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3-5、鄭經與陳昭娘

 

西元1661年十月,明永曆十五年九月。台窩灣東岸的赤崁城。『鄭經!這個孽子!居然在這兵凶戰危之際,還給我搞出這大逆不道之事!』赤崁城內,陡傳來國姓爺有如雷霆般的震怒咆哮。台灣戰事正吃緊,雖說半月前,鄭家軍將士用命,已一舉擊潰入侵內海的荷蘭艦隊,除擄獲小艇三艘,擊毀荷蘭巨艦兩艘,並殲敵三百餘人。但荷蘭人卻依然退回安平紅毛城內,據城而守,做困獸之鬥。且荷蘭首長揆一,由情報獲知,鄭家軍糧食嚴重短缺,只要劫其糧船,必將使其戰事難以持久。故內海戰敗後,揆一,即刻也派出了二艘荷蘭巨艦,前往澎湖封鎖通往台灣的海路,企圖攔截鄭家軍的糧船。幸虧,從金廈奉命押糧,前往台灣的鄭家軍第三程艦隊,早獲通報。因知荷蘭人已派出艦隊到台灣。所以鄭家軍第三程艦隊,早有所備,也不走以往從澎湖到台灣的海路。而是繞道北航,避開了荷蘭戰艦的攔截,並且順利從台窩灣北方的笨港登岸。第三程艦隊帶來的糧食,即由笨港登岸,再由陸路運到了赤崁。原本盡陷挨餓的鄭家軍,眼見糧食運到,有如苦旱逢甘霖。一時之間,赤崁無不歡天喜地。唯獨赤崁城內,正在展信閱讀的國姓爺,卻是突然氣得臉紅脖子粗,怒不可遏。且見其氣到顫抖的手中,此刻所拿的信函。正是兵部尚書唐顯悅,託第三程艦隊從廈門帶來的,給國姓爺的一封私人信函。

 

且說兵部尚書唐顯悅,因其長孫女唐月娥,許配給了國姓爺的世子鄭經。所以鄭唐兩家,其實算是親家。而唐顯悅,之所以會遠從廈門,私函給國姓爺,正也是為了自己的孫女唐月娥與鄭經間的兒女私事。至於唐顯悅到底在私函中,寫了甚麼?竟會惹得國姓爺暴怒,氣到心狂火著!

原來,約莫月前,國姓爺的世子鄭經,從廈門送來一封信,跪稟國姓爺,說他的側室給國姓爺生了長孫。雖說正值征戰台灣,兵馬倥傯。但得知鄭經給他添了一個長孫。烽火戰亂之際,當了阿公的國姓爺,怎能不樂。即刻命人至廈門,厚賞給其妻董夫人,黃金六錠、花紅布六疋。又賜鄭經黃金四錠、花紅布四疋。就連生廈金孫的鄭經側室陳氏,也厚賞黃金二錠、花紅布二疋。就連剛出生的長孫鄭克臧,也同樣厚賞黃金二錠,花紅布二疋。至此,國姓爺已得長孫之事,傳遍金廈與沿海。且既得國姓爺的厚賞,鄭經即也大費周章,備妥了油飯與紅蛋,命人送去給王公侯爵。登時延平王府喜氣洋洋,王公貴族與鄉紳,賀客盈門,無不送來賀禮與賀函。且趁著第三程艦隊,由廈門前來台灣。於是鄭經即也將王公貴族與鄉紳的賀函,全送來台灣給國姓爺閱覽,無非就是希望國姓爺也能同沾這得了金孫的喜氣。而兵部尚書唐顯悅的私函,也就夾藏在這一大堆的賀函當中。

 

「喜得金孫」「普天同慶」「延平郡王,後繼有人」「多子多孫多福氣」...為了讓百官同沾喜氣,就在大堂之上,國姓爺還命戶官楊英,一封封大聲的誦讀賀帖。聽得那王公貴族與鄉紳,送來的賀帖,寫的吉祥話。初時,倒也讓國姓爺看了滿臉堆滿笑容,充滿初為人阿公的喜樂。然當戶官楊英,開始展讀兵部尚書唐顯悅的信函之時,卻見國姓爺的臉色,頓是越來越僵。因為這老親家公唐顯悅,送來的那信的內容,不但全沒半句恭賀之詞。且是言語嚴厲,似乎充滿不滿與斥責。這可讓國姓爺,越聽越不對勁。心想─「這親家公也未免太失禮!就算鄭經,給我的添的孫子,是側室所生。並不是尚書大人的孫女所生。但也不能這樣,就大發雷霆。不但不送賀帖祝賀,反還滿紙謾罵!」。滿頭霧水之下,國姓爺忙命楊英將信拿來,自己親自展讀。幸虧也是親自展讀,沒讓楊英當庭朗讀。因為展讀唐顯悅的信函後,國姓爺驚見在信中,有段話,嚴厲地寫到:

「...自古以來,我中國有三父八母的倫常。君臣父子,長幼有序,不能違反倫常。所謂八母,即嫡母、繼母、養母、慈母、嫁母、出母、庶母、乳母。稱八母。舉凡八母都是母,乳母也是其一。但令郎卻與其弟的乳母私通,生下了一個兒子。依儒家四維八德而論,此乃子母亂倫,世所不容。而你不但沒有對令郎斥責,居然還厚賞。常聽說延平王治軍最嚴,兵士違法亂紀,動輒梟首示眾,絕不寬貸。但如果連一個家都治不好,還搞出子母亂倫生子之事,這又如何能治國安邦!...」

 

 

「原來鄭經所生的長孫,居然是與乳母亂倫而生!」看了兵部尚書唐顯悅,充滿嚴厲斥罵的私函後,國姓爺霎如被雷殛般,恍然大悟。當下頓覺顏面盡失,怎能不暴怒。尤其讓國姓爺更怒的是,鄭經與乳母私通生子之事,似乎是眾所周知,連兵部尚書唐顯悅也知,卻唯獨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,完全不知情。以致聽得鄭經報喜生子,國姓爺還厚賞,如此豈不更搞得舉世皆知,貽笑世人。「鄭經這個孽子,搞出這大逆不道的亂倫之事,整個王府上下,居然還瞞我一人。居然連我妻董氏都瞞我。若我不治他罪,豈還有臉面,面對世人!」望向眼前王公貴族與鄉紳,成堆的賀函,霎時更恰有如是在對國姓爺的恥笑。當下,由不得國姓爺勃然大怒,立刻從案頭抽出一根令箭扔下,,拍桌大罵,咆哮喝令:『楊英立刻給我準備三個盛裝人頭的龍桶來。其中一個桶漆上紅頭。都事黃毓!聽令!持我令箭去。帶上這三個龍桶。先到廈門找我堂兄鄭泰,對鄭泰傳達我的命令。命他到廈門,將我的正室董氏斬首。以懲治她治家不嚴,教子無方,縱子亂倫之罪。再將她的兒子鄭經,還有鄭經所生之子,與那個乳母陳氏,一併都斬首。儒家人倫綱常,四維八德乃治國之本,就算本藩家人,骨肉血親,違反綱常,違法亂紀,同樣梟首示眾,嚴懲不貸!』

 

堂中眾人,見得國姓爺雷霆震怒,已然膽戰心驚。又聽得國姓爺猛然下令,要將主母董夫人、小主鄭經、及其長孫與乳母, 一併都斬首。當下眾人更是嚇得面面相覷,人人無不臉色發白。整個堂中鴉雀無聲,無人敢出言相勸。更不知世子鄭經,到底是犯下了怎樣的滔天大罪!欲知詳情,或又得話說從頭。

 

 

且說鄭經,年方弱冠。乃是國姓爺與正室夫人董氏,所生的嫡長子,亦是將來可世襲王位的世子。因小名「錦」。所以眾人都暱稱他「錦舍(註:"舍"乃河洛話,少爺的簡稱)」。自古兒女婚事,由父母作主。所以錦舍也在十六歲那年,就在父母作主之下,與兵部尚書唐顯悅的長孫女唐月娥,成了婚。卻是成婚了二三年,仍未有子嗣,也毫無動靜。要說錦舍的為人與性情,延平王府裡的人也都知道。打從錦舍還小,王府上下,大家就都慣讚他,說他不但長得像阿公鄭芝龍,舉止也像鄭芝龍。確實,錦舍不但外表,膚色白皙,五官端正,模樣俊俏,長得像鄭芝龍。就連性情也是風流倜儻,有點豪放不羈,就像是鄭芝龍。甚至年紀漸長後,性好漁色,喜歡騷婦,也像是年輕時的鄭芝龍。但較之鄭芝龍起身海寇,飄盪海外,奸巧與手段過人。這點卻是錦舍所比不上的。畢竟錦舍,從小生於王府,董夫人又教養嚴格。所以錦舍,為人也還算是正派,不但寬厚待人,體恤百姓,且擅長詩詞。當算是個有為有守的風流才子。而這些卻是鄭芝龍比不上的。

國姓爺率兵渡海攻台後,即命年錦弱冠的錦舍,坐鎮廈門,監守各島。而錦舍雖是年輕,倒也勤政愛民,對百姓仁慈寬厚,且頗為勤儉。實話說,當也算是年少有為,不負國姓爺所託,頗得官兵與百姓民心。唯獨就是才子佳人,風流的習性,喜歡拈花惹草,一時也難改。而且正值精力旺盛,就像是喜歡偷腥的貓般,就算董夫人想管也管不住。而國姓爺興兵抗清後,十數年征戰在外,鮮少在王府之中,自然鞭長莫及,更管不到錦舍。二年前,董夫人老蚌生珠,為國姓爺生下了第四胎,取名鄭智。即錦舍的第四弟。因董夫人已有點年事,加之身為主母,操持一家,日理萬機,無法親自哺乳。即聘了名為陳昭娘的民女為乳母,替鄭智哺乳。陳昭娘,年二十六歲,雖為民女,卻也頗懂詩書。因自己生的囝仔,已能吃粥,且奶水充足,故受聘入王府為鄭智乳母。二年來,就居於王府深宮內院,與董夫人所居之室,也僅僅幾步路遠。照王府的規矩,錦舍每日都得進內院,向母親董夫人請安。雖說錦舍,生性風流,花名在外,眾所周知。但在董夫人家規嚴肅,至少在其眼皮下,錦舍也還懂得分寸,不敢在內院中隨便調戲女眷。偏偏那日,一早,當錦舍又入內院,向母親董夫人請安之時。一腳才踏入院子,便聽得鄰近的左廂房內,傳來囝仔啼哭聲。

 

「這乳母也太不盡責,居然讓我小弟啼哭,難道不怕驚吵了我母親歇息!」因聽得小弟啼哭,錦舍即邁開步伐,往左邊廂房走去,本是帶著怒氣,想去教訓教訓那乳母。怎料,剛走至廂房外,悄悄從窗口往內望去。卻見房內床沿,坐著一美人。美人一臉慵懶的睡眼迷濛,猶似剛從床上起身,尚未梳洗。見其一頭烏黑的亂髮斜披到粉肩上,由粉肩而下更見其衣衫凌亂,兩坨白嫩嫩如饅頭的酥胸微露。一邊哄著懷裡哭鬧的小孩,一邊又往肚兜更往下拉,露出了乳頭來,好讓那小孩吸吮她的乳房。原來那房裡的美人,正就是錦舍四弟鄭智的乳母─陳昭娘。因鄭智哭鬧,吵醒了陳昭娘。所以被小孩吵醒後,陳昭娘也尚不及梳妝打扮,就先為哭餓的鄭智餵奶吃。哪裡知道,此時廂房窗外竟站著一個男人偷窺。當然就是錦舍。「美人啊!以前我怎就沒發現,原來小弟的乳母這麼美啊!她~~是叫陳昭娘的!是吧!」原本聽得小孩哭聲,錦舍是滿懷怒氣,想來斥責乳母。然而驟見那陳昭娘,脂粉未施雙眉如遠山淡掃,懷抱幼兒餵奶的模樣,更見低眉頷首慈母光輝,光彩照人。不知不覺,錦舍內的氣也消得無影無蹤,反是站在窗外,癡癡的望了半日。凝望小弟鄭智含著陳昭娘的乳頭,一邊從其飽滿的胸脯拼命吸奶,另還伸出一隻小手,貪婪的去抓陳昭娘的另一個乳。一時之間錦舍更是垂涎三尺,猛吞了好幾口的口水。。

「呵呵!小弟好福氣,真恨不得我也能像小弟那般,邊含著陳昭娘的乳頭吸奶,邊去搓她的乳!」正就錦舍,癡望著窗內的美景,渾人忘我。忽卻見得陳昭娘,微抬起頭,望向窗口。當下兩人隔窗四目交接,嚇了錦舍一跳。本想「子曰:非禮勿視」,讓錦舍慌得想躲。然那陳昭娘望見錦舍在窗外偷窺,初時眼神閃爍,似乎一驚。繼之卻是一副坦然模樣,既不拉上胸口衣物遮掩,仍是袒胸露乳。卻只是又微低下頭,半露嬌羞,僅僅與待戲謔的,對錦舍說了聲:『真是個孝順的兒子,又來給娘請安囉!』見陳昭娘不斥責偷窺,反還出言戲謔。這讓原本舉步想走的錦舍,可又收住了腿。回頭過來,反是大起了膽子,故作風流,對陳昭娘吟了句詩:『嗯!眼前美景,好似"睡起海棠初拭目,醉餘楊柳不勝衣"。』

 

「鄭經對女人最不正經!」舉王府內,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;而那陳昭娘又豈會不知。但像錦舍這等,風流倜儻美男子,又是繼承王位的世子,豈是市井所能常見。王府裡的女眷與婢女,倘能得錦舍幾句貼心話與調情,多半也是有如受到天大的恩寵。而那陳昭娘,何嘗不是如此。入得王府,當了二年乳母,陳昭娘亦早聽聞錦舍擅於與女人調情。苦苦等了二年,這日陳昭娘,才終於等到了錦舍的注意,還出口成章,說了句「好似睡起海棠初拭目,醉餘楊柳不勝衣」這樣充滿情意綿綿的體己貼心話。這可讓陳昭娘,這樣的平凡民女,霎時有如飛上了枝頭當鳳凰;頓是滿心莫名感動,有若宿願得償。而那錦舍本也是個調情聖手,出言對陳昭娘調情後,見陳昭娘並不迴避,僅是低頭含羞帶怯,當知窗內有如海棠初睡醒的美女,應是對他欲迎還羞。一時激得錦舍,不免色膽橫生,隔著窗露出垂涎嘴臉,即更以滿帶隱晦言語,挑逗說:『娘啊!等你餵飽我小弟後,倘也能給我餵點奶。那也就不枉兒,叫你一聲~~娘了!』聽得錦舍這樣的調情,怎知那陳昭娘,卻是邊不言不語的餵奶,陡然留下兩行清淚來。錦舍望見,滿是心急的問:『娘啊!你怎哭了!是兒不孝嗎?』卻見陳昭娘,嘆了口氣,幽幽回說:『未逢恩寵先流盼,恐惹夢魂濕淚斑!』拭了拭眼角的淚,繼之又對錦舍嘆說:『阿舍!你還是快去找你娘吧!不然倘若你母親知道,你跟你小弟搶我的奶吃,豈會饒你!』

 

「未逢恩寵先流盼,恐惹夢魂濕淚斑!」聽得陳昭娘一番曖昧表白,頓讓錦舍一片春心蕩漾,豈還管不管她娘不娘!一顆色膽更如脫韁野馬,誰也拉不住。「要恩寵豈還不容易!果然是個騷婦!比不得我房裡那個冷冰冰的,刻著貞節牌坊的棺材板!」是的!錦舍就愛擅風情、懂得搞曖昧,性喜「草蜢仔弄雞公」的騷婦。而這陳昭娘,恰也就像是那草蜢仔,弄幾句騷話,可真把錦舍這隻雞公逗得頭上雞冠紅通通,令錦舍欲罷不能。哪還管他房裡有個正室夫人─唐月娥。實話說,那兵部尚書大人的長孫女唐月娥,對錦舍而言,就算日日同禢而眠,卻還真就像是擺在床鋪上的一塊冷冰冰的棺材板。就算那唐月娥,生於官宦書香之家,從小知書達禮,又熟讀女四書。舉凡女誡﹑內訓﹑女論語﹑女范捷錄,三從四德,刺繡針黹,相夫教子...無所不精。但對錦舍而言,那唐月娥,外貌平庸也就罷。更讓錦舍受不了的是,兩人初結連理之時,床第之間,錦舍偶然性起,也曾想對妻子調情一番。哪知那唐月娥,不但不解風情,甚至還會對錦舍扳起面孔,冷冰冰的訓斥,說甚麼─「夫君乃延平王世子,天下人心之所寄,理當留心於四書五經,專注於經世治國之道。當"克己、復禮、為仁"。怎能言語輕佻,舉止輕浮,如此不倫不類,豈不有愧聖人教悔!」

試想,錦舍一個血氣方剛少年,精力旺盛恰如一壺滾燙燙的熱水,急欲找個茶杯倒出宣洩。然那唐月娥開口「聖人教悔」,閉口「留心四書五經」。可讓錦舍在床第之間,有如抱著一塊刻著貞節牌坊的棺材板磨蹭。再熱情的心也都像一根火鉗探入了冰桶裡,頓時熄了火。因床第了無情趣,一壺滾燙燙的熱水,精力無處宣洩之下,錦舍也只好往外去打野味,到處拈花惹草。尤其喜愛那可讓他不受禮教束縛,有如脫韁野馬狂奔,為所欲為的騷婦。無論書房、庫房、廚房、或花園裡,竹林內,只要拉下褲頭,撩起裙子,就能肏倒翻天覆地的更好。況是「妻不如妾、妾不如偷」像小弟的乳母陳昭娘,隔著窗使曖昧,與錦舍眉來眼去。自讓錦舍更覺恍若有一爐爐火在褲襠下燒,燒得他那壺精力旺盛的熱水滾燙燙。既是「郎有情,"娘"有意」。煞是滿園春色,沾泥柳絮,欲逐春風。錦舍也就將頭擠近了在窗口,使了使眼色,露出了一臉垂涎,對那陳昭娘以滿帶情意的語氣,逗說: 『娘啊!我豈捨得讓你"未逢恩寵,就濕淚斑"!現下在這院子,怕人多口雜,說話也不方便。不如待會兒,你且抽空到我的書房來!我自有滿腔肺腑之言,只想對你一人說說!』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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