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元1623年一月,明朝天啟三年,福建省閩江口的黃石港,小埕寨水師營。公堂大廳上,巡撫商周祚拍案退堂後,幾個在公堂上因拒絕下跪,且大鬧了一陣的紅夷;即依商周祚之命,被帶入了公堂的側廳中。側廳的議事房,原本是水師軍軍頭的議事之所,左右靠著牆邊,擺放著兩排座椅。兩排座椅之間,居中的首席之位,則是一張木頭椅背上雕有龍鳳的太師椅。臨著黃石港的小埕寨,冬季的北風毫無遮擋的從海上而來,又帶著水氣,因此風勢份為的強勁與凜冽。屋舍錯落的小埕寨軍營,縱是人在屋中,亦能聽得屋外的北風呼嘯。兼之軍營老舊,屋舍腐朽的樑木與窗框,經得強勁的北風吹襲,更是有如一個年邁的老人因骨頭酸痛而呻吟般,不斷的發出伊呀聲。加之低矮的四合院式院落,屋內採光亦不好,又是陰霾的天氣。所以雖是午后時分,側廳的議事房內,卻猶如日暮時分般,一片死氣沉沉。這時,當雷爾生等人,被帶進側廳議事房後,便被安排坐到了左邊靠牆的幾張座椅。而此時議事房中,就在雷爾生對面的一排座位上,亦早坐了一排看似中國的官員。這些中國官員,要不是髮鬚盡白,要不就是面色蠟黃,神情僵硬死板,個個還帶著傲慢與敵意。不知為何,當雷爾生看見對面的這些中國官員,腦子裡頓浮現天主教教廷中,那些終日抱著教條,位高權重,卻食古不化的主教。且這些天主教的迂腐主教們,往往更利用其權勢與舊教的教條,對新教徒無所不用其極的追殺。正因如此,信奉新教的荷蘭,這才會不惜興起戰事,並從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獨立出來。而雷爾生,既覺眼前的一排中國官員,煞有如那些迂腐不化的天主教主教,不由得;頓是心生鄙夷與厭惡。不過,眾中國老邁的官員中,居中而坐之人,雷爾生看了卻覺得頗面熟。因為這對面居中而坐之人,要雷爾生沒記錯,好似正是幾個月前,曾經代表中國官府,到漁夫群島,去勸退他的那個人;似乎他的名字,是叫「Hwi Wnsaw」。

「Hwi Wnsaw」正是月泉港最大商號合興商號,其大掌櫃─黃明佐的洋名。正因黃明佐,嫻熟海外事務,且二十年前,又曾參與勸退佔領澎湖的荷蘭紅夷。因而,此次雷爾生佔據澎湖,為與紅夷交涉,商周祚對於黃明佐,自是更為信任與倚重。而從眼前的態勢看來,似乎是經得雷爾生,剛剛在公堂的一陣大鬧與放話恐嚇後。此時在側廳的議事房中,福建巡撫商周祚,似也已對雷爾生做讓步,準備與他做比較對等的談判。但商周祚,做為天朝上國的封疆大吏福建省的巡撫,地位何等尊貴;卻怎能與野蠻且低賤的紅夷,平起平坐。況且若是由商周祚與紅夷,面對面的談判,如此亦有損天朝上國的天威。因此議事房中,但見商周祚仍是居中,坐在上席之位;卻是讓黃明佐坐到了雷爾生的對面。看似商周祚,就是要讓合興商號的大掌櫃黃明佐,代表官府,去與紅夷談判。再見,坐在黃明佐左邊的,則是身穿鎧甲軍服,始終板著一張鐵青的臉,對紅夷態度強硬的福建總兵俞咨皋。


黃明佐做為一個地方上有名望的鄉紳,又是海商頭人,自是善於周旋各方;處事圓融,身段柔軟。這不,議事房中,眾人才皆坐定,紅夷與中國官員之間的氣氛,卻就像是屋外陰霾的寒冬一樣的冰冷僵硬。不止是獨坐房中上席的巡撫商周祚,寒著一張臉,默不作聲,並不時斜眼睨視紅夷。而與紅夷相對而坐的總兵俞咨皋,一張鐵青的老臉上,更是兩隻眼睛瞪得就像銅鈴那麼大;好似一隻欲吃人的吊睛猛虎。再別說荷蘭人這邊,雷爾生與其副將,亦個個皆是一付呲牙裂嘴之狀;可謂雙方皆是劍拔弩張,恍若衝突又將一觸即發。唯見黃明佐,一派儒雅從容,開口第一句話,倒就先代表中國官府,向雷爾生致歉。見得黃明佐,語氣滿帶誠懇,不急不徐的,對雷爾生說:

『雷爾生將軍。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,自古以來,我中國的官民,更是歡迎遠來的客人。所謂"遠來是客",就是從遠方來的人,無論生疏,都是我們的客人。而對於客人,我們中國人更總是竭誠的歡迎與款待。將軍閣下,遠從千萬里之外的海外而來,對我們中國人而言,當然更是貴客。照理說,原本我們中國人也是該竭誠招待貴客的。只不過因為這幾個月來,因海疆不寧,百姓有如驚弓之鳥;甚至扶老攜幼,都逃到了省城去。省城裡因難民如潮水湧入,真可說是亂成一片,更出現亂民打家劫舍,讓官府疲於奔命。所以對於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,我們大人也無法在省城招待各位。而且為避免各位貴客,到省城中會受到憤怒的百姓及亂民的驚擾。不得以,只好委屈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,來到這個簡陋的軍營中會見。畢竟軍營之中,一切只能因陋就簡,進出也難免要受到管制與不方便。因此若是有怠慢各位貴客,與招待不周處。我就代表中國人,向各位遠道而來的貴客致歉...』。

黃明佐的話,雖是說得客氣,亦代表官府向雷爾生致歉。可黃明佐的話語之中,雖是又是"委屈各位",又是"招待不周",卻是字句珠磯;無不將怠慢客人的緣由,暗指向─是因荷蘭人派艦隊,騷擾福建海疆之故。但對雷爾生而言,這日登岸中國,原本是以"強者"與"戰勝國"的姿態,想來與中國官府談判;卻受到如此待遇,自是心中仍感憤恨不滿。只不過黃明佐,既已言語誠懇的,代表中國官府致歉。一時雷爾生,也不好再張牙舞爪的咆哮。但雷爾生卻不免,仍語出不滿的,回說:

『Wnsaw先生。我今日來到中國的土地與你談判,並不是我自己想要來的。是你們中國的官府,有求於我,這才邀請我來的。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,佔領漁夫群島當殖民地。原本這就是一場戰爭。我荷蘭的艦隊,強過你中國,戰勝了你中國,佔領了漁夫群島。自此漁夫群島,當然就是我們荷蘭人的殖民地。而在我們的殖民地上,我要怎麼處置土地上的人,那是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權力,與你們中國無關。至於我派艦隊到中國沿海,燒殺劫掠。那是因為西班牙人,是我們的敵國。但你們中國卻讓西班牙人,進出你們的港口。這就是你們中國,危害到了我們荷蘭人的利益。因為關係到我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重大利益。我們荷蘭人是絕對不會退讓的。這個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強食,有實力者制定規則。今日我來到這裡,跟你們談判,就是希望你們中國知道這個世界的普世價值,並遵守這個世界的普世價值...』。

雷爾生,雖是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的司令,可他的年紀,其實也才三十餘歲;可謂正值年輕力壯,血氣方剛。正如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,巴達維雅殖民地的總督顧恩,同樣也才三十餘歲。正因年輕氣壯,難免充滿勃勃野心,所以顧恩提出了他所謂的「實力主義」。「...就像是年輕力壯的狼,咬死了年邁的老狼王之後,自己便能成為狼王。就像是年輕力壯的猴子,打敗了年邁的老猴王之後,自己便能接收老猴王的妻妾,而成為新的猴王。禽獸如此,人也是如此,國家更應該如此。所以當一個人年輕力壯,或一個國家壯盛的時候,就該盡其所能去掠奪欺凌老弱,藉以為自己奪取最大的利益。弱肉強食,乃是禽獸與人的共通點,所以弱肉強食,為自己奪取最大利益,即為世界的普世價值....」凡此種種精神,正是顧恩提出的"實力主義",以做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最高指導原則。而雷爾生,身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司令,自是更無不將顧恩的「實力主義」奉為歸臬。尤其,當雷爾生來到中國,看見中國這個傳說的古老大國,一切盡是落後與老邁;就有如一條年老的巨龍,除了垂垂待斃外,似也沒什麼可怕。再別說,相較於荷蘭艦隊的年輕力壯與堅船利砲,當雷爾生面對眼前這些迂腐老邁的中國官員,自不免更有了屠龍的雄心壯志;並認為自己的荷蘭火砲,當可一砲,便可將中國這條年邁的千年巨龍給射死。

正是年輕氣盛,又仗著自己的堅船利砲,讓雷爾生講話的口氣,難免充滿了霸道與蠻橫;一派目中無人與態度傲慢。而這些紅夷的趾高氣昂之狀,看在總兵俞咨皋的眼裡,卻更不免直是又怒火中燒。一時,見得俞咨皋忍不住怒氣,便又是破口大罵,說『哼~你們這些紅夷,開口閉口什麼普世價值,不是普世價值的。操~我普你娘的頭。難道你們的普世價值,比我們皇上的聖旨還厲害。所以你紅夷開口說個普世價值,我們就得把它當聖旨。還大言不慚的說,為了你們的利益,你們就可以任意佔領我們的疆土,抓捕我們的百姓當奴隸。甚至還侵犯我們的海疆,到處燒殺劫掠,姦淫擄掠。哼~~無恥紅夷,到別人家裡侵門踏戶,還口口聲聲說這是你們的權力,還要什麼~~我們遵守你們制定的規則。操~~澎湖自古以來就是我中國的疆土,你們要是不立刻從澎湖群島撤軍。那我大明帝國,必立刻派出水師大軍,把你們這些紅夷一舉勦滅。就像那些曾侵犯我中國海疆的倭寇一樣,我俞咨皋也會像我父親俞大猷勦倭一樣;把你們這些猖狂的紅夷,給殺個片甲不留....』。

俞咨皋,血氣上沖,罵得面紅耳赤,口水唾沫直飛,好不一付威風凜凜。雷爾生透過通譯,約略也知道,眼前這個身穿厚重鎧甲,滿嘴不乾不淨咒罵,且滿頭花白的中國老頭─原來,就是中國海軍的司令官。「中國死老頭,憑你這把年紀,還能與我在海上對陣嗎?怕我用兩根指頭,也能當庭廣眾把你像一隻螞蟻般的捏死。居然如此猖狂,還滿嘴的大言不慚。哼~想是你還不知道我荷蘭人,縱橫世界海洋的實力。真是無知...」面對俞咨皋的漫罵,雷爾生斜眼以視,難掩心中的不悅。況是談判桌上,氣勢怎能屈居下風。因此不待俞咨皋罵個痛快,雷爾生立時亦扯開喉嚨,力壓俞咨皋的罵聲。霎見雷爾生,直如猛獸咆哮著,回罵說『肏~無知的中國老頭。要我們荷蘭人從漁夫群島撤軍。可以。哼~~只要你們中國的海軍有本事,那我的艦隊就在漁夫群島等你。咱們就在海上見真章。老實跟你說,我的艦隊已經在漁夫群島,等你們中國的海軍,等了好幾個月了。因為等不到,所以我才派兩艘戰艦,到你們的海疆,想找你們的海軍較量較量。哼~~可你們的海軍,見了我們的戰艦,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一樣,藏頭縮尾。哈哈哈~~我看你們中國人也就只有這樣的本事。只會虛張聲勢,只會靠一張嘴。哼難道你這個中國老頭以為,只要你靠那張嘴,罵得比我大聲,我們荷蘭艦隊就會撤退嗎?哈哈哈哈~~我雷爾生,一生縱橫海上,征戰無數。我可不是被嚇大的~~』。


巡撫商周祚,獨坐上席座位,面對議事房中,俞咨皋與紅夷口沫橫飛的唇槍舌戰,卻始終默不作聲,看似冷眼旁觀。畢竟做為一個科舉出身的文官,商周祚自是有比較多的心思。不似俞咨皋那等武夫,一上談判桌,就有如上了戰場,也不管有理無理,也不管前因後果;硬就是扯著喉嚨大聲叫罵,想在氣勢上壓過對方。況且這日,還是商周祚畢生首次看見紅夷。而且第一次面對這些由海上侵犯海疆的紅夷,竟不免讓商周祚的內心,隱隱感到震懾;甚是驚愕。中國人常說「堂堂五尺以上男子漢」,也就是以中國人的標準來說,只要是五尺以上,就算是男子漢。但這幾個荷蘭紅夷,經商周祚約略目測,身長竟約都在七尺左右。換句話說,這些紅夷,竟比「五尺男子漢」的中國人標準,都還要高出二尺。所以剛剛在公堂之時,這幾個紅夷與官兵站在一起,居然都比身邊的中國官兵,高上約一個頭。不僅高大,而且這些紅夷的體格筋肉,更是壯碩結實。所以這也難怪,剛剛在公堂上的一陣混亂衝突中,光一個紅夷,居然可以打退十幾個官兵。對此,首次見到紅夷的商周祚,怎能不大感震懾。

「唔~自古經書上總說,蠻夷茹毛飲血,衣不蔽體,不但不知禮教,言語更如鳥獸般鴃舌。其無文無智,根本不能與我天朝上國的中國相比。但今日,我所見的紅夷,卻竟不似經書所言。其高大壯碩不說,雖說衣著打扮,與我天朝上國不相似,卻也還算人模人樣。而且今日,由省城乘船來到黃石港,見其紅夷船泊在碼頭。而且其紅夷船之雄壯高大,較之我水師戰船,亦如鶴立雞群。唔~難怪在官船之時,與黃明佐談起海外的紅夷國。而其言語之中,每每要對紅夷國的文明與強盛,大加的稱頌。當時我還以為黃明佐,只是一識見膚淺的商人,未免誇大其詞。唔~難道竟是我錯怪了他...」吵嚷不休的議事房中,冷眼旁觀的商周祚,不時帶著疑惑的眼神,打量著房中的幾個紅夷;且其略感混亂腦海中,更似浮現許多的矛盾思緒。

「在官船之時,黃明佐曾對我說,這些佔據澎湖的紅夷,是來自歐羅巴洲的荷蘭國。又說我們住的寰宇土地,是圓的,所以被歐羅巴洲的紅夷,稱之為地球。而這些歐羅巴洲的紅夷,就是乘著海船,繞過半個地球來到中國的。嗤~地怎麼會是圓的。地要是圓的,那人站在地上豈站得穩,倘真是道聽塗說。自古以來,中國的經書皆曰:"天圓地方"。即天就像是一個圓的鍋蓋一樣,蓋著方形的地面;而日月星辰,則是散佈在圓形的蒼穹,繞著地面轉。這不,當人站在地面上,仰頭望天,不就是這樣的嗎?怎可能地是圓的。...我商周祚,從小熟讀四書五經,二十餘歲,中舉。又隔三年,便在殿試中進士及第。就連朝廷中的翰林大學士,都無不稱讚我飽讀詩書,博學多聞;是海內難得的英才。只是~~只是~~唔。經書所言的蠻夷,怎與我今日所見的蠻夷,大不相同。光是其紅夷海船的雄壯,竟讓我天朝上國的水師戰船,相形見絀。難道~~難道~~這些從歐羅巴洲,航過萬里海洋,來到我中國的紅夷,居然比我天朝上國,還要強盛;且更善於航海,與善於工藝製造。甚至照黃明佐所言,這些紅夷,其天文地理知識,也要強過我天朝上國。這~~這~~這怎麼可能。地怎麼可能會是圓的。真是荒謬無知至極....」一臉困惑的商周祚,覷著議事房中的紅夷,但想著,內心之中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;然而商周祚,一時卻也不知自己,為何感到如此的恐懼。

商周祚也說不上來,只覺這種恐懼,就像是天要塌下來的恐懼一樣。因為這些遠從歐羅巴洲來的紅夷,倘跟中國經書中的蠻夷不一樣。那對自認飽讀經書,博古通今的商周祚而言,可不止是把這些紅夷從澎湖趕走就罷;而是他一個堂堂進士,一個堂堂的巡撫,居然對海外的世界,一無所知。包括這日,在官船的船艙中,黃明佐與他談起的許多關於紅夷國的事,乃至被他斥為荒謬無稽的;或許這些荒謬無稽,竟可能卻都是真的。正因滿心的矛盾困惑,商周酢雖是身在議事房中,一時卻不禁失神。滿腦子恍若又浮現今日在官船上,那些黃明佐對他講起的─關於歐羅巴洲紅夷國的事。...xxx


閩江春寒的江水映著漫天化不開的陰霾,官船正順著滔滔江水而下,欲往江口的黃石港。平底船不時隨波擺蕩的船艙中,只見黃明佐,語氣謙沖有禮的,正對商周祚談說『大人。草民因自幼,便看著父親與紅夷做生意。猶記父親黃康,曾殷殷對我說:"若要與紅夷做生意,那就要與紅夷先做朋友。若是要與紅夷做朋友,那就得先去謙虛的了解紅夷"。正因父親的告誡,所以我自幼,便也開始學習西班牙文與葡萄牙文。有的時候,跟著父親學做生意,見有紅夷來,我也都會找機會跟他們攀談,並詢問他們關於紅夷國的事。呵~當時有些紅夷,見我年幼好學,還會拿他們的紅夷書送我。正因為從小耳濡目染,所以草民對紅夷國的事,還有紅夷的歷史文化,這才能多所了解。而且了解越深,草民對這些來自歐羅巴洲的紅夷,對其紅夷國;說起來,還真是有些心生嚮往啊。甚至有時候,草民還真心希望,但願有日。自己能跟"李錦記"的掌櫃李錦一樣;遠赴歐羅巴洲遊歷一翻...』。

船艙之中,除了巡撫商周祚,合興商號的大掌櫃黃明佐,尚有福建總兵俞咨皋。正是總兵俞咨皋,親往福州省城去迎接巡撫商周祚,欲到黃石港小埕寨水師大營,去會見那些佔據澎湖的紅夷,並與紅夷談判。既是要與紅夷談判,所謂「知此知彼,百戰百勝」。所以黃明佐,這才想趁著官船到達小埕寨之前,把握時間,說些關於紅夷國的事;好讓商周祚與俞咨皋,對這些佔據澎湖的荷蘭紅夷,能心裡先有個底。見得黃明佐,繼之又說到『大人。說來也怪。這歐羅巴洲的紅夷,倒是與我大明國相反。我大明國是厲行海禁,百姓片筏不準下海。但其歐羅巴洲的紅夷,卻是凡乘船出海者,皆被其國,及其百姓視為英雄。所以歐羅巴洲紅夷,無不熱衷於出海。嗯~就說現在佔據我廣東澳門的佛朗機人。佛朗機人,在歐羅巴洲又稱為葡萄牙人。而這些佛朗機人,就是百多年前,乘著海船,從歐羅巴洲出發,繞過南邊的亞非利加洲。又航行過二百多年前,鄭和公公率船隊出使西洋的海路,這才來到我中國。大人,你說這紅夷,多有勇氣,多有冒險的精神。這佛朗機人,僅為了與我中國做生意,居然乘著海船,繞過半個地球,來到我中國~』。

『大人,更稀罕的是。這歐羅巴洲的紅夷,當葡萄牙人率先來到中國後。當時與葡萄牙人敵對的西班牙人,就怕葡萄牙人會壟斷與中國通商的海上航路。正巧當時歐羅巴洲,又有善於星象的天文學家,提出了"地是圓的"的說法。所以就有一個叫哥倫布的航海家,向西班牙人國王自告奮勇。這哥倫布就向西班牙國王說,那葡萄牙人從西往東航行,到達了中國。但假如地真是圓的,那他不必由西往東航行。只要國王給他一支船隊,那他哥倫布,由西班牙出發,從東往西航行,一樣也可以發現一條到達中國的航路。呵~這西班牙國王聽了,一則,為了希望能發現一條從歐羅巴洲,到中國的新航路。二則也想藉此証明"地是圓的"這個說法,是否是真的。果然就派了一支船隊給哥倫布。結果這哥倫布率領了這支西班牙船隊,從歐羅巴洲出發,由東往西航行。最後竟然發現了一塊叫亞美利亞洲的新大陸。嗯~這塊亞美利亞洲新大陸,可是咱中國疆土的好幾倍大,而且盛產白銀吶。所以這西班牙人就率先佔領了亞美利利亞洲新大陸,稱之為他們的殖民地,並在那裡大量開採白銀...』。


商周祚乃是科舉進士出身,對於自己的飽讀詩書,博古通今,是頗有自信的。但在官船船艙中,聽得黃明佐所講的紅夷國的事。這聽在商周祚的耳裡,卻直有如天方夜譚一樣,讓他難以置信。什麼一下子「葡萄牙」一下子,又是「西班牙」。然後又是「歐羅巴洲」又是「亞非利加洲」的。還有什麼「地是圓的」,所以哥倫布要到中國,從反方向航行,反而發現了一個什麼「亞美利亞洲的新大陸」。而且這「亞美利亞洲新大陸」還是中國疆土的好幾倍大,還盛產白銀。或是商周祚不慣於乘船,只覺隨著船隻的擺盪,又聽得黃明佐講的那些紅夷國的事,直讓他感到頭昏腦漲。當然,對於黃明佐所言,商周祚自也任為,當是黃明佐從紅夷那裡聽來的,一些道聽塗說的故事。畢竟就商周祚所知,除了天朝上國是禮儀之邦外,而天朝上國之外,便盡是無知無文的蠻夷與化外之地。只是船上窄狹,既無處可走,待在船艙裡又悶。所以商周祚,倒也把黃明佐講的滿嘴荒唐事,就當是「門生食客,為他說書解悶」。況黃明佐,說的紅夷國的故事,還真是有點趣味。於是聽得這叫哥倫布的紅夷,為到中國,卻從歐羅巴洲反方向航行。一時商周祚,亦不禁好奇的問說『黃掌櫃啊。我只知你會做生意,卻沒想到你也這麼會說書。呵~你說的這紅夷國的故事,真是精采啊。可不輸給那"唐三藏大唐西域取經詩話"。卻不知那叫哥倫布的紅夷,從反方向航行,最後有沒有到咱中國?』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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