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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福建東南沿海─月泉港、廈門、浯洲嶼(金門島)位置圖



*1613~月泉港外危機四伏
西元1613年春,萬曆四十一年,福建漳州府海澄縣,月泉港外海。廈門島與浯嶼島之間的海域,只見滄海波濤隨著月光而湧動,而上百艘大小海船的船燈就遍怖海上;海風似夾帶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局勢,詭譎的夜空更猶如漫天戰雲密怖。顏思齊,脫去了武士服,換上了昔日的一襲青衫,迎著海風,站在搖晃的船舷邊,倒抽了口冷氣;因為他想不到,離家幾年,再回到家鄉,而此時眼前所面對的,竟是這種情景。武裝船隊,載運賑災米糧及商貨,自日本國平戶,歷經近月的海上航行,終於來到大明國的月泉港外海。只不過尾隨船隊而來的,此時竟也是遍佈海上的大明國沿海海盜,成群結隊虎視耽耽。舢舨舟、竹筏、沿海平底沙船,乃至三桅海船,幾整個大明國的海盜,似都已聞風而來;且無數大小盜夥的海船,更由四面方八,似將整個武裝船隊形成包圍之勢。所幸,這些盜夥,似也知道武裝船隊的武力強大,因此縱有零星挑釁,卻也心有忌憚,尚不敢大舉圍攻。顏思齊,與武裝船隊的幾個頭人,站在帥船的船舷邊,遠望遍海群集的盜夥,個個不禁都面色凝重。眼看月泉港就在眼前,可整個武裝船隊,卻盡被盜夥包圍;當然,武裝船隊若想前行,則盜夥再多,憑著武裝船隊的強大武力,則盜夥恐也無法將船隊包圍。只不過因大明國,對日本國的厲行海禁,所以,自日本平戶出航的武裝船隊,這才無法進港;只能在月泉港的外海,下錨停船。正因如此進退維谷,這才讓武裝船隊,陷入險境,近百艘船只能泊於外海,任得海盜包圍垂涎。浯嶼島的山形陸地,隱約可見,只見顏思齊,遠眺島嶼,便開口,對身邊的幾個頭人說『各位兄弟。時間拖得越久,恐怕會對我們越不利。現在這些盜夥都還各自盤算,有如一盤散沙,而且也畏懼我們的武力。所以誰也不想冒風險先動手,想坐收漁利。但時間拖得久了,這些盜夥,心知不敵,彼此或許會將串聯起來,以對我們的船隊合圍攻擊;屆時局勢,對我們或將恐有不利。畢竟猛虎難抵猴群,萬一盜夥聯合起來,對我們圍攻,如此一來船隊,恐怕難保不會有損傷。所以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,我看我們還是得冒險,乘小船突圍上岸。如此或許可到浯嶼島,去求黃合興相助。再不然,就到廈門的中左所,去向李頭領的拜把兄弟許心素,尋求幫助....』。

五短身材,卻驍勇的劉香,此時亦在帥船的舷邊,而乍聽了顏思齊的話後。此時劉香,便直著嗓說『統領~~咱們船隊的武力這麼強大,難道咱們還怕這些小毛賊不成。只要統領允許,讓我劉香帶幾條船去。看我不把這些毛賊,全給轟回他爺爺的老家去~』。一旁高大的李魁奇,亦隨之應和,請戰說『統領,請你也讓我帶幾條戰船去,我定把這些不知好歹的小賊,殺個片甲不留~』。船隊的軍務副統領石田重吉,及陳衷紀,亦讚同劉香及李魁奇,紛紛請戰。不過此時,亦正在一旁的鄭一官,卻開口說『嗯~去追擊海盜,我覺得這樣做,似乎不妥~』。劉香乍聽鄭一官提出異議,心中似頗不悅,橫了鄭一官眼。不過鄭一官,裝作沒看見,卻仍繼續又說『畢竟這裡的海域,我們並不是很清楚。相反的,這些盜夥常年在此打劫,對這海域、那裡有暗礁、那裡有急流淺灘,卻無不瞭若指掌。加之我們的船大,又是尖底船,而他們的船小,調度較靈巧。因此倘若我們冒然去追擊盜夥,反而容易落入他們的陷井。再說現下我們的船隊,將戰船都佈陣於外圍,以強大的砲火,讓盜夥不敢冒然靠近。但倘或,去追擊盜夥,則我們以戰船圍成的海上堡壘,無疑也將四分五裂。如此一來,就算我們能擊潰幾股盜夥,但其他的盜夥,必也將趁虛而入,以劫掠我們的貨船。所以我認為,讓戰船去追擊盜夥,這絕對是得不償失的舉動~』。聽鄭一官說及此,劉香已耐不住火爆性子,開口便反唇相譏,說『鄭公子啊~~照你這麼說。難道我們的船隊,就這樣被那些小賊圍在這裡,什麼事都不做,光在這裡,等死嗎?哼~~我劉香才不像你那麼膽小,做什麼事都綁手綁腳的。豁出去幹,就是了。怕他爺爺的什麼?~』。船隊的財副統領楊天生,見劉香與鄭一官,槓了起來,便出口緩頰說『香佬啊~要說驍勇善戰,那我們船隊中,是再沒人比得過你的。不過若要論足智多謀,那一官在船隊中,可也是無人可出其右的。所以我說啊~~你們倆要能合的來的話,那我們船隊就算面對再大的險境,也必然會轉危為安的。只不過啊~~呵呵呵~~』。楊天生,語帶玄機的講著,頓時停住了話,望了望左右,笑了起來;頓時眾人,似亦明其意,便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。此時顏思齊,聽了楊天生的話後,亦不禁大表讚同的,呵呵笑說『呵呵呵~~楊兄說的是啊。劉香的勇猛,和一官的智謀,可都是萬中挑一的啊。所以說啊,若船隊要渡過難關的話,那還可真得需要劉香跟一官,兩人好好的配合呢!!呵呵呵~~』。

說笑歸說笑,不過此時顏思齊的心中,其實也早有盤算,便又說『各位兄弟,剛剛劉香說的沒錯。我們不能一直這裡乾等,因為時間拖得越久,只會對我們越不利。不過一官說的也沒錯,我們不能冒進派戰船去追擊盜夥,這樣只會讓我們更陷入險境。所以我有一個計劃,說出來給大家聽聽,看看各位意下如何?』。只聽顏思齊,轉過身來,接口又說『各位兄弟~我想待會,就讓劉香及李魁奇,各帶一艘戰船,做為掩護。然後,我將帶鄭一官,楊天生,及幾個熟悉浯嶼島地形的人,搭一艘能靠近淺灘的平底船,往浯嶼島登岸。至於上岸後,我們立即會去向黃合興或是許心素求助。因此留在船上的各位兄弟,應儘量提高戒備,以防盜夥偷襲。事情如果順利的話,應在一、二天內,我們便會獲得支援。所以這一、二天內,這船隊的防務,只有多仰仗石田兄,還有衷紀兄了~』。陳衷紀,聽得顏思齊,居然要涉險上岸,忙說『統領~~這不好吧。這整個船武裝隊都有賴你的帶領,所以你還是應該坐鎮船隊才是,怎能親自涉險登岸呢?』。隨之,軍副統領石田重吉,及幾個頭人,亦忙勸說,希望顏思齊不要親自涉險登岸。當然顏思齊,自也知道,此時船隊周遭,盡被如豺狼般的盜夥包圍,而倘若主帥又不在陣中,則整個船隊的軍心,或又更將浮動不安。只是這也是兩難之事,畢竟武裝船隊,從日本國直航大明國,這原已犯了海禁的大忌。因此顏思齊,倘或不親自出面,去求助黃和興及許心素,而黃許兩人,卻又怎肯干冒犯大明國的國法,來相助武裝船隊。眾人皆勸顏思齊,不要涉險登岸,而此時顏思齊,思索了會,語帶無奈,便說『各位兄弟~~黃合興及許心素,雖都是李頭領的故舊、或拜把。可我身為船隊的統領,既已來到門口,若不親自去拜訪求助他們,怕是禮數不周。倘或讓他們以為我身晚晚輩,卻仗著統領船隊而態度傲慢,這豈不更誤了大事嗎。所以這也正是難處啊~』。當此危急時刻,財副統領楊天生,亦知主帥離營不妥,思索了下,便回說『顏兄~這事確實難兩全其美。不過顏兄或可寫個兩封親筆函,讓我和一官帶去給兩個前輩。或許兩位前輩,也會體會顏兄的難處。而後待得船隊的危機解除後,顏兄再備份大禮,親自登門去拜訪,這樣也不算是對兩位前輩無禮。不知顏兄意下如何?』。

楊天生的話說完,眾人皆點頭,認為這是個好主意。而顏思齊,在眾人的勸說下,亦不好再堅持親自涉險登岸。事情計議已定,眾人便也分頭行事,或調度船隻,或更衣,準備拜訪攜帶之禮,而顏思齊,自便也回尾樓艙房去,寫信函拜帖;以備讓楊天生及鄭一官,帶去給黃合興及許心素。午夜過後,海上波濤突然變大,漲潮的潮水盡往浯嶼島一波波湧去,但見盜夥的舢板、竹筏及小船,皆在澎湃的潮水中晃蕩的自顧不暇;而正也是,登岸的好時機。於是楊天生、鄭一官等人,便搭上一艘平底沙船,而劉香、李魁奇,則各帶領一艘戰船,隨行掩護。暗夜中,便見三條船,皆將船上燈火熄滅,而後悄悄隨著浪水,揚起風帆,直往浯嶼島的方向航去。三條船,縱是悄然夜行,然而龐大的船身及風帆,卻怎可能逃得過,遍海上虎視耽耽的盜夥眼下。於是隨三條船,向浯嶼島航去,而海上便也有一些盜夥的舢板、竹筏,亦隨之,悄悄的往浯嶼島划動。不止於此,當武裝船隊,派人前往浯嶼島求助,開始有所行動之時;而此時遍佈海上的盜夥,似亦也開始有了進一步的行動。月光下湧動的潮水之上,隱約可見,原本在北邊盜夥,其中有一艘二桅海船,漸漸的往南航;似要單獨接近,明顯是不同盜夥的另一條三桅大海船。果然,不消多久的時間,只見兩邊的海船,隔了斷距離,有人喊了幾句話後;而兩艘海船,便又漸次靠近。及至兩艘海船間,近在咫尺,便見兩條船上的人影,七手八腳的,在兩船間的船舷,架起了木板。三桅船的船身高,二桅船的船身較低,所以木板,便架在二桅船的尾樓處。而後暗夜中,便見有幾個人影,提著燈籠,自二桅海船上,走向三桅海船。二桅海船上,提著燈籠的幾人影,剛自船舷間橫架的木板,走至三桅船;而此時,便聽見三桅船上,一個赤裸上身的壯漢,不懷好意的帶著嘲諷的口氣,說『李二當家,什麼風把你吹來啊。你們"袁八幫"一向在北方發財,我的"虎嶼幫"在南方做小本生意,咱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。呵~~你該不會是看有肥肉上門,所以想來跟我搶地盤吧?』。此時自二桅海船上,走至三桅船的人,原來,正是袁八島盜夥的二當家─李新。至於,三桅船上的這群盜夥,則是建寨在月泉港南方虎嶼島,自稱"虎嶼幫"的海盜。

虎嶼幫的盜夥,盜眾亦有數百人,大小海船近十艘,實力也不亞於袁八島的盜夥。可說這袁八島與虎嶼幫,一南一北,正是此時大明國東南沿海,兩股最大的盜夥;而這兩大幫之人,向來亦各據地盤,井水不犯河水。至於這晚,袁八島的二當家李新,因何卻上了虎嶼幫的海船?當然,詭譎狡智的李新,自有其盤算。只見李新,帶了幾個人,上了虎嶼幫的三桅大船後,便有如個生意人般,滿臉堆滿笑容的說『林幫主啊~~久仰大名啊。聽說你英雄了得,在南方海上生意做的很大。所以我李新,早就對林幫主心生仰慕,想與林幫主親近親近。只不過我袁八島與虎嶼島,相隔千里,一直難得有機會。直到這日,沒想到卻在海上遇到林幫主。呵~~這也算是我們有緣啊~』。虎嶼幫盜夥的大頭目,名叫林翼。只見林翼,應年未三十,身材中等,可赤膊的上身,露出一身結實的筋肉,卻直如銅筋鐵骨。當然同在海上做沒本生意,林翼,對於袁八及李新,自亦早有耳聞。因此,林翼自也聽說過,袁八島的袁八,原本只不過就是個大老粗;而袁八,之所以稱雄海上,正也都是仰仗這二當家李新,在做主、拿主意之故。由於,據說林翼的身份,原本大明國的水師教頭,頗懂帶兵打仗之道,而其個人更是智勇雙全;因此,儘管落草為寇,可林翼的眼中,卻仍有點瞧不起,像是袁八及李新,這種烏合之眾的盜夥。不過,此時林翼,但見得李新上船後,便是左一句"心生仰慕",右一句"林幫主英雄了得"的灌迷湯。於此林翼,既不好失了自己主人得身份,可亦不想與李新太親近;於是便直言,問李新說『李二當家,無事不登三寶殿。你上我的船,有什麼話就說吧。我林翼,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。假如你的話,說的合情合理,事情也不是不可商量。所以你就直說吧~』。李新,見林翼卸下心防,於是他堆著滿臉生意人的笑容,接口便說『林幫主啊~。果然兄台,不愧是個直爽的漢子。那我李新也就有話直說了。是這樣的,現下眼前海上,突然來了這條大魚~』。講至「大魚」,只見李新,便轉身,望向遠方遍佈海上的船燈;當然誰都知道,他說的,是指正泊於浯嶼島外海的龐大船隊。只聽李新,停了下,又說『林幫主啊~~眼下這條大魚,是誰也沒辦法一口吞下啊。而且這個船隊的武力相當強大,我們一路從閩北跟蹤下來,發現他們的海船上,有很多的倭國人。因此我們想這支船隊,應是從北方倭國來的。大明國,向禁絕與倭國往來,雖不知這支船隊,為何來到月泉港外海。不過,來自倭國的倭寇,一向嫻熟海戰,並不是好對付的對手。而這,正也是我來找林幫主商量事情的原因。眼看這條大魚,就在眼皮下了,可要單打獨鬥,任得我們那一幫、那一島;恐怕是誰也沒那麼大的本事,可以對付這支來自倭國的船隊。萬一輕敵冒進,搞不好,恐怕還是我們要被大魚吞了呢!!~因此我李新,正是代替我們大當家袁八,來懇請林幫主,與我們一起合作捕魚~』。

林翼,聽了李新的話後,大概已明白李新的來意。雖說林翼,頗瞧不起袁八及李新,不過李新所說的話,倒也是實情。正是,因為眼前的龐大船隊,武力著實強大,甚至以林翼,曾為大明國水師教頭的眼光來看,讓他更吃驚的是─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船隊,其武力之強大,甚至連大明國的水師,亦相形見絀。換句話說,林翼心下也明白,倘若想劫眼前這支龐大的船隊,其難度;甚至可說,直比劫大明國的水師,還難上數倍。正是如此,所以林翼的盜夥,這才始終在遠處徘徊,遲遲不敢有進一步的行動。林翼出身軍旅,向來行事謹慎,不打沒把握的仗。此時,見對方船隊武力強大,原本林翼也早想打退堂鼓,只是眼見肥羊近在眼前,卻又不忍離去。正巧,袁八島的李新,來獻策,提議合作。於是林翼,本以為將空手而歸之際,自不禁有重燃起劫船貨的希望。只是海上盜夥,有利可圖,彼此都互相劫掠了,更惶論如何談合作。於此林翼,對李新的合作之說,心中自不禁仍有存疑,只是亦不想拒絕,便面無表情的沉吟了會,又反問李新說『李二當家的。你剛說的話,倒也是實話,要是單打獨鬥,我們絕得不到好處。只不過若說合作,卻不知又要如何合作。向來聽說李二當家的,智謀直比諸葛亮。所以,我倒也想聽聽,你有何計劃?』。聽了林翼的話後,李新心下已有八成的把握,知林翼,已有合作之意,便說『林幫主。大明國海上,向有"北袁八、南林翼"之稱。所以我想,要是我們袁島主與林幫主,兩人一起出面,登高一呼。那麼其他的盜夥,必然也會加入與我們合作。如此一來,我們人馬匯集起來,少說也有三、四千人之眾。呵~~這三、四千人的海上大軍,倘若再加上林幫主,能征善戰的指揮率領。如此,就算大明國的水師,恐也不是我們的對手。而眼前的船隊,武力就算再強大,難道它強得過我們數千人,從四面八方的猛攻嗎?~』。「指揮率領海上數千大軍!!」剛聽至此,出身軍旅的林翼,此時可不禁又更心動了。只見林翼,原本充滿威嚴,交叉於胸前得雙手,此時亦不禁方了下來,口吻倒似也變客氣的,說『李二當家,果然名不虛傳啊。袁八那個大老粗,能有你這樣的謀士,難怪那個大老粗,能稱雄海上。好吧~~就看在你的面子上,我信得過你李二當家。那咱們,現下要怎麼合作,你說吧~』。

月泉港外海。袁八島的李新,果然說服了稱霸南方海上,虎嶼島的林翼,一起合作劫船貨。兩幫盜夥,既要合作,林翼,便也將李新一夥人,迎入的船艙中,以共謀大事。由於林翼,本是大明國水師教頭之事,李新亦早有風聞。所以林翼,虎嶼島的幫眾之中,據說亦有不少大明國水師的弟兄,前來投靠於林翼麾下;而這些武功高強之人,正也是此時李新,最想借重林翼之處。於是一夥人,初入艙房之中,而李新,便也直言,對林翼說『林幫主~~剛剛那船隊中,有三艘船,航往浯嶼島,你應也有發現吧。』。林翼,點了點頭,答「是」。只聽李新,便又說『林幫主~我認為那幾條船,或是往浯嶼島去求助的。所以我以派人,前去跟蹤。不過我方之人,人單勢薄,且也多只是一些鄉野粗漢。因此我倒想,先藉助林幫主手下的幾個武功高手。現下,是否能請林幫主,亦先行派幾個高手,前往浯嶼登岸。然後咱們就趁機,將那幾個去求助之人,先給抓捕起來。這樣一來,我們可以拿他們當人質,讓那船隊不敢輕舉妄動。二來,我們也可以從那幾個人質的口中,套出些話來,以讓我們對那船隊知此知彼,也好謀劃如何對付!』。李新既這麼說,林翼似也沒拒絕之理,況且派幾個武功高手,前往浯嶼去擄人,這對林異,亦非難事。於此,林翼,為了表示自己的合作誠意,立即,便也吩附自己身邊的幾個手下,前往浯嶼登岸;以配合李新的人馬,抓捕人質。至於林翼,派去浯嶼島登岸的幾個手下,個個自都是出身水師,身手不凡的武功高手;不能與一般蠻幹爛打的海盜,相提並論。....

*求助黃合興不得其門而入
浯嶼島荒涼的海岸邊。月夜下一波波拍岸的潮水中,但見遠處三條海船,其中一條海船放下三條小船;而三條小船便趁著漲潮的潮水,搶灘划上沙岸。正是楊天生及鄭一官,帶領著十幾個人,搶灘登岸,上了浯嶼島,準備去找黃合興求助。黃合興何許人也?其實黃合興,本名叫黃明佐,是個主要與呂宋及西班牙人做生意的海商,而「合興」則是其商號之名。由於黃明佐,開設的"合興商號",幾遍佈於浙閩粵、江西、江蘇、安徽等各省;而正因其商號,幾佔大明國半壁江山,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所以人們或不知其名,卻知其商號,因此便慣稱他為「黃合興」。至於黃明佐,這居住在浯洲嶼小島的海商,究竟有什麼本事;以讓顏思齊率領的龐大武裝船隊,來到大明國的月泉港外海之時,非得去求助他不可。當然,去拜訪求助黃明佐幫忙,其實也是李旦,對顏思齊的指示之一。因為黃明佐與李旦,亦可說是數十年的故舊。猶其黃明佐的父親黃康,當年便是與李旦,一起在呂宋及南洋經商的大海商,兩人之間患難與共的交情非比尋常。不幸的是,十多年前的西班牙人,在呂宋展開對一場對當地中國人的大屠殺。當時李旦縱使家破人亡,卻僥倖逃過一劫;但黃明佐的父親黃康,就沒那麼幸運,便是死在那場西班牙人的大屠殺之中。由於黃名佐,主要是在大明國的月泉港,為商號張羅貨物。所以黃康死於馬尼拉的大屠殺後,而他一手創立的合興商號,便由當時身在月泉港,擔任商號總管的黃明佐繼承。呂宋馬尼拉,發生大屠殺發生那年,正值萬曆三十一年,而萬曆三十二年,月泉港外則又發生一件大事。即有一個,名叫"韋麻郎"的荷蘭紅毛人將領,率領了大批的的荷蘭艦隊,佔據了澎湖島,並要求與大明國通商。大明國的水師,幾次派兵出海驅趕,不過荷蘭人仗其船堅砲利,卻也不肯撤走;致使大明國的水師,多次驅趕,卻都無功而返。正當大明國水師,束手無策之際,當時便有個,曾與荷蘭人有過生意往來的南洋大海商,出面與荷蘭人斡旋,意圖勸退荷蘭人;而這南洋的大海商,便是人稱"錦伯",在大泥經商的李錦。至於這李錦、正是當年在南洋一帶,與李旦及黃康,被稱「河洛三巨頭」的三個大海商。萬曆三十二年,黃康已死於馬尼拉大屠殺,李旦亦家破人亡,北逃日本。於是這錦伯,想勸退佔據澎湖的荷蘭人,便也只有拉著,才初掌合興商號的黃明佐,一道往澎湖,去與荷蘭人商談。黃明佐,當時才不過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,便與大海商錦伯,一起擔任起了,大明國水師與荷蘭人之間,折衝斡旋的工作。而這荷蘭人,佔據澎湖的主要目地,無非是想取得大明國的貨物、及與大明國通商。最後,這黃明佐與錦伯,便以「會充份供應荷蘭人所需貨物及與其通商」為條件之下,勸退了荷蘭人,離開澎湖。黃明佐,這一個三十幾歲的青年人,居然能成功的勸退,佔據澎湖,且連大明國水師都驅趕不走的荷蘭人。自此黃明佐,聲名如日中天,不管在大明國,或在西來的紅毛人間,皆建立起了崇高的威信。當然,在此威信之下,黃明佐的生意,自也越做越大,甚至將其父親黃康所創建的合興商號,由海商,變成海商兼陸商;而成大明國東南沿海,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方之霸。...

楊天生與鄭一官,自都未曾見過黃明佐。不過,登岸同行的人當中,自有船隊裡,曾與黃合興做過生意;而熟悉浯嶼島、及黃合興住所之人帶路。洪陞,正是此行負責帶路之人。因為黃合興,正也是李旦商號,在大明國供貨的貨源之一。所以,長年在李德船上的洪陞,自也曾跟隨李德到浯嶼島,並與黃合興,曾有一面之緣。洪陞,不但武功高強,且當鄭一官,隨著李德的船,押貨往日本國之時;而這一路上,洪陞更與鄭一官,因義氣相投,兩人更成了莫逆。於此,此次登岸,路途凶險,而有洪陞隨行;鄭一官的心裡,自也踏實的多。事實上,當一夥人,划著小船,搶灘登岸之時,便也已注意到;似有幾艘竹筏,亦在附近的海域,正划上岸邊。至於那幾艘竹筏,自不用說,應便是海盜的盜夥,前來跟蹤,甚至意圖不軌。因此,楊天生,鄭一官,一夥人燈岸後,亦不敢多作耽擱,當下便由洪陞帶路,直往黃合興的寓所而去。臨海的荒野,風聲鶴戾,草木皆兵,所幸一路,並未遇到盜夥攔劫。及至到了一處,屋舍比鄰的村落,眾人亦不敢稍有鬆懈。海風吹拂的樹影的深夜村落,萬籟俱寂,唯聽見有狗吠聲不斷,且見這村落,巷道間的屋舍,竟多是紅磚牆的磚造屋;而其格局整齊,巷閭交錯,成排屋舍竟似蓋大明國的內地村莊都還要好。眾人,原本以為浯嶼島,不過就是個偏居月泉港外海的荒涼小島。可當眾人,見著這村莊錯落的屋舍及其格局,此時這才發現,原來這島上居民的生活,儼然竟似過得比大明國內地的百姓都要好;一時都不禁有點驚訝。當然,這浯嶼島,十年前,確實也尚是個,只有少許漁民居住的海外荒島。不過自黃明佐,將其家族,自內地的泉州,遷居至浯嶼島後;而這荒涼的浯嶼島,自便也因黃合興商號的設立,而漸商業發達繁榮了起來。及至今日,這黃合興,所建屋居住的村或,其實也早已熱鬧如城鎮;甚至,這浯嶼島,更有人直接將其稱之為「明佐島」。由此可見,此時居住在這浯嶼島的百姓,對黃明佐的繁榮地方,及讓百姓得以溫飽,又是多麼的感恩戴德。事實上,黃明佐的深宅大院,便就座落在這有如繁華街市,錯落屋舍的正中間;而其四面八方,更被整個村落,直如迷宮的千百屋舍,所包圍。畢竟整個大明國的東南沿海,海盜猖獗,而黃明佐,這個富商巨賈,卻選擇落腳居住在浯洲嶼的這個海外荒島;自不得對自己的身家安全,有所層層的防衛。因此黃明佐,所落腳居住的這個村落,事實上,整個村落的屋舍建築,都是有經過精心設計的;而其縱橫的巷閭,更直如一座大迷宮。因此若非當地人,或熟門熟路之人,往往一入村落,便會迷失方向,無論怎麼走,卻也找不到黃明佐的大宅。更別說是海盜,若想入侵,往往一入村莊,便也會迷失在有迷宮的巷閭間,而被莊民一舉成擒。所幸,洪陞是個識途老馬,所以一入村莊,繞過繁複縱橫或屈折的巷閭後,便也很快的,就來到黃明佐的深宅大院。只不過,洪陞,卻也只能帶著楊天生及鄭一官,來到黃明佐的宅院門口。至於眾人,是否能順利的,踏進黃明佐,戒備深嚴,直府衙的宅第門內,那又將是一個未知數。

月色掩映的黃明佐深宅大院,自門外望去,但只見得高牆內,紅瓦厝的房舍高低層疊,整個大宅,也不知有幾進幾落。正是浯嶼島的百姓,都說─「要是沒見過皇上居住的紫禁城的話,那去看看黃老闆的紅瓦厝,八九不離十,大概也就知道紫禁城是什麼樣子了!」。此時,縱是三更半夜,卻見黃合興的宅院門口,兩盞大紅燈籠下,仍有兩個護院的武師守門。所以鄭一官,楊天生,一夥人,都尚未走到門口,便也立時被喝住。此時洪陞,趕忙一人上前,表明來意。隨後,鄭一官及楊天生,亦隨之上前,向兩個護院武師,表明希望能進到宅內,去找黃合興。然而這三更半夜的,兩個護院武師,又豈能如此輕易的,便相信楊天生一夥人的話,而放人進入黃合興的宅院。雙方交涉約半柱香的時間,楊天生一夥人,卻始終未能如願進入院內,更別說是見到黃合興。於是,迫於無奈之下,楊天生也只好掏出懷中的兩封信,遞交給護院武師,請其務必馬上,代為轉交給黃合興。『兩位大哥~~事出緊急,我們三更半夜來訪,也是迫不得已。請你們務必,將這兩封信,馬上轉交給黃老闆。就請轉告黃老闆說,在日本國的故舊老友李旦,今晚有急事拜訪。請黃老闆,務必接見我們~』遞交信函之時,楊天的話,說的懇切,不似一般的海盜所偽裝。此時,兩個護院武師,一則拗不過,一則又怕真是黃老闆的朋友有急事找。於是,兩個武師商量了會,便一人入內通報,而留另一人,仍在門口看守。楊天生、鄭一官,見護院武師,拿著信函入內通報,總算稍鬆了口氣。只不過,眾人,頓時卻又聽見村莊中,狗吠忽而大作,竟似有人亦進入了村莊之中;於此眾人的神色,一時左顧右盼間,自不禁又更緊張。

宅院大門的兩盞大紅燈籠,隨風而搖,待得那護院武師入門通報後,周遭的黑暗中;似更充滿一股肅殺的殺氣,讓人毫毛直豎。『汪汪汪~~嚎嗚~~』村莊中的狗吠聲,依然時起時落,甚至,時而還聽到,似有狗的哀號聲傳來;整個暗夜的村莊,氣氛越來似越充滿了不安詭譎。楊天生,鄭一官一夥人,亦坐立不安的,直等了約莫一柱香的時間,而這才終於見到那護院武師,又開了大門走出;且其身後,還跟著一個手持燈籠的彪形大漢。彪形大漢,年約二多十歲,當然不可是黃合興。只見這彪形大漢,走出門口後,口吻倒也客氣的,便對楊天生一夥人,說『各位朋友。著實抱歉啊。各位深夜來訪,必當有急事。可是我們黃老闆,現下人正在內地的商號,張羅貨物,並不在莊中。因此各位朋友,今晚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。而且三、五天內,恐也是見不到我們黃老闆的。不過,各位朋友,若是真有什麼困難的話,我高貫,或許也能略盡棉薄之力,也說不定。如此,也算是我高貫,為我們黃老闆,略盡地主之誼,招待幾位遠來的朋友~』。自稱高貫的彪形大漢,言語沉穩,氣度非凡,似不是個平凡的家丁;且見兩個護院武師,態度對其極其尊敬。由此看來,楊天生及鄭一官,自也料想得到,自稱高貫之人,此人,應是黃合興商號中,一個頗具身份地位的人物。只不過楊天生及鄭一官,一心急著,想求見的,是黃合興;可此時這高貫,卻說黃合興,人並不在莊內。一時楊天生及鄭一官,聽了,不由得臉色,更顯惶然。只見楊天生,頓時似有點失措,慌的,便直問高貫說『這位好漢,你們黃老闆不在莊內。那剛剛我託這位兄弟,帶進去的信函呢?那兩封信函,一封是我們李頭領,給黃老闆的親筆信,一封是我們顏統領,給黃老闆的拜帖。這兩封信,事關重要,是非得要親手交給黃老闆不可的。假如黃老闆不在,那兩封信,又該如何交給黃老闆~』。高貫,乍聽楊天生問起兩封信函的信,一時倒是怔了一下,這才又沉穩的說『這位朋友,信的事,你儘可放心。你們李老闆,跟我們黃老闆,有幾十年的交情。我會託信得過的人,將信轉交我黃老闆的~』。講至此,卻見高貫,忽轉了個話題,言外有音的說『幾位朋友。要論交情的話,我們黃老闆,跟你們李老闆的交情雖深。可他與你們李老闆,交情再深,卻也深不過,廈門島中左所的許把總吧。許把總,與你們李老闆,是八拜之交的金蘭兄弟,私底下,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。所以說,李老闆,若是真遇上難事,要求助,那也應該是先去廈門,求助中左所的許把總吧。要不然的話,倘或李老闆,先來拜訪我們黃老闆,而不是先去拜訪許把總;而這事,要是讓許把總知道了,恐怕他還會,對我們許老闆不高興呢!!~~幾位朋友,你們說是不是啊~』。

高貫的話,講得隱晦,一般人,恐聽不出其中的奧妙道理。楊天生久居日本國,自也不明這些大明國,自古以來隱晦的「禮數」。不過鄭一官,這生於官家的青年公子,自小早已熟悉這些官家推托,常用的隱晦言語。於此聽了高貫的一翻話後,鄭一官,自也立刻聽出話中端倪。再說,高貫所說之話,似也不應是個下屬該說之話,反倒向是替黃合興出來傳話。而聽到高貫提及「該先往廈門中左左,去拜訪許把總」,此時鄭一官心中,更已有數。「顯然黃合興,並非不在莊內,而是心中有所顧忌,所以不想接見我們。因此這才叫這高貫,出來替他傳話,要我們去廈門找許心素求助。既然如此,繼續在此耽擱亦無濟於事。不如還是趕緊另找出路,往廈門去求助許心素才是~」既已參透這點,鄭一官,便也一把拉住了楊天生,並以眼色示意,讓他不要開口詰問信函之事。之後,卻見鄭一官,態度謙和的,反對高貫說『這位高大哥。你說的極是,我們該當先往廈門去,求助許把總才是。只不過人生地不熟的,而且恐還有些盜夥在跟蹤我們。所以在下,有個不情之請。不知高大哥,是否能派幾個人,為我們帶路去廈門的中左所~』。鄭一官退而求其次,心中也不是沒也盤算。因為剛剛高貫,初出門之時,便已稱說「若有困難,願略盡棉薄之力」。由此可見,黃合興,雖不願接見,可他似也並未拒人於千里之外;而且這高貫,顯然亦是黃合興身邊,握有權柄之人。因此,鄭一官也不把話說死,只是拉住高貫這條線,藉口帶路,希望高貫能出手相助。果然,只見高貫,爽朗的答應,只說『好吧~~為幾位朋友帶路,這只是略盡地主之誼。事不宜遲。待我召喚幾個幫手來,咱們現下立刻,便趕往中左所去找許把總~』。這才說著,只見高貫,便吩咐身邊的護院武師,進門去召喚幫手。而有了高貫的護送,帶路往中左所,鄭一官、楊天生,自是有如吞下了顆定丸,心安不少。事實上,鄭一官及楊天生,雖不識得高貫是個怎樣的人物;不過同行的洪陞,卻是對高貫,略有耳聞的。因為,這高貫,據說便是黃合興商號中,「合興五虎」之一,且還是黃合興,數百護院武師的總教頭。至於這「合興五虎」之名,可說是會讓這福建沿海的盜夥,皆聞之膽寒的。由此可見,黃合興雖不願親自出面,可倘或這「合興五虎」中的高貫,若願出手相助;則船隊,被盜夥包圍的燃眉之急,或可稍解也說不定。

月泉港外海,月光下隨波濤湧動的武裝船隊,正被遍海如狼群的盜夥,虎視耽耽包圍;且盜夥間,正亦在李新的籌謀下,開始串聯,準備劫船貨。而此時,楊天生、鄭一官,亦在「合興五虎」之一的高貫,護送下,正趕往廈門中左所,以向廈門的水師把總許心素其助。...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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