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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2-2、羅狄斯給國姓爺的建言

 

畢竟近日來,從熱蘭遮城叛逃的士兵,也不是只有羅狄斯一個。而梅菲力普,應也是有所耳聞,這才會當面潑了羅狄斯一頭冷水。『啊!』驟聽梅菲力普的冷言冷語,羅狄斯頓是一陣尷尬,張大了嘴卻啞然無聲。冷冽的空氣宛如凝結成冰,靜聽屋外北風忽忽吹了半晌後,忽而聽得羅狄斯宛如為了填平先前的空白般,發出一陣哈哈大笑。頓時伸長了脖子,比手畫腳起來,像是與人爭辯甚麼似的,掙得臉紅脖子粗,滿嘴直邊笑邊說:『哈哈哈哈哈!梅啊!我可是歐戰英雄,揆一是甚麼東西!揆一有個鳥種,他敢打我!哈哈哈哈哈!~~本來有些事是不該說的。但今日我不把話說清楚,恐怕是不行了!哈哈哈哈!對!我就說吧!其實揆一打我,那是我叫揆一打我的!因為我跟揆一說,我們必須先來演一齣苦肉計!這樣國姓爺才會真的相信,我是真的去向他投誠!所以那日,看見揆一來巡察,我就故意在城牆邊尿尿,還故意嗆揆一。於是揆一就假裝很生氣,甩了我一巴掌。雖然看起來很大力,但其實揆一打得很小力,因為揆一很敬重我這個歐戰英雄。哈哈哈哈!然後我就假裝一頭撞到城牆上,開始對揆一破口大罵!...』

『哈哈哈哈哈!事情就是這樣!二天前,我開始按照計畫行事。午睡起來,打了個哈欠,就跟跟班的小兵查理說:"喂!查理!去燒一鍋開水。我現在要去打獵,把開水燒好了,準備燙獵物。今晚咱大家就都有肉吃了。"查理聽我說要去打獵,還很興奮的對我說:"羅狄斯!要打準一點哦!最好打到一隻豬,不然打到一條野狗或一隻兔子也好。但別在打海鳥了。海鳥都是骨頭根本吃不到肉。"於是我拿起了火槍,笑著跟他說:"查理!那你要準備一只更大的鍋子,我今天不管走多遠,一定要打到一隻大獵物。"...』指手畫腳,滿嘴滔滔不絕,且見羅狄斯有如唱雙簧般,還一個人扮演兩角。卻是讓人聽了也分不清,到底他說的是真是假。不過兩天前,在離開熱蘭遮城前,他與跟班查理的對話,倒是真的。就在吩咐完查理燒開水後,羅狄斯即也拿著火槍,一路從內城的軍營,經北門走到外城,爾後就從外城最東邊的城門,獨自走出城去。出了城後,羅狄斯便沿著熱蘭遮城的東邊城牆,一路往南走。因怕士兵叛逃,揆一早已下令,城牆外都用木樁釘有界碑;一旦有人越過界碑,就將被城上的士兵射殺。所以出了城以後,羅狄斯也都很守規矩的走在界碑之內。

城西南的廢棄醫院,因受到砲火的洗禮,已然成廢墟,再往南就是漁民養著許多蚵田的南海灣。因為這裡已經距離城堡有點遠,或因擔心被起疑,於是羅狄斯刻意的回頭,朝著城西南角的坎貝爾費稜堡,揮了揮手,又舉了舉守中的火槍;藉以向稜堡上的瞭望兵示意,他是在打獵。沿著養蚵田的南海灣海岸邊,繼續往南走,就是熱蘭遮城南邊高地的湯匙山,與沙洲的鳳梨園。說是鳳梨園,但長得其實是林投樹。這些沙洲的林投樹,帶刺的枝葉既茂密,且又長得比人還高,有若一片不見天日的樹林。因林投樹的肉葉,就像仙人掌般帶有一根根的尖刺。且像是鳳梨般的林投果落到地下後,更會散發腐爛的臭味。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會想走入鳳梨園的林投樹林。但羅狄斯既是為打獵之名而來,自然就是要走進那荒蕪人跡的鳳梨園樹林,也才能獵到獵物。既走入茂密的林投樹林中,熱蘭遮城上的瞭望兵也就再難發現羅狄斯的身影。於是羅狄斯就藏身在林投樹林間,有如野狗般到處鑽,身上的衣物被林投樹的尖刺勾破,連手腳也被刺的鮮血淋漓。倘若是一般人進到這林投樹林內,恐怕東南西北都分不清。幸虧羅狄斯常打獵,所以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走進這城南沙洲的鳳梨園樹林。當也算是熟門熟路,也不知走了幾個小時,羅狄斯終於走出了充滿腐爛味臭哄哄的林投樹林。眼前一片海濱的空曠地,已然是烏特勒支碉堡西南方的第二漁場。

 

『哈哈哈哈!第二漁場那裡,我最清楚。熱蘭遮城的火砲火槍,根本打不到第二漁場。所以到的第二漁場後,我就故意向後轉,對著熱蘭遮城開了一槍,吸引城上的士兵注意。果然!我開槍後,熱蘭遮城那邊就開始槍聲大作,對我開槍。哈哈哈哈!一群笨蛋,他們的槍根本打不到我。我只是故意要讓他們開槍,這樣中國人才不會懷疑,我是假裝來投降的間諜!因為第二漁場再往南邊一點,就是中國人的營地。然後我就帶著揆一的秘密任務,朝著中國人的營地走去!...這不!夫人你看!這就是揆一賞給我的銀幣!』話講至此,或為了取信梅菲力普與伊莉莎白,建羅狄斯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布囊來。將那小布囊在手中扔了幾扔,發出清脆的叮噹響聲,當是裝了滿袋的銀幣。伊莉莎白看著那滿袋的銀幣,兩眼發亮,似也相信了羅狄斯所講的話。而梅菲力普卻是依舊眼神冷漠,默不作聲,似乎並不把羅狄斯的話當一回事。然而梅菲力普相不相信,其實羅狄斯也不在乎。只要伊莉莎白相信,對羅狄斯而言也就夠了。

畢竟英雄只要有美女當紅粉知已也就夠了,那怕只要美人一個眼神,也就足以讓英雄甘心為其拋頭顱灑熱血。而那足以讓英雄拋頭顱灑熱血的眼神,就在伊麗莎白的眼眸中閃爍。於是羅狄斯也不管美人的丈夫就坐在一旁。只見羅狄斯從那裝滿銀幣的小布囊中,取出了四五個銀幣來,一個起身,就直接走到伊莉莎白的面前。隨即把那四五枚銀幣,就遞給了伊麗莎白,嘴裡還親切地說:『夫人!拿去買點營養的東西吃。好好保重身體!看你們生活的這麼辛苦,瘦弱成這樣,我都於心不忍了!』伊麗莎白望向了梅菲力普,不敢拿羅狄斯的銀幣。但梅菲力普依然面無表情,頹然無聲。於是羅狄斯索性拉起了伊麗莎白的纖纖小手,硬把銀幣給塞入了伊麗莎白的手中。醉翁之意不在酒,拉起小手的剎那,感受到伊麗莎白的纖弱與柔軟,已然讓羅迪斯頓感渾身熱血沸騰。於是轉身臨別,還不忘再回頭,對伊麗莎白又說:『夫人!我會保護你的!你值得過上更好的生活!』

 

 

隔日。台窩灣東岸的東都明京,難得出現一片光普照,暖暖的冬陽照在赤崁城後方的植物園。植物園中原本行政官萬倫坦的官邸,似又忙碌了起來。因為那官邸已然改成了國姓爺宴客的迎賓館。冬陽普照之下更見身形削瘦的何斌,正帶領著三日前,剛從熱蘭遮城叛逃到赤崁的羅狄斯,走進了植物園的賓館。「好個萬倫坦,他的官邸蓋得可豪華!當官的,可真會享受!那像我們當兵的,就只能擠在狗窩似的軍營。呵呵!不過現下萬倫坦可也跟梅菲力普一樣,都成了國姓爺的階下囚。哪日我也該去拜訪拜訪他才是!」是的!這日國姓爺在植物園的賓館設宴,要宴請的貴賓,正是羅狄斯。主要是羅狄斯叛逃到赤崁後,就向何斌表明,說他有攻破熱蘭遮城的方法,所以希望能見到國姓爺,並向國姓爺獻策。何斌居於大員市鎮,一生跟荷蘭人打交道,更擔任過市秤管理員的重職,自然也知道羅狄斯這號人物。雖說羅狄斯一個中士,還上不了檯面,可以到何斌百老匯大道的豪宅中作客。但何斌多少卻也知道,聽聞他是個作戰經驗豐富的歐戰英雄。因此羅狄斯既說有破城之策,何斌自也不敢怠慢,立時稟告了國姓爺。於是半年多來,對安平紅毛城始終一籌莫展的國姓爺,自然百忙中也得抽空,設宴於植物園賓館,宴請羅狄斯。

 

『國王陛下!現在已經是攻打熱蘭遮城的最好時機。自從艦隊最高指揮官賈霸卡烏,那個懦夫率領艦隊逃回巴達維亞後,整個熱蘭遮城就已經失去所有的希望。原本揆一他們還指望賈霸卡烏,能率領艦隊去與韃坦人結盟。結果賈霸卡烏不但逃走,還帶走了許多城裡的火藥、糧食與物資。顯然,上帝已經拋棄了熱蘭遮城。現在熱蘭遮城內,簡直就有如一個受到揆一那個暴君統治的地獄。醫院、教堂、原本堆放蔗糖的倉庫的地上,現今都躺滿了生病的病人。或者應該說,整個城堡內超過一半以上的人,都已經生病。因為缺乏新鮮蔬果補充,使得大多數的人都得了壞血病與腳氣病。士兵的腳腫得就像是砲管,根本也無法再作戰。環境骯髒惡臭不說,蚊蠅漫天,蛆蟲到處爬,那才恐怖。別說是活人,恐怕連一隻老鼠也不想在待在那座城內。總之現下,每個人也都想離開城堡,士兵士氣低落,根本也不想再作戰。如果國王陛下現再去攻打熱蘭遮城,那一定很快就能摧毀他門的信心,讓他們舉白旗投降...』一杯紅酒下肚後,德國酒鬼羅狄斯的話,就開始多了起來。一手刀一手叉,大快朵頤盤中的牛排肉。宴客桌上不只吃的是道地的西餐,連得廳中服務的侍者也都身穿歐羅巴洲的服飾,個個熟稔歐羅巴洲的用餐禮儀。因為自從鄭芝龍開始,便從澳門雇用來一批葡萄牙人,其中還不少是中國人與葡萄牙人的混血兒。有廚師、有侍者,也有擅長製造與修理火器者。而通常這些西餐的廚師與侍者,就是鄭芝龍用來招待重要客人所用。而國姓爺也將這些澳門的葡萄牙人留在身邊。而此刻派上了用長,就是要讓羅迪斯,感到賓至如歸。

 

「現在就是攻城的最佳時機!」因聽得羅狄斯這麼說。餐桌上除了國姓爺外,尚有提督馬信,何斌與參軍陳永華等人。當下國姓爺,不禁回問:『先生的意思!是要我軍再次發動一次攻城嗎?』由於五月底的那場攻城戰,鄭家軍蒙受了重大損失,陣亡一千多人。說起要再次發動攻城,駐軍大員市鎮的提督馬信,不免猶豫回說:『這好嗎?就算敵方士氣再低落,但火炮的威力總不會因此減弱。倘若硬要攻城,就算能獲勝,死傷恐怕也會相當慘重。不如咱們還是繼續圍城,再圍他半年,圍到他們非投降不可!』羅狄斯聽得國姓爺與馬信之言,知所有誤解,忙回:『不!不是要派兵攻城!揆一他們就希望你們派大軍去攻城。只要你們派大軍去攻城,那他們必然會利用熱蘭遮城強大的武力,再次給你們重挫。所以國王陛下,您誤會了我的意思。但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說,"打蛇打七寸"。我要說的是,熱蘭遮城雖然是一座有如銅牆鐵壁,世界最先進的城堡。但它也有他的弱點,就像是蛇的七吋。只要你們打到了它的弱點,打到了它的七吋,再加上現在城堡內士氣低落,那熱蘭遮城必定會有如土崩瓦解,對國王陛下舉白旗投降!』

正巧宴客廳的牆上,掛有一幅熱蘭遮城的油畫。話講至此,羅狄斯索性起了身,走向那幅油畫,隨即舉手指著那油畫中,熱蘭遮城南邊高地上的碉堡,說:『國王陛下!這座碉堡叫烏特勒支碉堡。也就是這座碉堡所在的高地,可說就是熱蘭遮城的最大弱點之一。只要中國軍隊能佔據這個高地,居高臨下,那整個熱蘭遮城可說已經全都在中國軍隊的炮火之內。外城的四角城地勢較低,幾乎就像腳底都已翻出來給人打。而且熱蘭遮城最脆弱的牆面,也就在南邊的稜堡下方的牆。那裡的城牆僅有二英尺厚,很容易就會被大砲打穿。』

 

「烏特勒支碉堡」所在的高地,中國人稱其為湯匙山。事實上,約一個多月前,國姓爺也已經攻打過烏特勒支碉堡,卻無功而返。因此當羅狄斯指著那山丘的炮台,稱其為打蛇的七寸。馬信即也開口回說:『佔據那座山丘,誰都知道可以威脅那座紅毛城。早先,我們也曾砲擊那座山丘上的砲臺。不過那砲台很堅實,打了一天只打崩一角,後來又被補上。白打了一日!所以那個砲台暫就先不用說了。我們想知道的是,要攻那座紅毛城,還有沒有其他的弱點?』羅狄斯怔了一下,答說:『有!』隨即將手指,指向熱蘭遮城的西北角,約就是大員水道出海口的位置。續說:

『就是這裡!水道的出海口這裡,只有先前建的一座砲台。但這座砲臺是臨時搭建,很脆弱。只要你們發幾門砲,就能將岸上的木柵打穿。然後你們可派大軍,從海口處登岸。從熱蘭遮城的西北角登岸,面對的只有外城的兩座稜堡。就是這兩座荷蘭地亞堡,與黑德爾蘭堡。但這兩座稜堡的火力都不強大,而且這裡城牆低矮。所以只要你們派出敢死隊,在城牆下面埋設大量火藥,就可將外城給炸毀。如此你們的大軍就可長驅直入佔據城堡。但要從城堡的西北角登岸,還有一重大的危險,那就是水道南邊的海灣,現下還泊有四五艘荷蘭艦隊。如果這些艦隊從海灣對你們開火,那你們也將很難登岸。嗯!不過前兩次海戰,你們都將荷蘭艦隊擊潰。所以我相信你們的艦隊比荷蘭艦隊更強大,要再擊潰它一次並不是問題!總之,要從西北角登岸,那就得先擊潰泊於海灣的艦隊。然後還要面對外城的兩座稜堡攻即。所以要攻這個弱點,必定你們也會蒙受一定的損傷...』

 

羅狄斯這個德國酒鬼,果然不愧是久經戰場,擅於城堡戰的歐戰英雄。當他不喝酒的時候,講起戰術,斷定得失,可是條理分明、頭頭是道。猶如把熱蘭遮城這頭兇猛的獅子,掀個肚子朝天,弱點盡露。至此國姓爺方知,果然是得了個寶。至少是對熱蘭遮城完全瞭若指掌的寶。既然從西北角登岸攻城,需得再戰荷蘭艦隊,勢必造成鄭家更多的損傷。國姓爺也猶豫不決,即客氣的問羅狄斯說:『既然先生對那座城如此瞭解。那先生認為,我應該採取那個案子來攻城,位比較妥當?』羅狄斯,毫不猶豫即回說:

『國王陛下!我建議你們再次攻打山丘上的烏特勒支碉堡。而且這次我會幫你們建一座碉堡,來攻打烏特勒支碉堡。上次你們攻打那座碉堡,我也都有看見。你們的砲兵發砲快速又精準,技術上完全壓制了荷蘭砲兵。但你們只從墓園的炮台那裡發砲,是不夠的!烏特勒支碉堡的城牆有十英尺,要將它徹底摧毀,那就需得有更多的炮台,從四面八方圍攻。不斷的打,不斷的攻。一天沒辦法把它摧毀,那就連續打二天、打三天,直到把它完全摧毀為止。還有也不能只有攻烏特勒支碉堡。上次你們只有攻碉堡,所以熱蘭遮城可以騰出手來,派出火槍兵到廢棄醫院,去狙擊你們的砲兵。造成你們不得不撤退。所以這次,你們也要從四面八方砲打熱蘭遮城。讓熱蘭遮城自顧不暇,也再沒有餘力可以去支援烏特勒支碉堡。如此一來,烏特勒支碉堡就只能孤軍奮戰,直到它被完全摧毀為止!』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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