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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1986~"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"


西元1986年一月隆冬,台灣台中海線的清水鎮,鰲峰山腳下的清水高中。這個冬天真的很冷,清水鎮靠海,所以風大的就像在刮颱風,就不用說,猶其又值寒流的鋒面來襲,更凍得直讓人哆嗦。教室的玻璃窗,輕輕呵口熱氣,就凝成一片白霧,而教室外的走廊邊,有的地方都還像是長了片白毛似的,結了一層的薄霜。三年六班的教室裡,這天上午的第二堂課,正在上英文課,而正在講課的英文老師,則是一個年約五十幾歲,戴著付古板的黑框眼鏡,身材略乾瘦,皮膚略黝黑的中年男老師。學期末的氣氛已濃,而男女學生同班的教室裡,冷冽的空氣,雖凍得讓人有如置身冷凍庫裡,手腳冰冷身體僵硬;可胸口的心跳卻仍是熱的。至少,對顏程泉來說是如此。怦然心跳的年少情懷,隱隱更總似讓他感覺到,一種男女之間「天天見面、卻無時不思念」的愛戀情愫。

『ㄟ~講到這個"印第安人"的單字啊,講到這個美洲原住民啊。ㄟ我不禁想到最近,發生在我們清水鎮的一件事~』身材乾瘦,看起來有點古板的英文老師,教的雖是英文,可嘴裡講的,卻是一口腔調濃厚的"台灣國語";而且這個英文老師,有點好議論時事,時常課教著教著,就把話題,扯遠到別的地方去。話匣子一開,談到最近發生在清水鎮的事,只見英文老師,言語略帶結巴的,便又說『ㄟ~紫雲嚴觀音廟的後山,那裡有好幾個軍營,你們知道吧。聽說啊~~最近軍營在整地,要蓋營房,結果就在鰲峰山的山腳下,挖到一些人的骨頭。而且那些人的骨頭,不是山上亂葬崗,墳墓裡的"死人骨頭"。ㄟ據說啊~~有人說啦,那是幾千年前,就住在我清水鎮的原住民的骨頭,也就是你們說的"番仔"的骨頭啦。而且還是很古早時候的。算是在我們漢人來到台灣之前,就已經住在清水鎮這裡的原住民~』。

這個看來有點老古板的英文老師,姓楊,叫楊振唐,雖然他講的英語,發音也就跟講國語一樣的不標準,或可稱之為"台灣英語"。不過,可別看他身體乾乾扁扁的,又有點矮小,而且講起話來一付咬牙切齒,不管國語或英語,發音都有點好笑的樣子;而就此認為英文老師,是個糟老頭。確實,初見這個英文老師,大概都會給人一種糟老頭的觀感。不過事實,正好相反。因為這個看起來像糟老頭的英文老師,據說,他居然是清水鎮,楊家的望族之後。再者,別看楊振唐,英語講得怪腔怪調的,便以為外國人大概聽不懂他在講什麼。事實上,搭著台灣的經濟起飛的腳步,據說英文老師,他還開了間工廠,專門製做撞球用品;且他還開了家貿易公司,兼與外國人,做國際貿易的生意。換句話說,在學校當老師,教英文,反倒像是楊振唐的副業,而事實上,這個糟老頭;居然卻是個頗具國際眼光,且專與外國人做生意的生意人。

英文老師楊振唐,或因常與外國人來往之故,所以對國內之事,自難免有比較多的不滿,而且或是望族之後,或是倚老賣老;總之,他似也比其他的老師更敢講那些~"人家不敢講的事"。教室的書桌很冰冷,椅子也冰冷,連書本也冰冷,而且學校的卡其制服,又單薄不保暖;只見有的同學,縮著脖子,把兩手,或插在外套的口袋裡,或夾在兩腿間,反正最好是什麼東西都別碰,因為什麼東西都很冷。至於顏程泉,則是把兩手坐在屁股下,只低頭望著書本,該翻書的時候,則低頭用臉頰貼著課本翻過書頁;若用臉頰翻不過去,則用嘴唇去掀書。再不行的話,就用舌頭舔起書頁。反正就是不想用手去翻書,因為坐在屁股下的手,手掌坐久了都變蒼白沒血色;若又曝於在冰冷的空氣中,則又馬上又凍得更僵硬。

隆冬的上午,上課之時,原本,顏程泉也不是很專心在聽課,只是兩眼直愣愣的望著課本,滿腦子裡卻仍胡思亂想。不過當英文老師,語帶抱怨的,講起了題外話,又說是"最近發生在清水鎮的事!"。一時,顏程泉亦不禁抬起頭來,想聽聽看英文老師,又想發什麼牢騷。只見得楊振唐,扁著一張嘴,有點像個嘮叨的老婆子般,叨叨不休的,又說『ㄟ~軍營在整地,挖到一些死人骨頭,原本這有什麼了不起的;所以那些阿兵哥,他們就繼續挖。後來聽說,那些阿兵哥,又從土裡,有挖到一些陶甕啦、石頭磨成的刀啦,石棺啦...。然後軍營裡的軍官,也不管那麼多,就叫那些阿兵哥,把那些東西,都當成廢土,隨便堆成一堆,任憑日曬雨淋。ㄟ這個消息傳出來,後來我們就有些人,想說要到軍營裡去看看。因為我們想說,那些從鰲峰山邊挖出來的東西,應該是台灣史前時代的人,留下來的。可是啊~~我們到軍營門口,可是那些阿兵哥,就是不讓我們進去看。哼~~講到這裡,就讓人生氣~』。

講到生氣處,果見楊振唐,把書裝的英文課本,便往講桌上一摔,扁著嘴,一臉憤恨神色,突然問說『ㄟ我問你們。你們知道古時候,我們清水鎮叫什麼嗎?』。因為之前,歷史老師,似乎曾在課堂上,提過這個話題。所以,此時楊振唐問起,便有幾個同學,遲疑的回說『牛罵~頭!~』。

楊振唐聽了,嘴角下垂,一時滿臉狐神色,便說『喔~原來你們還知道喔。我還以為你們都不知道咧。對啊~我們清水鎮,古時候叫牛罵頭,可是現在課本都不教這些,所以漸漸,好像都沒人知道了。嗯~~這是不對的。怎麼可以把這塊土地發生過的事,就像用橡皮擦一樣,擦的一乾二淨;然後後來的人,也都不知道在這裡,發生過什麼事。這樣的教育,是不對的!!~假如土地的歷史,可以像用橡皮擦擦得一乾二淨。那麼以前的人,在這裡殺人放火,幹盡壞事,都可以被抹得乾乾淨淨。所以以後的人,也同樣可以在這快土地,姦淫擄掠,反正不管他們幹過什麼壞事,也都可以用橡皮擦擦得乾乾淨淨。所以啊~像這樣,沒有人會記取教訓,所以啊~這樣殺人放火,同樣的事,就會不斷的發生。嗯~~可是現在課本裡教的,都只教什麼"反攻大陸"啦,"三民主義統一中國"啦。其他的,沒人敢管,也都沒人敢話了~』。

楊振唐,雖然聽似語多憤恨,不過其實,並不太能感覺到他的情緒;因為他講起話來,始終都像是一個嘮叨的老太婆一樣,只是滿嘴總像是喃喃自言自語,不斷的叨唸。至於,對於楊振唐,如此嘮叨不休,到底他在喃喃抱怨什麼,其實多半時候,顏程泉也聽不太明白。不過,雖是聽不太懂他的意思,可到底著聽楊振唐,這樣滿嘴叨叨不休的漫罵,似也比正經八百的上課要有趣。

『現在都沒人敢講話啦。大家都怕政府,怕得要死。以前日本時代,日本警察很凶,大家都很怕,可是我們清水鎮,還有一個楊肇嘉先生。楊肇嘉他就不怕日本人,敢跟日本人做對,還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台灣人,一起向日本人,要爭取台灣自治,要成立台灣議會。現在呢?~我們清水鎮,都只剩下"龜兒子",大家都怕國民政府怕得要死,都沒人敢講話啦。連我寫一篇"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",想刊在我們清水高中的"鰲峰青年"上面。想說這樣,或許可以提醒大家說,軍營挖到的那些骨頭、陶甕,可能是台灣重要的史前歷史遺跡,要好好的保存。可是我們學校自己辦的"鰲峰青年",居然也不讓我刊我寫的文章。ㄟ~~說什麼我寫的內容太敏感啦。講到這裡,不講不氣,越講就讓人越生氣~』講至此,只見楊振唐,走到講台上,拿著根粉筆,便在黑板上,使勁用力的,寫下幾個字─「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」。

至此顏程泉,總算對楊振唐,為何整節課叨叨不休,心下有點明白。原來是楊振唐,寫了篇文章,想刊在清水高中的"鰲峰青年"上,不過學校,不知為何,卻不讓他刊;因而,引得這位五十幾歲,資深的英文老師,心中頗感憤怒。至於楊振唐,話裡所提到的「楊肇嘉」,大概清水鎮的人,從小或多或少,都會聽到父母提起這個名字。因為楊肇嘉,正是清水鎮的名人,據說日本殖民時代,台灣人都怕日本人怕得要死;而楊肇嘉,卻敢夥同一批台灣的知識份子,大膽向日本政府爭取台灣自治的權利。至於楊振唐,據說就是楊肇嘉,這個清水望族的晚輩。而且清水高中的大禮堂,據說也是楊肇嘉,捐贈的。

楊振堂的家族的前人,對清水高中,甚至對整個台灣,貢獻如此之大;可他,卻連自己寫了篇評議時事的文章,想刊在清水高中的學生刊物,都被學校拒絕。如此,這也無怪楊振唐,這日上課之時,要喃喃不休,大發牢騷。

『呵~~人家,還是他們高雄人還比較勇敢,幾年前他們那些黨外的人,還敢出來抗議,要求民主改革;結果就在高雄,發生"美麗島事件"。ㄟ石門水庫建的再堅固,可是也還是要留洩洪道啊。不然,那颱風一來豪雨成災,再堅固的水壩也還是擋不住大水,結果最後潰堤;淹大水,把人都淹死了,不是這樣嗎?嗯~有時候啊,政府就是想粉飾太平,想把那些貪污腐敗的事,都蓋起來,不讓人知道。可是官商勾結,實在太腐敗了啊。像前不久國泰十信銀行的那個案件啊。那個蔡辰洲啊,就是利用他的政商關係,光一個人,就掏空了銀行七百多億。ㄟ蓋得住嗎?脫褲子起來圍,都圍不住喔。呵~~雖然他是國民黨的立法委員,而且在立法院,他們還有什麼"十三兄弟"的,什麼皇親國戚的撐腰。可是啊~老百姓心裡的憤怒,真的就像要山洪暴發了。所以啊~國民黨啊,現在想再把什麼骯髒事,都圍的水洩不通,那是不可能的啦。ㄟ雖然"高雄美麗島事件"以後,那個帶頭的施明德,已經被抓去關。可是,現在誰也看得出來,黨外的勢外,已經越來越大。還有那個許信良啊,雖然現在在美國,被禁止回國,可是他們現在也已經準備要組黨了。呵~所以我看啊~~現在國民黨,真的要頭大了~』。

隆冬的冰冷教室,黑板上方,就掛著"先總統 蔣公"遺像,兩眼就像是終日直盯著教室裡的每個人;可楊振唐,或許是心中憤恨已極,所以站在講台上,仍是一張嘴,不住的叨唸。至於班上的同學,多是聽得一臉尷尬。因為楊振唐,講的這些話,跟上三民主義課時,老師教的,簡直是天壤之別;而且,要是套句軍訓教官講的話─這就是"散佈反政府毒素思想"或"反動言論"。因此倘或這些言論,被報上去的話,那楊振唐,縱是資深教師,又是清水鎮望族;恐怕卻也難逃,或要要被抓去警察局審訊一翻。

正當楊振唐,站在講台上滿嘴嘮叨抱怨,而坐在教室靠窗邊,最後一排座位的顏程泉,此時則不知不覺,略側頭;雙眼卻又望向教室另一邊,後排座位的楊惠惠。只見楊惠惠,似對老師在課堂上,講的題外話,並不感興趣;白皙的側臉,微低著頭,仍只是專心在看書。因為天氣寒冷,教室外的北風又刮得大,所以教室的門窗,幾都關起來。門窗緊閉的教室之中,偶得偷偷望見楊惠惠,安安靜靜的側臉,專心在看書,瞬時顏程泉的心中,只覺又是一陣悸動。不過這悸動中,卻竟似又帶點溫馨。楊惠惠的側臉,手指微撥髮鬢,烏黑的髮絲仍微微垂落臉頰,一雙專注的凝眸望著課本,多麼讓人動容。儘管教室外的北風忽忽狂襲,可這麼冷的天氣裡,能與愛慕的女生在同一間教室上課,此時顏程泉的心裡,竟似昇起的暖意。

顏程泉,把自己的座位,換回原來靠窗邊的最後一排座位。而座位換來換去,正也像是顏程泉,這學期以來,一顆浮燥的心始終坐立難安;或是為了吸引楊惠惠注意,所以身在教室,卻總更不安於室。正如現下的台灣社會,外表看似國泰民安,可事實上,經濟起飛的表面下,整個社會民心的浮燥不安,卻有如暗潮洶湧。官商勾結貪污腐敗,正如剛剛楊振唐所說的,"十信銀行弊案"便是冰山一角;而官商勾結黑道,"圍標""綁標"工程的弊案,更是不勝枚舉。天天報紙上刊的,都是全民瘋狂簽賭"大家樂",股市狂飆,房地產狂飆。乃至,各種有如怪獸般吸金的"投資公司",更是標榜著"錢滾錢、利滾利"的口號;而有如貪婪的蚊子般,向百姓吸金,吸血吸到爆。總之,現下的整個台灣社會,大概就如中國歷史上,歷代封建皇朝,盛世之時的奢靡虛浮
。所以,官也貪,民也貪,整個社會都在狂熱的追逐金錢與權力。乃至拜金主義盛行,貪婪的慾望橫流,正也是整個社會腐敗發臭的開始;而這也正如中國歷朝歷代的封建皇朝,幾千年來殊途同歸的道路,及至中華民國也不例外。

『嗯~那些政府大官啊,有權有勢以後,就想有錢。然後,那些黑道啦、角頭啦,還有那些什麼大企業家啦,有錢以後,也想有權有勢。所以啊~~當然一拍即合,還結拜做兄弟咧。結果啊,志同道合嘛,當然狼狽為奸,政府的工程,都被黑道圍標去啦。然後誰敢不聽黑道的話,那黑道大哥,就叫一個"細漢仔",拿槍來給你"砰砰"嘛。現在台灣社會就是這樣啊,政府後面有隻黑手啊。而且這隻黑手,不止是想圍標工程而已,還變成政府的打手咧。嗯~所以大家都不敢講話啦,像去年那個"美國作家劉宜良",寫了一本蔣經國傳。結果就被國安局,派一個黑道,去把他給"砰砰"了。而且那些跟政府掛勾的黑道,還認為這樣是"愛國"咧。ㄟ這個話題,不要講了。講多了,連我也會覺得很害怕~~』或許是楊振唐喃喃叨唸,除了沒敲木魚外,實在是有點像是在佛堂唸經。於是那楊振堂滿嘴的抱怨,就像是漫天的經文,迴盪教室。此時顏程泉,聽著聽著,忽而竟覺腦海一片亂哄哄,恰似置身在佛堂裡耳畔嗡嗡作響的,盡是頌經聲。

『之前,國民黨開什麼中常會,報紙說:有個老黨員,站起來痛哭流涕。說他誤黨誤國,說是因為許信良是他教過的學生。所以他覺得對不起黨,愧對國家。呵~~假如是我在場,那我要稱讚他說:你教得好啊。能教出許信良這樣的學生,你真是個了不起的老師啊。能教出許信良,這種不畏權勢,敢挺身而出反對政府官僚的人,你這是作育英才,那裡誤黨誤國了...』或是錯覺,在楊振堂有如頌經的叨唸聲中,此時顏程泉望向黑板,竟覺腦袋有點暈眩;而眼前看見的,周遭竟也只有一片黑。

「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」整個眼前發黑的空間,顏程泉,唯見黑板上的這幾個大字;且這個幾個大字,竟也有如蛇一樣的扭曲爬行了起來,就像是在做夢一樣。乍見眼前奇異的幻覺,此時顏程泉,再聽不清楚楊振唐在講什麼,唯似有嗡嗡作響的頌經聲,不斷縈繞耳畔;而後縈繞耳畔的頌經聲,漸似又變成了忽忽的風聲。『忽~忽~忽~』陡然,周遭似又更黑,且蒼黑的天空下,還刮著北風,此時顏程泉霎時竟更發覺,自己似乎並非在教室;而是一個人,站在一座漆黑的山腳下。周遭雖是一片漆黑,可顏程泉對置身的環境,卻是感到有點熟悉;因為,這像是顏程泉之前,做個一個詭異夢境。

「鰲峰山??!~原來我是在鰲峰山的山腳下。包括之前,我做過的那個奇怪的夢,也是。原來,我是夢見我在鰲峰山腳下,而且是敻古荒涼,或是尚無人居住,或是幾百年前的清水鎮...」正想及此,才想說這荒涼的鰲峰山腳下,敻無人跡。忽而,顏程泉的眼前,卻竟似又見到漆黑的山腳下,有幾縷白霧像蛇般的扭動。不~~與其說像是蛇,還不如說,像是鬼魂。果然,那幾縷扭動的白霧,竟向顏程泉的眼前,不斷的飄來逼近。白霧越飄越近,漸漸的,幾縷白霧竟漸成形,變成了幾個人,走到了顏程泉的面前。此時顏程泉,只見這幾個人的穿著打扮,非常奇怪,皆頭纏青布或黑布,且頭上還插著像是雞的羽毛。至於身上穿的,則是簡單的粗布衣服,上身像是開襟的背心;而下身則像是圍著一塊布而已。只見幾人皆赤腳,手裡還拿著弓箭,而且看其臉上神色,竟是個個怒目橫眉而來,好似與顏程泉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。

乍見眼前,這幾個打扮怪異,且似不懷好意的人,此時顏程泉的腦海裡,自然而然,聯想起了;或許這些人,正是漢人來到台灣以前,便住在鰲峰山腳下的「番仔」。『請問你們~~』顏程泉,正開口想問。只是顏程泉,都還尚未開口,卻見眼前幾個怪異的人,竟已舉起手中的弓,搭上了箭,且對準顏程泉。顏程泉,這可嚇到了,正瞠目結舌,轉身想逃。『還我土地~~還我命來~~』正當顏程泉拔腿想逃,可卻聽見幾個怪人,已憤怒吶喊;瞬間更將手中的箭,盡射向顏程泉。

『哇啊~』顏程泉嚇得差點叫出聲來,身體搖晃了一下,頓時驚醒,整個人差點就從椅上跌下。教室裡,只見楊振唐,仍站在講台喋喋不休,而坐在顏程泉旁邊的同學鄭敏龍,見顏程泉差點從倚子子跌下。於是鄭敏龍,便小聲的,笑問說『ㄟ阿泉啊~~打瞌睡喔。呵呵~看起差點跌倒,嚇我一跳~』。事實上,顏程泉也說不上來,自己剛剛是否是在打瞌睡;因為顏程泉並不覺得自己睡著,反而比較像是眼前出現詭異的幻覺。或者,用"失神"或"怔忪"來描述,這樣或許更確切。因為最近,顏程泉,似乎越來越常出現這種,"失神"或"怔忪"情況;而且不只是在教室上課之時,會這樣,有時候在家裡看電視的時候也會。

情況就是,往往顏程泉會有一段時間,突然忘了自己在幹什麼;而等到回神過來的時候;多半腦海也都是一片空白。不過,剛剛在教室的怔忪失神,此時顏程泉倒還記得,剛剛歷歷出現在眼前的幻覺。

「鰲峰山腳下曝屍荒野的白骨」因為黑板上,這幾個斗大的字,此時仍映入顏程泉的眼中。於是,若再與剛剛眼前的幻覺,互相連結起來,此時顏程泉的腦海,不禁浮現了一種恐怖的念頭。

「剛剛我好像做夢,看見的那幾個怪異的人,難道他們就是以前,住在鰲峰山下的"番仔"的鬼魂嗎?或許是吧,或許那幾個番仔的屍骨,就埋在清水高中的三年六班教室的下面吧。所以上課的時候,我的腦海才會突然出現那麼詭異的幻覺!!」教室緊閉的門窗,當顏程泉一想及此,窗外忽而一陣北風狂嘯而過,嗚咽的聲音竟像是鬼哭神號。

『忽~~嗚~~』鬼哭般的北風吹過之時,縱然教室門窗緊閉,可忽而顏程泉卻感覺,似有一陣陰風,直從外套領口,灌進背脊;頓時,讓他不禁全身打了個冷顫。再抬頭,望向教室前方的黑板,此時顏程泉,正巧看見,身穿軍服的主任教官,打走廊經過;且一張大黑臉,經過前門之時,還從前門的窗口,往教室望了望。霎時,站在講台,叨叨不休的楊振唐,從前門的窗口,看見主任教官那張黑臉,竟像是看見鬼一般;似也差點嚇白臉的,眼露驚懼神色。隨即,只見楊振唐,頓時住口,趕緊拿起講桌的英文課本,假裝正認真上課的樣子,也不敢再繼續講那些題外話。畢竟,生氣歸生氣,可這國家"戒嚴時期",誰真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,去挑戰「三民主義統一中國」,而就此被列入「政治黑名單」;或者更可能,被打成「中共的同路人」。....xxx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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