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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求助黃合興不得其門而入


浯嶼島荒涼的海岸邊。月夜下一波波拍岸的潮水中,但見遠處三條海船,其中一條海船放下三條小船;而三條小船便趁著漲潮的潮水,搶灘划上沙岸。正是楊天生及鄭一官,帶領著十幾個人,搶灘登岸,上了浯嶼島,準備去找黃合興求助。黃合興何許人也?其實黃合興,本名叫黃明佐,是個主要與呂宋及西班牙人做生意的海商,而「合興」則是其商號之名。由於黃明佐,開設的"合興商號",幾遍佈於浙閩粵、江西、江蘇、安徽等各省;而正因其商號,幾佔大明國半壁江山,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所以人們或不知其名,卻知其商號,因此便慣稱他為「黃合興」。

黃明佐,這居住在浯洲嶼小島的海商,究竟有什麼本事;以讓顏思齊率領的龐大武裝船隊,來到大明國的月泉港外海之時,非得去求助他不可。當然,去拜訪求助黃明佐幫忙,其實也是李旦,對顏思齊的指示之一。因為黃明佐與李旦,亦可說是數十年的故舊。猶其黃明佐的父親黃康,當年便是與李旦,一起在呂宋及南洋經商的大海商,兩人之間患難與共的交情非比尋常。不幸的是,十多年前的西班牙人,在呂宋展開對一場對當地中國人的大屠殺。當時李旦縱使家破人亡,卻僥倖逃過一劫;但黃明佐的父親黃康,就沒那麼幸運,便是死在那場西班牙人的大屠殺之中。由於黃名佐,主要是在大明國的月泉港,為商號張羅貨物。所以黃康死於馬尼拉的大屠殺後,而他一手創立的合興商號,便由當時身在月泉港,擔任商號總管的黃明佐繼承。

呂宋馬尼拉,發生大屠殺發生那年,正值萬曆三十一年,而萬曆三十二年,月泉港外則又發生一件大事。即有一個,名叫"韋麻郎"的荷蘭紅毛人將領,率領了大批的的荷蘭艦隊,佔據了澎湖島,並要求與大明國通商。大明國的水師,幾次派兵出海驅趕,不過荷蘭人仗其船堅砲利,卻也不肯撤走;致使大明國的水師,多次驅趕,卻都無功而返。正當大明國水師,束手無策之際,當時便有個,曾與荷蘭人有過生意往來的南洋大海商,出面與荷蘭人斡旋,意圖勸退荷蘭人;而這南洋的大海商,便是人稱"錦伯",在大泥經商的李錦。至於這李錦、正是當年在南洋一帶,與李旦及黃康,被稱「河洛三巨頭」的三個大海商。

萬曆三十二年,黃康已死於馬尼拉大屠殺,李旦亦家破人亡,北逃日本。於是這錦伯,想勸退佔據澎湖的荷蘭人,便也只有拉著,才初掌合興商號的黃明佐,一道往澎湖,去與荷蘭人商談。黃明佐,當時才不過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,便與大海商錦伯,一起擔任起了,大明國水師與荷蘭人之間,折衝斡旋的工作。而這荷蘭人,佔據澎湖的主要目地,無非是想取得大明國的貨物、及與大明國通商。最後,這黃明佐與錦伯,便以「會充份供應荷蘭人所需貨物及與其通商」為條件之下,勸退了荷蘭人,離開澎湖。黃明佐,這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人,居然能成功的勸退,佔據澎湖,且連大明國水師都驅趕不走的荷蘭人。自此黃明佐,聲名如日中天,不管在大明國,或在西來的紅毛人間,皆建立起了崇高的威信。當然,在此威信之下,黃明佐的生意,自也越做越大,甚至將其父親黃康所創建的合興商號,由海商,變成海商兼陸商;而成大明國東南沿海,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方之霸。...

楊天生與鄭一官,自都未曾見過黃明佐。不過,登岸同行的人當中,自有船隊裡,曾與黃合興做過生意;而熟悉浯嶼島、及黃合興住所之人帶路。洪陞,正是此行負責帶路之人。因為黃合興,正也是李旦商號,在大明國供貨的貨源之一。所以,長年在李德船上的洪陞,自也曾跟隨李德到浯嶼島,並與黃合興,曾有一面之緣。洪陞,不但武功高強,且當鄭一官,隨著李德的船,押貨往日本國之時;而這一路上,洪陞更與鄭一官,因義氣相投,兩人更成了莫逆。於此,此次登岸,路途凶險,而有洪陞隨行;鄭一官的心裡,自也踏實的多。

事實上,當一夥人,划著小船,搶灘登岸之時,便也已注意到;似有幾艘竹筏,亦在附近的海域,正划上岸邊。至於那幾艘竹筏,自不用說,應便是海盜的盜夥,前來跟蹤,甚至意圖不軌。因此,楊天生,鄭一官,一夥人燈岸後,亦不敢多作耽擱,當下便由洪陞帶路,直往黃合興的寓所而去。臨海的荒野,風聲鶴戾,草木皆兵,所幸一路,並未遇到盜夥攔劫。及至到了一處,屋舍比鄰的村落,眾人亦不敢稍有鬆懈。海風吹拂的樹影的深夜村落,萬籟俱寂,唯聽見有狗吠聲不斷,且見這村落,巷道間的屋舍,竟多是紅磚牆的磚造屋;而其格局整齊,巷閭交錯,成排屋舍竟似蓋大明國的內地村莊都還要好。

眾人,原本以為浯嶼島,不過就是個偏居月泉港外海的荒涼小島。可當眾人,見著這村莊錯落的屋舍及其格局,此時這才發現,原來這島上居民的生活,儼然竟似過得比大明國內地的百姓都要好;一時都不禁有點驚訝。當然,這浯嶼島,十年前,確實也尚是個,只有少許漁民居住的海外荒島。不過自黃明佐,將其家族,自內地的泉州,遷居至浯嶼島後;而這荒涼的浯嶼島,自便也因黃合興商號的設立,而漸商業發達繁榮了起來。及至今日,這黃合興,所建屋居住的村或,其實也早已熱鬧如城鎮;甚至,這浯嶼島,更有人直接將其稱之為「明佐島」。由此可見,此時居住在這浯嶼島的百姓,對黃明佐的繁榮地方,及讓百姓得以溫飽,又是多麼的感恩戴德。

事實上,黃明佐的深宅大院,便就座落在這有如繁華街市,錯落屋舍的正中間;而其四面八方,更被整個村落,直如迷宮的千百屋舍,所包圍。畢竟整個大明國的東南沿海,海盜猖獗,而黃明佐,這個富商巨賈,卻選擇落腳居住在浯洲嶼的這個海外荒島;自不得對自己的身家安全,有所層層的防衛。因此黃明佐,所落腳居住的這個村落,事實上,整個村落的屋舍建築,都是有經過精心設計的;而其縱橫的巷閭,更直如一座大迷宮。因此若非當地人,或熟門熟路之人,往往一入村落,便會迷失方向,無論怎麼走,卻也找不到黃明佐的大宅。更別說是海盜,若想入侵,往往一入村莊,便也會迷失在有迷宮的巷閭間,而被莊民一舉成擒。

所幸,洪陞是個識途老馬,所以一入村莊,繞過繁複縱橫或屈折的巷閭後,便也很快的,就來到黃明佐的深宅大院。只不過,洪陞,卻也只能帶著楊天生及鄭一官,來到黃明佐的宅院門口。至於眾人,是否能順利的,踏進黃明佐,戒備深嚴,直府衙的宅第門內,那又將是一個未知數。

月色掩映的黃明佐深宅大院,自門外望去,但只見得高牆內,紅瓦厝的房舍高低層疊,整個大宅,也不知有幾進幾落。正是浯嶼島的百姓,都說─「要是沒見過皇上居住的紫禁城的話,那去看看黃老闆的紅瓦厝,八九不離十,大概也就知道紫禁城是什麼樣子了!」。此時,縱是三更半夜,卻見黃合興的宅院門口,兩盞大紅燈籠下,仍有兩個護院的武師守門。所以鄭一官,楊天生,一夥人,都尚未走到門口,便也立時被喝住。此時洪陞,趕忙一人上前,表明來意。隨後,鄭一官及楊天生,亦隨之上前,向兩個護院武師,表明希望能進到宅內,去找黃合興。然而這三更半夜的,兩個護院武師,又豈能如此輕易的,便相信楊天生一夥人的話,而放人進入黃合興的宅院。

雙方交涉約半柱香的時間,楊天生一夥人,卻始終未能如願進入院內,更別說是見到黃合興。於是,迫於無奈之下,楊天生也只好掏出懷中的兩封信,遞交給護院武師,請其務必馬上,代為轉交給黃合興。

『兩位大哥~~事出緊急,我們三更半夜來訪,也是迫不得已。請你們務必,將這兩封信,馬上轉交給黃老闆。就請轉告黃老闆說,在日本國的故舊老友李旦,今晚有急事拜訪。請黃老闆,務必接見我們~』遞交信函之時,楊天的話,說的懇切,不似一般的海盜所偽裝。此時,兩個護院武師,一則拗不過,一則又怕真是黃老闆的朋友有急事找。於是,兩個武師商量了會,便一人入內通報,而留另一人,仍在門口看守。楊天生、鄭一官,見護院武師,拿著信函入內通報,總算稍鬆了口氣。只不過,眾人,頓時卻又聽見村莊中,狗吠忽而大作,竟似有人亦進入了村莊之中;於此眾人的神色,一時左顧右盼間,自不禁又更緊張。

宅院大門的兩盞大紅燈籠,隨風而搖,待得那護院武師入門通報後,周遭的黑暗中;似更充滿一股肅殺的殺氣,讓人毫毛直豎。『汪汪汪~~嚎嗚~~』村莊中的狗吠聲,依然時起時落,甚至,時而還聽到,似有狗的哀號聲傳來;整個暗夜的村莊,氣氛越來似越充滿了不安詭譎。楊天生,鄭一官一夥人,亦坐立不安的,直等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,而這才終於見到那護院武師,又開了大門走出;且其身後,還跟著一個手持燈籠的彪形大漢。彪形大漢,年約二多十歲,當然不可是黃合興。只見這彪形大漢,走出門口後,口吻倒也客氣的,便對楊天生一夥人,說『各位朋友。著實抱歉啊。各位深夜來訪,必當有急事。可是我們黃老闆,現下人正在內地的商號,張羅貨物,並不在莊中。因此各位朋友,今晚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。而且三、五天內,恐也是見不到我們黃老闆的。不過,各位朋友,若是真有什麼困難的話,我高貫,或許也能略盡棉薄之力,也說不定。如此,也算是我高貫,為我們黃老闆,略盡地主之誼,招待幾位遠來的朋友~』。

自稱高貫的彪形大漢,言語沉穩,氣度非凡,似不是個平凡的家丁;且見兩個護院武師,態度對其極其尊敬。由此看來,楊天生及鄭一官,自也料想得到,自稱高貫之人,此人,應是黃合興商號中,一個頗具身份地位的人物。只不過楊天生及鄭一官,一心急著,想求見的,是黃合興;可此時這高貫,卻說黃合興,人並不在莊內。一時楊天生及鄭一官,聽了,不由得臉色,更顯惶然。只見楊天生,頓時似有點失措,慌的,便直問高貫說『這位好漢,你們黃老闆不在莊內。那剛剛我託這位兄弟,帶進去的信函呢?那兩封信函,一封是我們李頭領,給黃老闆的親筆信,一封是我們顏統領,給黃老闆的拜帖。這兩封信,事關重要,是非得要親手交給黃老闆不可的。假如黃老闆不在,那兩封信,又該如何交給黃老闆~』。

高貫,乍聽楊天生問起兩封信函的信,一時倒是怔了一下,這才又沉穩的說『這位朋友,信的事,你儘可放心。你們李老闆,跟我們黃老闆,有幾十年的交情。我會託信得過的人,將信轉交我黃老闆的~』。講至此,卻見高貫,忽轉了個話題,言外有音的說『幾位朋友。要論交情的話,我們黃老闆,跟你們李老闆的交情雖深。可他與你們李老闆,交情再深,卻也深不過,廈門島中左所的許把總吧。許把總,與你們李老闆,是八拜之交的金蘭兄弟,私底下,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。所以說,李老闆,若是真遇上難事,要求助,那也應該是先去廈門,求助中左所的許把總吧。要不然的話,倘或李老闆,先來拜訪我們黃老闆,而不是先去拜訪許把總;而這事,要是讓許把總知道了,恐怕他還會,對我們許老闆不高興呢!!~~幾位朋友,你們說是不是啊~』。

高貫的話,講得隱晦,一般人,恐聽不出其中的奧妙道理。楊天生久居日本國,自也不明這些大明國,自古以來隱晦的「禮數」。不過鄭一官,這生於官家的青年公子,自小早已熟悉這些官家推托,常用的隱晦言語。於此聽了高貫的一翻話後,鄭一官,自也立刻聽出話中端倪。再說,高貫所說之話,似也不應是個下屬該說之話,反倒向是替黃合興出來傳話。而聽到高貫提及「該先往廈門中左左,去拜訪許把總」,此時鄭一官心中,更已有數。

「顯然黃合興,並非不在莊內,而是心中有所顧忌,所以不想接見我們。因此這才叫這高貫,出來替他傳話,要我們去廈門找許心素求助。既然如此,繼續在此耽擱亦無濟於事。不如還是趕緊另找出路,往廈門去求助許心素才是~」既已參透這點,鄭一官,便也一把拉住了楊天生,並以眼色示意,讓他不要開口詰問信函之事。之後,卻見鄭一官,態度謙和的,反對高貫說『這位高大哥。你說的極是,我們該當先往廈門去,求助許把總才是。只不過人生地不熟的,而且恐還有些盜夥在跟蹤我們。所以在下,有個不情之請。不知高大哥,是否能派幾個人,為我們帶路去廈門的中左所~』。

鄭一官退而求其次,心中也不是沒也盤算。因為剛剛高貫,初出門之時,便已稱說「若有困難,願略盡棉薄之力」。由此可見,黃合興,雖不願接見,可他似也並未拒人於千里之外;而且這高貫,顯然亦是黃合興身邊,握有權柄之人。因此,鄭一官也不把話說死,只是拉住高貫這條線,藉口帶路,希望高貫能出手相助。果然,只見高貫,爽朗的答應,只說『好吧~~為幾位朋友帶路,這只是略盡地主之誼。事不宜遲。待我召喚幾個幫手來,咱們現下立刻,便趕往中左所去找許把總~』。

這才說著,只見高貫,便吩咐身邊的護院武師,進門去召喚幫手。而有了高貫的護送,帶路往中左所,鄭一官、楊天生,自是有如吞下了顆定丸,心安不少。事實上,鄭一官及楊天生,雖不識得高貫是個怎樣的人物;不過同行的洪陞,卻是對高貫,略有耳聞的。因為,這高貫,據說便是黃合興商號中,「合興五虎」之一,且還是黃合興,數百護院武師的總教頭。至於這「合興五虎」之名,可說是會讓這福建沿海的盜夥,皆聞之膽寒的。由此可見,黃合興雖不願親自出面,可倘或這「合興五虎」中的高貫,若願出手相助;則船隊,被盜夥包圍的燃眉之急,或可稍解也說不定。

月泉港外海,月光下隨波濤湧動的武裝船隊,正被遍海如狼群的盜夥,虎視耽耽包圍;且盜夥間,正亦在李新的籌謀下,開始串聯,準備劫船貨。而此時,楊天生、鄭一官,亦在「合興五虎」之一的高貫,護送下,正趕往廈門中左所,以向廈門的水師把總許心素其助。....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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