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1985~夢魘中地獄初探


西元1985年十一月深秋,台灣台中海線,鎮平庄的深夜。正唸高三的顏程泉,正坐在書桌前的檯燈下,寫著幾天前,所做的詭異的怪夢。「地獄,據說是個囚禁亡魂,充滿恐佈與痛苦的地方,但我似曾經夢見,我到過地獄。數日前,做了一個怪夢,略述於下:...黑天暗地的左邊是一條黑色的大河溝,我騎著機車在河溝旁的農路上,夜已深我正從學校,要回家。因為這晚,去陳賜仁請客,喝了點酒,所以我感覺頭痛欲裂,又有點暈眩。路旁一間紅磚砌的小屋,是個老舊的抽水站,過了抽水站的小屋後,便是一段上坡路。我騎著機車在上坡路上,忽然看見前方,成排的木麻黃樹下,有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人,牽著一條水牛。農路很小,牛擋住了我的路,所以我只能停下機車,按叭叭」

「身材異長高大之人,回頭看向我,忽然我覺得大腦暈眩,好像看到鬼一樣的背脊發涼。因為我記得,我似乎曾經在夢裡,見過這個男人;而且他還說,他是我很久以前就死掉的阿祖。阿祖頭纏黑布,黝黑皮膚,粗曠的臉龐,有點像是番仔。農曆七月,是民間傳說中鬼月,聽說鬼月之時,陰曹地府的鬼門會開開,好讓亡魂來到人間,享受人們的香火祭祀。不過現在並不是七月的鬼月,卻不知阿祖為何會出現。於是我問阿祖說"阿祖~你不是已經死了嗎?而且現在又不是鬼月,為什麼還會在這裡放牛?"。阿祖低沉的聲音,回答說"猴囝仔~~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咱祖先的事嗎?還把廳裡的神祖牌位,搬上搬下的,說要找祖譜。~我實在被你吵得不得安寧,所以今晚,我是特地在這裡等你。要帶你去陰曹地府,找咱們祖先的~"」。

「阿祖要我去陰曹地府,目蓮救母的故事,頓時浮現在我的腦海。所以我想,或許我該先回家家,去帶點冥紙或香燭的,好沿路灑給陰間的小鬼當買路錢。阿祖說不用,只問我有沒有帶"暗暝匕首"來。"暗瞑匕首?是什麼東西?"這讓我突然想起了,先前我在鰲峰山鬼洞裡,撿到的那把烏黑像廢鐵的匕首;可是我怎麼可能會將那東西,帶在身上。我說沒帶,阿祖卻要我找一找。於是我在書包裡翻了翻,竟然發現那把像廢鐵的匕首,就在我的書包裡,而且整把匕首還散發著像是鬼火的綠光。烏雲密佈的天空似有沉悶的雷聲,忽而我的耳畔似更聽到鬼哭神號的恐怖聲音,而散發青燐燐綠光的匕首,讓人握在手裡,更是有一股寒意恍若直滲入骨髓。"猴囝仔~~把匕首給我,我們快走~~再不走就來不及了~"阿祖說著,搶過我手中的匕首。隨後,我看見阿祖拿著那"暗瞑匕首",往路旁的一棵木麻黃樹上一劃;頓時木麻黃樹上,出現一道裂縫」。

「樹上的裂縫有如黑洞般,不斷將四周之物往內吸入,看起來很恐怖,不過阿祖,卻要我趕快跟他跳入那樹上的裂縫中。因為阿祖說,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,其實不是人間,而是六道輪迴中的"餓鬼道"。黑暗中鬼哭神號的聲音,越來越大聲,我往四周看,果見有許多長相醜陋恐怖的鬼魅,或是缺手斷腿的、從河裡爬上來,或是兩眼翻白如殭屍的、從草叢裡冒出頭;且這些鬼魅,正由四面八方不斷向我走過來。現在並非七月,怎會有這麼多的孤魂野鬼,在外遊盪?~~餓鬼道的餓鬼,聽說這些鬼魂永遠都吃不飽,所以看見什麼就吃什麼,甚至大鬼吃小鬼,彼此吞食,很像是人吃人的貪婪社會。由於我只想趕快逃離餓鬼道,不想被那些鬼魅抓到,於是便與隨著阿祖,縱身一跳,進入了木麻黃樹的那裂縫中。頓時,身體便有如一縷青煙,被抽油煙機吸進去一般,頭暈目眩的旋轉。陰曹地府,或是地獄?我不知道,我會到什麼地方?....」。

「阿祖已經不在我身邊。原本我以為我會到陰曹地府、或是地獄,不過不是。紅磚牆瓦厝的舊家三合院,神明廳外的稻埕上,有個帆布搭蓋的棚架,我正站在稻埕上,望著那帆布棚。帆布棚的中央,放置著一張四方形的木桌,木桌後方白布覆蓋兩階神案,神案上只見黃菊花、白菊花,花團錦簇的圍攏著,一張玻璃裱框的黑白半身相片。我看見黑白相片裡的人,正是三叔公。三叔公,三、四年前,突然死了,所以在舊厝的稻埕,辦喪事。....」。


鎮平庄的暗夜,秋風吹得窗框喀喀響,而數日前,顏程泉的怪夢,今晚似仍在腦海中,繼續盤旋。「舊家三合院的稻埕,正在辦三叔公的喪事。神明廳外搭著個帆布棚,我不太敢走進那辦法事的帆布棚裡。因為那帆布棚內的左右兩邊,各掛著九幅圖;而那總共十八幅圖,據說就是十八層地獄的景象。家族中有長輩過逝,辦喪事之時,自是家族中的所有人,不管大人小孩都得到場,披麻戴孝。三叔公的棺材,就放在神明廳的中央,門口雖然有大把的燻香,卻還是難掩屍臭味。我看見三個師公,正在帆布棚內頌經,辦法事,超渡亡魂,以引渡三叔公的靈魂,前往極樂世界。其中中間的那個身穿黃色道袍,而旁邊兩個則穿黑色的道袍。我聽著三個師公,辦法事時,滿嘴裡嘟噥嘟噥的,也不知在唸些什麼?,忽而想起,據說阿公和三叔公他們,年輕時,每遇農閒,為了謀生,也曾濫竽充數去當過辦喪事的師公。而且據阿公說,其實當師公辦法事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唸什麼,只是滿嘴嘟噥嘟噥跟著亂唸而已。我很怕看見棺材,因為人死了,會變成鬼很恐怖。所以民間的習俗,才要辦法事超渡亡魂」。

「...我與其他親屬一樣身穿白麻布孝服,頭綁白麻布帶子,坐在帆布棚內,聽師公滿嘴胡唸的辦法事。可是我根本不相信,光憑這些師公,滿嘴嘟噥嘟噥的唸,這樣的辦法事,便能超渡亡魂,前往極樂世界。我坐在帆布棚內,偶而太無聊了,視線便難免會移到帆布棚兩旁,掛的十八層地獄圖上。冗長的辦法事,往往得從早上,一直辦到深夜;於是我滿腦子裡,都是十八層地獄,各種酷刑的恐怖景象。三叔公死了,不知道會不會下地獄?我不知道;但我很害怕,我死了會下地獄。我聽說人死了,亡魂會下地獄,那是因為他在陽間做了壞事,所以亡魂才會被囚禁在地獄,受懲罰。忽然我想起,前兩天,我在田裡的河溝旁,用木棍及石頭,打死一條大蛇。大蛇被我打得遍體鱗傷,白肚不斷翻滾,臨死前,牠的兩個眼睛,似還充滿仇恨的直盯著我,讓我毛骨悚然。而且我不止打死蛇,從小到大,我在田裡打死不少動物。譬如,用彈弓打死樹上的麻雀,用磨尖的鋼條、刺死河裡的魚蝦,設陷井夾死田鼠,用火燒死一大群的毛毛虫.....。我似乎做過很多的壞事,萬一牠們要找我報仇,那我一定會下地獄.....」。

夢魘中的這黑夜,顏程泉,原本以為自己是躺在床上睡覺。不過醒過來之時,卻發現自己,竟是躺在一條長滿雜草得爛泥溝裡;而且爛泥溝裡,還有滿是長長的毛毛虫,不斷的蠕動,爬向他的身體。此時顏程泉,望著身邊,滿是紅黃色彩斑斕的毛毛虫,爬到自己身上,讓他恐懼極了;於是拼命的掙扎,想爬出爛泥溝。可當顏程泉,拼命抓住溝旁的長草,想爬出爛泥溝,忽而他卻發現,他手裡抓的,並非是雜草,而是一條一條的長蛇;而且這些蛇,似乎早都已死掉,只剩下腐爛的屍體。且讓顏程泉,更毛骨悚然的,是這些腐爛的蛇,居然還以兩個充滿冰冷仇恨的眼睛,直盯著他。顏程泉,慌得放手,又跌入爛泥溝底,而爛泥溝底,則滿是個種動物的屍體,有麻雀,有魚蝦,還有蟾蜍及老鼠....。 爛泥溝裡,一條條長長的毛毛虫,又不斷爬向他的身體,顏程泉害怕極了,可卻又無處可逃。無助的面對這恐怖的景象,忽而顏程泉,又想起,自己可能只是在做惡夢。

「聽說做惡夢之時,唸佛,便可以逃出惡夢~~」心下想著,顏程泉,定下心來,果也閉上眼,開始唸起佛號─「南無阿彌陀佛~南無阿彌陀佛~~」。

「南無阿彌陀佛,南無阿彌陀佛...南無阿彌陀佛....」佛號之聲,穿入耳膜,盪漾四周,當顏程泉再次睜開眼,果發現自己,已不身陷恐怖的爛泥溝裡;不過,詭異的是,顏程泉居然發現,自己竟是,獨自站在舊厝三合院的神明廳前。點著兩根白蠟燭的神明廳裡,正停著一付棺材,顏程泉想起,這似乎是三叔公的棺材;轉過身,顏程泉,果發現自己,正站在三叔公靈堂,辦喪事的帆布棚裡。這三叔公的喪事,似乎已是三、四年前的事了,可現下,顏程泉看見靈堂,做法事的帆布棚裡,兩旁仍掛著十八層地獄的圖畫。燈光昏沉的帆布棚靈堂內,有隻巨大的蛾,忽然飛到了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幅圖上;而此時顏程泉,出於好奇,視線自也隨著那隻蛾,停到了那幅地獄的圖上。只見這第一幅圖,下方的文字註解,寫的是─「拔舌犁地獄」。

畫裡,四面火光,男女皆赤身裸體,地獄裡張牙舞爪的鬼卒,正已皮鞭抽打著亡魂;而且還用鐵鏈,將男女亡魂的舌頭刺穿,長長的拉出來。不止於此,獄卒,還把亡魂拉出的舌頭,以鐵鏈綁在一張牛耕田的犁上,並讓男女亡魂,以舌頭拖著犁耕田;其狀慘不忍賭。顏程泉,正在站地獄景象的畫前,看著畫,忽而不知不覺,周遭竟像是著火般的,泛著紅色火光。顏程泉,猛的驚覺,回個神來,而此時卻驚見,自己竟是,猶如站在四面八方,盡是火海之中。顏程泉,發現自己是置身,在一赤紅的大岩石上,而巨岩之下,通紅的火海之中,則見許多赤身裸體的男女;而且這些男女的舌頭,盡被鐵鏈長長的拉出,滿嘴鮮血淋漓,哀鴻遍野。

「這裡就是地獄?但我怎突然,來到了地獄?」站在巨岩之上,俯視岩石下的地獄慘狀,頓時顏程泉的心中,充滿了惶恐。地獄總是漫天的黑暗,唯見赤紅的火光燃燒大地,遍地的淒厲哀號聲中,顏程泉,忽而聽到身後有人說話,猛得回頭看。此時顏程泉,忽然發現,原來是阿祖,不知何時又出現。只聽得阿祖,說『猴囝仔~~這裡就是地獄。這是第一層的地獄,叫做"拔舌犁地獄"。而死後,亡魂會到這層地獄的,多是因生前,喜歡講謊話,以詐騙之術,傷害他人,圖謀己利的人。至於這第一層地獄,是以人間的三千七百五十年,為一年;而那些陽間的騙子、或金光黨,來到這層地獄,則需在此忍受"拔舌犁地"的痛苦,一萬年。假若,換算成人間的年歲,就是一百三十五億年。也就是說,陽間的那些騙徒,縱是一時詐騙他人成功,而獲得權勢或錢財,但是他死後,卻得下地獄,被地獄的鬼卒,以鐵鏈拔舌犁地,一百三十五億年。所以在陽世,就算能以詐騙之術,圖得一時的富貴榮華,但相較於死後百億年的拔舌痛苦;其實,這還是一點都划不來的~~』。

「地獄,原來真的存在~」望著眼前的淒慘萬狀,顏程泉驚駭不已。顏程泉,只記得,先前阿祖,似乎是說要帶他卻找祖先,可卻不知道;阿祖為何,要帶他來地獄。於是顏程泉,驚惶的,問說『阿祖~~你不是說要帶我,去找祖先的嗎?為什麼你帶我來地獄?難道~~難道~~我們的祖先,現在在地獄嗎?』。黑雲下遍地紅火的地獄,赤紅的巨岩上,只見阿祖,嘆了口氣,回答說『是啊~~~我們的祖先,當然在地獄。而且是在很深,很深的地獄深處。所以如果你想找到我們的祖先,那就得走過十八層地獄。尤其,是我們顏氏的開台祖,他更是在最深的地獄裡~~』。聽了阿祖的話,顏程泉,驚駭不已,便又問『阿祖~~我們的開台祖先,到底生前,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,不然為何會被囚禁,在那麼深的地獄裡?難道~~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嗎?』。

只見阿祖,皺著眉頭,滿臉苦悶神色,回說『這事,是很複雜的事,並非我現在用三言二語,就能說清楚。所以如果你想知道這件事的原委,那你就只能,走過十八層地獄,到最深層的地獄,去問他吧。唉~~我只知道,我們顏氏的開台祖,在歷史上,被稱為"惡名昭彰的海盜"。或因如此,所以怎能不下地獄~~』。阿祖的話,頗讓顏程泉,感到震驚。不過以前的祖先,身在地獄受苦是一回事,可此時,顏程泉最擔心的,是自己正身在地獄,又是否自己也會一直被困在地獄。地獄裡燥熱的氣息,滿是黏膩的惡臭,顏程泉,可不想永遠被留在這個地方。於是顏程泉,趕緊又問阿祖,說『阿祖~~我現在還在唸高中,我明天一早還要去學校上課。而且現在距離也只剩下二百多天了。所以我不能太晚睡,我明天還要早點起床寫作業,因為我有很多作業都沒寫。所以能不能讓我快點離開地獄?』。

顏程泉,心裡記掛著很多作業沒寫,所以說想起個大早寫作業,這倒不是假話。畢竟此時,身在"拔舌犁地獄",顏程泉心裡也害怕,要自己說了謊,將來死後,恐也會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。因怕阿祖,不相信,於是顏程泉,指手畫腳,再三強調,又說『喔~阿祖,你那個時代不用唸書,真好。所以你可能不知道,現在的高中生,一天到晚都在考試,壓力真的很大。不騙你,其實就跟在地獄差不多~~』。阿祖聽了,臉上也沒什麼表情,只一張臉越來越黑,冷冷的說『猴囝仔~~你怎麼來的,就怎麼回去吧。從何處來,就往何處去吧~』。漸漸的,阿祖,整個人都越變越黑,最後竟成了一個黑影般的消失,卻獨留顏程泉,仍在地獄的巨岩崖邊。顏程泉,這下可慌了,因為他只記得,當時他似乎是站在三叔公帆布棚的靈堂內,望著一幅地獄的圖象;而後,不知不覺,猛然就發現自己身在地獄。如此,照阿祖說的「怎麼來的,就怎麼回去」,顏程泉心想,那豈不是得要拿一張家裡的照片來看,這才會再會到家裡;可此時顏程泉的身上,又沒帶相片,如何能離開地獄回家。

「這地獄是真的?還是因為功課壓力太大,所以我做惡夢?只是究竟我該如何離開這地獄?」情急之下,顏程泉也只能低頭,往地獄的岩下張望;或希望能在那千千萬萬,被鐵鏈拉長舌頭,滿嘴鮮血的亡魂中,找看看有沒有熟悉的人,可以問路。所謂病急亂投醫,忽而顏程泉,才想起了,這裡是"拔舌犁地獄",即這裡的亡魂,都是生前善於詐騙他人;所以死後才會來到這層地獄。忽而顏程泉,又聯想起,自己常常一大堆做業沒寫,本想早底起床寫作業,可早上又說過頭。於是,那只好早點到學校,借別的同學的作業簿來抄。可同學的作業,答案居然都是錯的。於是顏程泉,還被老師發現,居然抄別人的作業來哄騙他,而罪加一等。"請鬼拿藥單"即是如此,所以顏程泉,即時醒悟這點,寧願作業沒寫,也不抄別的同學的作業;而這才終得沒誤入崎途,在地獄越陷越深。顏程泉,站在地獄巨岩的崖邊,苦苦的思索、剛剛阿祖講的話。

「對了~~這是個夢,夢的最初,我是在回家路上,在河溝北的農路遇見阿祖。而且當時阿祖,還向我要了那把詭異的匕首。然後阿祖,用那把"暗瞑匕首"在一棵木麻黃樹上,畫了一刀。隨後樹上就出現一個黑洞,且那黑洞還不斷把四周的東西,都吸進去。對了~~是這樣,或許我也只要用那把匕首,在這岩石上畫一刀,我就能從地獄,回到我來的地方~」想及此,顏程泉,趕緊在身上,四下摸索;而果然,顏程泉,就在他的腰際,摸到了那把詭異的匕首。形狀不規則且詭異的匕首,仍散發著駭人的青綠光茫,於是顏程泉,立時拿著匕首,便往身旁巨岩的岩壁,大力一劃。瞬間,顏程泉果見,岩壁上出現一道裂縫,裂縫猶如黑洞般的,不斷將周遭的景物吸入。由於急於離開地獄,此時,顏程泉想也沒想,便往黑洞裡,縱身跳入。隨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,與頭暈目眩,恍若自己的身體被拉得像麵條一樣長的,穿過黑洞。瞬間顏程泉,似乎真的離開了地獄,可卻又不知自己身在何處。恍若又是置身另一場夢魘。....

「空氣中滿是腐爛的怪味,天地間依然暗澹無光,時而耳畔不斷傳來,有如鬼哭神號的狗哮狼號聲;而周遭,看似熟悉卻又陌生的景物,讓我依然不知身在何處。遠處我看見有燈光,當我走近之時,卻發現那是路邊,搭著的一個帆布棚;而帆布棚內,似是一個靈堂。三更半夜的,家家戶戶都已門窗緊閉,路上毫無人影,不知為何卻有人在辦喪事?~~我很害怕看見路邊,有人搭靈堂辦喪事,可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,所以只好硬著頭皮,走向那路邊的靈堂,去問路。這是個盛大的喪禮,靈堂搭的很大,顯然死的,是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,不然就是黑道大哥。很大的帆布棚靈堂裡面,站滿了身穿白衣或黑衣的人,靈堂外還有很多的黑頭轎車。喪家正在燒紙錢,冥紙堆積如山,還有紙紮的豪宅、紙紮的僕人、紙紮的黑頭車」。

「其實我不相信,辦喪事時,燒這些冥紙及紙紮的房屋,死後的人,便能有豪宅,有錢財。只是民間的習俗如此,所以大家也都有樣學樣,跟著做做表面功夫而已,以免被人說不孝。台灣的民間習俗,尤其似總是越是壞事做盡的人,越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,辦喪事時的排場,越是特別的盛大與虛榮。譬如一些地方角頭、黑道大哥的喪事,總是萬人空巷,冠蓋雲集。而我看過最大的喪禮,大概就是"先總統 蔣公"死掉的時候,那更是舉國震悼,還有三軍儀隊表演」。「...我正想走過去靈堂問路,可此時去我看見,圍在靈堂的四周,有許多缺手斷腿的、翻白眼的、沒頭的"鬼"。且一見人家燒紙錢,那些鬼,便圍過去竟相搶奪香灰與紙錢;甚至彼此打成一片的爭奪利益,更互相以尖牙利齒,彼此啃咬了起來。更詭異的景象是,有些鬼頭很大,滿頭的爛瘡流膿,但脖子卻跟針一樣的細,而且當他們手裡,捧著東西要吃的時候;一張開口,嘴裡便會噴出火來,把食物都燒成灰。所以他們永遠都吃不到東西」。

「"餓鬼道!"忽然我想起了,我曾經在從廟裡,拿回家看的經書上,看見過這樣的鬼。....看見這滿路餓鬼的景象,頓時讓我嚇得全身發涼。不止如此,當我再望向靈堂裡面之時,竟發現靈堂內滿滿的人,但每個人的臉,居然都白得跟紙一樣;而且不止臉白得像紙,是整張臉的五官都沒了,整張臉就是一張白紙。"鬼啊~"我嚇得落荒而逃,一直逃,一直逃,在暗夜中,一直沒命的逃。我跑了很遠很遠,我跑到了一處曠野,這裡像是一處稻子收割後的稻田,而且稻田的盡頭,有一座燈火輝煌的城~」。「燈火燦爛的城,約有四、五層樓那麼高,底下寬,上面窄,像座金字塔;而且整座城都是由一格一格,有如彩繪的布袋戲棚,所拼湊而成。頓時,我想了起來,這不就是建醮的"醮樓"嗎?"對啊~~清水鎮,現在正在建醮大拜拜,既然看見了超渡陽間亡魂的"醮樓",所以我應該已經回到清水鎮了~"想及此,我又往四周看,果然看見很多的房子,而且家家 戶戶,門口都掛著一盞大紅燈籠;而且燈籠上,寫著"國泰民安,風調雨順"。我沿著滿路的紅燈籠走,漸漸的,我忽然認得了路....」鎮平庄的暗夜,暗夜中的房間,顏程泉倘在床上,魂歸來兮,蕩悠悠的睜開眼,自夢魘中甦醒。

暗夜的屋外秋風忽忽的吹,窗框直喀喀響。而回想這一整夜得怪夢,顏程泉只覺自己的胸口,心臟仍噗通噗通,擂鼓般的直跳。因為,夢魘中的地獄,恐怖的景象是如此清晰。況且顏程泉還記得,夢魘中,神出鬼沒的阿祖說─「我們的開台祖先,現在還被囚禁在十八層地獄的最深處~」。「假如這夢是真的,那為什麼我們顏氏的開台祖,會被囚禁在地獄的最深處?...」躺在床上,顏程泉滿腹的疑惑,只是想著想著,迷迷濛濛間,人卻又意識矇矓的睡著。....xxx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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