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、1612~顏思齊籌思整頓海上倭寇


西元1612年夏,日本國慶長年間,德川幕府年代,九州平戶島的深山。隱於樹林間的黑屋,乍見下像是山中的農舍,不過這黑屋,卻是李旦暗中用來接見浪人及倭寇的隱密處所。幾日前,顏思齊及陳衷紀一夥人,於港口附近的樹林裡,從日本國官兵的私刑場,救出了一批的天主教徒。且當夜,顏思齊便將那十幾名,死裡逃生的天主教徒,帶往山中的黑屋藏匿。叛國的天主教徒,被劫走,隔日開始,平戶港一帶果然風聲鶴唳。東條英雄,帶著日本國的官兵,四處的搜查被劫走的天主教徒,幾乎要把整個平互的地,都給掀翻過來。所幸,當夜劫私刑場之時,顏思齊一夥人,皆以衣服矇面,且情勢危極之時,正巧又有一個不知名的忍者相助。因此日本國的官兵,一時倒也想不到,劫天主教徒之人是唐人;於此唐人町一帶,相較下,倒也還風平浪靜。由於,平戶港風聲緊,劫囚後數日,顏思齊也尚不敢,往山中的黑屋,去探視那些被救的天主教徒。及至這晚,顏思齊這才趁夜,騎馬往山上,去探視那些天主教徒的情況。

黑屋的前方,偽裝成農舍,樹林圍繞的後方,經過一道密門後,卻是一處精緻的四合院。四合院皆以木材建造,茅草屋頂下的外牆,則通體漆上黑漆,甚至每間廂房,也看不見出入的門口。因為這黑屋,既是隱密的處所,屋舍的建造,自是安全至上;因此每間廂房的門,皆是暗門。如此,倘若有外敵,攻了進來,至少也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,借以逃脫。十幾個被救的天主教徒,就居於黑屋的後院,日常生活,一應所需,則由黑屋的老管家打理;而經過個數日的養傷,原本奄奄一息的,於今傷勢也都已漸有起色。這晚,夜闌人靜時分,顏思齊,由老管家舉燈陪同,進入黑屋後院的廂房,去探視被救的天主教徒。四合院四周舉目所望,盡只有黑漆的牆,拉開牆上的密門,二人進入第一間廂房。廂房內,一個頭髮花白的雉髮老武士,正虛弱的,躺在"褟禢米"的臥褟上,而其身邊,則見一楚楚可憐的少女照料。少女及老武士,乍聽見廂房的外門被打開,心下都是一驚,立時手按置於身旁的長刀;隨後,聽見黑屋的老管家,在糊紙拉門外叫喚,少女這才又放下警戒之心,趕緊過去開門。

少女才拉開糊紙拉門,卻見門外不止是老管家一人,尚有一英俊的青年男子。少女身上衣服穿得單薄,只穿著一件白綢襯衣,乍見陌生男子,頓時驚得白嫩的兩頰飛紅。羞澀的頷首,舉目再細看,少女這才發現,原來眼前這陌生青年,似正是當晚在私刑場,捨命相救的救命恩人。只不過當晚天黑,眾人剛死裡逃生,心思散亂,所以也記不太清楚,幾個救命恩人的面容。少女正遲疑,而顏思齊,迎面乍見如此楚楚可憐的少女,且只著單衣在房內;一時竟也恍了神,不敢舉步進房。忽而聽見內室裡,老武士,氣息虛弱的問說『美子啊~~外面是誰?』。少女,此時這才回過神來,回說『父親大人~~是救命恩人,來看我們了~』。老武士聽了,也管不了身上的重傷,翻了個身,便自臥榻上,奮不顧身的爬過來,邊喊說『美子~~快,快請大恩人進來。我們得好好謝謝人家~』。少女見傷重的父親,爬離臥榻,慌得,趕緊邊請顏思齊入房,邊回身,去攙扶她的父親。待得顏思齊,進入和室房內,此時卻見一頭髮花白的老武士,已跪於褟褟米上;且一見顏思齊,老武士竟倒頭便拜。

『歐吉桑~切莫如此。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。千萬不要行此大禮~』乍見老武士跪拜,顏思齊慌得,趕緊上前,扶起老武士,且將其又扶回臥榻。此時,卻見老武士,滿臉的淚水縱橫,直謝說『大恩人~~謝謝你,捨命救了我跟小女的性命,還有那些天主教徒。那晚要不是你相救,現下我們這些人,早就都命喪在東條英雄、和那群禽獸的手裡了。大恩人~謝謝你~』。只見那老武士,雙手緊握顏思齊的手,雖氣弱游絲,可卻口氣堅定的,又說『大恩人~~我藤原大應,要這口氣還能撐得下去。有朝一日,我必當做牛做馬,來報答你的救命大恩~』。繼之,卻見老武士,口氣一換,咬牙切齒的,直罵說『哼~要不是我兒,現下在海外。我諒東條英雄那禽獸,也不敢如此對我。竟以叛國罪誣陷我,殺了我妻,還讓我家破人亡。此仇不共戴天,我非報不可~』。

原來,這叫藤原大應的老武士,於豐臣幕府時代,本是西國大名麾下,一名戰功彪炳的大將。只不過關原戰後,效忠豐臣幕府的西國諸侯大名,或死於戰場,或被逮捕斬首,再不然就是失去領地俸碌,被德川幕府流放。正是新權貴奪得大權,舊權貴難免遭到清算,因此藤原大應,一夕之間,便由貴族的身份,淪落成了浪人。藤原大應,失去了俸碌,變成浪人,生計立時自成了問題;於是為了謀生,便如許多浪人一樣,舉家遷到長崎或平戶,以求生路。至於浪人,到了長崎或平戶,如何謀生?說穿了,其實就是出海為寇,召集,原本麾下的子弟兵上船,往大明國沿海去劫掠。藤原大應,原本既是西國大將,淪為浪人後,自也有許多他的子弟兵,同淪為浪人,且仍跟隨於他。而長崎平戶一帶的浪人,正也多半都是如此,各聚山頭,各組成倭寇船隊,到海上劫掠謀生。正是如此,所以藤原大應,說他的兒子,此時正在海外。

藤原大應,怎能不感慨。正因跟隨他的百多子弟,正都跟隨其子,乘船往大明國劫掠。所以東條英雄,這才敢肆無忌憚的,對他下手。況且,藤原大應,雖說原本是天主教徒,不過德川幕府嚴令禁教之時,他審度時勢,為怕惹上麻煩;立時他也順應禁令,改宗信佛。縱是如此,可東條英雄,卻仍不放過他;而當然,東條英雄,刻意要找藤原大應的麻煩,這也不是沒有原因。因為藤原大應的小女兒,藤原美子,今年甫十六歲,出落的猶如天仙般的丰姿綽約,楚楚動人;而東條英雄,初見之時,便已起了色心。於此,東條英雄,便三番兩次登門,要討藤原美子,為他的第十一房側室。只不過藤原大應,原本就看不起東條英雄,這種得勢的街頭無賴;且知其,投身德川幕府前,還在西國揹著數起的姦殺案。倒不是犯過罪的人,就不能政治漂白,或浪子回頭,進而權勢加身,光耀門楣。只不過這東條英雄,縱使「政治選邊正確」,成了達官顯貴,然而他卻利用其權勢,更變本加厲;或脅迫入罪、藉以淫人妻女,或強搶民女、納為側室。因此藤原大應,自不願將其愛女,送入虎狼之口,嫁給東條英雄這種衣冠禽獸。

『唉~~東條英雄,那得了權勢的畜牲。只因看上我的女兒,而我不願把小女嫁給他。所以,他趁著德川幕府,下了禁教令,便誣陷我是死不改宗的天主教徒,還給我安上個叛國的罪名。帶兵抄了我的家不說,竟還殺了我的妻子,還把我的女兒,丟入那兵士的狼群中,受盡那些衣冠禽獸的凌辱。嗚~我藤原大應,造了什麼孽,怎讓我年老之時,還遭受如此不堪的屈辱~~』雙手緊握顏思齊的手,只見藤原大應,述說著,臉上爬滿淚痕,似充滿了難言的無奈與感概;而此時,其女藤原美子,亦側身跪坐一旁,低頭飲泣。無辜受害的少女,身穿素色綢布衣,低頭哭泣,單薄的身體微微抽動,恰如被風雨蹂躪過的百合花一樣的嬌弱;甚連顏思齊,不經意的瞥見,都不禁為其不幸遭遇,感到憐惜與心疼。此時,卻見藤原大應,緊握顏思齊的手,邊望向他的女兒,語帶哽咽的說『大恩人~~我藤原大應,這一生殺人無數,造孽太多,就算我死了,也是死有餘辜。但我的女兒,她是無辜的。現下我放心不下的,也唯有我這個女兒。要是我死了,那我女兒孤苦伶仃,萬一又落入那匹禽獸的手裡。這樣,我死了無法不瞑目。所以大恩人~~~』。

顏思齊,約略已猜出藤原大應,接下來要說什麼;於是趕緊先,先接口說『歐吉桑~~你不會死的。你放心。何況我既救了你們,我就不會放著你們不管。只是這幾日外面風聲緊,所以請你們先在此安住養傷。待這陣風頭過後,我自會對你們有所安排。所以你儘可放心的養好你的傷。當你的傷好了,你的小姐也就不至於孤苦伶仃了。不是嗎?』。藤原大應,剛剛說了一半的話,原本是想託孤,將自己的女兒,託給顏思齊。不過,聽了顏思齊的一翻話後,藤原大應,倒也不好再提。兩人又講了一會話,藤原大應,又告訴顏思齊說,他尚有些家族之人,躲藏起來;並央求顏思齊,能給予暗中保護。而顏思齊也答應了,說若有機會,必會將其,都帶至這山上的黑屋躲藏。隨後,顏思齊離去之時,少女又親送到房門外;甚至想送顏思齊一程。然而,屋外露水重,少女的衣裳又單薄,怕其凍著,顏思齊趕忙催促她進屋。之後,顏思齊便又與老管家,到其他的廂房中,去探視其他被救的天主教徒。這夜裡,夜已深沉,當顏思齊,探視過被救的天主教徒,離開山中的黑屋;而此時,弦月已斜掛在西邊的夜空。

靜謐的山中小路,獨自騎馬下山,一路上,顏思齊的腦海,不斷浮現那可憐少女的柔弱身影。一時,顏思齊,自不禁聯想起了自己,在大明國的女兒,後又想起家中遭難之時,妻子徬徨無助的眼神。於是山道中,顏思齊,不禁長嘆了一口氣,暗澹自言自語的說『二年不見了,卻不知明蘭,現下又是生得什麼模樣?~唉~誰又願意自己的妻女遭遇不幸呢?』。

「日本國的浪人,既怕自己的妻女遭遇不幸,心同此理,那為何卻又連年,往大明國的沿海劫掠。幾百年來,倭寇不斷劫掠大明國沿海的村莊,卻又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。又有多少人的妻女,慘遭倭寇的虜掠姦淫,甚至被擄到日本國來,賣入妓院,終身為娼。剛剛那藤原老先生,他的兒子,現下豈不就帶領著倭寇,在大明國劫掠;而他~卻是否又有想到,別人的妻女如同他女兒,遭遇不幸的痛苦呢?唉~~現下南風,倭寇的海船,也都已陸續返回日本國。待藤原老先生的兒子,自大明國劫掠回來,我倒想問問他這個問題呢~」林木森森的山道上,放馬緩行,顏思齊一路想著。而此時,在顏思齊的腦海中盤旋的,其實,更有一個他籌思已久的計劃。事實上,打從離開大明國,搭上倭寇的海船,眼見倭寇對擄掠來的大明國女子,殘忍荒淫的行徑;而顏思齊,便一直籌思,該如何 消弭這些橫行海上的倭寇。及至今日,來到日本國,因緣際會,顏思齊,竟已成了李旦商號,平戶港的頭人。於是顏思齊認為,時機或也已成熟,而此時或也該是他出手;以平戶港頭人的地位,藉此來整飭日本國倭寇的時候。....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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