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...新任福建巡撫南居益,雖是因為主戰,才獲朝廷重用。但南居益,生於官家,父親南仲憲更曾任陜西巡撫。正因生於官家,自幼耳濡目染,自使得南居益更懂得官場上的虛實進退;甚或"說一套、做一套"的為官之道。因而強硬主戰的南居益,走馬上任福建巡撫後,雖說表面上撕毀了早先的和議,並召來總兵俞咨皋,積極備戰;看似欲對佔據澎湖的荷蘭人,動武驅離。然而在強硬主戰的表面下,另一方面,南居益卻依然召來主事和議的黃明佐,命其私底下,仍然繼續與荷蘭人和議。簡言之,較之前任巡撫商周祚,一味求和,想勸離荷蘭人而言。而南居益,則是使用手段更為靈活的"和戰兩手策略",藉"以戰逼和",來對付荷蘭人。且南居益以戰逼和的手段,確實亦很快的,就收到了成效。撕毀早先的和議,又進一步海禁封港後,果亦迫使得佔據澎湖的荷蘭人;以掛著白旗的戰艦,來到福建沿海,向南居益求和。甚是黃明佐,向南居益進言,欲邀請居於日本平戶的李旦,參與與荷蘭人之間的斡旋。而南居益亦含糊其詞,言語模稜兩可;並未如商周祚般,當著黃明佐的面,嚴詞拒絕。

黃明佐,確實曾當面向南居益,提及過欲邀李旦這個有力人物,介入斡旋荷蘭撤軍;還有李旦所提出的,還其良民身份及返鄉祭祖的條件。當時南居益,給黃明佐的答覆則是─「黃員外。總之只要能讓荷蘭紅夷,從澎湖撤軍。那你就放手去做。至於你說的那個什麼李旦,他要官府還他良民身份,還有讓他返鄉祭祖。總之不管他要什麼條件。事成後,可再議!」。南居益,不拘於小節的豁然大度,當時確實亦讓黃明佐,感到一陣精神振奮。亦才更大著膽,力邀李旦介入斡旋。而且南居益,亦不僅是對李旦這個通番奸民,介入斡旋,不表排斥。甚至總兵俞咨皋,也曾舊事重提,當面向南居益提及,欲聯合東蕃島的海寇,共抗紅夷;並還東蕃海寇良民身份的條件。而這當初,被商周祚斥責為勾結海寇,國法不容的提議。卻沒想到南居益聽了俞咨皋的進言後,亦是豁然大度的,同樣給了俞咨皋─「事成後,可再議」的答覆。

南居益,一則既不反對黃明佐,邀請通番奸民李旦,介入與荷蘭人間的斡旋。二則亦不反對俞咨皋,想聯合東蕃的海寇,共抗荷蘭紅夷。如此一明一暗,表面主戰,私下卻仍議和的情勢下。確時亦讓黃明佐,有了更可大展長才的空間,以勸退荷蘭人。但任黃明佐想不到的是,李旦派張敬泉,先行來浯嶼島談其出面斡旋的條件,居然除了還其良民身份與返鄉祭祖外。張敬泉卻又得寸進尺,想要大明官府允許李旦,在月泉港設立商號。一時之間,黃明佐聽在耳裡,自是又頗感為難。...


浯嶼島的料羅港,泊於港口的荷蘭戰艦的尾艙內。隆冬的海風,有如鬼哭神嚎的船艙內,荷將高文律,聽得張敬泉獅子大開口的要價,頓是臉色凝重。只見高文律皺著眉頭,若有所思的的兩眼,凝視著手中微微晃動的銀製高腳杯中的葡萄紅酒;似乎對張敬泉,接下來講的話,也都失去了興趣。滿腦子想著─「中國人還真是奸險。口口聲聲說什麼,李旦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,願意效仿佛陀割肉餵鷹,以促成中荷和議。又說什麼,是為避免雙方兵戎相見,蒙受重大損失,百姓荼炭。拐彎抹角,繞來繞去講了一大堆。最後聽來,這"割肉餵鷹",倒像是要割別人的肉,來餵他李旦這隻貪得無厭的禿鷹。看來,若要他李旦出面斡旋,條件沒談妥前,一時半刻也無法成局。對於眼前,大明國封港及準備動武的僵局,就算他李旦再有天大的本事,恐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。看來,我還是另謀他路才是...」。

畢竟高文律,奉雷爾生之命,此行率艦隊前來中國沿海,主要的目地,就是希望能見到中國官員;並與其重啟雙方和議。若是要等到滿足了李旦開出的條件,出面斡旋,恐也是緩不濟急。而且高文律,此行率艦隊前來中國沿海,也並非是毫無計劃。事實上,就在高文律座駕旗艦的尾艙中,靠著牆角處,就堆放了好幾個大箱子。而這好幾只的大木箱裡面,更是裝滿了白銀,少說也有十萬兩上下的白銀。中國的月泉港,早在新官上任後,便下令海禁封港, 一概船貨皆不得進出。因此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貨。既是如此,那何以高文律的船上,要攜帶如此鉅款?當然,高文律船上攜帶的十萬兩白銀的鉅款,亦非是要用來與中國商人交易貨物;而是另有用途。主要,就是要準備用來,賄賂中國官員。

中國官員的貪腐之名,早已有如肉腐生蟲的惡臭,揚名海外。二十年前,荷將韋麻郎佔據澎湖,要求與中國通商。當時福建省一干貪官,就絡繹於途,爭相派人向韋麻郎索賄;皆稱只夠錢,就能為荷蘭人打通商的關節。其中尤其宦官稅吏高寀,自稱能夠直接上達紫禁城的天聽,所以向韋麻郎索取了三萬賄銀。結果到頭來,韋麻郎還是被沉有容驅離澎湖。而那荷蘭人的三萬賄銀,更有如肉包子打狗,進了貪官的口袋後,就想討也討不回來。荷將高文律,並非不知道,行賄中國官員的風險。畢竟既為貪官,多少已是品性不端;而品性不端之人,要其講信用,更無疑緣木求魚。除非是賄款,前金後謝,能源源不絕供給貪官;或是憑點運氣,遇到一個講信用點的貪官,或也才能成事。但對高文律而言,行賄中國官員,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。畢竟要等李旦出面斡旋,要滿足了李旦的胃口後,還不知得等待多少時日。而眼前,至少黃明佐,應是個可信任之人。若是荷蘭人,能藉著黃明佐的手,來行賄中國官員;多少有黃明佐的擔保,應該也比較有保障。正因此念,見得高文律,陡然岔開了話題,突然開口說『黃明佐閣下。我聽過你們中國人,常說一句話。好像是什麼"有錢能使鬼推墨"...』。

「有錢能使鬼推墨」才講及此,忽見高文律一個豁然起身,逕便走到船艙角落,伸手打開了一只大木箱。『嘩~』大木箱一開,露出箱中盛裝的滿滿的白銀,艙中的黃明佐、張敬泉,乃至與張敬泉同來的和尚,都不禁眼睛發亮,大吃了一驚。開了一只木箱後,卻見高文律,臉帶傲慢神情,走到另一只箱邊,伸手又打開了另一只大木箱。另一只大木箱中,同樣盛裝的滿滿的白銀,這更讓艙中的黃明佐等人,都不禁驚得張大嘴。畢竟那有商人不愛錢,此乃天性使然。儘管黃明佐與張敬泉,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,也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白銀。但陡然在荷蘭戰艦的船艙中,看見這麼多箱白銀的鉅款,卻仍讓其不免感到一陣吃驚與心猿意馬。

荷將高文律,開了兩只大木箱,展現了船上攜帶的鉅款後。只見高文律一臉的皮笑肉不笑,以略帶趾高氣揚的口氣,便對黃明佐說『黃明佐閣下。我船上的這些白銀,少說有十萬兩上下。但我既把它帶來中國了,就不打算再把這些白銀帶回去。倒是我們艦對司令雷爾生將軍,此次命我到中國,希望能見到貴國主事的官員,並與他重啟和議的談判。而且我也聽說,你們中國官員是最重"禮數"的。所以黃明佐閣下,假如你能讓我見到你們貴國的主事官員的話。那我倒是願意把這船上的白銀,當作是送給貴國官員的見面禮。當然黃明佐閣下,若你能促成讓我見到貴國的官員,這見禮,自也少不了你的一份。卻不知這樣的見面禮,是否可以讓我與你們中國的官員,見上一面!!』。

黃明佐聽了高文律的話後,自然知道,高文律話中的意思,是想用鉅款賄賂新上任的福建巡撫南居益;好讓他可以登岸中國,重啟和議談判。但黃明佐,縱是商人愛財,以其身份地位,卻也知所節制;不致被眼前幾萬兩的白銀就沖昏了頭。並非是黃明佐,不曾行賄官員。畢竟當此世風日下,想在月泉港做生意,就算黃明佐不行賄官員,一干貪官也都會來向黃明佐索賄。只是一般為做生意的行賄,卻又與代替紅夷行賄官員,輕重大不相同。再說此時的大明官府,正又與荷蘭紅夷,劍拔弩張,彼此敵對。而且南居益,新官上任也才不過一二個月,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;而黃明佐也還沒摸清楚南居益的性情脾氣。鑑於種種,黃明佐不敢躁進。畢竟倘是為荷蘭紅夷,行賄巡撫大人,若事成則已。若事不成,到頭來,恐怕反讓黃明佐,會落個通番奸民的罪名。黃明佐,是個行事謹慎之人,自然不會讓自己去冒這個險。

『將軍。你的意思我明白。你想跟我們中國做生意。這是好事。而且這樣的禮數,這樣的厚禮,對我們中國人而言,確實算是很有誠意,人情世故也算是很周到。但眼下新官上任,我對這新官,也不是很熟。況且將軍說的這門生意,自有其~~"門路"。而這門路我也不是很熟。呵~~所以若是我冒然替將軍去談這悶生意,倒顯唐突。不過~~我倒也識得一些,專通曉做這門生意,且熟門熟路的人。若是將軍有意,我倒也可以為將軍引薦一番...』為免沾鍋惹禍上身,黃明佐用語謹慎,避開行賄之詞;而把高文律欲行賄賂官員,說成是做生意。簡言之,黃明佐以自己崇高的身份地位,並不想沾鍋,去替荷蘭紅夷行賄官員;免得一個不慎,被冠上通番奸民之明。但黃明佐,以民間的身份,私底下游走於官府與紅夷之間,卻也難免總要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。而這些r見不得光的骯髒事,自然得借由其他人的手來做。

這不,荷將高文律允了黃明佐,願讓他引薦其他熟門熟路的人,來替其行賄後。但見黃明佐,即召了一名家丁,進如船艙之中,並對那家丁說『阿牛啊。你現在就渡海到月泉港,去找池貴來。假如池老闆問什麼事?你就跟池老闆說,荷蘭人想跟他做一筆大生意!!』。....
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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