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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日。大肚山邊的沙轆社,見頭目阿德苟讓親自帶領一隊牛車,離開了村社后,即沿著山腳往北行往牛罵社。且見五輛牛車上,滿載著鹿肉乾、一袋袋的米糧及一甕甕的糯米酒。除了由身體精壯的麻達,牽著牛車外。約莫二十個頭簪野花的貓女,更是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,或坐在牛車上,或緊跟牛車之後同行。「麻達」即巴布拉族人對未婚男子的稱呼。而「貓女」則是對待婚的女子的稱呼。依巴布拉族的習俗,通常就是家中有女子到了可婚配的年紀,其族人便會替其蓋一間高腳的竹搭屋,好讓待婚的女子獨居其內,稱為籠屋。居於籠屋內的待婚女子,即稱為貓女。當貓女在籠屋周邊種滿了花草,每當夜晚,未婚的麻達即可前往籠屋,對貓女示愛。或吹鼻笛,或歌唱,以獲取貓女芳心。而一旦貓女允許,麻達即可進入其籠屋中,與其共度春宵。事後,若是兩情相悅,即可告知雙方父母,為其準備婚禮。然一般而言,男女就算成婚,女子也依然住在母家。通常男子白日在自家工作,也唯有夜晚才會來到女家。就算生了孩子,所生之子,也由母家的兄弟撫養。所以對台灣的番民而言,一家之主,通常是女人,而非男人。且也不止巴布拉族如此。而是幾乎台灣的各族土民,皆是如此。
阿德苟讓帶領的牛車隊,沿著大肚山腳,到達牛罵社後,已是午後。牛罵社的頭目阿巴布,似也已有所準備。村社中亦早準備了幾輛,滿載鹿肉乾與糯米酒的牛車。且舉村社的一二十貓女,同樣也頭簪野花,打扮的花枝招展。雙方見面後,頭目與長老,即齊聚到了村社中的公廨內,彼此低語,似乎在商討甚麼事。『阿德苟讓!那些唐山人從牛罵溪的海口登岸後,一部分人就前往牛罵溪南邊的武鹿,一部分人,則前往牛罵西北邊的高美。另外還在牛罵溪海口,建了一個村社。據麻達打探。牛罵溪海口的那個村社,大多是一些老弱婦孺,約四五百人。而在武鹿及高美開墾的唐山人,則比較多,而且都是精壯的男人,應該是士兵!』聽得阿巴布的話後,雙方的長老,又是一陣低語。爾後,眾人離開了公廨後。阿德苟讓與阿巴布,即各自帶領了自己的牛車隊,離開牛罵社,往濱海的方向而行。牛車隊到了牛罵溪,阿德苟讓的牛車隊,即順著牛罵溪的南邊而下,看似欲往溪南的武鹿。阿巴布的牛車隊,則涉水渡溪後,往牛罵溪的北邊而行。應是要去溪北的高美。
番民口中所稱的「武鹿」與「高美」。正是張志與黃明所率鎮營,登岸牛罵溪後,於濱海屯墾之地。武鹿在牛罵溪之南,是張志統領之鎮營,約七百人屯墾。高美於牛罵溪之北,乃黃明的鎮營屯墾之地,約也有七百兵士。數日下來,原本的蠻荒之地的叢蓁荒莽與樹林,在兵士披荊斬棘的墾荒之下,景觀已大為改變,成了一畦畦的農田。一望無際的農田之間,更見成排高聳木柵圍成一聚落,聚落中一幢幢的茅草屋櫛比鱗次,儼然有如一個大規模的村社。當阿德苟讓,帶領著牛車隊,一路浩浩蕩蕩,來到武鹿。當下,正農田中的辛勤耕作的屯墾兵士,望見大隊番民莫名大喇喇的來到屯墾地,自然都有了警覺;忙得彼此召喚,急奔回屯墾村寨。更不乏有人,忙奔入茅草屋中,抄刀劍盾牌,以應萬一有甚麼變故。這一邊,瞭望台上的兵士,忙著敲囉,屯墾兵士忙著返屋,抄刀劍戒備。然而另一邊,見那大隊的番民,卻是一路載歌載舞,年輕的番女與番男,一路高唱山歌;狀頗輕鬆,似不帶有敵意。統領張志見狀,也不敢唐突,即派了管事的楊高,前往村寨外,接待與應對。雙方一見面,那沙轆社頭目阿德苟讓,立刻露出了滿臉有如陽光般的笑容,口氣滿帶熱情的,大聲說:
『唐山來的好朋友!歡迎你們來到大員!聽說你們缺少糧食,昨日還到牛罵社去借糧!呵呵!作為巴布拉族人的大旱,我聽到了很慚愧!因為我們巴布拉族人,最是好客,尤其歡迎你們從唐山來的人!既然你們缺糧,就應該早點跟我說。我們有很充足的糧食與鹿肉,還有貓女釀的糯米酒。讓你們唐山人來到我們的土地卻挨餓,沒有好好的招待客人,這就是我們的不對!所以今日,我特地帶了幾牛車的鹿肉、糧食與米酒來給你們!就是希望能好好的歡迎你們!盡盡地主之誼!』
管事的楊高,聽得阿德苟讓之言,喜不自勝之下,忙轉達給統領張志。而張志得知番民原來是帶了糧食過來勞軍,焉能不喜。時值村寨中的鎮營兵士,糧食不足而饑荒。統領張志,得知番民來意後,忙得命人大開村寨的木柵門,迎接那大隊的番民牛車入村寨。牛車隊才入村寨柵門,一二十個頭簪野花的番女,即個個雀躍有如小鹿,在村寨的大稻埕蹦蹦跳。有的番女忙取喝酒用的竹筒,有的忙著開甕倒糯米酒。有的取了白螺與瑪瑙珠串成的立項帶,要給統領張志戴上,有的編織了花環,要送給屯墾的兵士。且見那年輕的番女,個個短衫無袖,露出白嫩的臂膀。織有土民圖騰的麻布上衣,更短到露出肚臍,酥胸微露。纖腰之下也僅圍著一條薄薄的布巾,短至膝頭的布巾更是裹不住年輕女子,一走路抬腿便露出圓潤的大腿。眼前如此成群年輕番女,露腿露肚,簡直衣不蔽體的光景,豈是唐山所能見。當下,自是讓稻埕中的光棍將士們,無不個個瞪大了眼睛,心頭砰砰跳也直如小鹿亂撞。『老爺!喝酒!』且見頭簪野花的番女,用竹筒斟了酒後,即捧了那竹筒,直熱情的遞到了統領張志的嘴邊。但這可讓年近半百的張志,感到尷尬。畢竟在唐山,男女授受不親,除非是酒家的酒女,否則良家婦女豈能如此放蕩不羈的請男人敬酒。無奈幾個衣不蔽體的番女,直圍過來勸酒,卻是讓張志更進退兩難。
『好朋友!貓女用竹筒餵客人喝糯米酒,這是我們巴布拉族人迎賓待客,慣有的習俗!』見張志窘態,一旁的阿德苟讓,卻是笑得開懷。且言語半帶責怪,笑呵呵的,開口直說:『好朋友啊!況且這糯米酒,可是我們未婚的貓女,親口嚼食糯米,吐入竹筒中所釀的酒。一般人想喝,可也是喝不到的!如果你不喝,那可是不給貓女面子。而且你們唐山人不是也說,入境問俗!所以這酒你可不能不喝啊!』聽得阿德苟讓這麼說,統領張志,也只好半推半就,半屈下身,讓那貓女把手中的竹筒,應插入他的嘴裡,有如灌牛喝水般;直將那一筒的竹筒酒,如牛飲般都灌入他的嘴中。此刻,稻埕上圍觀的兵士見狀,無不個個興高采烈,大聲拍手叫好。而這有只是剛開始。既然貓女用竹筒餵客人喝酒,是番民的習俗,自然必須喝酒的,也不只是統領張志。畢竟所有來到牛罵社屯墾的唐山兵士,也都是客人。於是就見灌了統領張志喝酒後,隨即一二十個番女,即也開始拿著竹筒,倒了糯米酒,四處嘻笑兼打情罵俏,親手餵給稻埕中的其他兵士喝。
時近黃昏。番民滿載酒肉前來迎賓勞軍之事,一傳十、十傳百。村寨的大稻埕已然是兵士圍坐地上,繞了好幾圈,就等著那一個個番女,拿著酒香四溢的竹筒,輪流來餵他們喝酒。且既然是番民來迎賓勞軍,當然也不會只有喝酒而已。正就貓女腰枝款擺,載歌載舞,熱烈餵迎賓酒之際。當下麻達也已在大稻埕的中央,用柴薪堆起了篝火。『哥哥!喝酒!』『阿兄!喝酒!』『郎啊!喝啊!』...夜幕下的篝火燃起後,村寨的大稻埕頓是火光熊熊映照每個人的臉龐,那紅色的火光更是映得個個番娘,嬌媚的臉上一臉的酡紅,煞是讓人「酒不醉人人自醉」。若論番女與唐山女子有甚麼不同。那就是膚色偏黑了點,五官輪廓倒也與唐山女子沒什太不不同。但唐山的閨女,都是一身衣物包得像肉粽,連手腕足踝也不能裸露。更嚴男女之防,總拒人於千里之外,難以親近。反觀番女,個個活潑熱情,就算身上只有寸縷遮身,卻也自然大方,毫不忸怩。俗話說「當兵三年,母豬賽貂蟬」。而這些屯墾的士兵,當兵豈止三年,跟著國姓爺征戰,至死生度外,都已十數年。更慘的是,大多數的兵士,至今仍是沒碰過女色的光棍。尤其國姓爺率軍到台灣後,就算不說,大家心裡卻也都明白,那就是─「大家想要再返回唐山,恐是不太可能了!應是眾人就此也只能在此蠻荒之島,度過一生!」
『呵呵呵呵!唐山來的好朋友們!歡迎你們來到大員!今晚請你們盡量的吃,盡量的喝!吃飽喝足後,我們的貓女,還會邀你們跳舞,讓你們與我們一起同歡!還有,就是我們的貓女,最喜歡的就是你們唐山來的人。我們待婚的貓女,通常都自己一個人住在他們的籠屋內。依我們的習俗,各位未婚的唐山朋友,到了夜晚,你們盡可以到我們的村社中,到貓女獨居的籠屋外,唱歌或吹笛給她們聽。只要他們喜歡,就會讓你進入籠屋內,與她們共度一晚!而且若是兩情相悅,那你們就可以成為牽手!』沖天的篝火方燃起,阿德苟讓爽朗的笑聲與話語,讓圍坐在稻埕的光棍兵士聽後,更是人人熱血澎拜;渾身熱血恰如篝火般熊熊燃起,春心蕩漾。果然,就在阿德苟讓的話語之後,一二十個貓女,紛紛聚攏到了篝火周圍,彼此手牽手,圍成一圈。爾後,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番女,手持竹筒陣陣敲響。圍著篝火的番女,即隨竹筒的響聲,邊甩著手,邊雙腳踏併踏併後退。後退幾步後,忽而齊擁向前,高抬大腿與踢腿,同時高舉手來,發出歡呼。
有古詩詞流傳,形容貓女的迎賓之舞:
「聚薪燃火燭天衢,一嫗鳴金貓女趨;三碗鯨吞齊賜酒,合圍挽手共歌呼」「踏地分曹卻退行,團花簇錦鬥身輕;直前逞態蹁躚甚,高唱惟聞得得聲」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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