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外省、客家、河洛─台灣的三大族群

『蔣先生說的沒錯!中華民國不能亡!』晦暗的涼亭內,突然冒出這句話。但這句話,並不是顏程泉說的,也不是那叫蔣外省的老榮民說。一張臉孔就這麼在晦暗的亭子內,慢慢的懸空浮現。那種詭異的感覺,就像是有個人頭從大河溝的黑水裡,慢慢的浮出來一般。這讓顏程泉嚇得腦海一陣暈眩,幾要昏過去。一張懸空的人臉浮現後,見其身體才又慢慢的浮現。雖然剛剛明明四下無人。但這人卻好似他一直都站在旁邊般。自然接了那老榮民話頭,即說:『中華民國是孫中山先生,經十一次革命,推翻了滿清,才建立的國家。孫先生是客家人。所以中華民國也是我們客家人,建立的第一個國家。既是我們客家人建立的國家,無論如何,中華民國不能亡...』語罷。叫蔣外省的老榮民,問了客家人名字。那客家人回說:『敝姓孫,名客家,叫孫客家。』二人惺惺相惜,談及中華民國將亡,那孫客家與蔣外省,二人竟不禁就在涼亭內,相對而泣。

『國父孫中山先生,創建了中華民國,是我們客家人的偉人。我們客家人最講究的硬頸精神,國父就是我們最好的榜樣。誰要滅中華民國,我們客家人一定會傚彷國父,用硬頸的精神,去跟他拼命!』見那孫客家,一付慷慨激昂,果真不愧硬頸的客家本色。蔣外省聽得孫客家之言,頓是握緊了拳頭,精神大為振奮。即也讚聲說:『孫先生啊!中華民國就靠你們客家人了。畢竟中華民國是你們客家人創建的,可不能讓它亡於台灣的民進黨之手啊!不然國家亡了,孫中山的銅像,可都要跟先總統蔣公的銅像一般,到處被砍頭砍,還要被大卸八塊,拖去垃圾場丟掉啊!』說及「先總統 蔣公」的銅像,到處被砍頭。又說及國父孫中山的銅像,恐怕也要被砍頭。蔣外省與孫客家,二人不禁臉色凝重,潸然淚下。『我們國父,首創革命,革命血如花...』正傷心之際,見孫客家情緒澎湃,難以抑遏,頓引吭開口,幽幽唱起了「國父紀念歌」。蔣外省聽了,亦隨之同聲附和。二人就在大河溝旁晦暗的涼亭內,一唱一和,同唱起了「國父紀念歌」:
「我們國父,首創革命,革命血如花。推翻了專制,建設了共和,產生了民主中華。民國新成,國事如麻,國父詳加計畫,重新改革中華。
三民主義,五權憲法,真理細推求。一世的辛勞,半生的奔走,為國家犧牲奮鬥。國父精神,永垂不朽,如同青天白日,千秋萬世長留。
神州鼎沸,國步艱難,禍患猶未已。莫散了團體,休灰了志氣,大家要互相勉勵。國父遺言,不要忘記,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須努力...」


顏程泉原本不擅於言詞,也不擅於與人打交道。見那自稱孫客家的客家人出現後,與那叫蔣外省的老榮民,二人言語投契。談起國家將亡,二人更是執手相看淚眼,惺惺相惜,還唱起了「國父紀念歌」。當下,顏程泉即也再插不上話,只能一個人怔怔在一旁。說顏程泉怔怔站在一旁,事實上應說是驚魂未定,嚇得呆若木雞。因那蔣外省與那孫客家,顯然用「二個人」形容並不恰當,而是「二個鬼」。三更半夜,大河溝旁的涼亭內,既知遇見了鬼,顏程泉豈能不驚。見二個鬼,唱「國父紀念歌」唱得忘我。當下,心驚肉跳的顏程泉,亦有了腳底抹油的盤算。但若倉惶逃走,恐又引得那二個鬼注意,反被鬼追。為免引來那二個鬼的注意,於是顏程泉,採"蓮步微移"的方式。即默不做聲,也看似站在原地不動。然腳底下,卻是趁那二鬼不注意之時,就往涼亭外挪移一小步。就這麼一小步一小步的蓮步,耗了不少時間。二個鬼唱完了「國父紀念歌」之時,顏程泉的腳步,卻也已挪到涼亭的邊緣。正打算在往外挪個幾步,就要拔腿開溜。而涼亭內的二個鬼,似也沒察覺到顏程泉的意圖。唱完了「國父紀念歌」後。但聽那二個鬼,即又在涼亭內談起了「先總統 蔣公」。

先是聽那叫蔣外省的老榮民,嘆說:『蔣公,是民族的救星,是歷史的偉人啊!別的不說。就說蔣公,率國民革命軍,北伐統一中國。這樣的豐功偉業,放在中國歷史上來講。直可比建立漢朝,出身平民的皇帝,漢高祖劉邦啊。或至少他在歷史的地位,應也不亞建立明朝平民皇帝朱元璋。再說統一中國後,日本帝國主義隨即侵略中國。強敵入侵,中國正值衰弱。這就像是南宋,面對蒙古人的入侵。又像是明朝末年,面對滿清入侵。無論南宋或明朝,最後都被外族所併吞,滅於外族之手。但面對日本帝國入侵,要三月亡華。蔣公號召十萬青年十萬軍,抵禦外侮。經得八年的浴血抗戰,死了幾百萬人,終於擊敗了日本帝國。這對一個衰弱的中國,居然能擊退強大的外族入侵,更是前所未見啊。蔣公何其偉大啊!可沒想到,今日在台灣,蔣公居然被形容為"殺人魔",又說他是白色恐怖的獨裁者。還在學校的教科書,教下一代人,說蔣公是黨國體制的千古罪人!所以近年來,接受這種教育的小孩長大了。就扛著"轉型正義"之名,到處在砍蔣公銅像的頭,有的蔣公銅像,還被分屍,大卸八塊。甚至有的台灣的青年學生,還闖進慈湖的蔣公陵寢,去對他的棺木潑紅漆。這~~~這~~~還有天理嗎?』

見叫蔣外省的老榮民,講著講著,不禁潸然淚下。孫客家亦是扼腕嘆息,回說:『是啊!如果不是蔣公,八年浴血抗戰打敗日本侵略。那現在的中國,恐怕早就成了日本的傀儡政權。而且台灣恐怕也還在被日本殖民。再說國共內戰,若不是蔣公把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,八二三砲戰,悍衛台海。積極建設台灣,為反共復興基地。那現在的台灣,應也早就被中共統一。那裡還有那些台獨份子,可以成日在台灣喊著要台獨。說來,蔣公的功大於過啊!現在台灣的教科書,甚至上下沆瀣一氣,把他說成是殺人魔、劊子手。實在是有欠公道啊!』說著說著,說到那激動處。見那孫客家,索性引吭高歌,唱起了「蔣公紀念歌」。老榮民蔣外省聞之,亦隨之應和。且或是,想到了近年來,台灣的蔣公銅像,頻被砍頭潑漆,甚是大卸八塊的支解。二個鬼唱著唱著,竟不禁語帶哽咽。將一首肅穆莊嚴的「蔣公紀念歌」,硬是唱成了"五子哭墓"般的哭調。
「總統 蔣公,您是人類的救星,您是世界的偉人。
總統 蔣公,您是自由的燈塔,您是民族的長城。
內除軍閥,外抗強鄰,爲正義而反共,圖民族之復興;
內除軍閥,外抗強鄰,爲正義而反共,圖民族之復興。
蔣公!蔣公!您不朽的精神,永遠領導我們;
反共必勝,建國必成,反共必勝,建國必成....」


二個鬼在大河溝旁的晦暗涼亭內,以"孝女白琴"般的哭腔,唱著「蔣公紀念歌」。嚇得膽顫心驚的顏程泉,以"蓮步微移"的小碎步,終於將自己腳步移出了涼亭外。柏油路的一盞暈黃的路燈,雖不是很亮。但見那一片刺眼的光茫照在臉上,總算讓顏程泉稍感心安。眼見晦暗的涼亭內,二個鬼仍在忘我的唱著「蔣公紀念歌」,似全沒注意到顏程泉。正是機不可失,顏程泉深吸了一口氣,壯了膽,準備拔腿開溜。說時遲,那時快。正當顏程泉準備拔腿逃跑,忽卻聽一聲吆喝,從背後傳來。

『哭夭啊!唱那個什麼哭調,能聽嗎?』因么喝聲,是從顏程泉的身後傳來。涼亭內的二個鬼,聽得吆喝聲,自以為是顏程泉在吆喝叫罵;頓是齊轉頭,朝顏程泉望來。見兩個鬼身體動都沒動,就只脖子轉了將近一百八十度,頭臉轉了過來。嚇得顏程泉惶然失措,轉身拔腿想奔逃。怎料一轉身,尚未逃。迎面竟又見一個臉面模糊看不清的鬼,就擋在面前,幾讓顏程泉迎頭撞上。「鬼啊!」差點撞到鬼,驚得顏程泉腳下一個踉蹌,倒退了好幾步。一屁股,跌坐回了涼亭內的木條椅上。恍惚見那從涼亭外走來的鬼,手裡還拿了根扁擔。扁擔之為物,約五尺長,通常是一根粗大的孟宗竹剖半製成。鄉下地方,以前農民都會用扁擔,來挑竹籃,或挑尿桶。但扁擔堅硬異常,刀砍不斷,比木棍還硬,且家家戶戶皆有。所以鄉下地方,若農民之間有衝突,往往這扁擔也就成了用來毆人的武器。因此見那涼亭外的鬼,手裡拿了根扁擔,顏程泉豈能不驚恐。幸好,涼亭外那鬼,似並非衝著顏程泉而來。反是走進涼亭內後,即朝著另二個鬼,大聲的斥罵:
『幹!二個沒用的東西。國家要亡了,你們二個卻只會新亭對泣,躲在涼亭內哭夭。一點都不知道振作。難道你們在這裡哭夭,唱"國父紀念歌",唱"蔣公紀念歌",中華民國就不會亡了嗎?就算國家要滅亡,我們"河洛人"也會拼到一兵一卒。絕不會像你們那樣,就只會在那裡新亭對泣與哭夭而已!真是沒路用的東西!』


「河洛人」者,即閩南人自古以來的自稱。即使唐山過台灣,又過了數百年。然來自閩南的台灣人,依然自稱「河洛人」。有如客家人也自稱「客家人」一樣。只不過「河洛人」一詞,總是讓人搞不懂其意。而閩南人何以自稱「河洛人」,往往更讓人丈八金剛摸不著頭。對顏程泉來說,即是如此。猶記得小時候,每當聽父祖輩,以台語自稱「咱河洛人」,這總讓顏程泉不明其意。尤其父祖輩多是不識字的文盲,自也無法以漢字寫出「河洛人」三字。但台語的「河洛人」聽起來又向是「荷蘭人」。因漢人大量來到台灣以前,荷蘭人確實統治過台灣。因此小時候的顏程泉,就這麼許多年,一直把「河洛人」當成是「荷蘭人」。只是「荷蘭人」是白種人,但台灣人明明就是黃種人。怎身為農民的父祖輩,總是自稱「荷蘭人」?這個解不開的奇怪問題,就這麼從小,一直盤繞在顏程泉的腦海。卻讓顏程泉更糊塗。直到上了國中,有次歷史老師上課時,說到因閩南人,是從中原河洛而來。所以閩南人都自稱「河洛人」。這下,顏程泉才恍然大悟─「原來長輩自稱的"咱荷蘭人",並不是荷蘭人,而是河洛人!」

「國中與高中的歷史課本,都有寫到漢朝亡後,魏晉南北朝時期,五胡亂華,有大量的中原氏族,為避戰禍南遷。」「歷史老師又說,閩南人自稱河洛人,是因閩南人是從中原河洛而來。」基於此理解,顏程泉理所當然的認為,閩南人應就是五胡亂華之時,南遷的中原氏族。就此經過幾十年,直到四十幾歲,顏程泉都這麼認為。並且在寫文章的時候,顏程泉也總據此理解,大放厥詞。但網際網路的時代,文章貼在網路的部落格,總會被四面八方的人看見。有日,顏程泉在自己部落格文章的下方,看見了一則留言。因那篇文章中,顏程泉寫到「河洛人是五胡亂華時期,南遷閩南的中原氏族」。其下的留言,則是來自一間「開漳聖王廟」的回應。卻寫─
「河洛人不是難民。五胡亂華南遷的中原氏族是客家人。因客家人大量南遷,居於閩西、粵東,壓迫到閩南的百越族。於是閩南的百越族,集結起來,侵擾入侵的漢人。至唐初,形成上萬百越大軍侵擾的蠻獠嘯亂。唐高宗即從河南光州固縣,徵調府兵,前去鎮壓閩南的蠻獠嘯亂。而這些來自光州固縣的府兵,在開漳聖王陳元光將軍率領下,平定蠻獠嘯亂。即屯田開墾,定居於閩南。這些唐朝的府兵,才是河洛人的祖先...」

因台灣的歷史課本,從小學到大學,從沒講過「河洛人」的歷史與由來。致使顏程泉被貽誤到了四十幾歲,居然連自己身為河洛人的歷史都還搞不清楚。還被一個「開漳聖王廟」的廟公指正,貽笑大方。正為了雪恥,又植網路時代,搜尋資料容意。於是顏程泉開始在網路上,大量收集關於河洛人的史料。目地,無非想理出一條河洛人的歷史脈絡,好讓河洛人的後代子孫,能對河洛人有多一點的了解。免得後代河洛人子孫,再如顏程泉這般,先把「河洛人」搞成「荷蘭人」,後又把「河洛人」搞混成「客家人」與難民。屢屢鬧出此荒唐笑話。...言歸正傳。且說三更半夜的鎮平庄,大河溝旁的涼亭內。因中華民國之將亡,讓涼亭內兩個鬼,唱著哭調,新亭對泣。陡然出現另一個鬼,手裡拿著根扁擔,自稱河洛人,並對著涼亭內的二個鬼斥罵。

涼亭內的二個鬼,一個是叫蔣外省的老榮民,一個是則叫孫客家的客家人。二人本如泣如訴,正忘我的唱著「蔣公紀念歌」,突如其來被斥罵,自是嚇了一跳。但回過神後,那叫孫客家的,見眼前是個河洛人,即露出了一臉怒目橫眉。對著那拿扁擔的河洛人嗆聲:『你娘水蛙!我們是愛國的百姓,正在唱"蔣公紀念歌",關你福佬人什麼事!幹~~平埔福佬,除了奸巧外,就只會"西瓜依偎大邊"。無情無義啦!』
「福佬人」者,乃是客家人,自古以來,慣對河洛人的鄙稱。而「平埔福佬」則是台灣的客家人,對河洛人的賤稱。意指台灣的河洛人,都是與台灣的平埔族,雜交混血而生的後代。故「平埔福佬」,還帶有罵人雜種之意。另一個老榮民蔣外省,聽得孫客家斥罵那河洛人。一時老榮民蔣外省,怒火中燒,即也帶著濃烈的外省鄉音。跟著破口大罵:『他媽的!難道你們閩南人,不是從中國大陸來的嗎?一天到晚在那裡喊,"中國人滾回中國去!"那你們怎麼不也滾回閩南去!無恥啊!中華民國就是被你們這種人,搞到要滅亡了!哼~你們閩南人,真是一點愛國心都沒有,居然還有臉在這裡,跟我們說三道四...』

孫客家與蔣外省,罵聲連連。見拿著扁擔的河洛人,卻是一派凜然正氣,慷慨回說:『愛國!什麼是愛國!你們外省人、客家人,有什麼臉在我們河洛人面前,談愛國!』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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