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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元1986年二月隆冬,台灣台中海線,鎮平庄的深夜。學校已開始放寒假。暗夜的北風在窗外呼號,而窗邊牆角的床上,顏程泉的夢魂,則又入夢魘的魔域之中。「一名女子,正獨自站在山頂上,舉手齊眉,墊高腳尖,有似引頸企盼的眺望大海。女子上身穿一件有似短背心的紅衣,且紅衣上繡有花鳥紋路的複雜圖案。下身腰下圍著及膝的短裙,樣式像是僅一塊紅布圍成筒般。其腰間則繫著一條狗毛織染七色腰帶,腰帶下及裙身則綴有琉璃珠。青翠的草尖隨風搖擺,而女子的神情似頗落寞,始終眺望著大海,像是殷殷期盼的,等待著她的情人自海上歸來。這處山頂上,隔著山下的大片平原,可望見大海,所以我感覺熟悉。因為這像是學校後山的鰲峰山上,不過這處山頂,應在鰲峰山偏南的地點。怪的是,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有如夢魘般的黑暗,但距我不遠的那女子,她所站的周圍,卻似一片金黃色的陽光燦爛,且腳下青草碧綠。女子頭上戴著有似用藤草編成的花冠,且髮箍上還插著有似雞尾的長羽毛,微風吹拂,映著陽光,羽毛閃爍著七色的光輝。一股莫名的吸引力,牽引著我從夢魘的黑暗,一步步走向那女子,幻夢般的燦爛陽光下。我腳下才由夢魘中的黑暗,踩向那青翠的草原,忽而那女子轉頭望向我一眼;霎時間,我卻竟似知道那女子的名字。"阿得柳絲!!"縱然沒人告訴我,但我卻莫名的知道,這是那女子的名字。而且我還知道,她曾是一國的王后。而且那個屬於她的國家,就在我腳下踩的這塊土地上。女子白淨圓潤的臉龐,充滿高貴的氣息,可她深邃的黑色眼眸卻淚水汪汪,似充滿悲傷。且似心中有許多的苦楚,無處訴說...」。

夢魘中的魔域,顏程泉發現自己,正身在一處望得見大海的山頂上。而且在山頂上,顏程泉還看見一個衣著奇異,但卻氣質高貴的女子。夢魘的黑色沉重空間,且當顏程泉,走進那女子周圍金黃色陽光燦爛籠罩的光圈裡。忽而,顏程泉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起來。且有似能飛翔的步履,每踩一步,顏程泉的心中,更似充滿了祥和與寧靜。「阿得柳絲」是那站在山頂上、眺望大海的女子的名字。兩人縱然並無言語交談,可怪異的是,當那女子淚水汪汪的深邃眼眸,僅僅望向顏程泉一眼。而片刻間,顏程泉的腦海,竟似浮光掠影似的,完全知道發生在那女子身上悲慘遭遇。「一間以竹子搭蓋的,像鳥籠的屋子內,王后阿得柳絲的手腳四肢,被四個頭戴怪異面具的壯漢壓住,而動彈不得。阿得柳絲驚恐的想叫喊,但她的嘴,卻被另一個戴面具,光著下半身的矮胖男人,以手中的藤杖頭塞入了她的嘴裡,讓他縱是驚恐卻亦叫喊不出聲。可憐的王后阿得柳絲,一口氣喘不過來,竟昏厥了過去。原來這光著下半身的矮胖男人,名叫魯狗六。且這魯狗六,正是掌握國家民意權柄的長老。由於國王已死,所以這魯狗六,只要佔有王后,便能登基為國王。正因如此,所以這魯狗六,便欲以其百姓支持的民意基礎,來強姦王后,企圖將生米煮成熟飯,也好讓自己能登上國王之位。可憐的王后阿得柳絲,昏厥之際,縱是王后的貞操、被掌握民意的長老所奪;如出水白蓮的身體、亦飽受魯狗六如野獸般蹂躪。但她的元靈,卻化成了一隻美麗的鳳尾蝶,離開了身體,翩翩的飛舞於金黃色的燦爛陽光下。翩翩飛舞的鳳尾蝶,飛到了山頂上,化成了人形。於是阿得柳絲,便站在山頂上,眺望著大海,引頸企盼的等待她的牽手,會自海上歸來...」。腦海中飛掠的畫面,僅僅剎那間,顏程泉已明白這女子,遭受的悲慘遭遇。正當顏程泉躊躇著,不知自己是否該上前安慰她幾句,可就在此時,眨眼間,恍若卻有張大網,漫天灑下。原本山頂的燦爛的陽光,瞬間變成昏天地暗,翠綠的草原轉眼盡枯萎。暗黑的天地間,唯獨恍若掛著一張大網,一張鋪天蓋地的蜘蛛網。一切發生的太突然,瞬息間天地由白轉黑,使得顏程泉亦驚慌失錯。而待得顏程泉再回過神,轉頭看,卻見剛剛那眺望大海的女子,已不見蹤影。不~~剛剛那眺望大海的女子,化成一織鳳尾蝶。而且那鳳尾蝶,此時正被蜘蛛網纏住,掙扎著,粘在蜘蛛網的中央。驚駭的是,此時更有一隻肥壯的巨大蜘蛛,八隻腳在蛛網上爬著,正向那鳳尾蝶而去。

「碩大如人的八腳蜘蛛,有著一張人的臉,而且還似戴著鹿皮面具,僅露出淫邪的兩眼。正是剛剛掠過我腦海,那魯狗六的模樣。八腳蜘蛛的魯狗六,攫住了阿得柳絲所化成的鳳尾蝶,並淫猥的從其跨下之物吐出蛛絲,邊操弄翻轉著阿得柳絲的身體,邊以其蛛絲,盡將鳳尾蝶緊緊包裹纏繞。這一幕的驚駭,讓我看了覺得驚恐且悲傷,卻又無能無力。正當我以為那鳳尾蝶,已成了那八腳蜘蛛的盤中飧,陡然間漫天的滾滾黑雲,自海上如海嘯般湧來。層層疊疊的黑雲,滾滾如巨浪,兼之雷霆萬鈞的閃電霹靂,轉眼將掛於天地間的蜘蛛網,吹得煙消霧散。而那鳳尾蝶掉落山頂上,卻未再化成燦爛陽光下的阿得咧柳絲。因此山頂的暗黑中,我只見一個披頭散髮,蹲屈哭泣的背影。荒榛枯草叢中,我看見那披頭散髮,哭泣的女子背影,越來越巨大。忽而轉過身來,居然變成一個面目猙獰的女鬼。"滿懷怨恨而死的女人,死後會變成夜叉!!"忽然我的腦海,掠過這樣得念頭,更驚恐不已。於是我轉身,開始拔腿狂奔。可是我的腿卻完全不聽使喚,有如太空慢步一樣,跑得很慢很慢....」。夢魘中的魔域,一個原本高貴貌美的女子,突然卻變成了披頭散髮,面目猙獰的夜叉,且就在顏程泉的身後。於是顏程泉,拔腿沒命的想逃,可兩腿卻猶如深陷泥沼般,想跑也跑不動。正當顏程泉,一顆受驚嚇的心,猛烈狂跳的,直如要從胸口蹦出來。此時卻聽見身後,傳來說話的聲音『逃什麼逃?~仇恨所及的地方,跨越千年時空。上窮碧落下黃泉,無所不在。你以為你想逃~就逃得掉嗎?』。女鬼講話了,可怪異的是,聲音卻像是男人的聲音。顏程泉,陡然心驚的回頭看,可此時身後卻那有女鬼。卻見此時在身後的,原來卻是那頗仙風道骨,名叫"藝文氏"的老道,及那叫"歌舞氏"的半鹿人。"藝文氏"的手中始終拿著紙筆,因此與其說像是個老道,還不如說他應是像個老書生;而此時,對顏程泉講話的,似便是這叫藝文氏的老書生。

藝文氏與歌舞氏,方才出現,一陣有似檀木的馨香,便瀰漫顏程泉周身;頓時讓顏程泉,剛剛驚恐的心,亦隨之而平靜下來。正當顏程泉回頭之時,卻見那半鹿人的歌舞氏,正轉頭,對那藝文氏問說『藝文氏呀~~你從彼岸而來。聽說彼岸,是個皇帝及他的朝臣,統治天下的地方。還聽說~~是天下的大權,全掌握在皇帝及他的朝臣的手中。那麼跟我大員島,民意至上的大度山國相較,豈不有天壤之別?』。只見得那藝文氏,聽了半鹿人的話後,立即便拿著筆,邊在紙上振筆疾書,邊笑著回說『呵呵呵~~"歌舞氏"問得好啊。這我可要記下一筆。彼岸百姓的生死,全掌握在皇帝及朝臣的手中,所以權柄在握,自是"皇權強暴百姓"。無權無勢的百姓,只能任皇帝及朝臣,予取予求的盤剝~』。講至此,藝文氏停了半晌,以筆搔頭,沉吟了會,這才又續說『至於嘛~~民意至上的大度山國,百姓既握有權柄,自換成了"民意強姦王后"。畢竟人性貪婪無度,不論是皇帝或百姓皆然。乃至誰握有權柄,誰便想胡作非為,以為自己圖得最大得利益,以滿足私慾囉!!』。半鹿人歌舞氏,聽了藝文氏的回答,臉上神情猶似茅塞頓開,便又拍著其懷中的羅鼓,半吟半唱的說『喔~~原來如此。原來如此也。原來一個國家,不論是皇權高高在上,或是百姓的民意至上;原來人性的貪婪,其實都一樣也。喔~~原來如此,原來如此也,那就是權柄握在誰的手上,誰便想胡做非為也!!~~好也~好也。值得為此歌一曲也~』。

『搶也~~奪也~~權勢在我手~~我便胡作非為也。~難怪幾千年來,世間人的國家,無論政治制度如何改變,死後~卻統統都要下地獄也。極權也~民主也~~都說的冠冕堂皇,卻都是狼吞虎嚥吃相難難也。難怪豬吃餿水~狗吃大便,世間人個個都是貪又更貪的臭哄哄,靈魂臭哄哄也。貪也~~慾也~~徒留仇恨瀰漫世間也~~』手拍羅鼓,半鹿人的四隻鹿腳,隨之手舞足蹈起來,且繞著那藝文氏,踢踢踏踏的邊唱邊舞。唱著舞著,卻見這一人一鹿,轉身便似又要離去,竟似渾然忘了顏程泉的存在。只聽得那藝文氏,邊走走,似邊又對那半鹿人說『去吧~~去吧。若欲知彼岸的皇權,如何強暴百姓,那就去彼岸看看吧!!』。這一人一鹿來得突然,講的話,又讓顏程泉渾然丈八金剛摸不著頭。此時眼見一人一鹿,邊說邊聊,便又要離去,於此顏程泉,急著想叫住兩人。怎料就這麼一剎那間,顏程泉忽覺腳下一個踩空,整個人便猶似山崖邊,如自由落體般的,往下墜入山谷。天懸地轉後,又是天旋地轉,暈頭轉向後,又是暈頭轉向,原本顏程泉驚惶的以為,這下摔落山谷,恐怕性命不保。不過當身體落地,顏程泉卻發覺自己,似乎是跌在一堆軟綿綿之物的上面。「好險,沒給摔死。但這裡,怎會有這一袋一袋的麻布袋。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?怎麼會這麼軟?」待得身體,在那堆軟綿綿之物上落定,片刻,顏程泉回過神,伸手往四周摸了摸,卻發覺自己似跌在一袋一袋的麻布袋上。且藉有一點微光透進,顏程泉漸漸發現,這一袋一袋堆疊整齊的麻布袋裡,裝得竟似乎是柔軟的蠶絲之類的東西。而且,顏程泉更訝異的發現,剛剛自己明明是從山頂的崖邊跌下來;可此時他卻發現自己,竟像是躺在一個船艙裡面。密閉的船艙四周,橫樑或艙牆,盡是木板釘造,似乎是一艘古代的船隻,且透光進來的那隔艙;此時更似傳來,有人講話的聲音。『操他祖宗十八代。這件事,咱們就這樣去幹了。到底~你們說怎麼樣?』聽得那講話的聲響,似乎是幾個男人的對話,且聽其說話的口氣,竟頗凶狠;一時讓顏程泉隱約聽到其談話,都頗覺膽寒恐懼。於此顏程泉,當然不敢冒然的出去。只見顏程泉,輕手輕腳的,爬下那一袋一袋的蠶絲後,便又躡手躡腳,悄悄的走向那透光的隔艙。隔艙的木板牆上,剛好有個小洞,於是顏程泉,便以眼就洞,偷偷的窺視隔壁艙房內,到底是什麼的情形。

顏程泉由小洞中窺視,隱約可見,隔壁的艙房內,有一張方形的木桌上,正點著根蠟燭,還有幾碟的下酒小菜;而木桌邊上,則似圍坐著三個男人,邊飲酒,邊交談。洞口微光中,且見這三人,居然都穿著像是電視劇裡,古代人穿的那種衣服。而此時,正坐在洞口對面,有個相貌堂堂,頭額寬闊,且看來年紀尚輕的青年,正嘆了口氣,開口說『唉~。顏統領~~向來正派行事,而且心慈手軟,所以對件事,才遲遲不敢下決定。幾日還為此頗煩心不已。照說,咱們當手下的,原本就該體查上意,不必等統領說,咱們就該去為他把事情給解決掉。而且有些事,統領帶領整個船隊,身負重任,原本就不好說。但假如咱們做手下的,卻也裝迷糊的話。如此一來,那事情就更難辦了。所以今日,小弟,這才找二位大哥來,希望咱們能為統領分憂!!』。聽得相貌堂堂的青年,說完話,此時洞口左邊,一個方頭大臉,面目醜陋,看似五短身材的男人,便接口回說『呵~~鄭一官。你心裡打什麼主意,我劉香還會不知道嗎?~~你是想把所有的功勞,都攬到你身上去吧。好在顏統領面前,彰顯你的才智。呵呵~李魁奇他,一根直腸子通到屁股,可能被你兩三句話,就給煽動了。可我劉香,不是憨大呆。所以鄭一官啊~~可別用一套為統領分憂解勞的話,就想來使弄我。哼~瞧你開口統領,閉口統領的,還不就是狐假虎威,想藉統領之名,把我們都給壓下去~』。自稱劉香的人,聽他的口氣,似頗不屑那叫鄭一官的青年,剛所說的話。因此這才講完話,舉壺喝酒之前,只見那劉香,還頗不屑的哼了一鼻音。頓時鄭一官的臉色,似頗難看,卻還是滿臉帶笑,卻轉頭又望向另一人。卻見那另一人,似便是剛剛劉香,稱其為李魁奇之人。只見這李魁奇,即使同樣坐在長凳上,但見其身量卻幾乎比劉香,還要高上一個頭;再見其肩寬背厚,濃眉虎目,神態更頗為威武。而剛被劉香戲稱"一根直腸子通到屁股",這讓李魁奇,此時似有點腦怒,便拍桌罵說『哼~~劉香佬。我看你是人小,膽也小。要是你是膽小鬼,那你就躲回你的船艙裡,當隻膽小如鼠的鼠輩了。哼~~若是要幹大事,帶上你這種膽小的鼠輩,那還真只是會礙手礙腳的礙事呢。所以這件事,只要你口風給我守緊,那也就算是你對兄弟的義氣啦。我們也不會勉強你膽小的鼠輩~~』。

劉香,乍聽李魁奇的一翻酸話,不由得勃然大怒,頓時將手中的酒壺,憤而摔向艙牆,摔了個粉碎,灑了一地的酒水。且見劉香,陡然起身,掄著拳頭,竟似便要朝李魁奇的臉面揮去。叫鄭一官的青年,見狀,趕緊起身擋在二人之間,當和事佬的說『兩位大哥,都是小弟的錯。都是小弟出的主意,這才讓兩位大哥,鬧得不愉快。不如這件事,就這樣算了吧。咱們誰也都別在提!!』。不料李魁奇,聽了鄭一官的話後,反虎目怒瞠,拍桌賣說『哼~這件事。就算你們不幹,單我一個人~我也要去幹。我李魁奇~就是看不慣那些貪官勾結霸,欺壓百姓。假如那些狗官落到我手裡,我非把他們碎屍萬段,把他們的肉,一塊塊的割下來,丟入海裡餵魚。哼~~你們兩個,就坐在這裡等著吧。等我去割了那貪官的頭,將獄中受冤屈的人都放走。哼~統領的事,自有我李魁奇,為他出面頂著,也不勞你們兩個費心~』。李魁奇,話說的義憤填膺,待把話說完,果轉身便要走人。不料只見鄭一官,卻又橫在他面前將他攔住,說『李大哥~~假如你真要去幹這事。那我鄭一官,是不會讓一個人去的。人家說"打虎捉賊親兄弟",咱雖不是親兄弟,但咱海上兄弟一場,卻也理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。所以既然你非要去幹這事,那我鄭一官就隨你去,咱彼此也好有個照應!!』。劉香,見鄭一官對李魁奇,說了一堆什麼又是"同甘共苦"、又是"親兄弟"的話;此時,卻見他又是頗不屑的哼了聲鼻音,後說『好啦~~別再演那曲假仁假義的戲啦。看你們兩裝模作樣,看得我都快吐啦。哼~~不就是要去殺人嗎?~就算是殺個朝廷命官,這有什麼難事啊。哼~怕是讓李魁奇,那個沒腦筋的人,一個人去幹這事。倒是小事,也要讓他搞成大事。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,倒給統領,添更多的麻煩。好吧~~既然你們非幹不可,那我劉香,也去砍幾個人的腦袋便是。不過咱話在前頭,那貪官的腦袋,可是我劉香的,你們誰也想跟我爭~』。

艙房另一邊,正躲在牆洞裡虧視的顏程泉,乍聽三人的對話,居人是要去殺人劫獄,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。「這似乎是艘船,難道這三人,竟然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。好險~~剛剛我沒冒然出去,不然豈不落入這些凶惡海盜的手中~~」這才慶幸的想著,嚇得手心出汗的顏程泉,又趴於艙牆的洞窺視,希望能找到機會逃出去。正就此時,卻見三人,似乎事已議定,便舉杯共飲;喝完酒,三人便摔杯為誓。『這事~~咱三人就這麼說定,今夜三更,各帶十名高手,著夜行衣,上岸去斬那狗官的頭,救出被拘押的郭瑞元。而且這事,咱們得做得慎密,切不可走漏風聲。萬一讓他人知道,搞不好會惹來更多的麻煩。好~~兩位大哥。倘違此誓言,就如這酒杯~~』"鏘~~鏘~~鏘"響起幾聲碎裂,酒杯摔碎,卻見那叫鄭一官的說完話;而後只見三個海盜,便也轉身離開艙房。此時顏程泉,見得三個海盜離開後,這才松梢鬆了口氣,便躡手躡腳的繞過艙門,走進那艙房。繼之,只見顏程泉,又藏頭縮尾的閃著身,便從剛剛那三個海盜離開的艙門,走了出去;並希望能為自己,找到一條離開這條船的出路。一路,只見顏程泉,背貼牆,左顧右盼的,小心謹慎的躲藏。無奈,這掿大且盡以木造的船,也不知到底有多大。只是顏程泉,走過一個船艙後,又是一個船艙,儼然竟像是身陷迷宮之中一般,讓他走也走不出去。所幸在這如迷宮的船艙中,顏程泉,一路都未再遇見海盜。只是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個船艙,此時顏程泉,忽而又聽到,似有人說話的聲音;且那聲音,竟像是個女人哭泣低語的聲音。「在這海盜的船上,怎會有女人哭泣的聲音?」一時顏程泉頗感好奇,便又躡手躡腳的,走向那聲音傳來的船艙;且再度把臉,貼近在艙房木板的縫隙上,窺視那艙房中的情景。由木板的縫隙間,果不其然,顏程泉窺見,那艙房中果真有一婦女坐於床緣邊,而且是個身穿古裝戲服的婦女。只見那婦女,似在與左邊的人說話。於是當顏程泉,將視線在稍左移,便見那婦女對面,似尚有一個年紀半大不小的少年;而這母子模樣的兩人,便這麼在船艙裡,相對飲泣。

『阿母~~阿爸,被那個壞官抓走了。會不會被砍頭?假如阿爸被砍頭了,那以後我們該怎麼辦?嗚嗚~~。阿爸,他放糧賑災,是想救窮人,到底犯了什麼罪?為什麼那壞官要抓他?嗚~嗚~~』少年流著兩行淚,邊說邊哭。正就此時,顏程泉滿心狐疑之際,忽然卻又看見有幾個男人,魚貫的走進了那個艙房。由木板縫隙間虧視,顏程泉似乎認得其中一個男人。因為那男人,長得相貌堂堂,頭額寬闊,似便是剛剛在另一個船艙,喝酒摔杯,並說要去殺人的其中一個;而他的名字,似乎便叫鄭一官。只見那鄭一官,進了艙房後,便對婦女說『郭大嫂,妳不用擔心。這位是我們船隊的統領。狗官抓郭瑞元大哥,這是我們統領,一地會替妳做主的~』。鄭一官,話剛說完。此時果見站在其身前,一個儀態頗儒雅,卻又英挺的男子,便亦對那婦女說『郭大嫂。一官兄弟說得沒錯。我叫顏思齊,便是這武裝船隊的統領。而你郭大掌櫃的,既是因為幫我的船隊賑災,而招罪被捕。那麼這件是,就是我船隊的事,無論如何~我都會讓你郭大掌櫃的,毫髮無傷的回來。這點妳儘可放心....』。...X    X   X


四、1613~郭瑞元入獄~顏思齊陷兩難
「1613年月日顏思齊航海日誌:荒天下之大繆啊。大明國朝廷視我為倭寇海盜,然我放糧賑濟災民,而助我賑災者,卻被反被朝廷官員拘捕。且竟擄人勒贖,想向我索贖款。我等海盜賑災救苦,為流民者出路,而他等朝官卻趁火打劫,擄人取贖。如此誰為寇,誰為盜?焉不明矣?....更有甚者,貪官逮捕勝和貨棧掌櫃郭瑞員,除以通番奸民論處,竟還以放糧賑災未納稅給朝廷,論其罪。郭家人來報,說是貪官乃朝廷所派的宦官稅吏,而其論罪之詞,竟是放糧給災民,須依災民的人頭抽稅,放糧給一個災民得抽一兩銀的稅。粗估之下,浦頭灣賑災放糧近萬災民,而貪官竟因此,欲索取九千兩銀的稅銀。賑濟災民還得納重稅,除大明國外,此自古未曾有聞之,此不荒天下大繆。郭瑞元助我賑災,卻蒙受此難。而郭家傾家蕩產,亦無九千兩銀可納稅,只能求助於我。說貪官說,納九千兩銀的稅,當下便放人,否則將郭瑞元論斬,還將抄滅三族。...此事因我起,我豈能率船隊一走了之,置之不顧。...」

西元1613年春,明朝萬曆四十一年,漳州月泉港外,浯嶼島外海。"東海浮槎"帥船,頂層夾艙的客房艙房。佈置簡單,散發著木材味的艙房內,正有一對母子模樣的婦女與少年,滿臉愁容相對哭泣。因為這名婦女,正是勝和貨棧掌櫃,郭瑞元的結髮妻子,而那少年便是其子郭懷一。正因,郭瑞元,因幫助武裝商隊,在同安縣的浦頭灣賑災、及招募船工;不料日前,卻竟遭人告官,而被逮捕入獄。所以這夜裡,合興商號高貫,這才將求助無門的郭瑞元妻兒,帶到了顏思齊的帥船上;以祈顏思齊能出面相助,為其母子做主。事實上,昨日,顏思齊便已接獲通報,亦知郭瑞元被捕之事,且亦正為此事,倍感煩腦惱。因為據通報說,郭瑞元是以「通番奸民」及「放糧賑災卻未納稅給朝廷」的罪名被捕。而且,拘捕郭瑞元的,據說便是由朝廷的內宮,直接派駐地方徵稅的「宦官税吏」。舉凡大明國的百姓都知道,這「宦官税吏」,可不比一般的稅吏。因為這宦官稅吏,可個個都是身奉皇旨,直接由紫禁城皇城,派駐地方為皇上徵稅。當然,說得好聽是「徵稅」,但說得不好聽,則是巧立名目,收刮民脂民膏,橫徵暴斂;為得,就是將百姓的錢財,全都收刮到紫禁城的後宮,讓萬曆皇帝堆金山銀山玩樂。況且,這些宦官稅吏,個個更都是朝廷"閹黨"之首,魏忠賢的心腹。權傾天下的魏忠賢,其閹黨,便是以這些派駐地方的「宦官稅吏」做為眼線。一方面除了收刮民財,以取悅萬曆皇帝,讓其眈溺於後宮玩樂外;二來,便也是以徵稅、查稅之名,再配合東廠錦衣衛的查抄,來勒緊了朝野每個大小官員的咽喉。因此,這些宦官稅吏,雖都只是些負責徵稅的宦官,然而在地方上,卻是下至九品小官,上至封疆大吏的巡撫;人人都無不對其卑躬屈膝,且敬其如太上皇,無人敢與其做對。正因如此,所以郭瑞元,被宦官稅吏所拘捕,這才更是件讓人倍感棘手之事。

昨日,當顏思齊接獲通報,乍聽郭瑞元被捕,當下,他便也立刻派人去探查詳情。結果,探查之人,回來回報後,卻更讓顏思齊吃驚。因為,拘捕郭瑞元的宦官稅吏,居然巧立名目,立了個什麼「賑災稅」,還說放糧賑災,得按災民的人頭課稅,一個災民得課一兩銀的稅。於此,光浦頭灣一地,約賑濟萬人,所以這宦官稅吏,居然向郭瑞元,索討九千兩銀的稅銀。當下,顏思齊乍聽此事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不過這宦官稅吏,向來無所不用其極的巧立名目,以盤剝百姓,甚至連養隻雞、養隻鴨也要課稅,這卻早已是人盡皆知之事。於此郭瑞元,因助船隊賑災,卻因此被宦官稅吏,索討九千兩的稅銀,倒也是不無可能。『稟報統領~~據聞那宦官稅吏說,郭瑞元之罪,可大可小。若是把九千兩稅銀繳清,當下即可放人。但若拒不繳稅,則依通番奸民之罪,可依法論斬,且罪及三族!!』據回報之人的說法,這宦官稅吏,無疑竟像是個盜匪般,要擄人取贖。正是如此,這才讓顏思齊,又更覺難辦。因為,船隊若真拿九千兩,去贖回郭瑞元,但此惡例一開,往後,則難保,不會有更多大明國的貪官,依樣劃葫蘆;以此擄人取贖的方式,來為難於船隊。當然顏思齊,也想過第二條路,即是派幾個武功高手,或日本忍者,趁夜潛入地牢中,將郭瑞元給救出。之後,再將郭瑞元一家帶上船,遠離大明國,以躲此劫難。然而這第二條路,卻也有難處。因為先前,顏思齊,早已答應過漳泉的河洛大海商黃合興─說是有生之年,他絕對不會讓他的武裝船隊,犯大明國的一草一木。正因有此保証,所以黃合興,這也才為顏思齊做擔保,號召漳泉的河洛海商,傾全力支持顏思齊。然而,若是顏思齊,派人上岸去劫獄,如此必定會造成死傷。且對象,還是個宦官稅吏,不僅是魏忠賢的心腹,還可直達天聽。因此若是劫獄之時,不慎傷了人命,則勢必更震動朝廷。甚而,朝廷為討回命官被殺的顏面,更有可能,因此派兵征伐;而讓地方成戰場,更造成百姓死傷,生靈塗碳。「大丈夫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」正因如此,顏思齊,既已答應過黃合興,絕不犯大明國;於此,卻又怎能出爾反爾,造成這沿海百姓的苦難。

二日來,顏思齊,始終難以做決定,正是苦惱之際。不料,這日,高貫又帶著郭瑞元的妻兒,來向顏思其求助。這下,面對郭瑞元妻兒的淚流滿面,可更讓顏思齊知道,此事非早有個了斷不可。客房艙房中,當顏思齊與鄭一官、高貫等人,一進到艙房。此時那郭瑞元的妻兒,一見到顏思齊,便是下跪磕頭,直不斷的哭求說『顏統領~~顏大人啊。求求你~~求求你救救我們家掌櫃的吧。要是沒有了掌櫃的,往後我們母子要怎麼辦啊??嗚~~嗚~求求你顏統領~~』。顏思齊,趕緊將其母子扶起,自也是滿口的答應,應允說必定會將郭瑞元救出。只不過,這棘手之事,縱是顏思齊,亦早已召集過幾個親信頭人商議過,卻仍是難以做決定;而使其眉頭深鎖。倒是鄭一官,由於終日,總跟隨顏思齊身邊,加之善於察言觀色,心思聰明。所以由言語間,鄭一官,亦早察覺顏思齊的為難。正知顏思齊為難。因此,這日,鄭一官,這才悄悄找來劉香及李魁奇商議,三人私下密謀;欲率人暗中登岸劫獄,以幫顏思齊了結此事。至於顏思齊,畢竟亦知宦官税吏,權勢可直通朝廷,又有魏忠賢撐腰。況身為船隊統領,亦知自己得謹慎行事,斷不可冒然行事。於此,顏思齊心想,或許他也該再登岸浯嶼島,以與黃合興再商議商議此事,便對郭瑞元的妻兒說『郭大嫂~~請妳暫就安心,在船上住下。三日內,我必定會給妳一個滿意的結果!!』。顏思齊,答應三日內,必當會救出郭瑞元。而此時,在顏思齊身邊的鄭一官,縱是不露半點口風,可事實上,他的心中卻另有打算;且亦已私下,開始調集人手,準備就在這夜裡,便要與劉香及李魁奇,登岸去劫獄。....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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