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
....
大度山國的聖山王社。這日,初春的雨季讓山上起濃霧;及至入夜,瀰漫相思樹林間的霧又更濃。蟋蟀鳴叫在相思樹林間,有如巴布拉族人的年輕愛侶,互已"口笛"聲傳情。然而相思樹林邊,一幢茅草蓋頂,編竹為牆的籠子屋,卻見屋外的竹竿橫欄,纏繞著一條青竹絲毒蛇。"喀喀~喀喀"的木竹碰撞之聲,不斷從籠子屋中傳出,應是有人在屋內,以"普魯"在織布;不過在"普魯"的織布聲之間,隱約竟似更夾雜著,似有女子低聲飲泣嘆息聲。原來,這相思樹林邊的茅草屋,正是大度山國王后,阿得柳絲居住的籠子屋。幽黑冷清與編竹牆略帶淒寒的籠子屋內,只見地上正放置著一小碟點著火光的油脂;而搖曳的熹微火光旁,則有一具用圓木挖空,再以竹竿橫於其間,長寬約三尺多的"普魯"。"普魯"即巴布拉族人的織布機,此時已入夜,卻見阿得柳絲,仍坐在織布機旁,正用苧麻捻線,織達戈紋布;且布匹間,更夾雜著來自"樸仔籬社",經過染色的,珍貴的白色獅子狗毛。籠子屋內燭光微弱,事實上阿得柳絲的眼前,也已看不清楚自己所織的達戈紋布。只不過卻見阿得柳絲,仍不斷的織布,且邊織布邊以手擦拭眼淚;時而忍不住,滿是淚水的唇嘴間,還發出嚶嚶啜泣聲。

阿得柳絲,怎能不傷心欲絕。因為日前,始終等候著阿蘇拉米歸來,不肯另擇牽手的阿得柳絲,亦不願屈從於長老評議會的壓迫,要她再婚以另立中晝王。不料在那一個令人心碎的夜裡,阿得柳絲的籠屋,卻被評議會的長老頭,巴宰族的魯狗六強行闖入,並姦淫得逞,而失去了她的堅貞的貞操。隔日,且長老頭魯狗六,更仗其權勢,在長老評議會,公開的宣佈─說是阿得柳絲,已接受了他的口笛求愛,納他入籠屋,且兩人並已圓房交歡。當然,依照巴布拉族的婚姻禮俗,即居於籠子屋中的單身女子,若是接受一男子的求愛,允其入內,行過男女交合之禮後;而隔日,雙方若是情投意合,便可告知其父母,以準備在七日內,為兩人正式舉辦成婚的婚禮。換句話說,長老頭魯狗六對外宣稱,王后阿得柳絲,已允其入她的籠屋,且兩人亦已圓房交歡。如此之言,魯狗六,正也是想對外表示,阿得柳絲已準備招贅他為牽手,並正式立他為大度山國的中晝王。「生米既已煮成熟飯」此後,每個夜裡,長老頭魯狗六,幾都會硬闖入阿得柳絲的籠子屋內過夜;並夜夜仗其權勢,就在中晝王的聖山土地上,蹂躪姦淫阿得柳絲。致使阿得柳絲,夜夜亦只能默默含淚,咬牙忍受魯狗六的惡行,幾痛不欲生。於此每當夜晚到來,一想起魯狗六醜惡如惡靈的嘴臉,而這對阿得柳絲而言,更有如一個無法逃離的夢魘,直讓她恐懼顫抖不已。所幸,依照巴布拉族人的婚禮習俗,男女兩人私通投契圓房後,於七日內;便得備牲裡為聘,宴請族人親友,以完成結為牽手的婚禮。因此這日,魯狗六,正也為了籌辦與阿得柳絲的婚禮,趕回了他巴宰族的岸里社,以通知諸親有族人,並備牲禮為聘;而這也才讓阿得柳絲,終有一夜的時間,可以稍獲喘息。雖說這夜,魯狗六趕回了岸里社,而阿得柳絲,當也可暫不需再感到,被魯狗六姦淫的恐懼。不過當夜晚到來,阿得柳絲獨居在幽暗的籠子屋內,卻仍是淚水流不止。所以阿得柳絲,也只能不斷的織布,並想藉著織布的忙碌,好讓自己能暫時不再想起,她將與魯狗六結為牽手之事。

阿得柳絲自已也不知道,在魯狗六的淫威脅迫下,她還夠忍受多久;只不過身為王后,而為了大度山國,阿得柳絲也只有忍耐。"喀喀~喀喀~喀喀~"隨著夜越深,籠子屋外的迷霧越濃,然而阿得柳絲的雙手,卻仍忙碌的捻著苧麻線與狗毛;不斷的在"普魯"上織著,象徵有祖靈保佑圖案的達戈紋布。『阿蘇拉米~~以前我總是為你織這達戈紋布,以讓你穿在身上,能讓祖靈庇佑你。但現在你已不在,阿瑪,阿伊也已不在。而我亦將成魯狗六的牽手,再繼續織這些達戈紋布,卻還能給誰穿呢?』淚水漣漣的不斷織著布,然事實上,阿得柳絲卻也知不道,自己為何還要不斷的織布。因為巴宰族的魯狗六,其族通常都僅披鹿皮,並不穿達戈紋織的衣服。只不過,或許是,只要每當阿得柳絲,跪坐在織布機前織布;而她的腦海,便會浮現當年,為阿蘇拉米織布的恩愛情景。因此,當即將委身於魯狗六之際,徹夜難眠的織布,或許這也正是阿得柳絲,唯一能以此表達,她對阿蘇拉米思念的方式。於此阿得柳絲,更是越織布,而淚水卻又更止不住的流,連織出來的達戈紋布,亦都有如浸過水一樣的濕漉漉。"唧唧~唧唧~唧~~唧~~"隨這夜越深,阿得柳絲越是想念阿蘇拉米,甚且連屋外的蟋蟀鳴叫聲;此時,聽在阿得柳絲的耳裡,都猶如當年阿蘇拉米在屋外,吹口笛的聲音。"唧唧~唧唧~唧~~唧~~"這夜裡,屋外的虫鳴求偶聲,是如此清晰,而或是太想念阿蘇拉米之故;甚且,讓阿得柳絲聽得那虫鳴聲,依稀竟能聽出其曲調。"唧唧~唧唧~唧~~唧~~"邊織著布,不知不覺的,阿得柳絲的嘴裡,竟也應和著屋外的虫鳴聲,隨之輕唱起了一首;當年阿蘇拉米求愛之時,常唱給阿得柳絲聽的情歌。

『我想你愛你,黃昏後的夕陽映照的溪邊,當我看見你剛在清澈的溪水沐浴過,挽著一頭濕髮,是多麼讓我心動。我是真心待你,今晚濃霧中的相思樹林是多麼神祕,就像我想在屋外吹笛,邀你到相思樹林繞繞再送你回家。我今日到了你家~而你是否有相思物要贈我,要讓我進入你的籠子屋,還是要讓我在屋外對你長相思~』。這是一首南方的洪雅族打貓社,男邀女的夜遊歌,亦是當年,阿蘇拉米,每當黃昏後,總愛拿著口笛,吹奏給阿得柳絲聽的歌曲。於此,但見阿得柳絲,邊織著布,嘴邊輕吟著歌曲,往事歷歷恍若浮現眼前,頓時竟讓她更淚如雨下。「阿蘇拉米是如此善良,雖不善於打獵,也不善於男人間的爭鬥。不過阿蘇拉米,卻喜歡歌與舞。阿蘇拉米不但會吟唱大度山國,各部族的歌曲。而且每當他吹奏吟唱歌曲之時,更總愛我在他面前跳舞給他看。如此純真善良的阿蘇拉米,被貓眼紅毛人抓走,不知會受到怎樣的苦;而他的善良,卻又怎受得了這被惡靈所欺的苦~」隨著屋外的虫鳴聲,阿得柳絲,想著想著,忍不住又淚流滿面。屋外的虫鳴聲,似越來越近,越來越清晰,卻仍是那曲洪雅族的夜遊歌,心有所感,阿得柳絲,一時開口不禁喃喃自語的,說『嗚~~阿蘇拉米啊~你苦我也苦,而今我苦,你卻可知道我的苦啊。嗚~嗚~』。正當阿得柳絲心痛的,喃喃自語之時,而此時,卻聽得屋外,竟似有人應和著剛剛阿得柳絲輕吟的歌曲,唱起了同樣的歌曲。起初,阿得柳絲,以為是自己聽錯,因為這洪雅族打貓社的夜遊歌,除了阿蘇拉米以外,巴布拉族裡幾少有會唱。於是阿得柳絲,停下手中的織布,稟息凝神的,豎起耳朵聽;而果然,卻竟真聽到有人在屋外,正唱著那打貓社的夜遊歌。

『我今日到了你家~而你是否有相思物要贈我,要讓我進入你的籠子屋,還是要讓我在屋外對你長相思~』這只有阿蘇拉米會唱的夜遊歌,會何這夜裡會有人在屋外唱;且是在阿得柳絲的屋外,似正是要唱給阿得柳絲聽。阿得柳絲以為是自己在做夢,忍不住手腳顫抖著,慢慢起身,不過並不敢去開門;而是僅僅在竹編的窗牖旁,推開一道小縫隙往外查看。屋外瀰漫著濃霧,僅半根竹竿遠的地方,便什麼都看不見,不過打開窗後,歌聲如此清晰;而這也讓阿得柳絲更確定,是真有人在她的屋外,唱著打貓社的夜遊歌。『我想你愛你....我是真心待你....』歌聲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,濃霧中竟漸出現一個人影,而阿得柳絲乍見那濃霧中的人影,雖仍看不清臉龐;然而,頓時她胸口下的一顆心,卻幾狂跳的要暈厥。因為聽那歌聲,看那霧中的人影,對阿得柳絲來說她怎為不知道,那除了阿蘇拉米卻還會有誰。原來,屋外的唧唧蟲鳴聲,是阿蘇拉米在吹口笛。霎時,只見阿得柳絲欣喜若狂,轉身奔向籠子屋門口,開了編竹門,便向屋外的濃霧中迎了出去。『阿蘇拉米~~你已經死了嗎?所以你的靈魂回來找我。阿蘇拉米~~那就請你也帶著我的靈魂,跟你一起去吧。阿蘇拉米~阿蘇拉米~~』濃霧之中,阿得柳絲,嘴裡喊著,搖搖晃晃的高張雙手,便向那霧中的人影走去。及至,到那霧中的人影之前,阿得柳絲抬頭望,果見眼前高大的身影;正是讓他幾年來,苦苦等候的阿蘇拉米。於是二話不說,也不論是人是鬼,只見阿得柳絲,立時,便直奔入了阿蘇拉米的懷抱,並以雙手緊緊的將阿蘇拉米擁抱;似生怕眼前的阿蘇拉米,會再向影子一樣的消失於霧中。阿得柳絲能感覺得到,阿蘇拉米結實的胸膛,是如此的溫暖。甚至,當阿得柳絲將自己的臉頰,貼在阿蘇拉米的胸膛上,竟還能聽見阿蘇拉米噗嗵噗嗵的心跳聲。

阿得柳絲,恍若置身夢境,因為等待能與阿蘇拉米再次緊緊相擁的這一日,她都已經記不得經歷了多少苦楚。因此也不管是夢是真,只見阿得柳絲,以手輕撫阿蘇拉米的臉龐,微微的抬頭,望向阿蘇拉米,便以滿眼淒苦的柔情,有若訴不盡相思的說『阿蘇拉米~~你終於回來找我了。我好想你~~』。此時,卻見滿臉風霜的阿蘇拉米,只是沉默不開口,但將阿得柳絲摟入懷中,並以自己的嘴俯貼上阿得柳絲的唇,以慰兩人的相思苦。濃霧瀰漫中,忽見阿蘇拉米一個俯身,更順手將阿得柳絲輕盈的攔腰抱起,率步便走向那茅草蓋頂的籠子屋。進了籠子屋後,阿蘇拉米便將懷中的阿得柳絲,平放於屋內的鹿皮氈上,而兩人唇與唇間的熱吻,依然不絕,忽而聽得阿得柳絲,滿懷難以置信的又問說『阿蘇拉米~這是真的嗎?還是我在做夢?』。正當阿蘇拉米,開口欲答話。此時卻見阿得柳絲,立時卻又以手指,輕按阿蘇拉米的唇上,擔心的說『不~阿蘇拉米。你還是別開口。因為我怕你一開口,這夢就要醒了~』。阿蘇拉米,眼見阿得柳絲滿眼淚水汪汪的憂愁,心下更是不捨。於是阿蘇拉米,邊伸手,探到阿得柳絲的胸前,解開她短胴衣的排扣,邊便以滿是柔情口吻,開口對阿得柳絲說『阿得柳絲~我的牽手啊。我是真的回來了。這並不是夢。這是真的。我阿蘇拉米~從海外回來了~~』。『阿蘇拉米~~你真的從海外回來了。這是真的~~是真的。啊~~』聽得阿蘇拉米的話,阿得柳絲起先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。可當阿得柳絲,發現阿蘇拉米,正解開她短胴衣的排扣。忽而卻見阿得柳絲,竟像是隻受驚嚇的小鹿般,驚叫了一聲,推開阿蘇拉米;隨即整個人更自鹿皮氈上,慌得翻身坐起,並立時蜷縮著身體躲到了牆角。且見此時,雙手抱胸,蜷縮於牆角的阿得柳絲,滿眼更盡是驚恐與痛苦。

阿蘇拉米,被阿得柳絲一把推倒於地,後又見阿得柳絲蜷縮牆角驚恐的眼神。頓時阿蘇拉米滿懷不解,不過卻也立刻滿懷關心的,問說『阿得柳絲~我的牽手,妳怎麼了。我是阿蘇拉米。是我阿蘇拉米,回來了~』。不料,卻聽阿得柳絲,哭著回說『阿蘇拉米~我對不起你。你走吧~~我請你把我忘了吧。因為我的身子已經被魯狗六佔有,我已失去了身為你的牽手的貞操。阿蘇拉米~我已不再是你堅貞的牽手了。而且幾日後,我就將成為魯狗六的牽手。嗚嗚~~嗚~~』。阿得柳絲,邊說邊哭著,泣不成聲的哭成了個淚人兒。而阿得柳絲的話,聽在阿蘇拉米的耳裡,頓時更直如又是一把利刃,再次刺入阿蘇拉米心頭般的,讓他感到錐心之痛。『阿得柳絲~~啊~~』阿蘇拉米,正欲起身開口說話,不過忽而卻見他手撫胸口,似有傷痛讓他痛得發出哀叫。阿蘇拉米,頓時痛得委坐於地,且見他將按壓胸口的手拿出之時,更見其竟是滿手的鮮血。熹微的燭光中,阿得柳絲,亦見阿蘇拉米的痛苦神情,及其滿手的鮮血。於是阿得柳絲,再顧不得獨自哭泣,趕緊便自牆角,奔到了阿蘇拉米的身邊。『阿蘇拉米~你怎麼了。怎麼會流這麼多血。啊~~你怎麼會受了這麼重的傷~~』看著阿蘇拉米滿手是血,阿得柳絲跪坐於阿蘇拉米身邊,慢慢揭開他的短胴衣;此時眼前所見,卻更不禁讓阿得柳絲嚇一跳。因為阿得柳絲看見,阿蘇拉米的胸腹間,竟有道約兩個手掌長的血痕,且傷口正汨汨的淌著鮮血。原來,阿蘇拉米,這胸腹間的長長血痕,正是這日,渡濁水溪之時,與巨蟒博鬥,被巨蟒獠牙所傷,留下的傷。當時,巨蟒逃離之時,而阿蘇拉米便也因傷而昏厥。所幸過了濁水溪後,距巴布薩北岸的東螺社已不遠。所以,當下眾人,慌得便將阿蘇拉米,趕緊抬至東螺社,以求助東螺社的尪姨救治。自此,大度山國之王,阿蘇拉米返回大員,並在濁水溪降龍之事,便也在東螺社傳開。不過阿蘇拉米身上所受的傷,雖沒傷到肺腑,卻亦受傷頗重。因此東螺社的尪姨,將阿蘇拉米救醒之後,當下便也告訴阿蘇拉米;說他的傷勢,少說也得躺著休息個三、四天,這才能止血讓傷口癒合。

阿蘇拉米,正急於返大度山王社,怎可能在東螺社裡,躺著休息三、四日。於是當下,阿蘇拉米,自是婉拒東螺社頭目,留住的好意,並堅持在尪姨以巫醫之術,簡單的包紮療傷後,便又上路。濁水溪以北,大度溪以南,雖同屬巴布薩族的領域,不過除了濁水溪北岸的東螺社外,此時已不再派長老往大度山參加"長老評議會";而另有"二林社",與近大度溪的"斗六門社",卻仍有派長老往大度山。換句話說,二林社與斗六門社,此時仍在大度山國的轄下,亦即此二社,此時仍聽命於大度山國,長老評議會的長老頭魯狗六。於此,阿蘇拉米等人,過了東螺社後,無異,便已完全進入了魯狗六的勢力範圍內。如此,若是二林社或斗六門社,有人向魯狗六通報,說阿蘇拉米已返大員;而此一路,無疑將更凶險。甚者,阿蘇拉米一夥人,若是洩漏行蹤,更有可能被魯狗六,派其巴宰族的麻達所追殺。東螺社的頭目,亦知阿蘇拉米,此行進入二林社後,路途必將更凶險。有鑑於此,所以東螺社的頭目,亦派了四個東螺社的麻達,隨行,以保護阿蘇拉米等人。小心翼翼的,繞過二林社,眾人一行,又潛行於沼澤草叢,繞過了斗六門社。過了斗六門社後,便是聖山大度山南側的大度溪,而大度溪的北岸,則已屬巴布拉族人的領域;且更有大度山國中晝王,所直轄的三社─大度北社、中社、南社。由於,此大度三社,是由中晝王所直轄,無論中晝王的狩獵、或耕田盡於此地,所以又稱為「王田」。大度三社的王田,沿著山路,可直達聖山大度山的王社,所居住的巴布拉族人,更是茅屋過千;可說是大度山國,一物富民豐,屋繁地盛的魚米之鄉。由於過了二林社後,便已進入魯狗六的勢力範圍,處處難免有魯狗六的眼線。所以,及至大度溪岸,眾人欲渡溪,既不敢求助斗六門社,亦不敢搭乘竹筏。幸好,當時,日已黃昏,更兼雨季讓大度山起濃霧,而這濃霧更瀰漫到了大度溪上。因此阿蘇拉米等人,這才得以藉迷霧掩護,而涉水渡溪。不過,正也因眾人涉水渡溪,因溪水及胸,卻讓阿蘇拉米簡單包紮的傷口,又在渡溪之時,導致傷口又裂開。

『阿蘇拉米~~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?嗚~~怎麼會這樣?』籠子屋內的熹微燭光中,阿得柳絲,查看阿蘇拉米的傷勢,擔心關懷之情溢於言表。當然,阿蘇拉米,一時間,亦無法將自己,自波濤洶湧海上返大員後;自笨港登岸,後渡濁水溪,又渡大度溪所遭遇的凶險,逐一對阿得柳絲細說。況且,自渡過大度溪,進入了大度山三社後,乃至到大度山的王社,這一路上,總不時會遇見,頭臉蒙鹿皮的巴宰族麻達。所幸一路,都有賴這瀰漫大度山的迷霧,這才得以讓阿蘇拉米等人,順利的回到王社。然而,為求安全起見,所以也只有阿蘇拉米一個人,潛入王社;而其餘眾人,則仍隱身在王社外的樹林裡,以等待阿蘇拉米的消息。畢竟,王社中,此時遍佈著巴宰族的麻達。所以阿蘇拉米,縱使來到了阿得柳絲的籠子屋裡,然而,為免行跡洩露招來凶險,卻亦無法久留。因此,剛剛阿得柳絲,既拒阿蘇拉米於千里之外,且又說她即將成為魯狗六的牽手。頓時阿蘇拉米,感到一陣錐心之痛後,亦覺心灰意冷,便掙扎著起身,虛弱的倚於門扉旁,對阿得柳絲說『阿得柳絲~我的牽手啊。我只是想回來,問妳。是否妳是心甘情願,選擇了魯狗六當妳的牽手。假如這真是妳的選擇,那我阿蘇拉米,現在就可離去。只要阿得柳絲你過得幸福,還有大度山國的百姓,亦過得幸福。那又何必是我阿蘇拉米,為中晝王。只要魯狗六,他願善待妳還有百姓。那我阿蘇拉米,可以永遠離開大度山。甚至再回到海上,飄盪海外。這對我而言,我都無所謂~』。乍聽阿蘇拉米之言,頓時阿得柳絲,又是心痛又是不捨,只是流著滿臉淚水,說『不~~阿蘇拉米,請你不要走,因為大度山國的百姓需要你。~~在我的心中,你也是我唯一的牽手。但是~~我原屬於你的純潔身軀,現在卻已滿是魯狗六的髒污。所以我阿得柳絲~對不起你,也已經配不上當你的牽手。只是魯狗六,胡作非為,仗勢欺人,至使大度山國已近分崩離析。而王社的百姓屈服於他,也都只是因為畏懼他的淫威,迫不得已而如此。所以阿蘇拉米~~大度山國的百姓,需要你幫他們趕走魯狗六這個惡人。大度山國的百姓,如果知道你還活著,而且回到了大員,他們一定會擁戴你成為中晝王。只是屆時,當你成為中晝王,請你另擇牽手當你的王后。因為我阿得柳絲,已經不配當你的牽手~』。

籠屋中熹微的燭光閃爍,幾欲讓人斷腸。此時阿蘇拉米,聽得阿得柳絲的話後,已明白阿得柳絲的心意。於是阿蘇拉米,急說『阿得柳絲~~這不是妳的錯。這全是我的錯。魯狗六玷污了妳,要怪~也只能怪我阿蘇拉米,身為妳的牽手,卻無法保護妳;而這又怎能怪妳。阿得柳絲,我阿蘇拉米,一點都不怪妳。請妳現在就跟我走吧,阿得柳絲。讓我們先離開王社之後,再想辦法,將魯狗六這個惡人趕走。屆時我們就能再回到大度山,重建我們的家園。而妳~~依然還是我最愛的牽手~』。不料,卻見阿得柳絲,情急回說『不~~阿蘇拉米。我不能離開王社。因為假如我離開了王社,一來魯狗六,將會起疑心。二來那魯狗六,憤怒之下,必然會命其巴宰族的麻達,傷害我王社的巴布拉族人。而且我留在王社,多少亦能成為王社巴布拉族人的支柱,而讓魯狗六有所顧忌。屆時,有王社的百性做內應,或也能讓你更順利的趕走魯狗六。所以阿蘇拉米,請你原諒我不能跟你走~』。阿得柳絲的話,說的是,而阿蘇拉米亦知,倘或現在,他就魯狗六公然的對上。如此一來,倘魯狗六,仗其長老評議會的權勢,又號召更多的部族,或巴宰族麻達上王社,來對付阿蘇拉米;則原本就屈居於劣勢的阿蘇拉米,所面對的情勢,或要將變得更複雜。於此縱心有不捨,然而為了大局著想,阿蘇拉米,亦只有對阿得柳絲說『阿得柳絲,我對不起妳。那也就只有請妳暫留在王社,穩住局勢,再忍耐數日。而屆時,我阿蘇拉米一定會回來,將妳從魯狗六的手中救出。阿得柳絲~請妳一定要相信我,就像當年我們結為連理時,所說的"今生今世妳就像河水,我就像河岸,我們將相依相偎生死不渝"。阿得柳絲,記得嗎?我曾對妳說~~"沒有水的河岸,沒有妳我的心也只是將乾涸龜裂"。所以我不能沒有妳,阿得柳絲啊~記住妳永遠都是我的牽手~』。

大度山的王社,此時,遍佈著魯狗六的巴宰族爪牙,不宜久留。於是阿蘇拉米,殷切的,滿是依戀的,對阿得柳絲講完話;隨即便也負傷,轉身開了籠屋的編竹門,又漸入迷霧離開。至於阿得柳絲,眼見阿蘇拉米,這才負傷千辛萬苦的回來,卻又離自己而去;頓時自是有滿臉淚水的,直佇立在門邊,望著屋外,早已將阿蘇拉淹沒的迷霧。『阿得柳絲。現在魯狗六的權勢,已如日中天,長老評議會及大度山王社,全在他的掌控之下。所以為今之計,若要讓魯狗六,知難為退。或許我也只有去求助水里社,沙轆社及牛罵社的三家。因為自古以來的傳統,中晝王的王位,若出現繼承的爭議。則必須由水里社的大宇家,沙轆社的干仔旱家,及牛罵社的干馬轄家;由這三家出面,做最後的議定。而今,我阿蘇拉米已人單勢薄,又無權勢,也只有往這三社,去求助這三家出面,以為我干仔轄主持公道。所以阿得柳絲,請妳相信我,我阿蘇拉米一定或再回來,將妳從魯狗六的手中給救出來...』屋外滿山的迷霧中,阿得柳絲,唯只佇立門邊,想著阿蘇拉米臨離去前,對她的殷殷叮囑。然而,當此之時,魯狗六的權勢如此之大,卻讓阿得柳絲不禁擔心,是否真會有人願意,為阿蘇拉挺身而出。且就算,有人願意為阿蘇拉米挺身而出,而阿得柳絲,卻仍有種不祥的預感─直覺,或許這晚與阿蘇拉以一別,兩人從此就將再無法見面。...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