鰲峰的文學殿堂

38-5、軍事天才~賈霸卡烏馳援福爾摩沙

瑪莉亞號快船，船長約四十八公尺、船身寬約十一公尺，配備二十六門火砲。因其船型比一般的戰艦更狹長，所以航行的速度也更快。有若「頭小肚膨、身長體直」的中國鳥船，航行在海上的速度，就如飛鳥一樣的快。只不過瑪莉亞號快船，比中國鳥船要大上二三倍，吃水也更重。既然克勞森以斷然決定，要逆風航向巴達維亞。為了增加瑪莉亞號快船的航速度，克勞森甚至命令士兵，將船上的重物，丟下海中，包括二十六門的大砲與砲彈。正欲逆風起航，瑪莉亞號快船卻又在澎湖外海，遇到了另一艘同樣從戰場逃離，徘徊海上的運輸艦。於是克勞森連絡上那艘運輸艦，要求那艘運輸艦的船長，跟他一起逆風航向巴達維亞求援。畢竟逆風航行，走在一條從未有過的航路，風險難測。或可能觸礁擱淺，或可能遇到海上暴風，或遭遇無法預知的湍急海流。兩艘船一起南航，彼此支援，成功的機會總要大過只有一艘船逆風航行。然而運輸艦的船長，得知克勞森要逆風航向巴達維亞後。當下，卻是認為克勞森大概是瘋了，才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決定。運輸艦的船長，當然不肯與克勞森一起，冒這海上的巨大風險，逆風航向巴達維亞。於是最後，克勞森也只有忿然離去，獨自率瑪莉亞號快船，獨自逆風南航。

南中國海，是個危險的海域。其廣大的海域，北起福爾摩沙南端，南至至爪哇島巴達維亞。西邊是安南與馬來西亞半島，及蘇門達臘島斜於西南。東側則是菲律賓群島與摩鹿加群島，星羅棋布於海上，共同合圍成的海域。中央則有個婆羅洲大島。且不說，海域中的暗礁成千上萬，難以計數，對航行期間的海船是個重大威脅。海域中更有兩條黑水溝，海流甚為湍急與凶險。夏秋之際，廣大的海洋更會有颶風生成，船隻一遭遇颶風，往往更凶多吉少。況且航行在這片廣大海洋的，可不是只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艦。葡萄牙、西班牙與英國，亦皆有殖民地在南中國海周邊。而這些歐羅巴洲來的海上強權，為了利益，通常毫不留情的，彼此攻打與劫掠。再別說荷蘭東印度公司，這幾十年來，為了搶奪殖民地，與葡萄牙、西班牙及英國，更都曾發生過戰爭。所以一旦在海上遭遇，葡萄牙西班牙與英國的艦隊，只要發現有機可趁，也都很樂意，將瑪莉亞號快船擊沉或俘虜。總之，逆風航行，走在陌生的航道，面對這種種不可測的危險，船長克勞森也只能日夜祈求上帝。

因海上，此時吹的是西南風。所以瑪莉亞號快船可藉側風，先從澎湖逆風南下至菲律賓。至菲律賓海域後，照理說應該走西南，比較寬闊海路，也是以往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，慣走的航道。但瑪莉亞號快船，在克勞森船長的命令，卻是轉東南而航。就此走向一條通往摩鹿加群島，暗礁眾多的陌生航路。因為逆風航行，為了船帆可吃到西南側風，也非走向這條陌生的航路不可。而在這條陌生的航路上，北邊的菲律賓海，完全掌控在西班牙人的手中。南邊的望加錫海域與香料群島，更常有英國艦隊出沒。而以瑪莉亞號快船的火力，無論遇到西班牙艦隊，或是英國艦隊，恐怕都要凶多吉少。幸運的話，順利通過望加錫島與婆羅洲大島之間的海峽，到達摩鹿加後，應該才能鬆口氣。因為從摩鹿加，再轉向西航行，不出幾日，便能到達爪哇巴達維亞。

「全能的神啊！請賜福瑪莉亞號吧！願祢的聖名震懾異教徒，願祢的榮光指引我們航行！祢的僕人都有如羔羊般，願意為祢而奉獻與犧牲！就如同我克勞森與瑪莉亞號上的船員，不畏生死的走向海上陌生的航路，也都是為了傳播祢的福音。以及為了福爾摩沙島上，等待救贖的基督徒...」自從瑪莉亞號快船，從澎湖海域逆風南航後出，就日夜不斷的航行，有如海面上逆著海風飛翔的海鳥般。而船長克勞森面對種種不確定，也只有緊握手中的十字架，日夜不斷的向上帝祈禱。畢竟，瑪莉亞號快船是否能求援成功，攸關著基督徒與異教徒的戰爭。而這場發生在福爾摩沙殖民地，基督徒與敵基督之間的戰爭，上帝又豈會坐視不管。是的！在克勞森船長，日夜虔誠的祈禱之下，上帝確實眷顧了瑪莉亞號快船。先南航到菲律賓，竟完全都沒遇到西班牙人的艦隊。再東南航向望加錫海域，更恰如上帝就在前方為他們開路般，讓海上的颶風、暗礁與英國、葡萄牙艦隊統統退散。晝夜星馳，逆風航行了五十晝夜，瑪莉亞號快船就此寫下奇蹟。僅僅花了七個星期的時間，就順利逆風航行，返回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─爪哇巴達維亞。因為瑪莉亞號快船，逆風航行，所耗費的這個時間，幾乎就跟一般帆船，順風航行所花費的時間，差不多。

「巴達維亞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總部所在。雖說只是荷蘭國的一個殖民地，實際上卻是有如一個統治世界海洋的海上帝國首都。巴達維亞總督馬特索柯爾，權勢之大，更有如一個稱霸歐亞非三大洲的海上皇帝，麾下擁有超過一百五十艘商船、四十艘戰艦、二萬五千名員工、與一萬二千名的雇傭兵軍隊。但當瑪莉亞號快船，逆風航行返回巴達維亞。這可讓整個巴達維亞，上至總督，下至議會，無不人人陷入震驚與惶恐。「國姓爺真的率大軍，攻打福爾摩沙殖民地了！」原本這個危言聳聽的說法，在巴達維亞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，根本不會有人相信。去年，福爾摩沙殖民地的首長揆一，頻頻向總部求援。最後得到結果，更是被巴達維亞議會的議員，以「遇事張惶」「膽小懦弱」「誇大國姓爺攻台的不實謠言」...等不適任任殖民地首長的理由，而將其彈劾。而且就在二日前，被議會授命為新任福爾摩沙殖民地首長的克拉克檢察官，也才剛從巴達維亞出發，前往前往殖民地。就是要去將揆一撤職，並由克拉克檢察官接替成為福爾摩沙殖民地的首長。

「龐大的中國軍隊有如天將神兵，突然出現在殖民地！而且他們還從原本不能航行大船的水道，進入福爾摩沙殖民地的內海。赫士亞號，鄂禮維蘭洛號、列克威茵號，還有瑪莉亞號，奉命，前往攔截。雙方交戰，旗艦赫士亞號就爆炸起火，沉沒入海底，幾百個士兵全軍覆沒，沒一個逃出！鄂禮維蘭洛號，猛烈交戰後也起火，衝到沙洲擱淺....。我率瑪莉亞號衝出重圍，返回巴達維亞求援十。整個內海都已被中國軍隊佔領，福爾摩沙殖民地已岌岌可危...」聽得克勞森的報告，簡直有如晴天霹靂般，讓整個巴達維亞議會，頓陷入一片雞飛狗跳。有議員主張，應該派船，趕快去把要到台灣履任新首長的克拉克追回來。但克拉克已經出發二日，且是順風而航，早已不知航到甚麼地方去，要追恐也追不回來。於是又有議員主張，應該立刻在巴達維亞，組織一支二十艘戰艦，二千士兵的龐大艦艦隊，前去馳援福爾摩沙殖民地。然而事出突然，臨時要組織一支二十艘戰艦、二千士兵的龐大艦隊，豈是易事。再說，殖民地已危在旦夕，派艦隊前往救援，實已刻不容緩。於是時間倉促之下，巴達維亞總部竭盡所能，也只能在匆忙之下，緊急編成一支，由十艘戰艦與七百士兵組成的救援艦隊。但這支艦隊的指揮官，要由誰來擔任，卻是個令人煩惱之事。

據瑪莉亞號船長克勞森所言，當他突圍離開福爾摩沙殖民地時。當時中國艦隊已經佔領內海。而且那還是五十天前的事。經過了五十天，很可能福爾摩沙殖民地恐都已經淪陷。所以這支救援艦隊面對的，恐怕不只是救援而已。而是必須負有奪回殖民地的責任。「有那個艦隊指揮官，具有能力，能夠從敵人手中奪取殖民地？」正是總督馬特索柯爾與議會，主要的考量。由於當下，巴達維亞總部的現任將領中，幾乎都沒有人有奪取殖民地的經驗。於是總督馬特索柯爾想起了一人。那就是已經從艦隊退役，而今轉任司法裁判檢事官的老將─賈霸卡烏。

說起賈霸卡烏，這可是個會讓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敵人，聞風喪膽的海戰英雄。當然對荷蘭東印度公司而言，只要與其有利益衝突的，自然就都是它的敵人。所以在有香料群島之稱的摩鹿加群島，為了爭奪比黃金還貴重的香料，賈霸卡烏曾率荷蘭艦隊，先後擊潰葡萄牙艦隊，與英國艦隊，奪取了香料群島的重要殖民地。就此整個摩鹿加群島的香料貿易，幾乎就全由荷蘭東印度公司壟斷。因此賈霸卡烏，不但被稱為軍事天才，更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素有常勝將軍之稱。正因賈霸卡烏，戰功彪炳，無論對葡萄牙艦隊、西班牙艦隊或英國艦隊，皆戰無不勝。值此福爾摩沙殖民地，這荷蘭東印度公司最賺錢的殖民地，被中國軍隊入侵，危在旦夕。總督馬特索柯爾，在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之際，自然也只有再請出賈霸卡烏這常勝將軍。盼就盼，賈霸卡烏能以其軍事天才，率領艦隊馳援福爾摩沙，一舉將中國艦隊擊潰，重新奪回重要的殖民地。

西元1661年的七月四日(陰曆六月一日)。時間約就是，新任福爾摩沙首長克拉克檢察官，離開巴達維亞的十日後。號稱軍事天才的賈霸卡烏，也就率領以柯克肯號為旗艦的十艘戰艦，與七百多名士兵，組成的艦隊，十萬火急，晝夜星馳，前往馳援福爾摩沙殖民地。然因瑪莉亞號快船，到達巴達維亞總部求援之時。克拉克檢察官，已然提早二日，就離開巴達維亞。所以新任首長克拉克，對於中國軍隊入侵福爾摩沙殖民地，並不知情。更不知在他的船艦後頭，約十二晝夜海路的海上，就有一支龐大的艦隊。總之，當克拉克檢察官到達福爾摩沙殖民地之時，見到熱蘭遮城上懸掛著紅旗，又見內海遍佈中國戰艦，方才驚覺中國軍隊已經入侵福爾摩沙殖民地。原本克拉克檢察官還滿心期待，當他來到福爾摩沙殖民地，將會有大批的民眾，前來碼頭迎接他，風風光光的上任新首長。誰知當克拉克派他的秘書詹姆士，率先登岸查探情況，帶回來的消息，卻是告訴他─熱蘭遮城，已然變成一座被上帝譴責的地獄。這可讓克拉克，嚇到登岸都不敢登岸。就連揆一要求他把船上的補給物品運上岸，克拉克也置之不理，卻是連夜逃之夭夭，命船艦北航日本。

隔日。揆一發現克拉克的船，沒卸下救命的補給物品，就逃走後，自然怒不可遏。但更讓揆一怒不可遏的是，駐守大員市鎮的中國軍隊指揮官─馬本督。因為過了二日，都沒收到揆一的回信，這可讓馬信顯得有點不耐煩。於是這日，馬信又派了二個士兵，從大原市鎮的北街，跑到了平原中央的位置，然後就開始對著熱蘭遮城，比手畫腳的大聲叫嚷。弗力欣廉堡的瞭望兵，發現後，即稟告揆一。於是揆一也派了兩個荷蘭士兵，出城，前往平原中央一探究竟。兩個荷蘭士兵，略通中國話，與兩個中國士兵，就在北街的平原中央，交談了一陣。隨後返回熱蘭遮城，即去向揆一稟報。

『稟首長！那兩個中國士兵是馬本督派來的。他們先是質問說，首長為什麼沒給馬本督回信！還說馬本督，為此感到很生氣！但他們後來又說，馬本督有中國人的傳統美德，為人寬宏大量，大人不計小人過！不會跟首長計較。而且馬本督說他發現，昨天那艘我們的商船沒有卸下貨物就逃走了。而且他也知道，現在城裡很缺蔬果與米酒，百姓一定過得很辛苦。馬本督說，對此他感到很同情，而且他們那裡有很多吃不完的蔬果與米酒。所以只要首長，願意寫信給他，那他就可以把吃不完的蔬果與米酒，送進城來！』聽到士兵帶回這些話。不聽還好，一聽後，揆一簡直氣炸。霎就像一隻憤怒的猩猩，又垂桌又跳腳，滿嘴不斷的吼叫叫罵：

『婊子養的馬本督！肏他的中國蠢豬！這個低階軍官，他是甚麼東西！他就是克里特島那頭粗魯又野蠻的牛頭怪，居然也敢對我這樣講話！說什要送蔬果米酒進城！那隻粗魯又野蠻的牛頭怪，就是在嘲諷我們，在興災樂禍！就算我對他低頭，他也根本不可能真的把蔬果米酒送進城！只會更加的取笑我們而已！婊子養的！這些中國人真是撒旦，真是魔鬼！』

誠如揆一所認定，馬信只是個低階軍官，想要下駟對上駟，與他對話，他豈肯答應。於是揆一氣過之後，自然還是理都不理。然而隔日，馬本督卻又派士兵，跑道北街的平原中央，又是比手畫腳的大聲叫嚷。隨後又拿了一根竹管插在地上。城上瞭望兵稟告後，這次揆一卻是理都不想再理。但祕書長喬柏年，還是派人出城，去把竹管去了回來。果然又是馬本督寫來的信。而且信中用語混亂，詞不達意，就像是胡亂拼湊寫的一封信，也不知道他在講甚麼。因知若不回信，那馬本督恐怕會不斷的騷擾。於是喬柏年即以秘書長的身分，回了一封信給馬本督。信中並簡單扼要，對馬本督說─首長揆一只願意跟國姓爺對話。其他人寫來的信，他都不會理會。隨後命士兵，同樣將信夾帶於竹管中，再將那根竹管拿去插在北街的平原中央。

又隔一日。事情仍未了。見一個中國士兵又從徵稅所的北街那條路，跑到平原中央，且同樣又拿一根竹管插到地上。隨之對著熱蘭遮城叫嚷。秘書長喬柏年派人出城，去取回了竹管。這次，果然換成了國姓爺，親自寫信過來。見那信的內容寫的是：

「...馬信稟報說你只肯與我通信。...我已寫過許多信給你，但閣下從來不曾適切回覆。你總是想要拖延時間，等待貴方的船隻來援。不過，現在你們的船隻已經不敢來了。就算是船隻來也只會是載運貿易商品的貨船。它們來到台灣只是自尋死路，而你也無能為力。所以你只能等到明年，看看是否會有援兵前來。這整座島都已受到我的控制，包括所有的土民與村莊。剩下這麼一小座堡壘又有甚麼差別？我甚至沒想過攻破這座堡壘，但我們相信沒有人出得來。你們既不可能出來，又怎麼可能在城堡裡支持那麼久，想一直等到明年船隻來援呢？你和我依樣都非常清楚這一點..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