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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無間地獄,泛指十八層地獄的最底層。一劫之間,受苦無間,故名無間地獄。佛曰:南赡部洲閻浮提東方有山,號曰鐵圍,其山黑遂,無日月光,有大地獄,號極無間。無間有五:一者日夜受罪,以至劫數,無時間絕,故稱無間。二者,一人亦滿,多人亦滿,故稱無間。三者.罪器叉棒,鷹蛇狼犬,碓磨鋸鑿,銼斫鑊湯,鐵網鐵繩,鐵驢鐵馬,生革絡首,熱鐵澆身,饑吞鐵丸,渴飲鐵汁,從年竟劫,數那由他,苦楚相連,更無間斷,故稱無間。四者.不問男子女人,羌胡夷狄,老幼貴賤,或龍或神,或天或鬼,罪行業感,悉同受之,故稱無間。五者.若墮此獄,從初入時,至百千劫,一日一夜,萬死萬生,求一念間暫住不得,除非業盡,方得受生,以此連綿,故稱無間。…..佛曰:受身無間永遠不死,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....」


阿修羅道的無間魔域,佛經六道輪迴的靈魂世界。「這裡是什麼地方?我為什麼會在這裡?我究竟是誰?為什麼我始終想不起來?~~時間恍若已經過了無窮盡的歲月,歲月卻恍若只是停止在一艘經歷了無數滄桑的破船;而我卻依然不知道究竟我從何處來,又該往何處去?~~我的身體只是好像已經化成這艘船難以割捨的一部份,糾結的理也理不清纏繞的海草變成了我頭上的亂髮,我身上的肌膚已粗糙的就像是長滿籐壺的岩石。海底累積著千萬年來死亡的珊瑚形成礁石變成了我的骨骼,而我就好像變成了一尊石像亙古永恆的沉落在深海的海底,縱五臟六腑已成鐵石卻仍充滿了悲傷與無涯的憾恨。結滿了銳利牡蠣殼的甲板與桅桿每走一步都會人鮮血淋漓,但痛苦可以減輕我的罪惡感;縱然那些事我已想不起來,卻似又無法遺忘。我的腦海的記憶就像是被苦難撕得成條狀的破爛船帆,我已想不起我完整的生命是什麼樣,僅剩陳舊破碎的恍如夢魘;日日夜夜卻仍在風中飄搖擺盪。夢魘般的呼喚著我,去尋回棄我而去的靈魂...」舉目所及一片無止盡濃黑暗無天日的空間中,但見一艘巨大如山的古代帆船,破舊恍若鬼船般的;正沉落於有如萬里深海底的沉重黑暗。且見這巨大如山,結滿了珊瑚與牡蠣殼的破舊海船甲板上,似還佇立著一個身影巨大如廈的人影。巨大如廈的人影動也不動,只是恍若一尊充滿苦悶的石像般,站在高聳入天的桅桿下低頭沉思。正是佛經六道輪迴中的阿修羅道之所在。....


佛經六道輪迴,有云:眾神所居的須彌山,四方圍繞著四個大洲,即東勝神洲,西牛賀洲,北俱蘆洲及南贍部洲。而這須彌山之南的南贍部洲,亦稱閻浮提,正是人死後的亡魂所居的土地。閻浮提的亡魂世界,大致與人的人道世界相近,唯其東方,有一座山頭籠罩在雲霧中、高與天齊的山脈;稱為鐵圍山。鐵圍山有如一座連霄插漢的銅牆鐵壁般,飛鳥也飛不過;而且這銅牆鐵壁般的鐵圍山,還有如一座城般合成四圍。而鐵圍山的四圍之內,便是地獄道,十八層地獄所在。「十八層地獄」其實只是一個統稱而已。因為嚴浮提的地獄,並不止十八個,亦非僅存在於鐵圍山。 譬若鐵圍山之東,有一個被稱為黑水溝的海,在其大海底下亦有十八阿鼻地獄。而且地獄中還有地獄。因此佛經云:南贍部洲嚴浮提,其地下萬里及大海底,有九百億個地獄。「九百億個地獄?!」人道的世間人,多不過數十億,少則數億;而嚴浮提何來九百億個地獄。此亦不難理解,當是人道的世間人,不論生者或是死者,其每一個人的心中,皆有一的地獄。因此當人的意識投射到嚴浮提,而嚴浮提的地獄,便可說是無處不在。

佛經又云:「十八地獄」之中,最底層叫無間地獄,亦是最苦的一層地獄。「無間地獄」廣漠無邊的赤色大地,滿佈火紅的烈燄燒灼。有的猛火由下往上,直徹天際;有的烈燄,則由上往下燒,鋪天蓋地。遍佈地面上插著的一柄柄鐵刀,更恍若樹林般密佈。而墮入無間地獄的亡魂,便就遍佈在這鐵刀林,與猛火烈燄的燒灼之中。正是日夜受苦,生了又死,死了又生,永無止盡;而時間亦無止盡,所以稱之為「無間地獄」。且這「無間地獄」,四周尚有七重的鐵門圍賭,上面還有七重鐵網覆蓋。所以墮入其中亡魂,就算像一條魚在滾燙的鍋裡煎熬,被烈燄燒得身上的脂膏皆盡,皮開肉綻,亦無處可逃。尚有無邊無量的刀輪,從空中像雨水一般的掉落。一旦人被刀輪擊中,鋒利的刀柄,往往從頭頂插入,從腳下插出;讓人痛徹骨髓,有若五臟六腑都被切開,卻又不死。而就算墮入無間地獄的亡魂,能逃到地獄邊緣的城牆邊。但無間地獄的四個城門口,尚有有如山一樣的"大不銅狗"看守。大不銅狗,爪牙像刀一樣的鋒利,雙眼的眼神有如駭人的雷電。甚且城牆上,還有無量鐵嘴鳥。一旦當人想爬上城牆,而這些無量鐵嘴鳥,便會奮翅飛騰,群起向人撲來,以其鐵嘴啄食人肉;且其就算將人啄食的剩下白骨,人也不會死。更惶論無間地獄中,尚有牛頭獄卒,不時以鐵耙,刺穿人的身體。尚有尾巴如鐵叉的九尾獄足,及頭上長著十八隻角、每隻角上還長著六十四隻眼睛的九頭獄卒。於是墮入無間地獄的亡魂,日夜便在其間,求生不得,求死亦不能;正謂「無間」。

「十八地獄」最底層的「無間地獄」之下,濃黑如墨的黑水溝深海底,正是六道輪迴中的阿修羅道。「阿修羅道」雖是惡道,但據說阿修羅道的阿修羅,原本亦具神格;然而卻因其內之中常懷無涯憾恨,或是悲傷或是憤怒或怨懟。因其太過於執著而無法入天道,反墮入充滿無盡痛苦的阿修羅惡道。「這裡是什麼地方?我為什麼會在這裡?我究竟是誰?...」沉落於黑水溝深海中巨大如山的古代帆船,船甲板上聳立如廈的巨大人影,正是阿修羅道的阿修羅。但見此阿修羅,高數十丈,滿頭披頭散髮有如糾結的海草垂掛到腰際,身上的粗糙肌膚恰如長年海邊長滿籐壺的珊瑚礁岩;而其臉龐更恰似一尊沉入海中千年的石像般,嘴角眼角盡長滿了厚厚的牡蠣殼,形容甚是駭人。再見其穿著,身上穿著像是日本武士厚重的鎧甲;然而其衣衫卻如破爛不堪的船帆般,被歲月撕成一條條的襤褸破布。不僅於此,此隨著巨船沉落深海底的阿修羅,但見其渾身上下似更被無數條粗細不等的鎖鍊貫穿;且見這些繩索般的鎖鍊,似更如蛛網般密佈的連結成巨船的風帆纜繩。因而乍看之下,這船上的阿修羅,但見其身體竟似與巨船連結成一體;或是說這阿修羅,竟是已化成巨船的一部份。

「究竟我是誰?為什麼我始終想不起來?..甲螺...甲螺...難道這就是我的名字。我是甲螺嗎?」一柄鏽蝕斑斑的短刀,刀柄上依稀可見刻著「甲螺」二字。因而每當這阿修羅,拿起這柄短刀撫觸之時,便總認為,或許"甲螺"便就是他的名字。由於身上貫穿著無數的鎖鍊,以為自己的名字叫"甲螺"的阿修羅,每每一動,那怕就只是手指頭一動,便會牽動身上的鎖鍊;而鎖鍊拉扯互相碰撞,便就發出鐵鍊碰撞磨擦的聲響。"鏗鏗鏗鏗~"僅是拿起鏽蝕的短刀撫觸,身上的鎖鍊拉扯碰撞,頓時甲螺,便亦會感到渾身筋肉恍若要被撕裂的痛楚。但甲螺並不怕這痛楚。反而有時這痛楚,似還能讓他更清醒;甚而讓他想起一些有若夢魘般的輪迴往事。事實上,甲螺的腦海裡,總是一片空白,若說有記憶,那大概也就是他只記得─打從有記憶開始,他始終都在這艘破舊的海船上。餘者,就算偶而能想起,但所有的記憶卻也很快就會有如夢境乍醒般,從腦海中飄散。因而甲螺,或許曾想起他是誰,又或許他也曾想起他從何處來;可是宛如夢境乍醒後,其腦海卻又是全然的渾噩無知。有如一個初生的嬰兒,置身在無盡的黑夜。

歲月恍若無止盡的漫長,歲月卻又好像是完全停止不動,因為這片暗無天日的世界,就算是黑夜,可海船上的無盡蒼穹卻無半點星辰的微光;而海船下的濃黑,亦無土地或是海洋。「這艘船有航行嗎?亦或是在無盡歲月中,始終停止不動。否則為什麼我始終看不到岸?!」正是上下四方,皆是無盡的漆黑,恰似置身在一片天地未開的混沌虛無之中;因而甲螺亦不知自己所在的海船,是否有在航行,亦或是始終靜止不動。正當甲螺,撫觸著手中鏽蝕斑斑的短刀,舉目無止盡的漆黑沉思之際,陡然貫穿其身上的一條鎖鍊;這時忽而有如弓弦般被拉彈般的,振動起來。"鏗~咻~"振動的鎖鍊,忽而就像一支離弦的箭被射出般,但見一條鐵鍊,直朝船頭的黑暗疾射而去。『啊~』被貫穿身體的鐵鍊拉扯,頓時甲螺有如撕心裂肺般的痛楚,吼聲如雷般的慘叫了一聲。"砰"巨大如廈的身體,失去重心,頓時跪地之際;震得整艘破舊的巨船,發出轟然巨響。然而正當甲螺,手撫胸口,痛得雙膝跪地之際。這時,卻見那射向船首外無限遠的鎖鍊那端,陡然似在暗無天日的漆黑中,閃了一下金光。且見那原本黑暗中的一點金光,當被鎖鍊慢慢拉回來之時,而金光,亦越來越大;原來竟是一面通體金黃的大銅鏡。

大銅鏡,離船越近,越顯巨大,且猶似仍迅速的,不斷在向四方擴張。因而當大銅鏡,被鎖鍊幾拉至船頭之時,這時那大銅鏡,竟已成鋪天蓋地的一面城牆般,橫堵在巨船的船首。且見那巨大如城牆的銅鏡中,一片赤燄烈火的火光,就這麼投射到巨船上;將整個巨船的甲板,照耀的,有如一片白晝將暮般的明亮殷紅。「原來那銅鏡中的射出光,竟是烈燄衝天的火光」面對巨大如城牆的銅鏡,當甲螺跪於甲板,仰望船首,這才驚愕的發現。不僅於此,但見那銅鏡中的烈燄,不只是火光衝天的遍地燃燒;更有烈燄,竟是從天上鋪天蓋地的往下燒。駭人的是,鋪天蓋地的天火地火燃燒的大地,竟還有滿坑滿谷的人置身其中,哀聲慘叫不絕的,被火所火焚。『啊~啊~啊~~救我啊~我知道錯了~~讓我死啊~~』巨大如城牆的銅鏡中,所映出的,竟是一片無間地獄的慘狀;頓時面目醜惡,滿臉結滿牡蠣殼的甲螺,乍見下,更是瞠目結舌,震驚不已。烈燄火焚的銅鏡中,滿坑滿谷的人,有如在鍋內的魚一樣,被燒得皮開肉綻,個個面目猙獰而痛苦;而有的,更見其身體的脂膏筋肉盡被燒盡,剩下白骨。但就算是被燒成了白骨,這些人卻仍不死,又或就算是死了,也會又活過來;繼續在火焚中無止盡的痛苦哀嚎。且見銅鏡內,天空更有如雨下般的,不斷的砸下一個個的火石,與飛下一個個銳利的刀輪。

烈燄火焚的銅鏡中,正就一個刀輪,從空中飛落,砸中一個被火焚的人。只見那刀輪銳利的刀刃,從那人的頭頂貫插入,頓從腳底下貫出而出。頓時甲螺,乍見那人的模樣,一時竟是想起什麼的,滿臉驚愕痛苦的,脫口而出說『啊~~銅鏡中的那些人。那~那~那不是我的海上弟兄嗎?!』。『對~我想起來了。~~台灣~~笨港~~月泉港~~平戶島~到南洋諸國。我有一支武裝船隊,我有數萬的弟兄~~我帶領這些弟兄在走船~~做海上生意。但為何我的弟兄,會淪落無間地獄,受這無止盡烈火焚身的苦?~到底為什麼?我的弟兄們,到底是犯了什麼錯,要受到這樣的苦。這到底是為什麼?...』渺茫茫的意識,看著銅鏡中的淒慘萬狀,甲螺的腦海隱隱約約,似終於想起了一點關於他的生前之事。這時甲螺面前,巨大如城牆的銅鏡,就這麼剎那間,不見烈燄火光,亦不見淒慘嚎叫的亡魂;卻是波濤湧動的海洋,出現一個翠綠蓊鬱的海島。甲螺對眼前栩栩如生出現的海島,感到很眼熟─似乎在他被遺忘許久的記憶中,他常這樣從海船上望向那海島。且似每當看到離那海島的陸地,越來越近,頓時甲螺的心中,更不禁充滿欣喜與興奮之情。一時甲螺,不禁嘴角揚起了笑容,脫口而出說『啊~~台灣到了。已經到台灣了~~』。

「海水碧藍海面上,閃爍著一道道金光,陽光下有鷗鳥飛翔。海船的桅桿雲帆高張,船頭直乘風破浪往海島接近。望遠鏡的圓孔中,我看見笨港的港口泊滿了海船,碼頭的船工正辛勤的工作;好不一幅欣欣向榮、充滿希望的景像...」眼見的景像,一時讓甲螺忘我,頓覺果似恍若有帶著海水鹹味的海風拂面;而他正站海船的甲板上,迎著燦爛的陽光,滿懷欣喜的瞭望向笨港的港口。「台灣~~已經變成我的家鄉。因為我在大明國,受到官宦勾結惡霸欺凌。因不堪被欺,我暴怒之下,誤傷了惡霸的命。所以只能逃離故鄉,自此飄蕩海外。縱然我飄蕩海外,再回不了泉洲海澄。但來到台灣,我卻總有回到家鄉的感覺。至少這裡的人與土地,讓我感到熟悉;讓我多麼想一直留在台灣...」眼前的景象如此熟悉,恍若海上飄蕩了許多時日,返回了家鄉;佇立海船的甲板,頓讓甲螺忘我的展開了笑容。只不過就這麼剎那時間,不知怎的,甲螺卻忽聽得似有槍砲聲大作。"轟隆~轟~砰砰砰~"槍砲聲大作聲中,甲螺忽更聽得有殺聲震天。就這麼一轉身,甲螺這才發現,原來不知何時,北方的海面竟出現了一支船隊。

北方海面出現的船隊,船帆及桅桿的征旗,皆有圓桶狀的"三葉葵"標幟;正是日本國德川幕府的征旗。甲螺驚愕的看見,那些船的甲板上,更盡是雉髮的日本武士,及頭戴圓錐鐵笠帽的日本兵。日本國的兵士,手持火繩槍不斷的開槍射擊,更有火砲轟然巨響,擊落海面激起衝天的水柱。砲火煙硝中的海上,頓時波濤洶湧,鹹濕的海水漫天飛灑;鮮血染紅的海水更恍若一場夢魘。甲螺的眼前所見,確實就像是一場夢魘。因為不止北方的海面,出現日本德川幕府的船隊,突然以猛烈的砲火襲擊。且這時,西方的海面,頓時亦出現震天的殺聲,與火砲槍聲大作。原來西方的海面,不知何時,亦出現一支更龐大的的船隊。且見西方海面的船隊,桅桿上掛著青龍旗,不正是大明國的水師大軍。乍見西方海面的大明國水師大軍,亦火砲齊發大舉攻來,頓時甲螺更不禁驚惶,感到不知所措的恐懼。但夢魘這才開始而已。....

「漫天的砲火有如從天而降的火苞與燃燒的鐵丸,炸到人則人血肉橫飛粉身碎骨,讓人充滿驚懼。高張的船帆在燃燒,被火砲所擊中的海船,破碎的木片四射刺穿人的身體,讓人驚駭中逃也無處逃。煙硝四起的轟然聲中,海船有如一座火燄山在海中猛烈的燃燒,而船上的人就有如鍋中的魚一樣,被燒得皮開肉綻,脂膏盡焚,痛苦的哀嚎慘叫聲四起,淒慘宛如煉獄。北方的日本國船隊,欲奪台灣為己有。西方的大明國水師大軍船隊,欲征勦笨港。但我更看見南方又出現一支更龐大,軍容更壯盛的船隊。那是一支紅夷人堅船利砲的夾板船隊,且見船隊的船帆大大的寫著"VOC"。於是我知道那是來自西方歐羅巴洲的海上強權,"荷蘭東印度公司"的船隊。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隊,亦欲奪台灣為其殖民地,以猛烈的砲火向我襲來。但我不能退讓。因為台灣是我船隊海外經商的根據地,台灣已是我海外的家鄉。況且漳泉數萬流民,亦隨我來到台灣謀生海外,萬一台灣被奪,那隨我海外謀生的數萬弟兄何以為生。所以無論如何我絕不能退讓,無論是對日本國,無論是對大明國,無論是對荷蘭國都一樣。我必須奮起對抗,我必須組織更強大的武裝船隊...」。

「鮮血染紅的海水,宛如人嗜血的獸性,帶著狂暴的激情,掀起洶湧波濤。一艘艘的海船在洶湧波濤互撞,人與人拿著刀劍為獸的獠牙開始相博,互相刺穿對方的身體;好讓更多的鮮血流入血海,以滿足地獄嗜血的渴望。一艘艘的海船在海中燃燒,刀光劍影殺聲震天,漫天燃燒的鐵丸不斷落下,天火與地火交織成火網。血海中則飄浮著一具具被刀劍刺穿的屍骸,與被火砲炸得支離破碎肚破腸流的人的殘骸,構成一幅轟轟烈烈的無間地獄景象。正當染紅鮮血的海上,戰得一片昏天地暗,我舉目望向島嶼的陸地。卻見島嶼的陸地上,亦已是鋒火連天的漫燒。原來,是我從漳泉招募來的數萬弟兄,正在台灣與當地的番人,發生衝突械鬥。弟兄們為爭奪水源,為爭奪土地,放火燒山,放火燒番屋,放火燒番人;獸性大發的姦淫番女。陸地上火紅的烈燄,直衝天際,漫天血色般的紅雲,更如天火鋪天蓋地。天火與地火交相攻的地面上,則是不論老弱婦孺,殘缺的屍骸遍地。為什麼我的弟兄,會淪落無間地獄...我終於知道。原來地獄是人造出來的,原來人間就是地獄。又或是當人活在世上之時,便已在為自己打造死後的無間地獄....」。

城牆般的巨大銅鏡,映出夢魘般的恐怖景象栩栩如生,讓甲螺宛如身歷其境;甚而忘我。『結果為什麼會這樣?這不是我的本意。我無意害人,我只是想幫助那些無以為生的漳泉流民,才招他們出海到台灣的。但誰知卻是害他們墮入無間地獄啊。最後的結果為什會是這樣啊。弟兄們~我對不起你們啊~』面對周遭一片血海與火海,爭戰與慘叫哀嚎聲四起,甲螺痛苦掩面,直是不忍目賭。而面對人間爭戰殺戮的的痛苦悲傷,與害得海外弟兄喪命墜入無間地獄的憾恨,及四面烽火找不到出路的絕望;頓更在甲螺的內心中,漸轉成了滿心陰霾的憤怒。『可恨的日本德川幕府,可恨的大明水師,可恨的荷蘭紅夷,為什麼要逼得我走頭無路?~我只不過想在台灣與弟兄們,圖個謀生之地而已。為什麼要逼我?為什麼你們非得要逼我~~大開殺戮~~』陰霾的憤怒恍若濃黑的墨汁般,由甲螺的內心迅速的向外渲染拓開。但見甲螺,巨大如廈的身體,忽而起身,仰天咆哮怒吼。『吼~~為什麼你們定要奪我土地?』雷鳴般的怒吼,天地為之震動,鮮血染紅的海水頓時變黑,甲螺渾身濁黑之氣滾滾;且見貫穿其身體的萬千條鎖鍊,更直震動的鏗鏗作響。巨大如山的破船,頓時好似沉睡海中萬年的巨獸般活了過來,船身緩緩的動了起來。海船聳入天際的桅桿,破爛撕裂的船帆再度高張,且見漫天滾滾黑雲,更如濤浪般的奔湧;頓更將整個烽火的大地與海面,盡都籠罩於層層疊疊的黑雲之下。

層疊的漫天黑雲下,山一樣大的巨船動了起來,隱隱可見其船身上寫著"東海浮槎"四個字。『吼~弟兄們。我會帶你們離開無間地獄。重返人間,重返台灣。因為那是我們的土地~~』怒吼聲中,黑色的海起了陣陣濤天巨浪。黑色的濤天巨浪,吞沒了海上烽火漫天的船隊,從天而落的火砲,煙硝中燃燒的海船,刀劍相博的船兵;頓都像是被濤天巨浪,捲入地獄般的消失。黑色的濤天巨浪,湧向島嶼的陸地,燃燒的茅屋,燃燒的樹林與山,械鬥廝殺的人;頓亦像都被濤天的黑色巨浪,捲入了地獄般消失。但排山倒海的濤天巨浪,卻亦向甲螺的海船,襲捲而來。巨浪濤天有如像一座黑色的山脈,山脈連霄插漢像天一樣的高,頓然排山倒海崩塌;整座高與天齊的黑色山脈,便壓向甲螺的海船。山脈一樣的海嘯崩塌,濤天巨浪更形成了黑色漩渦,頓將甲螺與他的海船,恍若又捲入深海之下。周遭又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,唯一艘破舊的古代巨船,恍若置身於一片混沌虛無之中;而巨船上,則有個巨大的人影,倒臥於甲板。

「這裡是什麼地方?我為什麼會在這裡?我究竟是誰?為什麼我始終想不起來?」老舊斑駁牡蠣殼遍佈的破船甲板上,巨大的人影恍若從夢中醒來般的緩緩甦醒,可他的腦海卻猶似一片空白虛空般,什麼都不記得。但縱是腦子裡像是什麼都不記得,然而他的內心,卻又似經歷了刻骨銘心之事;讓他什麼都無法遺忘般的,充滿了無盡的憾恨與悲傷。歲月恍若無盡的漫長,歲月卻又似完全停止不動。一日又一日,一次又一次,世間的往事恍若如狂濤巨浪般襲來,激起甲螺的滿心憤慨與悲傷。然而澎湃的怒海狂潮退去,甲螺卻又什麼都不記得,既不得反省,亦無法解脫。因此縱是經過一次一次的輪迴,但甲螺就這麼與其破舊的巨船,永無止盡的,困於阿修羅道的虛空與混沌。...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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