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魍港~重遇倭寇石田重吉


「魍港」這日的黃昏,潮汐起落間,但見夕陽又西落。日暮下的海面上,遠方無際的天邊白浪滾動,隱約可見有幾桅船帆,似漸向港口的方向而來。傍晚時分,顏思齊、陳衷紀...等人,正打完獵,興高采烈的扛著一頭鹿,及幾隻雁鴨,回到海邊;而此時,望見海面遠方的帆船,自讓顏思齊,更不禁更有點興奮之情。一行人,把獵物,扛進茅草屋的院落後後,或有人,宰殺或剝皮;或有人,正也開始在爐灶,升火炊飯。至於顏思齊,則又回到了碼頭邊,等待著尚在外海的帆船入港。而當三艘帆船,漸入港口,此時顏思齊,更已可以確定,這三艘帆船,果正是數日前,他在月泉港的中左所島外海,所搭上的倭船。「太好了,那批倭人,果然也來到了魍港。所幸,沒等錯地方。這下,我可不必流落大員島了~」逆著夕陽餘暉,望著倭人的帆船漸近港口,顏思齊,立於碼頭邊,恍若在荒島,遇到有船經過;一時自忍不住的欣喜,向著帆船揮手。至於三艘倭船,漸入港口之際,見岸邊有人招手,原也不以為意。只不過,當船上瞭望的人員,細看岸邊揮手之人,模樣竟像是數日前,自黑水溝落海的客人;一時也不禁感訝異,自也趕緊便通報,其倭船上的頭目。三艘倭船的頭目,石田重吉,一聽說在黑水溝,為救他而落海的客人,此時,居然站在碼頭邊招手,自是大吃一驚。初時,石田重吉,原以為是瞭望之人看錯,後又以為,恐是看見了飄蕩在海上的孤魂。不過,待得石田重吉,趕忙爬出了船艙,往碼頭邊瞭望,卻見碼頭邊招手的人,果真是在中左所島外海,搭上海船的客人;且是活生生的,並非鬼魂。

石田重吉,原以為「倭寇王」王直,託他帶往日本國的貴客,已在黑水溝,葬生海底;而此時,卻乍見,顏思齊,竟等在大員島的碼頭邊,頓時,石田重吉,自是驚喜異常。『甲螺~甲螺~甲螺~』海船距碼頭,尚還有段距離,而石田重吉,站在船頭,望見了顏思齊,卻已歡天喜地的振臂高呼。隨之,三艘倭船上的眾倭寇,自也隨著石田重吉的呼喊,而齊振臂,恍若迎接英雄般的,向顏思齊所在的碼頭,直高喊『甲螺~甲螺~』。

三艘倭船,已近碼頭,但見倭船上,自又是一陣騷動忙亂,或有人齊拉纜繩,以收掛帆;或有人,準備下錨,吆喝聲此起彼落。至於,茅草屋的那邊,除了留下炊飯的人外,此時也見陳衷紀、何錦及劉香,牽了三條大黃牛,直往碼頭邊走來。因為大海船,收帆下錨後,並無法直接靠到碼頭邊;所以,必須以大黃牛來牽引,將海船拉靠到碼頭邊。倭船尚未靠岸,但剛剛,倭船上的倭寇,卻與岸上的顏思齊,如此熱絡的招呼,且還齊高呼『甲螺~』;而這,自讓劉香及陳衷紀等人,見了更覺驚訝。於是,只見劉香,牽著黃牛,經過顏思齊身邊之時,便橫了顏思齊一眼,語氣略帶不滿的,說『顏兄,昨晚你還說,自己不是海盜呢。原來閣下,竟是跟這群倭寇一夥的。這次到大明國的沿海,打家劫舍,掠奪了不少金銀財寶吧。~哼~』。乍聽劉香之言,顏思齊知道,恐是又被誤會,頓收笑容,急忙解釋說『幾位兄弟,不要誤會了。這其中緣由,一時也說不清,不過找個機會,我會跟你們講明白的~』。

海船入港,將靠到碼頭邊,正是忙碌的開始,顏思齊,自是沒有時間解釋一切;只是忙著,與劉香、陳衷紀等人,先划小船到大船邊,自船頭,船尾,接過纜繩。小船划回岸邊後,再將大船的纜繩,繫於黃牛拖曳的牛車上;讓黃牛在岸上,拉著大船,漸靠碼頭邊。大船吃水深,要靠岸得花些時間,而待得三艘大船,都拉到了碼頭邊,此時也早已是入夜時分。大船的船舷,橫上甲板,搭上碼頭,倭人陸續下船,而石田重吉,與三艘倭船上的倭寇頭目們,一下船;自便先趕到了顏思齊的身邊,且嘴裡又滿是『甲螺~甲螺』的喊。

入夜後的碼頭邊,黑色的海浪泛著月光,但見石田重吉,一走到顏思齊的身前,便熱烈的拍著顏思齊的臂膀,以漢語說『甲螺~~你是我們的大英雄啊。我的命,是你救的啊。喔~不,是我們三條船的人命,都是你救的啊。當時,我們都還以為在黑水溝,你被那條巨蟒拖下海後,已經為我們犧牲了。可想不到,甲螺,斬殺巨蟒後,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的。真是武勇過人,讓我們佩服啊~~』。倭人,個個直呼顏思齊「甲螺」,起初顏思齊,也不明其意,不過,由其語意,約略卻也可猜測;倭人口中喊的「甲螺」,似是這倭人武士,所稱的「敬佩的英雄」之意。顏思齊,領會了「甲螺」的這層意思,且被倭人當成了敬佩的英雄,他的心中自是略感,有點不好意思。卻見,石田重吉,一付義薄雲天之狀,又說『甲螺~~你們唐人說~"大恩不言謝~"。所以,現在我也不知如何向你表達感謝。不過以後,你但有什麼吩咐,儘管說;我們這些弟兄,自當拼死為你效命~』。

顏思齊,聽見石田重吉,一句「大恩不言謝」的話後,此時他的腦子裡,忽然浮現了一件事。顏思齊,正是想起,這幾艘的倭船上,似自大明國的沿海,擄掠了不少了的漢人女子;以及,當時他在倭船之時,曾答應一個被擄的,叫李魁奇的少年,說有機會,必當救他離開倭船。石田重吉,既稱顏思齊,對其有救命之恩,而顏思齊,正也有事,相求於石田重吉;只不過,此時倭寇,聚攏之人仍多,顏思齊,尚不便開 口。天色已黑,一陣熱烈的招呼後,當倭人盡下船,到了岸邊,各頭目,自又開始一陣忙亂的吆喝,或尋覓高地、以搭營帳,或升火炊飯。而當碼頭邊的倭人,已盡離開,只剩下石田重吉之時,此時顏思齊,便對石田重吉,拱手作揖的說『這位大哥。剛剛你說,在下若有困難,你願相助。卻這話不知是否當之真。因為在下的心中,正有一事相求這位大哥,幫忙~』。石田重吉,乍聽顏思齊,有事相求之言,自是拍著胸脯,說『甲螺~~別說一件事了。就算是十件,百件,我也義不容辭。還有,甲螺,別再這聲大哥,那聲大哥的叫我了。我的名字,叫石田重吉,甲螺,只要叫我石田,也就可以了~』。

石田重吉,如此直率,顏思齊,稍加思索,便也說『石田兄,當時我在你們的海船之時,曾見到一個被擄的大明國少年,還有船倉裡,似更關著許多,自大明國擄來的婦女。由於,他們與我同是大明國的骨肉同胞,而看他們在船上如此受苦,我於心實在不忍。因此,在此,我有個不情之請,不知石田兄,是否能將這些,自大明國擄來的人釋放,以讓他們得以歸鄉、骨肉團圓~』。石田重吉,乍聽顏思齊,竟想請求他釋放,此次自大明國劫掠來的婦女及俘虜;卻見他面露難色,沉吟思索片刻,這才回答說『甲螺~~這事,恐有點困難。因為船上的這些婦女,都是我的弟兄們,冒著生命危險,往大明國劫來的。倘若我把他們都放了,那我對我的弟兄,將無法交代。況且,我們這批海上的弟兄,原本都是日本國的武士及兵丁。因為戰事中,失去了領土,或雇主,且在日本國,無以為生;所以這才不得不,出海劫掠。因此,這劫掠來的財寶及婦女,可說盡是弟兄們,以生命換取來的衣食、及犒賞。甲螺~~你也知道,弟兄們願意跟隨於我,那是因為我能給他們衣食無憂及犒賞。而假如我把劫掠來的婦女都釋放的話,那恐怕,我的這批弟兄,將來也都不會,再聽命於我了。這點還請甲螺,見諒~』。石田重吉,沉吟片刻,又說『不過,甲螺,你在海上救我一命。這一命,我倒是不能不還的。所以,我倒是可以,把船上,那大明國的少年,給放了。不知甲螺,意下如何?』。

石田重吉, 一翻委婉解釋後,而顏思齊,自也聽得明白。「這石田重吉,說的也沒錯。倘或現在,他把擄來的大明國婦放了。那不日,這批倭寇,勢必又要往大明國的沿海,卻劫掠一翻,以彌補損失。而屆時,大明國沿海村莊的百姓,徒也只是多遭受 一次燒殺劫掠而已~」心下想著,於是顏思齊,便也不再堅持。只見顏思齊,拱手作禮,便說『石田兄,倘或你願意,釋放那大明國的少年。那我就在此,先謝過你了~』。顏思齊,既已謝過石田重吉,而石田重吉,也答應了,要釋放叫李魁奇的少年。於是當下,石田重吉,便吆喝來一名倭寇囉嘍;果真也將那叫李魁奇的少年,自船上帶到顏思齊的面前,且將其釋放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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