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...這是一間看似中國的官府大廳。廳中的樑柱顯得有點老朽斑駁,就像他們碼頭泊得那些海軍戰船一樣。冬日午后的陽光,從糊著紙的木雕窗照進廳中,使得大廳中顯得一片暮氣沉沉;就像中國給人的感覺,總是蒼老又落後一樣。大廳縱深約百呎,中間的走道兩側,整齊的站著兩排,手中拿著長木棍的中國官兵。這些中國官兵,頭上戴著像是圓桶的帽子,個個臉上神情嚴肅;其雙手置於胸前合握著長木棍,木棍的另一端則抵在地上。我跟副將被帶到這間大廳後,便見一個中國的官員,高高在上的,坐在大廳盡頭的一張大木桌後方。這個大官,頭上戴著烏紗做的帽子,帽子的兩旁還像是有一對蜻蜓的翅膀;而他的身上則穿著一件,看似胸前的一塊布上繡有龍紋的長袍。大官的下巴蓄山羊鬍,頭髮也還是烏黑的,看起來不是很老。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大官,召我到中國,與其進行談判的。...令人感到生氣與無法接受的是─我與副將被帶到這個大廳後,原本應是來與中國官員進行談判的。但這個中國的大官,卻是坐得高高在上,對我們的態度,更像是在審問犯人一樣;根本就不是在談判。中國人關起門來當皇帝,總是以天朝上國自居,似乎完全不知到這個世界的普世價值。居然還要我跟副將,向中國的官員下跪。而身為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談判代表,面對如此不對等,自是無法接受...」正如雷爾生,後來在其航海日誌所描述。一六二三年一月,雷爾生從澎湖,受召來到中國與中國官員的談判;但似乎第一次面對中國的官員,卻是個讓他頗感不滿與不快。


小埕寨原本是個福建水師大營,這日,之所以把其議事廳,刻意佈置成省城的府衙公堂;正是福建巡撫商周祚與總兵俞咨皋,想藉此府衙的官威,好震懾這些紅夷的猖狂氣燄。畢竟海外蠻夷,怎能與天朝上國,平起平坐。自是商周祚,高高坐在公堂上,座下則是兩排官兵與衙役,或帶刀或持棍;齊聲的高喊「威武」。當雷爾生與其副將,有如囚犯般的,被官兵帶進公堂後,煞見眼前一片中國官兵,挾槍帶棍林立的肅殺氣勢;當下自是感到震驚,甚是不免還有些惶恐。而且商周祚,見得雷爾生等人被帶進公堂後,立時更是先聲奪人,大顯官威。只見商周祚,拿了桌上的鎮尺,大聲的拍案後;即對著雷爾生等紅夷,嚴厲的斥責。

『爾等紅夷,不過就是海外蠻邦,不知禮教的蕞爾小國,竟如此猖狂。居然敢佔我天朝上國的疆土,奴役我百姓,還侵擾我海疆。難道爾等不知,自古以來,我中國乃堂堂天朝大國,文治武功強盛。若是爾等紅夷,知道悔誤。現在趕緊從澎湖撤軍還不遲。我天朝上國,向是以仁德以治天下,"遠人不服,則修文德以來之"。所以只要爾等紅夷,立時從澎湖撤軍,本官也就網開一面,不與你不知禮教的紅夷計較。但若是爾等紅夷,執迷不悟,死不悔改。那就莫怪我天朝上國,必將發大軍前往澎湖,將爾等一舉勦滅...』高坐公堂上,只見商周祚,頭戴烏紗帽,身穿蟒龍官袍,有如唱戲般,振振有辭的,斥責雷爾生等紅夷;可謂官腔官調,一派氣勢凌人。當然雷爾生,並聽不懂商周祚在講什麼。只是雷爾生,原本以為是來與中國官員談判的,霎面對眼前景象,自是感到唐突與不解。及至一旁的通譯,將商周祚的話,譯給雷爾生聽後。頓見雷爾生,亦是越聽越怒,臉上的神情更如漫天陰霾的烏雲,越聚越多。

雷爾生剛被帶進公堂之時,原本也還遵守西方人的禮儀,把戴在頭上的寬邊帽摘下,拿到了胸前;並也還對商周祚,恭敬的行了個鞠躬禮。但被商周祚,這麼突如其來的,一陣劈頭斥責;頓是讓雷爾生心中的不滿,亦都有如漲潮般的齊湧上胸口。「肏~這些中國人真是不講信用。明明召我來談判,居然卻把我當成囚犯。讓我在碼頭的船上,空等了二日不說。今日天未亮,就把我叫起來,說是他們的大人要召見。卻又把我關在一間小房間內,空等了半日。還肚子空空的,餓了半日。更想不到,他們所謂的談判,居然是他們的官員,坐得高高在上。且就像是審問囚犯般的,對我斥責。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我堂堂一個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司令,全權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與中國談判,卻受到如此對待。這豈不是踐踏我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尊嚴...」但想及此,一陣怒火直燒了雷爾生的心頭。見得雷爾生,也再顧不得禮儀,頓是把原本拿在手中的寬邊帽,奮力的摜到地上。隨即雷爾生,臉色一變,高昂起頭,頓是指著高坐公堂的商周祚,就是破口大罵『肏~~是你召我來中國跟你談判的。我來這裡跟你談。你以為我就被你擒住了嗎?肏~~你以為我被你擒住了嗎?』。

總兵俞咨皋,身著一身的鎧甲,就坐在下席。見得雷爾生,如此猖狂,居然公然咆哮公堂,還是對著巡撫大人叫罵。俞咨皋做為一個將軍,這可不能視而不見。俞咨皋,陡然站起身,原本一張皺巴巴的老臉皮,頓是繃得紅光滿面,大聲罵說『大膽紅夷。見了大人不下跪,還如此猖狂。真是不知禮教。來人啊。把這幾個紅夷抓起來,用繩子給我綁起來!!~我倒要好好教導他們,什麼是天朝上國的禮數!!』。堂中的眾官兵,聽得俞咨皋的令後,立時朝著雷爾生等紅夷,蜂擁而上。但雷爾生,身為荷蘭國的第一英雄,又是"荷蘭東印度公司"的第一號海上猛將;其"海狼"的外號,又豈是浪得虛名。縱是公堂中的二三十個官兵,齊向雷爾生及其副將擁上,欲將其擒捕。但雷爾生,身長有七尺,少說都比堂中個官兵,高上一個頭;且其高大威猛,更如一頭猛獸。長年征戰海上,更讓雷爾生,練就一身的銅筋鐵骨,掄起蒲扇般大的一雙的鐵拳,隨便一揮;頓便能將一個人,給打飛出去幾丈外。因此公堂中的官兵雖多,一二十個人齊圍著雷爾生打鬥了起來,卻像是一群小孩圍著一個魁武的大人打鬥一樣;佔不到任何上風。

雷爾生,邊與堂中的官兵纏鬥,左手一拳,打飛一個官兵,右手揪起一個官兵,摔飛出去;邊還不斷的破口大罵。眼見副將,與隨同前來的艦對商務總監,已先後被中國官兵擒住。一時雷爾生,憤恨已極,更是狂性大發,掙扎的打鬥中,滿嘴不住的大聲叫罵:『肏~不講信用的中國人。把我騙到中國談判,卻把我當成囚犯審問。哼~~你以為我就被你們擒住了嗎?~我在漁夫群島的艦隊,要是七天之內,沒見到我回去。他們立時就會傾巢而出,殺得你中國血流成海。肏~~不止是漁夫群島的艦隊。我巴達維雅殖民地的總督,正在召集艦隊。我雷爾生是代表荷蘭東印度公司,來跟你們中國談判。你們中國人,膽敢動我一根汗毛。那我巴達維雅殖民的總督,必立刻派出一百艘戰艦。前來中國,向你們討公道...』。官府的通譯,這時將雷爾生的叫罵,亦皆都譯給了商周祚聽。這商周祚,原本就是怕事,擒拿雷爾生等人,更不是商周祚的主意。且聽得雷爾生說─「要他七天沒回去,他的艦隊就會傾巢而出,前來中國討公道」。一時商周祚聽在耳裡,不禁膽顫心驚。

「唔~這紅夷,果然野蠻凶猛。一二十個官兵,居然還擒他不住。現在他僅派出二艘船艦,在我福建海疆燒殺劫掠,已經是造成百姓驚恐,難民齊湧入省城。滿省城的難民,更成了亂民,到處打砸燒搶。而要是他紅夷的艦隊,傾巢而出,那情況豈不要更糟。而且這紅夷還說,他們的總督,還要派出一百艘戰艦前來中國討公道。唔~~要真如此。這~~這~~這可如何是好!!」當想及雷爾生說,巴達維雅總督要派出一百艘戰艦前來中國討公道;這讓商周祚坐在公堂上,頓是感到惶恐不安。

「都是俞咨皋這個莽夫壞事。二艘紅夷戰艦,他福建水師都對付不了。倒是只會在公堂上對紅夷逞威。難不成他還想召來更多的紅夷的戰艦嗎?真是個莽夫,蠢夫!!」既擔心紅夷派更多戰艦前來,頓見見商周祚,急忙拍案。頓喝令官兵說『住手。兩軍交戰,不斬來使。何況咱們中國是天朝上國,不能自失了這個規矩。紅夷不知禮教,不知官府的規矩。不知者無罪,把他們放了!!』。隨後,商周祚更召師爺到身邊,附耳交代了幾句。師爺,便對著公堂下,宣佈說『大人說,要私下審問這些紅夷。退堂後,把紅夷帶到側廳的議廳房去。退堂』。

『威武~~』拍案退堂後,隨著公堂中官兵的威武聲起,商周祚先行離開後;隨後雷爾生等紅夷,亦即被官兵押往側廳的議事房。...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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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