好老二會爛掉。二來,國姓公保庇著鎮平庄,顏程泉一出生也就受到國姓公的保庇,卻又怎能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。然而若顏程泉不在國姓公的頭上尿尿,又恐惹怒了這夥青少年 ,搞不好難免棍棒加身,遭到一頓毒打。暴力威脅恐嚇之下,左右為難之際。驟見顏程泉急中生智,咳了一聲,一口痰到了嘴邊。隨即顏程泉,即將一口痰,啐到了國姓公的臉上 。繼之又抬起腳來,猛力的踹了國姓公一腳。嘴邊還邊罵: 『中國神~~滾回中國去! 台灣中國,一邊一國! 』果然,一夥青少年見得顏程泉的舉動,頓是大聲拍手叫好 。當下,顏程泉即也以一派江湖口氣,對那些青少年告罪,說:『少年大仔。真是不好意思啦 !我人老了 ,膀胱無力,常常要放尿,也滲沒幾滴。老人放尿滴到鞋,你們少年家也知道。要我灑尿洗神明,我那有辦法。就怕只會滴到自己的鞋而已!歹勢啦!』
總算逃過了一劫。因顏程泉已對國姓公啐了一口痰,又踹了一腳。況且一夥青少年也有自己的興頭。與其看一個老頭「放尿滴到鞋」。那這夥青少年,還不如自己灑尿,來給中國的神明洗臉。畢竟「少年放尿泉過山」。就見一夥青少年,也不再為難顏程泉。卻是一夥繞著國姓公的神像,圍成一圈。繼之人人拉開了褲頭的拉練,抓出褲襠的老二來,就是朝著地上的國姓公神像,水庫洩洪般的放尿。『哈哈哈哈!"轉型正義"爽啦!你這個殺人魔、屠夫、劊子手。今日,汝爸就給你"轉型正義"一下!爽啦!』『嘿嘿嘿!"暴支鷹懲""支那賤畜",就讓你喝汝爸的尿,喝到飽!愛台灣啦!爽啦!爽啦!』『嘻!李皇民萬歲,暴力小英萬歲。為日本祖國而戰啦!還給台灣人民榮耀啦!爽啦!爽啦!』且見一夥青少年,圍著國姓公灑尿,邊尿還邊喊爽,甚至高喊口號。這讓站在一旁的顏程泉,直是看得目瞪口呆,卻也嚇得手軟腳軟,不敢出聲。
「台灣怎麼會變成這樣?這些少年家,是從那裡來的!難道他們不是河洛人的子孫嗎?怎敢對自己的祖先污辱,對神明如此無禮?」太多的疑問,閃過顏程泉的腦海。幸好,那夥青少年也沒再顏程泉的麻煩。對著國姓公尿完後。見一夥人即高喊著「愛台灣」「轉型正義」等等的口號,逕朝廟外走去。因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,驚魂未定的顏泉,一時楞在當下。縱見那夥青少年走到廟外,也仍不敢妄動。正自怔忡,耳邊忽卻聽得似傳來細微的叫喚聲。『喂~少年仔。這裡啦!過來啦!』因聽到叫喚聲,顏程泉自然轉頭,朝向聲音的來去,顧盼張望。卻見原來,是在通往廁所的側門邊,有一個老頭,正探出了頭來。且見那老頭,還真老。一頭蒼髮白如雪,滿腮下的白鬍鬚,更比頭髮還長,直垂到胸口。頭上戴著頂古代的四方帽,手中還柱著根長到肩頭的柺杖。而那滿臉的皺紋,更是皺得有如梅乾一般,幾可把停在臉上的蒼蠅蚊子都夾死。其模樣看起來,就像個幾百歲的老人。無怪顏程泉都已五十幾歲,那老頭卻仍叫顏程泉「少年仔」。
『喂~~喂~~少年仔!你有沒有聽到!過來啦!噓!』躲在側門邊叫喚的怪老頭,猶似怕惹人注意,見其一付小心謹慎,還把食指豎於唇上,似也示意顏程泉悄然不要出聲。因見那老頭,模樣倒也還慈祥和藹,似也沒什麼惡意。於是顏程泉即也按其意,以蓮步微移的碎步,緩緩移動腳步,朝著側門邊去。這才移步到側門邊,那怪老頭卻是伸手,一把即將顏程泉扯入了側門躲著。開口,即膽帶歉意的說:『少年仔!真是歹勢啦!本來國姓公,叫我來接你。只是我老人家,手腳較慢,來得遲了。害你遇到那些日本走狗仔。真是不好意思啦!』
顏程泉聽得那老頭的話後,直是丈八金鋼摸不著頭,也不知他在說什麼。只是話之意,那老頭猶似認識顏程泉。當下顏程泉不免狐疑,回問:『阿伯!你在說什麼?我怎聽不懂!啊你認識我嗎?你是誰?你也住在鎮平庄嗎?』柱著柺杖的怪老頭,聽得顏程泉一連串的問。開口則回:『啊我當然認識你啊!我從小看著你長大,我怎麼會不認識你。啊我都在鎮平庄住了幾百年了。你們鎮平庄,老老少少每一個人,我都嘛認識。雖然你長大後,我就很少看見你了。但你小時候,常跟你老母來我廟裡拜拜。兒且你拜拜,從來不誠心,老是一付不耐煩!這我可印象深刻,怎會不認識你!』對那怪老頭說的話,顏程泉著實越聽越糊塗。尤其聽那老頭的話,竟似與顏程泉很熟。這下,可讓顏程泉猛搔頭,就是想不出眼前的怪老頭是誰。怪老頭,見顏程泉仍認不出他。索性開口,直嘆說:『唉呦!我就是你們庄裡的土地公啦!』
「 土地公不是廟裡的一尊神像嗎?怎會活生生出現在眼前!」由不得顏程泉心中狐疑。然眼前那白髮蒼蒼的老頭,一身古代衣帽的裝扮,倒還真的很像是土地公廟裡的那尊土地公。只是庄裡的那間小土地公廟,應是在大河溝旁才對。而這自稱是土地公的老頭,卻怎會跑到國姓公廟來?因心中著實不解。顏程泉即對那自稱土地公的老頭,說:『土地公伯啊!啊你的廟,不是在大河溝邊嗎?怎麼你會跑到這裡來?』土地公,嘆了口氣,一臉無奈,卻回:『少年家!你有所不知啊!我的土地公廟,不見了!現在我無依無靠,變成一個飄來盪去的孤魂野鬼囉!』
「土地公怎會變成孤魂野鬼?」事情著實越來越離奇,這讓顏程泉的腦子,更是百思不得其解。怕就怕是那看起來有幾百歲的土地公,真是太老了,老到得了「老年癡呆症」。所以一出了門,就忘了回家的路,也找不到自己的廟。「老吾老,還有人比我還老」一時顏程泉善心大發,即對那老頭說:『土地公伯啊!你若是忘了你的廟在那裡。這樣我可以帶你回去啊!我知道你的廟在那裡啦!』那土地公聽得顏程泉要帶他回去,臉上也不見欣喜神色。只是淡然,回說:『少年仔!啊我跟你說,我的廟不見了。如果你不信。那就走啊!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!』既然土地公要顏程泉自己去看。二人也就走出了國姓公廟,直朝著大河溝旁土地公廟的路走去。
大河溝旁的土地公廟,其實距國姓公廟很近。只要沿著廟前的小路,走到一條農田灌溉的小河,再右轉拐個彎,約莫五十公尺就到了。怪異的事,卻發生了。顏程泉與土地公,沿著國姓公廟前的小路,走了一二十公尺,來到的農田灌溉的小河。小河右邊,本是有條田間小路,可直到大河溝邊的土地公廟。然而當顏程泉走到了那條灌溉的小河時,往右邊的那條田間小路,卻不見了。說路不見了,一般人當是想到,應是那條田間小路,太久沒人走,被荒煙漫草給埋沒。甚或是大河溝河水氾濫,把田間小路給淹沒。所以看不見小路。但事實卻不是如此。說那條小路不見了,是真的憑空消失不見了。眼前所見,是就像一幅畫,其中一部份,卻被整個塗黑。包括一大片的農田,包括田間小路,一直到大河溝邊,包括土地公廟。所有景物,整個都在畫中,被塗黑不見了。那一大片的空空蕩蕩,也不像是大地震後,土地崩落,形成一個無底天坑。因為若說土地崩塌,形成天坑。那小河的河水流到天坑,也該形成瀑布飛灑。或者,土地崩落的地方,至少也該形成懸崖。可這一切都沒有。那一大片的空空蕩蕩,就像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虛無,就只是黑漆漆一片。倒有點像是夢魘中的詭異景象,一點都不真實。
『土地公伯啊!鎮平庄怎麼會變成這樣?剛剛國姓公廟,怎麼也變成一間破廟?明明昨天,我看到看到一切都還好好的!怎麼一夕之間,整個鎮平庄會變這樣?這到底是怎麼回事!』因為眼前的景象,著實讓顏程泉太過震驚,急忙回頭,問那自稱土地公的老頭。那土地公,卻是搖頭嘆息,開口解釋:『少年仔!這裡不是你在人世間的鎮平庄!這裡是雲端的鎮平庄啦!也就是聖地唐山的鎮平庄啦!唉~~真是不幸啊!就像你看到的。聖地唐山,一直在崩落啊!你注意看,那虛無還一直在擴大。本來只是我的土地公廟不見了。現在連田地與小路,也都不見了。再來,恐怕連整個鎮平庄,也都要不見了啊!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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