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日本國,慶長年間.....」

西元1611年春末夏初,日本國慶長年間,德川家康,初建江戶幕府。海風終年吹拂的平戶島(今之日本長崎縣平戶市),位於東瀛列島的最西側,平戶港與九州,僅一水之隔;而海港後方的蓊鬱山林間,位於山腰處,隱約可見有一幢,背山面海的中國式建築大宅院。中國大宅院的前門之外,沿著山坡路的兩旁,和式木造平房鱗次櫛比,儘是販賣各種東西洋貨的商家;而其中的商貨,又以來自大明國的絲綢,瓷器,茶葉及各種的手工藝品,居多。不止於此,中國大宅院的鄰近,更不乏許多的中國式四合院建築,且附近出入之人,多身穿大明國的衫袍;且彼此間的言語,似多也以中國福建閩南的"河洛話"交談。山腰的這幢中國式大宅院,居高臨下,可俯視平戶港,地處險要,正是當年的「倭寇王」王直,所建造。正是五、六十年前,王直,在閩浙沿海,號召大明國沿海流民,屯田建港;後被大明國的朝廷,以通番奸民,而派兵追勦。因此王直,便率眾三千多人,乘船,東渡日本國;而後,這些來自大明國沿海的人民,便在平戶島落腳定居。由於當年,追隨王直出海的大明國人,多屬福建閩南的漳州、泉洲之人;而平戶島,地處日本國的最南端,且與大明國的距離最相近,因此水土氣候上,倒也與閩南相去不遠。春末夏初,正值滿山遍野的杜鵑花開,而中國式大宅院的大門外,出門後,沿著左邊的小路,行過一遍山櫻花林,又經過一條小橋後。此時,可見路的盡頭,有一個大的廣場,而廣場的盡頭,則有間雕樑畫棟,琉璃瓦飛簷;且簷下滿是泥塑彩繪,看似剛建成的中國式廟宇。這日,只見這間廟宇前的廣場,張燈結彩,且鞭炮聲喧囂中,更見舞龍舞獅,人聲鼎沸; 縱使在日本國,可眼前景像,卻讓人恍如置身在大明國的閩南,歡度年節的熱鬧。原來,這日正是廟宇,建成開光之日,而入夜後,廟前廣場,點亮成千上百盞的大紅籠;頓時,廟前熙來攘往的人群,人人更似都沾了一身的喜氣。

平戶港的山腰間,這間新建成的廟宇,廟裡供奉的主神,正是大明國的福建省,漳州及泉州一帶;靠海居民,所信仰的海神─媽祖,或稱天后,或天妃娘娘。媽祖廟的神威烜赫,且常聽聞有人海上遇難,總會看見天妃娘娘顯靈,浮海救人;因此大明國的東南沿海,舉凡出海謀生的人,船上無不供奉媽祖神像。畢竟,飄浮於滄茫海上,海船再大,也像是天地間的滄海一粟,往往一個大浪打來;而人的性命浮於滄海之上,生死更如螻蟻般的無所依靠。因此,當人浮於滄海之上,感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助之時,此時能依靠的,或許也只有神明的保佑。所以二百年前,鄭和下西洋之時,每次率龐大的船隊出海前,他也總是會先到湄州的天后宮參拜,而後這才出使西洋。乃至平戶港,這些自大明國東南沿海,浮海至日本國謀生的百姓,置身外夷他鄉,舉目無親更有如滄海;自也殷殷期盼,能建一間媽祖廟,以做為心靈的寄託。媽組廟的廟前廣場,入夜後,但見大紅燈籠,沿著山間小路,一路掛到了山腰間的那幢中國式大宅院。大宅院的門口大紅燈籠下,此時但見走了一群人,這群人的臉上,人人充滿了喜氣,而為首的一個老者,更是被人前呼後擁,直沿著山間小路,往廟前廣場去。原來,平戶港山腰的這間媽祖廟,正是這個住在大宅院裡的老者,所出錢興建。『李員外來了,大家可以放鞭炮,準備開席囉~』被前呼後擁的老者,一來到廟前廣場,但見人群歡呼;而後,廟前便是煙火齊放,鑼鼓喧天。只是這個,居住在「倭寇王」所造的中國式大宅院的老者,並非姓王,而是姓李;原來,他正是王直,所收的義子─李旦。

李旦,只見其腰圓背厚,滿是富貴之相,而今雖已年約七旬,不過卻仍面色紅潤,兩眼炯炯有神;儼然,其精神之暢望,似仍不輸少年。話說,這李旦,原本是福建泉州人,少年之時,家鄉遭了水災,將幾畝薄田全淹沒;且水災之後,又是瘟疫橫行,讓其整個村莊的親族,幾乎全死絕。由於,莊稼全無收成,而官府不但不賑災,反而還要強加征稅。於是李旦的父親,為了保住家族的命脈,便只得帶著李旦,遠離家鄉謀生;但後來,卻更變成了食不裹腹,居無定所的流民。正巧,當年王直,正在泉州,大造海船,並號召流民,前往浙東屯田開港。因此李旦的父親,為了謀得溫飽,便隨著數千流民,搭上王直的海船,前往浙東的海外小島屯墾。王直,大造海船,往浙東屯田開港的目地,原本就是想往海外經商;可在大明國的海禁政策下,百姓擅自出海,便是砍頭的死罪。況且,王直,號召數千流民,往浙東屯田開港,此聲勢浩大,自是引起朝廷的派兵追勦。乃至,李旦的父親,便是在朝廷派兵圍勦中,命喪黃泉。之後,王直迫於無奈,只得以上百艘海船,將原本在浙東屯田開港的流民,全搭載往日本國,並在平戶島落腳定居。至於父母已雙亡,變成了孤而的李旦,自此便也只能跟著數千流民,一起上了王直的海船,前往日本國。由於李旦,自小屢遭變故,生性謹慎,又無父母照應,更使其少年老成。因此,當王直偶在船上,發現李旦這少年之時,只覺這少年,不但聰敏機智,且其年紀雖輕;但為人講話,卻便已四平八穩,而待人接物,更善於察顏觀色。後又知李旦,是個孤兒,於是王直,索性便將李旦,收為義子,自此帶在身邊,悉心栽培調教。至於李旦,這讓王直青眼有加,自小調教的義子,倒也沒讓王直失望。年方二十許,李旦便受命於王直,帶領數十艘商船,前往呂宋(今之菲律賓),建立新的商業根據地。當時的王直,正在日本招兵買馬,造大海船,且於海外興兵,帶領數萬倭寇,與大明國征戰不休;而李旦,去了呂宋建立新的商業根據地,倒也因此避開了王直與大明國間,連年的戰禍。呂宋,北接大員島及日本國,南控蘇門答喇、爪哇國(皆在今之印尼),東鄰大明國、占城(今之越南)、滿喇加(今之馬來西亞)。因此,不論是大明國的商貨,要往南運往東西洋,亦或是東西洋的南方商貨,要運往大明國或日本國,都得經過呂宋。由此更可見呂宋,地扼南方水道的重要性。

李旦在呂宋,建立新的商業據點後,專心於商務經營。蓽路藍縷,創業維艱,李旦,以呂宋為根據地,將大明國的絲綢、磁器,占城的鐵砂,蘇門答喇的硫黃、硝石,爪哇國的番香...等,盡集散於呂宋;再以船隊穿梭於東西洋之間,貨通有無,獲得龐大的利潤。海外經商,雖利潤龐大,可風險卻也巨大。畢竟,大海浩瀚,既不屬於任何國家,自也沒有任何律法規章的保障。於是,海船一旦離港出海後,行於無邊無際,也無法可管的大海;而海船上的人們,所能依賴的,也只有最原始的野蠻力量。海上的風暴與濤天巨浪,誰也不知它何時會突如其來的,將有如滄海一粟的海船吞沒;而除了需與天鬥外,另一則,更凶險的,則是需與人鬥。正因大海,並不屬於任何國家,亦無法律規章可管,所以來到海上的人,便也可以無法無天,有如豺狼般的恣行掠奪。東西洋之間,原本在海上掠奪商船,只是一些零星的海盜,倒還也讓人不以為懼。李旦,要是記得沒錯的話,那是在他的義父王直,受大明國朝廷之邀,自日本國返回大明國,準備共商「開放海禁」;然而,義父王直,卻被朝廷設計誘捕之後。當時,大明國的海上,便開始出現一些身材高大的紅毛人,搭乘船舷兩側皆武裝火炮的夾板船;且頻頻在海上,以其強大的武力,攻擊掠奪商船。這些紅毛人,不同於一般的海盜,而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。可說他們是軍隊,這些紅毛人,卻又像是毫無禮義教化,卻又擁有強大武力的野蠻人;似只要有利可圖,他們便可在海上殺人掠貨,且手段甚比海盜更凶殘。義父王直,被大明國朝廷設計誘捕後,李旦的船隊,在海上的保護網頓失;不過李旦,卻也並未因此,而北返日本國,繼承王直的海上霸業。畢竟,李旦是個聰明人,更知道,他是萬萬不能,北返日本國平戶,去接掌了義父的海上事業;因為如此一來,義父王直留下的數萬倭兵,必會挾持於他,繼續興兵與大明國征戰。只是義父王直,被大明國誘捕後,加之紅毛人東來,海上的勢力消長,立刻卻也起了巨大的變化。先是佛朗機人,佔據了廣東外海的海島澳門;掌控了大明國南方的海上勢力範圍。隔兩年,西班牙人,仗其船堅砲利,更是佔領了呂宋,控制了大明國及日本國,欲往東西洋的海道。由於李旦,志在海上經商,而為了與紅毛人對抗,自也得加緊武裝自己的海船,除了讓船員都會使用火銃槍外,更在船上架上火砲;以將所屬的商船,亦變成海上的戰船。西班牙人,佔領呂宋後,李旦步步為營,小心謹慎以對,數十年的經營,原本也相安無事。李旦,甚至更進一步,讓自己的船隊,越過滿喇加以西,以到達古里國(印度東南);甚至最遠,船隊更還到達呼魯膜斯(波斯)經商。亦即,二百年前,鄭和下西洋,所到過的數十國家,後來李旦的船隊,也同樣都有到達其港口買賣商貨。至此李旦,統領海上數萬人,海船數百艘,可說亦成了海上的一方霸主。只不過,約莫八年前,西班牙人,這些以其國家為後盾的海上巨寇,因恐中國人在呂宋的勢力坐大;且為了徹底佔領呂宋,於是便以其軍隊,發動了對漢人的大屠殺。西班牙軍隊,發動七次的大屠殺,屠殺了在呂宋的近二萬五千漢人。而李旦,縱有武裝船隊,可卻怎敵得過西班牙人,以其國家為後盾,且訓練有素的軍隊;況且對於大明國而言,李旦,還是朝廷急欲勦滅的海盜。因此窮途末路之下,李旦迫於無奈,自也只得放棄,自己辛苦經營了數十年的呂宋基業;而率殘存的船隊,北返日本國的平戶。...


平戶港山腰的媽祖廟,年近七旬的李旦,被人群簇擁的,走到了廟前廣場。熱鬧喧囂的廟前廣場,大紅燈籠下的張燈結彩,但見廣場一邊搭著幾個戲棚子,另一邊,則搭起了許多的宴席棚帳;而棚帳之下,此時早已高朋滿座,似就等著李旦入席,便要開席。媽祖廟的落成與眼前的榮景,讓李旦看了,又回想往事,怎能不心感唏噓。二十許,離開平戶,前往呂宋,而在呂宋經營了數十年的基業,卻被西班牙人奪走,毀於一夕。畢竟海外經商,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,尤其萬里他鄉,寄人籬下,仰人鼻息,不但被大明國的朝廷,視為海盜追勦;甚且,還得面對海上紅毛人諸國,以國家為後盾的強大武力。因此李旦,回到平戶這八年來,為了重整旗鼓,可說更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;而這也才總算,又日漸恢復了「徽王商號」的昔日榮景。只不過,紅毛人,不但高大健壯,有虎狼之勇,且船堅砲利,更是萎糜的大明國,所不及;而這才是李旦,日夜所擔心之事。況且失去了呂宋的根據地後,「徽王商號」的海上經商範圍,自此卻也大為縮減。呂宋以南的海上,甚且除了佛朗機人,西班牙人外,而今更又多了荷蘭人與英國人,彼此虎視耽耽,竟相有如豺狼虎豹般,在海上搶奪與掠奪;而這怎能讓李旦,不深感憂慮。『開席囉~~』廟前廣場煙火沖天,李旦已入席,而主人既已就坐,宴席自也開始上菜。此時,但見李旦身邊的一個賓客,斟上一杯酒,起身對眾人大聲的說『各位鄉親們,今日媽祖廟的落成,還有我們可以在這裡有吃有喝。這都全賴李員外,海外經商帶給我們的。人家說"吃果子要拜樹頭",所以在這裡,我們就先敬李員外一杯。我先乾為敬。乾~~』。一人話才說,便聽又有人,接口說『是啊~~當年我們在大明國,都只能吃樹根,啃樹皮呢。光我們村裡面,每天倒在路煙餓死的,就不知有多少人。今日我們在海外,平戶這幾萬人,誰不是靠李員外的海上事業吃喝。要是沒有李員外,恐怕我們這幾萬人,也都要餓死了。李員外~~我敬你一 杯。乾~』。『李員外~~我敬你。乾~』數百張的席間,一人起身敬酒,接著果真是讚頌聲四起,眾人紛紛舉起酒杯,敬李旦。只見李旦,滿臉的笑意,連喝了數杯酒,紅光滿面,待要說幾句話,以回禮;而此時,卻見有人匆匆跑進席間,對李旦說『城主大人~到了~』。

*八面玲瓏賓主盡歡
「城主大人~到了」李旦一聽此言,趕忙起身,自席間匆忙走到廟前廣場相迎。李旦,這才走到廟前廣場,此時但見十幾個,頭頂雉髮的日本國武士,龍行虎步迎面而來;而當中,走在最前頭的一個武士,正是平戶城的城主─松浦氏。松浦氏,是日本國的一個地方諸侯,又稱領主,其居城平戶城,就建在平戶港的山頂上。由於日本國,正處戰亂時代,松浦氏的平戶城,在之前的幕府爭戰中被焚毀;約八年前,開始重建,而今已近落成。當然,松浦氏重建平戶城之時,而李旦,這與松浦氏比鄰的日本國,第一富商,自也出力不少。因此,這八年來,李旦與松浦氏,可說交情深厚,但見兩人在廟前廣場,見面後,便是一陣熱絡的寒喧;之後,李旦,更一路帶著松浦氏,走入席間的主桌之位。主客才就席,便見李旦,堆著滿臉笑容,對松浦氏說『松浦大人,感謝你的大駕光臨啊。我們唐人有句話說。大人的來到,這真是讓蓬蓽生輝啊~~』。松浦氏,一介武夫,自不太懂得漢人的成語,笑著便回問『喔~~"蓬蓽生輝",這是什麼意思啊~』。李旦,陪笑,回說『松浦大人,這"蓬蓽生輝"的意思,就是說,我們原本住在一個破舊的茅草屋裡。但城主大人一來,我們這破舊的茅草屋,現在都發出像珍銖一樣的光茫囉~~』。松浦氏,聽了李旦的恭維比喻,喜上眉稍,哈哈大笑的說『哈哈哈~~李頭領,還是你們唐人,有學問。什麼破茅屋的,什麼我來了就發出珍珠一樣的光茫。唉~我不過就是個粗人武夫,這樣的比喻,讓我聽了都覺不好意思了~』。日本國,因自中國唐朝起,便輸入大量的中國文化,舉凡衣食住行,無不模仿自中國。因此,儘管中國的朝代,早已自唐朝,歷經五代、宋、元、及至今日的明朝。可至今,日本國人,卻仍舊慣稱來自中國的漢人,為唐人;且對這來自上國的唐人,頗禮遇尊崇。松浦氏,這才推崇唐人有學問,只見他斟了杯酒,敬了李旦,隨口便又說『對了~~李頭領。這才說你們唐人有學問。而且我還聽人說,李頭領,你很會講故事。不如趁著今日宴席,大家高興,請李頭領,講幾個你們大明國的故事,來讓大家飽飽耳福。只是不知道大家,有沒有這個耳福呢?』。

李旦,聽松浦氏,要求他講個故事,當然李旦也不想掃松浦氏的興。微沉吟了一會,便見李旦,喝了口酒,便開口說『呵~~松浦大人,既想聽我大明國的故事。那我就講個丘蒙舍的故事吧~』。『嗯~~這個故事是這樣的。以前住在我們泉州鄉下,有一個叫丘蒙舍的人。這個丘蒙舍,古靈精怪,又愛作弄人。有一天啊,這街上有一個算命的瞎子,跟著一群瞎子,以起都在罵丘蒙舍。後來被丘蒙舍,給聽到。於是丘蒙舍,決定要戲弄那些算命的瞎子。所以就在生日的那天,丘蒙舍,便叫人去街上,找那群瞎子,來家裡給他算命。嗯~~還說要散財給他們。後來,那群瞎子真的來了。然後丘蒙舍,便讓他們,一起都坐在一個小房間。每個瞎子,都替丘蒙舍算了命可這算出來的命,原本就都會有些許不同。所以這些瞎子,彼此就吵了起來,每個人都說自己算得準。嗯~~這丘蒙舍,這時就趁著這群瞎子,在爭辯對命運的看法的時候;然後,他悄悄,就拿一根木棍,往其中一個瞎子的頭上敲。呵~~那瞎子被敲了頭,自然痛得哇哇大叫,罵說是誰敲他的。此時丘蒙舍,便開口誣賴,說是另一個瞎子打的。因為瞎子跟瞎子,彼此又看不見,所以就在丘蒙舍的挑撥離間下,整個房間裡的瞎子,便都互相打了起來。哈哈~~你們說,這丘蒙舍,聰不聰明啊~』。席上眾人,聽了李旦講的故事後,紛紛哈哈大笑,拍案叫絕,說『哈哈哈~~哈哈哈~~講得好。講的好。這丘蒙舍的故事,真是好笑極了~~』。松浦氏,聽了亦哈哈大笑,便又說『哈哈哈哈~~李頭領,再講一個吧。再講一個吧。你講的故事,真是好笑極了~~』。李旦,見眾人高興,於是沉思了片刻,便又說『嗯~好吧。那我就再講一個蔡六舍的故事~~』。只見李旦,喝了口酒,潤了潤喉,便又說『呵~~說到這個蔡六舍,他戲弄人的手段,可就更高明了。原來,這蔡六舍的家,就住在一個小巷子旁。可那個巷子裡,每天大清早,卻有一群正值年青氣盛的流浪漢,在那裡吵架。蔡六舍,每天清晨都還沒睡飽,便被流浪漢給吵醒,所以他的心裡,覺得很生氣,便決定要整治他們。因為這個蔡六舍他很有錢,所以有一天,他便拿著一袋的銀子,走到巷子裡,對那群流浪漢說─"我這裡有幾個杯子,因為聽說男人的人中白,可以製成治腳瘡的藥。所以啊,只要你們把你們的人中白,射到杯子裡給我,我便給你們銀子。而且是射越多的人,我就給你們越多 的銀子~"。呵~~這流浪漢,原本就窮得沒錢吃飯,一聽有銀子拿,所以每個流浪漢,都竟相把他們的人中白,射在杯中,比賽看誰射的多。呵呵~~這是因為這些流浪漢,天天都爭相比賽,看誰射的人中白多。結果沒幾天的功夫啊,他們原本強壯的身體,就變得腎氣虛弱。所以以後,這些巷子裡的流浪漢,也都沒力氣再吵架。呵~~當然從此蔡六舍,他每天早上,也就再不會被吵醒了~~』。

席間眾人,聽了李旦講的蔡六舍的故事後,頓時又是哄然大笑。唯獨松浦氏,滿臉疑惑,卻似不太解其意,因此李旦,便又對松浦氏,解釋說『松浦大人,這我們唐人,說的"人中白",你知道是什麼嗎?呵~~這"人中白"啊,就是男人,用來讓女人懷孕的那精髓啊。你說這群流浪漢,天天比賽射人中白,他們的身體還能不虛的,沒力氣吵架嗎?』。松浦氏聽了,恍然大悟,隨之哈哈大笑,且一桌人的日呠國武士,盡皆笑得,差點就把整桌的酒席給掀翻。『哈哈哈~~大家別光只是笑,大家喝酒,吃菜。不然空腹笑久了,腸子可是會打結,肚子可是會痛的。哈哈哈,來~松浦大人,大家快用菜吧~』李旦,不止善於說故事,其實他更善於長袖善舞,以與地方上有權有勢的人,建立良好的關係;而且正如,剛剛故事中,講的丘蒙舍與蔡六舍一樣,李旦本身,其實也就是如此的圓滑與多謀。畢竟,數十年的經商,與己身的遭遇,這讓李旦,早已知道,身在萬里他鄉的海外,若無當地權勢的支持,則想做大買賣,無異是緣木求魚;甚且搞不好,還會有性命之憂。正如在呂宋經商之時,當西班牙軍隊佔領了呂宋,而當時李旦,為了與西班牙人建立良好的關係;所以他也曾接受基督教的洗禮,將自己原本信仰的佛教,改信西班牙人所信仰的上帝。如此一來,李旦原本也以為,西班牙人將會把他視為自己人;可誰知這紅毛人,為了圖謀掠奪利益,可說是六親不認,甚更無朋友的道義可言。八年前,西班牙人在呂宋,對漢人血腥屠殺,對李旦而言,可說至今仍歷歷在目;甚至半夜之時,偶還會從夢魘中驚醒,倉惶的想逃命。 正因有如此血淋淋的教訓,因此李旦,來到日本國之後,可說更無不用心,積極的與日本國當地的權勢,建立更良好的關係。乃至松浦氏,正是日本平戶的城主,掌握一方的大權,因此李旦,自是不能對他怠慢。

日本國,數百年來,始終處在戰亂年代,這是李旦早知道的。皇室大權旁落,地方諸侯國,為了爭奪天下,以建立幕府,可說連年征伐不斷;甚至,一個幕府稱霸後,往往也過不了一、二代,便又是群雄並起,烽火征戰。日本國,歷經十年前,德川家康與豐臣幕府的「關原大戰」後,德川家康奪得天下。所以,日本國,此時統治天下的,是德川家康,所建立的江戶幕府。八年前,李旦初自呂宋逃至日本國,正值德川家康,於江戶(今之日本東京),建立江戶幕府;而日本國,歷經戰亂後,正值百廢待興。所以當時,李旦,來到日國,可說也正是搭上了個好時機。江戶幕府初建,正需民間支持,也需培養效忠於他的巨商富賈,以保障財貨來源不虞匱乏;而初來日本的李旦,無包袱後顧之憂,自是趁此機會,向德川幕府輸誠。平戶一地,原本就是日本國,唯一劃定,允許外國商賈進出,做買賣之地。且德川家康,建立江戶幕府後,為了掌握商賈對其效忠,所以更限定,只有獲得幕府「朱印狀」的海船,這才能進出平戶港做買賣。正因如此,李旦,初來日本國,率先向德川幕府輸誠,果也獲得了幕府的「朱印狀」;並因此掌握了與德川幕府,及其各大諸侯國間,經商的先機,再則,因大明國,嚴禁與日本國通商,所以日本國的商人,縱使擁有朱印狀,出海後卻也無法到大明國,取得大明國的貨物。至於李旦,當他在呂宋經商之時,便早已在海上,建立大明國、大員島、呂宋及日本國間的通商管道。因此,取得德川幕府的「朱印狀」後,李旦,在日本國,既有最大權勢的德川幕府支持;而在海上,更有他原本在東西洋,建立的航道據點。所以,短短數年之間,李旦,幾掌握了近九成,大明國輸日本國的傷貨,變成了日本國的第一大富商巨賈;甚至,其財富及船隊,更超越在呂宋經商之時,數倍之多。換句話說,此時日本國的幕府,諸侯國的武士、領主,乃至宮廷中的貴族,所喜用的中國絲綢、磁器...等,無一不是由李旦,所提供;可儘管如此,李旦,卻仍不得不居安思危。雖說,德川家康,統一天下,建立江戶幕府,這十年以來,尚無人膽敢公開挑戰他的地位;可誰敢說,過個幾年,或德川家康死後,日本國的情勢又會怎樣變化。甚至,現下的諸侯國,雖沒有人敢公開反抗德川幕府,可暗地裡,卻仍有不少的諸侯國及城主,至今仍一心擁護「關原之戰」落敗的豐臣幕府。

平戶城的城主松浦氏,原本就是豐臣幕府的舊臣,雖說此時迫於情勢,也歸順於德川幕府。可李旦,偶於松浦氏閒談之時,隱隱卻也能感覺,松浦氏對於德川家康,原身為豐臣幕府的家臣,卻逆謀篡位的不滿。況且,平戶一地,海外商賈聚集,港口海船進出頻繁;由此更成了日本國,失去領土的武士、浪人,聚集出海之地。乃至,據說聚集在平戶的浪人,竟有數萬之眾,導致街市畸形繁榮,難免藏污納垢;且因法令難及,而管理困難。再說,現下,這聚集在平戶的浪人,那個不是拜德川家康所賜,這才會由武士的身份,而變成了浪人。因此,平戶一地,數萬浪人彼此勾串,儼然竟成了密謀反抗,企圖推翻德川幕府的大本營。李旦,既因向德川幕府輸誠,獲得特殊禮遇,這才得以成為日本國的第一富商巨賈;可他所身在之地,這平戶,卻又是浪人密謀推翻德川家康的大本營。由此,李旦,雖擁有巨富,可卻猶如走在懸涯邊一樣,怎能不日夜提心吊膽;甚至,包括李旦的好友,平戶城主松浦氏,竟似也暗地裡與浪人密謀造反。尤其,讓李旦更擔心的是,豐臣幕府,即使已在關原之戰中,被德川家康打敗;可豐臣幕府的繼承人,居於大阪城的豐臣秀賴,而今也已近十八歲的成年之齡。由此平戶的浪人們,更無不積極串連,想以擁護豐臣幕府之名,再與德川家康,決一死戰。而如此情勢,縱使李旦,今日擁有再大的財富,他也自知,其實也是危如累卵。畢竟,只要幕府再次改朝換代,而李旦,怎能不想起,自己八年前,在呂宋的遭遇。海外經商,確實不容易,既要擔負起數萬口人的生計,又要被大明國當成海盜追勦。縱始在呂宋改信基督教,卻也難逃被西班牙人屠戮,而來到日本國,儘管向幕府輸誠,八面玲瓏的討好地方權勢,日夜也免寢食難安;而當此之時,李旦,偶也不免妄想著,要是自己有一支強大的軍隊,如此便可保護自己的身家財產,不受他人的威脅。寄人籬下,仰人鼻息,總難免左右為難,可李旦卻也自知,置身他國的土地上,想要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,這卻又是件談何容易的事。畢竟,李旦只是王直的養子,但李旦並非王直。李旦,經商做買賣,一向以和為貴,儘量不與其他權勢起衝突。可李旦,縱是八面玲瓏,誰又知遇到了紅毛人,這海上的豺狼,旦夕禍福不會臨頭。乃至,若想與紅毛人,這海上的強樑對抗,似擁有海上強大的武力,也才是最大的保障;因此李旦,或許卻也從未放棄這樣的念頭。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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