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人善被人欺,馬善被人騎」「軟土深掘」這原本是唐山人,常掛在嘴邊的俗話。此刻由鐘斌的嘴裡講來,倒也真是一派理直氣壯,得理不饒人。叫豬哥仔的壯漢,聽鐘斌說得,那些番仔的男人都很軟弱。頓見這豬哥,又把話題繞了回來,且聲音亦更大聲的,直罵說『幹伊娘咧。這些番仔的查甫人,沒"卵葩"。不過說到這些番仔,汝爸心內,就很不爽。別說有時沒時,這些番仔就來稻田亂踩,還是偷拔菜園的菜。擱有啦,就是我跟豬母啊,想要圍北面的一塊地來開墾。不過,剛好那片地的樹林裡面,就住著幾戶番仔。我哩幹伊娘咧,那些番仔,佔著土地,也不搬走。土地那麼闊,搬去那裡不可以,就偏偏要住在那片樹林裡面。害我跟豬母啊,沒辦法開墾那塊土地。幹伊娘咧,真是凸汝爸的卵。汝爸若是不爽,就放火把那片樹林燒光,把那些番仔的破草厝都給燒光。讓那些番仔全家,大隻小隻番,都給燒死光光。幹~~看他們還要不要搬走。幹伊娘咧~~真是越想越氣~~~』。

豬哥生這麼大氣,原來正是為了他跟其弟豬母,想圍一片更大的地來開墾。可豬哥想圍的樹林那片地,卻住居有一些番仔,使得豬哥無法順利開墾那片地;因而豬哥對這些佔著地的番仔,很是感到腦火。鐘斌乍聽得豬哥,因墾地的問題,居然想放火去燒死番仔。一時鐘斌,頓收起嘻笑的嘴臉,正色的對豬哥說『豬哥啊。哎呦~~不可放火燒死番仔啦。墾地被番仔佔著,有這種事,你不良早講。這種番仔,佔著土地不走的事,你若是早點講,我鐘斌早就替你處理了』。畢竟鐘斌,是稟總寨之命,前來撫番寨,經導這些屯墾戶,如何與番人相處,並做為這些屯墾戶與當地番人之間的折衝;以減少漢番間的衝突。因而若是屯墾寨的唐山人,果真放火燒死番人,讓漢番間的衝突加劇;如此一來,鐘斌恐也難逃被責難。此刻為免豬哥這夥人,真去放火燒死番人,見得鐘斌,便又加強了語氣,續又說『豬哥ㄟ。你要記得我的話吶。千萬不可放火燒死番仔啦。要不,萬一事情,傳到笨港總寨那裡。笨港那裡的大人是會生氣的。總寨的大人,叫我們不可以跟番仔起衝突。啊你若是放火燒死番仔。到時怕你也會出事情喔。而且,要把番仔趕走,其實很簡單,也不用放火燒他們的厝啦。這種事情,我鐘斌,教你幾招秘步就好啦。保証沒幾天,那些番仔,立馬就從那片樹林搬光了~~』。

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」鐘斌,原是個無賴漢,慣於為了營私不擇手段。此時鐘斌,既允豬哥,說是定能那些佔據土地的番仔,舉家遷走。頓見無賴,露出了無賴的嘴臉,續又說『事情很簡單啦。這些平地番仔,最怕的就是惡靈啦。啊惡靈裡面,最惡的,就是那些死非命,怨氣帶最重的的啦。就像是跟人家相殺,被殺死的人啦。不過咱也不用殺人。咱就殺死一些牲口,還是猴啦,還是牛啦。而且最好把這些牲口,殺得血淋淋的,再把牠們的頭砍下來;還是將其五馬分屍的,剁成一塊一塊。啊~擱來,咱再將這些牲口的頭啦,內臟啦,血流血滴的死物啦;都給它丟到那些番仔住的地方。呵呵呵~~庄頭庄尾的出入口,都給他丟一些死狗死豬死牛死猴。這些番仔看了,保準他們嚇都嚇死。因為這些惡死的牲口,對番仔來講,也會變成惡靈。啊惡靈,就會一直盤據在土地不走,還會害人。所以這種地方,番仔住都不敢再住。保証不用三天,一定整個村舍的番仔,都搬光光。一個番仔也不敢留....』。

『呵呵呵~番仔就最怕惡靈。咱就用這惡靈來恫嚇他們。把這些惡死的死物,丟在進出番社的路上,包準番仔就會嚇走了。啊若是他們還不走,還不知道怕。這樣咱就把這些惡死的死物,給他丟到家裡面去。這樣看他們還敢不敢住。哈哈哈~~』一 群人圖謀詭計,說到要將番仔趕走之事,見得鐘斌,直是越說越興奮。暮色已沉的茅簷下,端著碗公,蹲踞吃飯的一群唐山人,聽得鐘斌,說是要用惡靈來趕走番人之事;頓亦是人人大聲叫好。一時簷下眾人,無不異口同聲,滿嘴的直誇讚鐘斌:『呵呵呵~~鐘哥就是鐘哥。有鐘哥在咱這撫番寨,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。鐘哥在番社,住了那麼久,還娶了番女當某,果然是對這些番仔,有夠了解的啦』。

『呵呵~~不然這樣啦,咱就來照鐘哥說的。來去獵一些猴子來槓死,還是槓死一些畜牲。再把這些死物,丟到番社,來試試看~~』『好啊~~好啊。不然我去吩咐伙房,叫他殺鹿殺雞的時候,把頭砍下來,給我們。把一些內臟也給我們。讓我們把這些內臟,還是雞頭鹿頭,拿到番社去丟~~』『這樣最好,最好再看看有沒有死牛的牛頭啦。因為番仔最怕死牛啦~~』既有鐘斌獻策,暮色中的簷下,眾唐山人屯墾戶,頓更是你一言我一語,無不大獻計策;紛談論起了,該如何張羅惡死的死物,以用來嚇番人。....xxx


隔了兩日。淒迷的月光帶著蠻荒的氣息,穿透過漫天的烏雲,一片朦朧的,照映著撫番寨錯落的低矮茅草屋。三更半夜時分,時而秋風狂掃過茅屋周圍的高聳竹林,黑天暗地的竹林間小徑,卻見似十幾條黑色的人影,從撫番寨的東邊小徑,鬼鬼祟祟的離開營寨。這十幾條的人影,多是兩人兩人前後走在一起,兩人的肩膀之間,還扛著根扁擔,扁擔下則吊掛裝米的竹編米籮;或是用來給稻田或菜園,施肥的大尿桶。三更半夜時分,蠻荒的屯墾地,多蛇虺毒蟲出沒,自不會是有人是三更半夜,想到去田裡施肥。且見走在十幾人之前,是一個高大魁武的身影,而且這高大魁武之人,其背上似還揹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。鬼鬼祟祟的一群人,離開撫番寨後,一路穿行稻田間的田埂,直朝著東邊走。忽見走在最前頭的帶刀人,回頭,帶著詭秘的口氣,問說『豬哥啊,那些番仔住在那裡,路怎麼走你知道吧?』。原來,這三更半夜,鬼祟離開撫番寨的一群人,正是豬哥豬母兄弟及一干屯墾戶;而走在最前方的帶刀之人,正是鐘斌。

屯墾寨外,野外蠻荒,除了蛇虺毒蟲遍佈,既無酒家也無客棧。這鐘斌與豬哥豬母,及十幾屯墾戶,三更半夜鬼祟離開屯墾寨,舉止已是詭異。但更詭異的是─這些屯墾戶肩挑的米籮內,一筐一筐的米籮裡,裝得亦不是稻穀;而是一隻隻看似小孩般大,有手有腳的死猴。這些籮筐裡的死猴,甚且一隻隻皆死狀淒慘,或呲牙裂嘴面目猙獰,或七孔流血血;要不就是腦漿洴裂,斷手斷腳。籮筐裡不只有死猴,還有鮮血淋淋的鹿頭,還是牛頭;亦有看似死雞死鴨之物。另外屯墾戶肩挑的大尿桶裡,所裝之物,更讓人做嘔。因尿桶裡所裝之物,盡是一些死物的內臟肚腸,更見滿覆的蛆蟲,蠕動在這些血腥的內臟肚腸爬行;直是屍臭味熏天,恐幾里外也能聞到。連得挑著籮筐及尿桶的屯墾戶,雖是以布條掩著口鼻,卻仍是眉眼擠成了一塊;一路的邊走,邊直喊臭。

『幹伊娘咧~~有夠臭的啦。把這些東西,倒在番社。如果那些番仔還不搬走。那我豬哥,就稱讚他們行。呵呵~~』原來,這些籮筐的死物,及尿桶中屍臭熏天的內臟肚腸子,正是撫番寨的屯墾戶,趁著三更半夜;準備將其挑到番人所居的番社中,偷偷的,去傾倒與丟棄。正是鐘斌,給撫番社社的屯墾戶,所出的餿主意。起因,則是日前,因叫豬哥的屯墾戶,抱怨說是─有一群番仔佔著樹林裡的地,讓他無法開墾更大的土地。當時豬哥,一付怒火中燒,還揚言─說是要放火把樹林及居住樹林裡的番仔,都給燒死。幸得鐘斌出面緩頰,又告知以「番人最怕惡靈」之事。因此鐘斌勸鐘斌及屯墾戶─若是想把番人,自其居住的土地趕走,與其燒殺,釀下更大的衝突;那還不如就丟一些惡死的死物,到番人居住的村社。如此一來,番人恐懼惡死的惡靈,陰魂不散的盤據土地,必當立即搬走。

「藉番人所恐懼的惡靈,以趕走番人!」正是鐘斌的主意。於是這兩日來,豬哥豬母及幾個屯墾戶,便到樹林裡去獵了幾隻猴,又將這些猴百般凌虐,活活打死;而其目地,自就是要讓這些猴,死得淒慘,也才能變成最凶惡的惡靈。另外豬哥豬母兄弟,又向伙房,索討了幾顆剝完皮後,砍下來的鹿頭,還有內臟肚腸子;甚至在田裡打死的蛇,或老鼠,也都一併都丟到尿桶裡。死物與內臟肚腸,裝了滿滿一尿桶,就等著這夜,趁著月黑風高;一夥人正正準備將其給丟到番人的番社。

唐山人就是奸巧,不但善於算計,慣於勾心鬥角;千古以來,不論官民,更皆以設計陷害他人為傲。至於居於笨港的番人,大概也想不到,這些渡而來的唐山人,會為了想佔有土地;竟刻意去打死一些生靈,用以製造土地上的惡靈。而這些番人更想不到的,大概就是教導唐山人製造惡靈,來恫嚇番人的;居然就是像鐘斌這類,入贅番家的唐山人。但這也不讓人意外。因為像是鐘斌這類,入贅番家的唐山人,因番人都屬女人繼承家業;因此這類入贅番家的唐山人,自往往從牽手的女家繼承了大片的獵場或土地。正是鐘斌,嘴裡雖說,是出於義氣,這才相助撫番寨的屯墾戶;以惡靈,來趕走番人。但此刻鐘斌的腦子裡,其實正也打著如意算,想著─「番人又不事耕作。這大片的獵場或土地,留在番人的手裡,也值不了什麼錢。要是這唐山的屯墾地,能從笨港,一直屯墾到濁水溪去。到時,那我繼承的大片獵場跟土地,且豈不就可以租給這些屯墾戶去耕種。這樣,光是收田租,怕就吃不完了。要真能如此,那我鐘斌,豈不就從在唐山的一個流浪漢,搖身一變就成了一個大地主。呵呵呵~台灣真是個寶島啊~」。...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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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