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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元1986年二月寒假期間,台灣台中海線,鎮平庄的深夜。寤寐間的顏程泉,又入夢魘中的魔域。「..濃密的相思樹林,黑幽幽的像是許多張牙舞爪的林立鬼影,樹林邊有一幢以編竹為牆的茅草屋;而我能感覺得到相思樹林的周遭,潛藏許多的惡靈與惡鬼。"為什麼這塊土地上會滿佈惡靈?"當我在心裡想著。突然我聽見相思樹林中,似有人回答我說:"因為人性的貪婪與凶惡如蛇蠍,所以招來了惡靈。而惡靈盤據的土地,讓人的心中瀰漫仇恨與對立;甚至讓善靈,亦會轉變成惡靈!!"。黑壓壓的相思樹林內讓人心生恐懼,甚至連草叢傳出的蟲鳴聲,聽起來也讓人不寒而慄。"唧唧~~唧唧~~唧唧~"相思樹林內的蟲鳴聲,在我的耳邊越來越清晰;甚至越來越大聲的,尖銳得~讓我的耳膜震動的感到疼痛。我望向那樹林內的虫鳴聲傳來處,卻見濛濛的迷霧中似出現一個人影。尖銳如蟋蟀磨翅的蟲鳴聲,像是由那個人的嘴裡發出。不~~當我看清楚了才發現。原來那個人的手裡,拿著兩片像竹片的東西,放在嘴邊吹氣;且當他拉動另一片的竹片,便會發出像是蟲鳴的聲音。這像是一種古老的樂器,且不知為何,我的腦海便自然而然的浮現起;想起這種古老的樂器,應是祖先們男女求愛所用。迷霧中的人影,吹奏著蟲鳴聲的古老樂器,漸漸走出相思樹林,是個高大的男人;且見他吹著蟲鳴聲的樂器,一路慢慢的,便走到那編竹牆的茅草屋外。男人走到茅草屋外,便用著一種依戀的眼神,兩眼直盯盯的,望著那茅草屋;似盼著那茅草屋內,會走出什麼人似的。不過那黑夜中樹林旁的茅草屋,卻淒清慘澹的,未見有任何人走出。於是,那吹著古老樂器的男人,猶似永遠再見不到自己的愛人般,臉上的神色,開始轉為無限悲傷。而且我覺得那男人的臉龐,看起來很眼熟....」。

夢魘中的魔域,顏程泉,乍見得徘徊在茅草屋外的男人,頗覺眼熟,便大著膽著,悄悄上前兩步,看個仔細。果然,此時茅草屋外,吹著古老樂器的男人,正是個熟人。不,其實也不能說是熟人,至少顏程泉並未在活人的世界,見過他。而是在顏程泉早先的夢裡,這個男人,曾聲稱是顏程泉的曾祖;且還常在夢裡,帶顏程泉,去遊十八層地獄。『原來是阿祖。只不過阿祖,怎麼穿得像番仔一樣!!』乍見曾祖,又出現在夢裡,顏程泉正想上前,去打個招呼。只不過顏程泉卻又發現,曾祖的穿著有點奇怪。因為顏程泉看見,曾祖居然沒穿褲子,卻是像女人穿裙子一樣,只在腰下圍著塊布;而且上身也只穿著一件,像有番仔花紋的無袖小背心,半露出胸膛。至於曾祖的頭上,更戴著一個像是竹編的頭箍;而小腿上,則綁著同樣有番仔花紋的布。總之,曾祖的裝扮十分怪異,活脫就是個古時候番仔的裝扮。此時,且見像番仔的曾祖,更直望眼欲穿的,盯著那茅草屋,於是顏程泉看了,只覺心中納悶,便上前,直言問說『阿祖~~好久不見了。你在這裡等誰啊?你是不是在等他,跟你一起去,參加跳土風舞嗎?不然怎麼穿這個"番仔衫"!!』。怎料,顏程泉講的話,眼前的曾祖,竟渾然沒聽見似的,兀自,仍眼巴巴的望著那茅草屋。半晌,這才見曾祖,有如旁若無人,喃喃自語的說『惡靈已經佔據我們的土地。惡靈已經砍光土地上,幾千年來,提供我們呼吸的樹林。惡靈已經將工業廢水與毒物,傾倒入我們粼粼波光的溪流裡。惡靈在我們祖先的土地上,為了爭奪自私的利益,不斷的爭鬥撕咬,讓仇恨就像毒素一樣,遍灑在我們的土地。~~我們的樹林吹過的涼風,原本有我們祖靈的氣息。我們清澈的溪流,原本就像土地上祖靈的血脈。我們的土地,我們的草原,我們的樹林,我們的河流,原本就是與我們同在祖靈。但是惡靈,來到我們的土地後,卻像害蟲一樣在我們的土地上又啃又咬;而如今在飽受摧殘的土地上,祖靈已經開始充滿憤怒悲傷與痛苦。於今,祖靈已不再給我們乾淨的空氣,與清澈的溪流;而我們是再也回不到,那祖靈土地上的善良樂園了!!』。

顏程泉,只聽得曾祖滿口,不斷喃喃自語的,說著什麼「惡靈」與「祖靈」。 一時,顏程泉著實摸不著頭,便又開口說『阿祖啊~你在說什麼?那間茅草屋裡,看起來像牛棚一樣。裡面有住什麼人嗎?』。方問及此,曾祖,忽然激動的轉身,緊抓住顏程泉的肩膀,說『你~就是你。你必須成為我們巴布拉族的麻達。因為在你的身上,流有我干仔轄的血脈。所以,也只有你能趕走這塊土地上的惡靈,以救贖我們大度山國巴布拉族人,墮入地獄的靈魂。所以我巴布拉族的麻達,你必需走過荊棘遍佈的路,你必需忍受惡靈對你的誘禍。而在你嚐盡各種苦之後,或許這才能找到一條路,以救贖我們巴布拉族人的靈魂,重建我們的大度山國!!』。顏程泉乍然,被言語激動的曾祖,猛力著緊抓住,頓時亦嚇了一跳。而且顏程泉,除了聽見什麼「麻達」「你必須成為麻達」的外,亦全然聽不懂曾祖所講的話。何況「麻達」的發音,於台語之意,乃是「奶油」。於此顏程泉,自更不明白,為什麼曾祖,這麼激動的滿口說著「奶油」;而且還說,要顏程泉成為什麼「破布的奶油」。不過顏程泉,終究是個聰明過人的孩子,隨即腦子一轉,便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;心下便想─「奶油,是滑膩的油。所以~阿祖這麼激動的,要我成為"破布的奶油"。應該是要我變得滑頭一點,做人油腔滑調一點吧!~就像塗在破布上的奶油!!」。既做如此想,顏程泉,便趕緊回說『阿祖啊~有啦。有啦。我有在"轉大人",有在學啦。明天山上的同學家熱鬧請客,我還要去同學家,給他們請咧。而且班上每次有同學家請客,每次我都有去耶。而且人家敬酒,我就喝酒;人家敬煙,我就抽煙。人家說要到廟口,看脫衣舞,我也一定都會去耶。這樣還不夠滑頭,不夠"麻達"嗎?』。誰料,顏程泉的話,正講到興頭上,頓時卻見曾祖的臉色大變。隨著曾祖臉色大變之際,且見四周,瞬間濃黑的迷霧瀰漫。繼之,只見得曾祖昂然而立,滿臉怒容,且以嚴肅的神色,對顏程泉罵說『老實跟你講,我不是你的阿祖。我是你的阿祖的阿祖的阿祖的阿祖...。於今~我干仔轄的祖靈,將降大任於你。所以你最好給我正經點,別給我嘻皮笑臉~~』。

濃黑的迷霧瀰漫四周,頓時顏程泉睜大了眼,對眼前的曾祖,感到恐懼。不,不是曾祖。因為眼前的男人,說他是顏程泉的「阿祖的阿祖的阿祖的阿祖...」。總之照推算,驚嚇中的顏程泉,也算不清,眼前像番仔的男人,究是自己幾代前的祖先。然而顏程泉,隨即卻有想到,自己家裡神明廳的神祖牌上,明明寫著自己的家族,應是來自福建閩南的河洛人,並非台灣的番仔。況且眼前這個「番仔祖公」,還對顏程泉說什麼「甘蔗的祖靈,將降大任」,又是什麼「趕走土地上的惡靈」,以重建「什麼國」的樂園。總之,濃黑迷霧中,這一切有如隆隆雷聲的言語,聽在顏程泉的耳裡,簡直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。『不要忘了~你的身體流著我干仔轄的血脈。要重建我巴布拉族人的大度山國...』眼前濃黑的迷霧,越來越濃,最後顏程泉的眼前,已什麼都看不見,唯只有隆隆雷聲般的聲音,不斷的訴說。隨之,顏程泉陷入了濃黑迷霧的五里霧中,內心充滿了恐慌;而後,便在黑色的夢魘中,漸漸失去了意識,沉沉的睡著。...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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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