鰲峰的文學殿堂

25-2、懵瞽龍王現身澎湖娘媽宮港

『國姓啊國姓，我等你好久了！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！呵呵呵！』詭異的娘媽宮廟門外，不知何時竟籠罩在一片烏雲密佈的漫天陰霾，國姓爺衝到廟門口，更聽得那有如悶雷的聲響，滿口嘲諷縈繞耳邊。但空曠的廟埕上，並不見有人。仰頭望向天空，卻見漫天層疊的烏雲，竟有如盤繞的蛇的身軀游移蠕動。不！仔細看那漫天的烏雲，並不是雲，而是一條恍若帶著鱗甲的龍的龐大身軀，盤繞空中遮天蔽日。眼見這幕，國姓爺甚感驚駭。但更驚駭的是，一顆有如娘媽宮廟那麼大的龍頭，就如垂天之雲，從天緩緩而降。眼見那碩大的龍頭就從天垂到了廟埕上，兩條龍鬚恰如蟒蛇般不斷的騰空扭動。龍口一張露出滿嘴有如鱷魚般獠牙，呵出之氣更如蠱毒瘴癘的毒氣般腥臭難聞。雖說兩根龍角昂然插天頗為威嚴，然而巨龍的兩顆龍眼卻是白濁一片，猶似瞎眼。於是國姓爺知道，原來在娘媽宮廟前，這條盤繞天地的瞎眼龍，當就是懵瞽龍王的真面目。既之眼前的瞎眼龍是懵瞽龍王，國姓爺忍不住怒氣，即指著那瞎眼龍，大罵：『懵瞽龍王，是你嗎？你我何冤何仇？為何你這瞎眼龍三番兩次，在海上興風作浪，讓我損兵折將。難不成你這瞎眼龍，也是滿清的鷹犬走狗，所以屢屢壞我抗清復明之大事！』

平湖，原本黑水溝中平靜的海域，已然不再平靜。因為懵瞽龍王，原本以仇恨與恐懼為食。而既然懵瞽龍王出現在澎湖島，平湖起又能再風平浪靜。誠如明朝萬曆年以來，自從歐羅巴州遙遠西方而來的荷蘭紅毛番，佔據澎湖開始。自此澎湖也就成了海上的兵家必爭之地，而非再是一個黑水溝中，僅住居幾百戶漁民的貧瘠荒島。荷蘭紅夷與大明國，甚至還有海寇，為爭奪澎湖，掀起了一場又一場的戰事，更讓澎湖這個原本平靜的海島，憑添了多少充滿仇恨與恐懼的孤魂野鬼。娘媽宮前的廟埕，見那懵瞽龍王被國姓爺斥罵，也不生氣。卻是口噴濁臭之氣，揮舞著蟒蛇般的龍鬚，呵呵笑說：『國姓啊！國姓。聽說你是個大英雄，怎麼識見卻如一個凡夫俗子！事實上，我們不該是敵人，我們應該是朋友才對啊！自古以來，人類的大英雄，若想問鼎中原，甚至統治天下，更非得跟龍做朋友不行！怎麼你就是不懂這個道理！呵呵！』聽得懵瞽龍王，一番莫名的話後，國姓爺更怒，即回：『懵瞽！你這孽龍！你興風作浪，危害世間，更讓百姓受苦，居然還敢說要與我做朋友！我國姓，之所以興兵抗清，乃是為了捍衛我漢室江山，保我中華之道統。我之正義之師，乃秉持天意而起，與天地之凜然正氣。為的就是效仿先賢先烈與志士仁人，驅逐韃虜，救濟百姓於水火，與弘揚先帝保家衛國之精神。豈與你這孽龍，與禍害天下的邪魔歪道，同流合汙！』

「弘揚先帝保家衛國之精神！」才聽到國姓爺說及先帝，懵瞽龍王不由得將那插天的龍角一揚。驟然語氣頓轉嚴厲的說：『國姓啊！先帝？你說的是朱洪武，還是那個先帝？總之，不管那個先帝！自古帝王，那個不是自稱是真龍天子！甚至它們還把龍刺繡在自己穿的袍子上，稱其為龍袍！而且也只有皇帝才能上穿龍袍。因為自古以來，每個帝王終歸都得靠龍，來替他打天下與統治天下！甚麼天意！甚麼天地正氣！那不過就是用來蒙騙百姓的說詞而已。自古帝王想要一統天下，想要統治天下，靠得其實都只是散播仇恨與恐懼。不管是秦始皇、劉邦、還是朱洪武，都是一樣。因為他們個個都跟我合作過，我怎麼會不知道！呵呵！所以說國姓啊！只要你跟我合作，同樣的我也可以為你散播仇恨與恐懼，替你打天下與統治天下！天下英雄豪傑都想跟我做朋友，也都想藉助我的力量，好讓他們擁有權勢，可以呼風喚雨。而今我想跟你當朋友，但你卻始終把我當敵人！就是因為你不是實務，所以我才在海上興風作浪，毀你船艦。那只是我想向你展現我的力量而已。好讓你知道若沒有我的幫忙，你是絕對打不了江山！知否！』

『國姓啊！我懵瞽以仇恨與恐懼為食，我要的也只有仇恨與恐懼。只要你供養我以仇恨與恐懼，那我就會為你效力。只要你向我臣服，那我就會讓我的龍子龍孫們，釋放毒疫於天下。呵呵！我懵瞽的本事，就是能散播仇恨與恐懼的毒疫於天下，讓天下萬萬民皆充滿仇恨與恐懼。而仇恨恐懼充斥人心，就足以使萬萬民皆眼盲心瞎，任你擺佈。而這就是自古帝王，興兵天下的正義之師，與一統天下後的治國之術。總之國姓啊！若你想問鼎中原，恢復漢室江山，那就非得靠我不可！否則，那你就只有眼睜睜看著他女真滿清，一統天下了！因為那滿清的皇帝，可是已經將我的龍袍，給穿到自己的身上。對我懵瞽，可是百依百順啊！』聽到懵瞽龍王，話說至此，國姓爺猛然醒悟─「原來這懵瞽惡龍，果然早已滿清韃虜合作，甘為其鷹犬爪牙，施毒疫禍害天下。」不由得怒火中燒，咆哮斥罵。

『孽龍！你這個眼盲心瞎的妖孽，果然不懷好意。口口聲聲說是我的朋友，卻與那滿清韃虜，狼狽為奸。你那有如萬惡淵藪的奸邪之心，根本就是想讓鷸蚌相爭，漁翁得利。就說那滿清三番兩次，想招撫我，許我裂土封王，榮華富貴；甚至以我父親兄弟的性命要脅。但我都沒答應。而今你用那滿不毒液的花言巧語，想來誘騙於我。難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口蜜腹劍的謊言嗎？人生自古誰無死，留取丹心照汗青。我國姓讀聖賢書所學何事！無非頂天立地，效法先烈先哲。豈與那滿清，與你這孽龍，狼狽苟且！』國姓爺的斥罵之聲，罵到口沫橫飛，罵到最後更幾成嘶吼。然國姓爺也不知自己為何這麼憤怒！只因那懵瞽龍王出現在娘媽宮廟後，漫天黑壓壓的層疊烏雲，氣息沉悶的，幾乎要讓人窒息。且那懵瞽龍王一開口，嘴裡噴出的腥臭與濁汙氣息，更讓人鼻息間有如聞到了揮不去的腐屍味。那種濁臭之氣，就像是仇恨的味道，就像是恐懼的味道。一旦充塞入肺，直讓國姓爺的五臟六腑有如烈火在燒，燒得整個肺臟就像是要爆裂開來。甚且那漫天陰霾的烏雲下，每當懵瞽龍王一開口說話，宛如沉悶的雷聲中，國姓爺的耳邊更彷彿聽到了有無數孤魂野鬼，充滿了仇恨與恐懼的哀嚎與哭號。

怎料那懵瞽龍王，聽得國姓爺的斥罵，卻更加虯鬚猖狂，呵呵笑說：『國姓啊！你說得對啊！我就是喜歡仇恨與恐懼。我就是要讓你們彼此仇恨與恐懼。最好讓世間萬萬民的鮮血，血流成海。因為也只有浸泡在那充滿仇恨與恐懼的血海當中，我瞎了得眼睛才能不再感到痛楚。呵呵！那滿清滅了你的國，殺了你的母親！難道你不仇恨嗎？難道你以為你逃到那個叫台灣的海島去，你就能逃出仇恨與恐懼嗎？不！就算你逃到台灣那個海島去，我還是會讓你的子子孫孫，永永遠遠都活在仇恨與恐懼當中。倘你要與我為敵，那我懵瞽藉著仇恨與恐懼，我不只要你亡國，我還要將你滅種！哈哈哈哈...』

『國姓啊！穿上我的龍袍吧！感受我令人恐懼的力量。讓我用我的毒液，助你一臂之力。別小看我懵瞽的毒液。我懵瞽恐懼的毒疫，有二。一者是對敵人的恐懼。二者則為對統治者的恐懼。就對敵人的恐懼而言，只要我的龍子龍孫們，不斷釋放對敵人恐懼的毒疫。那恐懼就會使人們仇恨敵人，將其視為不共戴天的敵人。仇恨就此生成，仇恨更是對付敵人最好的工具。呵呵！我喜歡仇恨的味道，每當仇恨瀰漫人世間，就是我現身人世間的時候。因為仇恨之為物，讓人眼盲心瞎。萬萬民的仇恨，萬萬民的眼盲心瞎，那狂熱的仇恨滋味如此美好。只要了這有如狂濤巨浪的仇恨，那你只要將那仇恨對準誰，誰都得粉身碎骨！所以我說，只要善用這仇恨與恐懼，就算不用刀劍火炮，同樣也能讓人橫掃天下！所以自古以來的大英雄，都需與我合作！因為只要你供養我以仇恨與恐懼，那我也就能為你向天下，釋放仇恨與恐懼的毒疫。讓你橫掃天下，問鼎天下...』

『國姓啊！穿上我的龍袍吧！讓我懵瞽以恐懼毒液助你。我懵瞽恐懼的毒液，還能讓人民對統治者感到恐懼，更能讓敵人對你感到恐懼。這種恐懼，我想我也不用多說。因為你的艦隊在海上，應該都已感受到我的力量與這種恐懼。那就是你們的命都捏在我手上。我要你死，你就不得不死的恐懼。呵呵！國姓啊國姓，難道你不想要擁有像我這樣的力量，讓敵人，甚至讓所有人都對你感到恐懼嗎？自古帝王，也唯有擁有我這樣的力量，讓人民感到恐懼。恐懼到讓人民眼盲心瞎，如此他也才能統治天下啊！怎麼你不懂，居然還與我懵瞽龍王為敵！總之，人類的統治者，向來也就是利用仇恨與恐懼來奴役與控制人民。好讓人民甘心如牛馬般被其驅使，或上戰場殺敵；或為鷹犬爪牙及走狗。就這點而言，我們更是同道啊...』沉悶的雷聲嗡嗡作響，直竄耳膜，就算國姓爺摀住了耳朵，也擋不住懵瞽龍王的奸邪之聲，聲聲竄入腦海。尤其，當國姓爺望向那懵瞽龍王，一雙白濁的瞎眼，一股說不出的恐懼感，更直竄心頭。因為當國姓爺望見懵瞽龍王白濁的瞎眼之時，恍若在自己的腦海中，立時也浮現了一幕幕恐怖的畫面。

「...漫天砲火如雨下的戰場，士兵的屍骸枕藉。那是一座高大雄偉的紅毛城，城上四面八方的火炮與火槍齊發，交織成有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火網。使得一波又一坡攻城的士兵，倒臥在城下屍體成堆。戰場中央有一個紅毛番的絞刑架，絞刑架的四周，枯骨與頭顱堆積如山。...有如鮮血般殷紅的海面，巨大的船艦被烈火焚燒的就像是一座火山，爆炸的烈焰直竄天空更有如數十丈高的火樹。一根又一根巨大十字架被豎立在海邊，每一根木頭釘成的十字架上都掛著人，每個人都雙手大大的張開被釘在十字架上。有的人被割了鼻，有的人被斷了腿，有的人被割了耳朵，慘不忍睹。肉體腐爛的味道夾雜著戰場的煙硝味，瀰漫成了仇恨與恐懼的氣味，就如那懵瞽龍王嘴裡噴吐出的汙濁腥臭。而那汙濁腥臭滿帶仇恨恐懼的氣味，就如巨浪排空向我襲捲而來...」眼見濁浪排空襲捲而來，驟然國姓爺腳下一個踉蹌，跌入了深淵。整個身子一震，猛然從惡夢中醒來。倏忽兩眼睜開，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在娘媽宮的廂房內，倚身禢上打了個盹，卻不甚從禢上滾落到地上。

"轟隆！轟隆！"腦子才昏沉沉的回神，國姓爺的耳邊卻又聽到了陣陣沉悶雷聲。且聽那沉悶雷聲，竟有如夢魘中那懵瞽龍王，鼓動喉頭，所發出的悶雷般的話語聲響。「難道我還在做夢嗎？」心中一凜，國姓爺連忙拔腿奔出廂房，到廟門口查看。這一看，可卻讓國姓爺心中更驚。只見那娘媽宮的廟門外，廟埕上空漫天堆疊的烏雲，幾乎要壓到地面。其詭譎景象竟恰如夢魘中那懵瞽龍王，龐大的身軀盤繞空中。而更讓國姓爺感到驚駭的是，不知何時已然轉為南風的季風，居然又轉成了北風。且是北風呼嘯，廟外狂風大作直有如鬼哭神號，連得娘媽宮港的海面上，亦是波濤洶湧，陣陣巨浪排山倒海。「糟！難道真是那懵瞽孽龍，已然跟隨我來到了澎湖興風作浪，要阻我橫渡黑水溝東征台灣！」心中此念既起，國姓爺不禁打了個寒顫。忙命傳令兵傳令，一邊將尚在海船上的兵士，令其暫先登岸安頓。另一邊，則急召眾將官到娘媽宮，藉以商議因應對策。畢竟如此狂風大浪之下，艦隊是連出海都無法出海，更別說還要橫渡凶險的黑水溝到台灣。而直接讓國姓爺感到最不安的，就是大軍糧食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