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
......
「1613年月日顏思齊航海日誌:難得的陽光普照日子,卻是骨肉離散,再次道別故鄉的傷感。同安縣縣城的大火,火燒二日不絕,想縣城已風聲鶴戾,船隊亦不宜再久留。勝和貨棧郭瑞元,一來顧慮,若是隨我武裝船隊出海,如此則無疑欲蓋彌彰;更讓人懷疑其涉殺貪官之案,而逃離大明國。二來心想貪官已死,亦無人知與其有關,況且其亦不忍放下貨棧,及多年家業,所以欲再返回同安縣。我思之,郭瑞元言之亦有理,況其不願出海,我亦不能勉強。於此,今日船隊將啟航前,只得遣一艘哨船,將其家人送至浯嶼島,以託付黃合興照應。今日將離大明國,我亦隨船至浯嶼島,以向黃合興此次對我之相助,致謝及道別,及拜別父母。碼頭邊上離情依依,父母之淚,令我這不孝兒斷腸。臨離別前,郭瑞元終是心中仍有顧慮,便將其子郭懷一託付於我,讓我將其帶上船,以避內地風險。滄濛汪洋大海,一望濤浪浩瀚,海船若浮槎隨波逐流於汪洋之上,生命存滅宛如滄海之一粟;而今日一別,拂袖揮淚於海上,更不知何日再能回故鄉,見父母及家人。...舉筆書寫之際,海船已然乘風破浪,遠離父母故鄉,令我心淒然...」。

西元1613年春,明朝萬曆四十一年,漳州月泉港外,浯嶼島的港口。二日前,鄭一官、劉香及李魁奇,為救勝和貨棧的郭瑞元,率人登岸同安縣劫獄。不料,一干人的刀劍見血後,竟如入魔般的更殺紅眼,不止劫獄,殺了朝廷命官,最後竟還將其舉族幾十口人,盡皆屠殺滅門放火燒屋。事發不可收拾,大火燒了二日,整條縣城的忠賢街,頓陷火海,更燒死了無辜的上百人命。於此二日來,海盜登岸殺人之說,不徑而走,而整個同安縣,更是一片風聲鶴唳,沿海之地更是草木皆兵。浯嶼島,雖與同安縣有一海之隔,且並無駐居及衙門。不過二日來,這海外之島,卻也如自同安縣飄來的黑煙一樣,依稀能感受到內地的肅殺氣氛。正因,迫於眼前情勢,所以顏思齊所率的武裝商隊,自也不得不倉促啟航。浯嶼島的料羅灣港口,在這黃合興商號的港口,這日近午,晴朗的陽光照耀著大海,而停泊著掛簾帆船的碼頭;但見有許多男女老幼,似正離情依依的話別。一個腰圓背厚,滿臉福相,做員外的人,正將身前的一個孩子,推向顏思齊,並滿口殷切的說『顏統領~~懷一這孩子,是我郭家的唯一香火,我就把他託給你了。懷一出海後,倘年少不懂事,還望顏兄能多教導。唉~~"出海走船三分命",可是讓懷一留在內地的話,萬一那天,官府追若把殺官之事,查到我身上,那我郭家豈不要斷了香火。所以還是讓他出海吧~』。原來,滿臉福相的員外,正是勝和貨棧的掌櫃郭瑞元。而此時,碼頭邊上,郭瑞元縱是心有不忍,不過卻還是將他唯一的兒子,託給顏思齊將他帶出海。

二日前,郭瑞元被鄭一官劫獄,救回船隊後。原本顏思齊,是準備將郭瑞元一家,全都帶上海船,以前往台灣、或日本國,舉家到異鄉落地生根。不過郭瑞元,終是放不下他在大明國,打拼了一輩子的家業、及勝和貨棧。況且貨棧裡,尚有幾十個夥計及家庭,都得靠他郭瑞元過日子。因此郭瑞元,自也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。再說,貪官舉家被滅門,自應也不會再有人知道,這事與郭瑞元有關。總之郭瑞元,婉拒了顏思齊想將其全家帶出海的打算,並且準備再回到他同安縣的老家,繼續經營他的貨棧。正因如此,這日,顏思齊,這才遣了一艘哨船,將郭瑞元一家人,又送會到岸上。只不過,並非是將郭瑞元送回同安縣,而是將郭瑞元一家,送至合興商號的"黃明佐"招民屯墾開港,有"明佐島"之稱的浯嶼島。畢竟,在這與大明國內地,一海之隔的浯嶼島,在此地黃合興,就有如一島之王一樣。因此同安縣的風波平息前,而留在此島,郭瑞元一家,多少也能受到黃合興的保護。另外,自武裝商隊來到大明國的月泉港外海後,黃合興便將顏思齊的父母及家人,接到了浯嶼島。及今,顏思齊的父母及家人,也尚在浯嶼島的黃合興家中居住。因此,當這日,船隊即將離開大明國之際,而顏思齊自不免也得再來到島上,以拜別父母。『振泉啊~~你這次出海,什麼才會再回來啊?黑水溝的海上風浪無情,走船要多加小心啊~~』碼頭邊的海船已揚帆待發,眼見年邁父母的淚眼、與執手殷殷叮囑,頓時讓顏思齊亦為之鼻酸。畢竟海洋變態無時,時而波濤萬丈,而人走船於海上,任你有多大本領,到了海上仍渺小如滄海一粟。乃至命懸一線,生死之間,更全得憑蒼天保佑,自己也無法作主。因此面對父母的殷切詢問歸期,顏思齊頓覺內心更如刀割之痛,不過為了不讓年邁父母擔心。於是,便也只能虛以應付的,說『阿爸~~阿母。你們放心。我的船上都有"媽祖婆"在保佑呢。媽祖婆聞聲救苦,還能用草蓆,浮海救人。海上若是遇暴風,只要乞求媽祖婆顯靈,風浪馬上就沒了。所以你們就不用擔心了~』。講至此,只見顏思齊,轉而望向黃合興說『還有阿爸,阿母。我會請黃老闆,就近多照料你們。有事我也會連絡黃老闆,請他告知你們。所以你們就不用想太多了。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。等我海外的事,安頓好。到時候,我就會再回來看你們。請阿爸阿母多保重啊,不要再為不孝子擔心了~』。

『請阿爸阿母多保重,不必再為不孝子擔心了~』說至此,一則深覺對父母家人虧欠,一則內心離情悲傷難遣,忽見顏思齊雙膝下跪,頓在碼頭邊上,直朝父母瞌了三個響頭。當此之時,少年郭懷一,亦欲離家出海,早已淚濕衣襟,便也雙膝下跪,直朝郭瑞元夫婦磕頭告別。日已近午,若是海水漲潮,將不利海船出港,正是離情依依,骨肉分離難分難捨之際。此時,卻聽得海船上的船工,已朝著顏思齊大喊,說『顏統領~~海水已經開始漲潮了。再不走就難出港了~』。整個武裝商隊,尚在外海等著顏思齊啟航,此時顏思齊,當也不能以私情而忘公。乍聽海水已開始漲潮,陡然見顏思齊起身,神色再無依戀,拉著郭懷一的手,轉身便踏上碼頭與海船間的木棧道。碼頭木棧道盡頭,但見顏思齊,踏上架於海船舷邊的木板登船後,頓時轉身再向碼頭邊的人告別,此時臉上卻再義無反顧的,說『阿爸阿母,請你們保重。不孝子~要出海了。郭老闆,我會替你照顧懷一的,請你放心。我們走了~』。『弟兄們~~拔錨啟航~』一聲令下,巨大如樓的海船,風帆全開,絞盤漸漸拉起鐵錨後,隨之海船亦緩緩的離開碼頭。眾人或拉索、或綁繩,但見海船高張的風帆轉動,調轉船頭,便直向港口的外海而行。碼頭邊上的人影,越來越小,起先還能看見眾人,在海風中拂袖揮手;然而漸漸的,就只剩下幾個岸邊的黑點。骨肉離別,離鄉背景,總是讓人充滿感傷,猶其對顏思齊與郭懷一而言,更是如此。因為他人離鄉,終有回鄉之時,但顏思齊與郭懷一,卻是因罪而逃離大明國;所以一旦離開,便是渺然無歸期,心下怎能不感傷。再別說郭懷一,尚是一個十餘歲的孩子,便離開父母,離開家鄉,縱說是早嚮往出海;但一旦真飄蕩海上,卻有怎能不眷戀父母及故鄉。海船離岸出港,越行越遠,見得郭懷一滿臉的淚水,而顏思齊又怎會不知其,年少孤身離開父母家鄉的感傷。所幸,何錦亦將他的孩子何斌,帶上了船隊。於是顏思齊,心下也有打算,心想─「不如,就讓何錦,將他的兒子何斌,也留在我的帥船上。如此郭懷一與何斌,這兩個孩子,往後在船上也有個伴。而待,到了台灣島之後,便將這兩孩子都先暫留在台灣。畢竟,我還得率船隊,往南洋去經商及建立貨寨,而此時的南洋,正是西班牙、荷蘭及英國紅毛人盤據的虎狼之地,兇險至極。因此兩個孩子,若隨我去南洋,反而禍福難料~」。

「幾日前,先發往台灣的船隊,此時,應也已經到了笨港建寨開港,將這兩個孩子先暫留在那裡,應無需多擔憂。待我自南洋歸來,北航之時,再將郭懷一、何斌這兩孩子,帶往日本國去。這兩個孩子,皆聰穎過人,且又熟悉內地民情,往往好好的栽培他們,誰知這二孩子,往後不會在海外,大有做為;甚或可成為船隊,棟樑礎石也說不定~」望著身邊的郭懷一,顏思齊心想著,而海船已航至外海;正見遍海武裝商隊的海船,盡已揚帆待發。當然,此時的顏思齊,自是想不到,這郭懷一與何斌,今日出海以後;而往後數十年間,此二人亦將成為扭轉台灣歷史,重要的人物。尤其是在顏思齊,過逝後,龐大的武裝船隊分崩離析,棄守台灣,互相殺伐,血流成海之際。而屆時,這郭懷一與何斌,更將成為船隊中,唯一始終秉持顏思齊遺命,堅守台灣的中流砥柱。...此為後話,暫留往後再敘。此時,故事且先說,幾日前,由同安縣鄉紳林亨萬,所率的先發船隊,今日之時,亦早已在台灣的笨港登岸;並亦已開始著手,建寨開港之事。只不過,林亨萬在笨港,建寨開港的工作,進行的並不順利,甚至因大舉伐木,與開墾荒地;而與台灣島的東蕃住民,起了衝突。另外,隔著黑水溝彼岸的台灣島,大度山國之王阿蘇拉米及其族人,亦已隨林亨萬的船隊,回到自己的故鄉。然而,阿蘇拉米所面對的故鄉,卻也再不是從前,和睦善良的大度山國。

隔著黑水溝彼岸的台灣島,阿蘇拉米回到了故鄉,可他卻尚不知,其王父王母早已過逝,而那讓他朝思暮念的牽手阿得柳絲;此時,更已成為了"長老評議會"的長老頭魯狗六的牽手。此時的阿蘇拉米,飄蕩海外多年,隨船隊回到了台灣島的笨港後,正滿懷欣喜與忐忑之情;跨過了大度溪,欲與族人趕回大度山去。...
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甘仔轄‧鰲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