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居益提詩鼓浪嶼:「須彌藏世界,大塊得浮邱。岩際懸龍窟,寰中構蜃樓。野人驚問客,此地只鄰鷗。歸路應無路,十洲第幾洲?」


西元1623年十二月隆冬,明朝天啟三年,福州省城的巡撫官邸。「這些佔據澎湖的荷蘭紅夷,還真是頑強。自我上任巡撫以來,以厲行海禁封港,嚴禁百姓出海,與荷蘭人做生意。而且我還令俞咨皋召集水師軍,隨時準備這些荷蘭紅夷動武。可這些荷蘭紅夷,卻就是不死心,還不肯從澎湖撤退。自八九月上任福建巡撫,至今也已將近四月。若是不趕快拿出點辦法來,將這些紅夷驅離。那恐怕朝廷也會認為我辦事不力,百官也會對我非議啊。唉~~這可如何是好?!」深宅大院的巡撫府邸,隆冬的北風直颳得院子裡的老樹哆嗦的落葉。尤其院子南邊書房旁的那片竹林,那枯黃的竹葉堆積的,幾就像是要把書房的紅瓦厝都給掩埋。卻見書房門內,有一生得高大雄壯之人,身穿著蟒龍官袍;看似一付心神不寧的,不住的來回踱步。正午時分剛過,陰黑的天色卻就像是日暮黃昏一樣,這幾日總是這樣。尤其由書房往外望去,但見那竹林的枯枝在陰霾的天空下,恰就像是瘦骨嶙峋的百姓的骨爪。凜冽的北風吹過那光禿的竹桿,整片竹林便直哆嗦的發出伊伊呀呀的聲響;讓人聽了更覺心煩意亂。

「可恨的俞咨皋。三番兩次愚弄百官,根本不把本官看在眼裡。哼~每次召他來詢問對荷蘭紅夷動武之事,他總是有借口推託。要不是聲稱糧餉未齊備,大軍不敢動。本官竭盡所能為他齊備了糧餉,他又聲稱多艘戰船,尚在修繕,無法出海。上次說是修繕戰船,今日召他來,他又說是火藥與軍械不足,與紅夷海戰對陣,恐落居下風。誰知他下次又要找什麼借口?哼~真是把本官當猴耍。好個俞咨皋,堂堂福建水師的總兵,掌握我大明國最精銳的水師軍,居然卻此怯戰。難怪紅夷敢如此猖狂,欺到我頭上來....」一縷暗澹的陽光從糊紙紗窗照進書房中,但見書房中踱步之人,雙手背負於後,一張方頭大耳頗具官威的臉龐,卻是咬牙切齒;一臉的神情憤然。原來官邸書房中,這滿臉神色憤然,不住踱步之人,正就是八九月間,俯上任的福建巡撫─南居益。

南居益,年未滿五十,兩鬢微帶霜白,陜西渭南人,生得高大雄壯,頭大臉四方;一雙眼神炯炯,更是官威十足。因生於官家,父祖輩,亦在朝廷與地方,皆頗有建樹。所以南居益,自幼便也以其父祖輩,為傚仿榜樣;恨不得自己為官後,也能有翻留名青史的大做為。因而使其性情剛烈,更是嫉惡如仇。天啟二年,就是去年,荷蘭紅夷佔據澎湖,還抓擄了四千澎湖百姓當奴工,做牛做馬,為其築城。結果虐死了二千百姓。城築好後,又將剩餘存活的兩千百姓,有如牲口般的羈押上船,欲押往南洋販賣當奴隸。後來聽說,那兩千被押往南洋當奴隸的百姓,多半因船上的惡劣環境而死,有的則因反抗,就被紅夷給活生生丟入海中餵鯊魚。最後到達荷蘭紅夷的巴達維雅殖民地時,二千中國奴隸,殘存的活口,已不及百人。消息傳到了紫禁城的朝廷,當時的南居益,正任御史之職。乍聽紅夷佔據澎湖,做出如此慘絕人寰之事。當時的南居益,可謂悲憤交加,恨不能,手刃那些禽獸不如的紅夷。但後來,南居益卻又更聽說─福建巡撫商周祚,不但不發兵攻打紅夷,好為澎湖百姓討公道;反是一味的主和,只想勸那些紅夷從澎湖撤軍。更不可思議的是─聽說商周祚還跟紅夷談判,簽了一紙和議。和議中不但默許荷蘭紅夷,可以到大明國通商。而且大明國官府,還會為紅夷,到東蕃島找一個適合通商的港口。好讓荷蘭紅夷可以從澎湖撤軍到東蕃島。

「商周祚與荷蘭紅夷,簽下如此和議。簡直是喪權辱國。還有何顏面再任福建巡撫。一省之封疆大吏,本該保疆衛土。對紅夷燒殺劫掠沿海,虐殺我百姓,更當予以當頭棒喝,出兵追勦。奈何商周祚身為一省巡撫,居然茍且偷安,只想跟紅夷議和。如此像紅夷示弱,這無疑與虎謀皮,更讓我堂堂天朝上國的顏面盡失...」身為御史,得知商周祚與荷蘭紅夷簽定和議後,當時的南居益更是在朝上,對商周祚的軟弱,毫不留情的大力抨擊;並一力主戰。四月,商周祚與荷蘭紅夷的和議失敗,至使荷蘭紅夷,仍拒不從澎湖撤離。紫禁城的朝上,朝廷百官對於商周祚的辦事不力與軟弱,亦已漸感不耐。而以南居益為首的主戰派,亦漸喧賓奪主,因聲勢日漸高漲,而掌握了主導權。八九月間,主戰派的聲勢已是一面倒,終使得商周祚被撤了福建巡撫之職;而改由一力主戰的南居益,就任福建巡撫。原本,南居益就任福建巡撫後,本亦以為,只要軍民上下一心;立馬,必可將荷蘭紅夷,從澎湖驅離。然而事情的進展,卻不若南居益,原本所想的那般順利。

「海禁封港」「撕毀和議」「脅迫動武」...就任巡撫以來,南居益確實亦已雷厲風行,使出了各種的強硬手段;欲迫使佔據澎湖的荷蘭紅夷,知難而退。然而至今,已經過了近四個月的時間,但荷蘭紅夷卻仍佔據澎湖,不肯撤軍。顯而易見,南居益對荷蘭紅夷所採行的各種強硬手段,似乎並不見效。眼見時間一日一日的過,紅夷卻仍不肯撤軍;而這自也使得南居益,更加的感到焦躁。畢竟當初在朝上,南居益是如何大力的抨擊商周祚軟弱,才讓海外的小小紅夷欺到頭上。可今換南居益,坐鎮福建,卻依然對紅夷一籌莫展,任得紅夷猖狂。但南居益,可是因為強硬主戰,這才坐上福建巡撫之職的;這自也讓南居益更加的擔心,朝中的大臣們,卻不知又要怎樣在背後抨擊他。但想及此,每每總讓南居益,更加的食不知味,與坐立難安;而在其心中,則對福建總兵俞咨皋更加的不滿。因為南居益,就任福建巡撫四個月以來,仍遲遲無法對荷蘭紅夷動武;其中最大的問題,就是出在俞咨皋的身上。


「俞咨皋這個老匹夫。仗著他是勦倭名將俞大猷之後,就以為本官奈何不了他,喊不動他了。哼~福建水師如此問題叢生,不堪出海作戰,還不就是就是這個老匹夫,怠忽職守....」屋外的北風颼颼,踱步於書房內的南居益,越想越氣;一時忍不住氣,掄起拳頭,便往書桌上猛捶了一拳。"咚"就這麼一拳捶在桌上,書桌上原本的一盤墨,墨汁頓飛濺出硯台;幾滴黑色的墨汁就這麼濺到了書桌上,一本翻開的書本上。這倒讓南居益突然嚇了一跳。因為書桌上翻開的這本書,可是南居益的珍藏,不但是一本嘉靖年間刊行的三國演義;更重要的是,這本三國演義,還是南居益的父親送給他的。

南居益猶記得─當時自己尚年輕,初為官,兼之年輕氣盛,凡事總以經史為本;更欲傚仿古之聖賢「蓆不正,不坐。肉切不正,不吃...」。結果「橫槎拿入竈,不知變通」因不通曉人情世故,往往政令難行,更讓南居益是處處得罪了人。後來南居益的父親,任陜西巡撫的南仲憲,就拿了這本嘉靖年刊行的三國演義給他。當時南居益的父親,並語帶玄機的,對他說『為官之道盡在此』。又說什麼『稗官野史,雖然難登大雅之堂。但官場權術,四書五經所難言之處,這稗官野史倒也可彌補其不足!!』。正因是父親所贈之書,又說「為官之道盡在此」。所以每每公閒之餘,南居益倒也常翻閱展讀這本三國演義。就這麼一翻閱,就是二十來年。而三國演義中的種種計謀權術,似也漸讓南居益開了竅;果真漸懂得了官場的為官之道。正也因從三國演義中,漸懂得官場的權術。這也才讓南居益在二十年間,由一個小小縣令,一路平步青雲,進而官拜御史;後又官拜一省封疆大吏的巡撫。由此南居益,對這本父親所贈的三國演義,可說是視若珍寶,三不五時;或每每遇到困境,也總會再拿出來翻閱展讀。

眼見自己珍藏的三國演義,不慎被濺起的墨汁污損,當下南居益,直是一陣驚慌;趕緊找來草紙,小心的擦拭書本上的墨水污漬。邊拿著草紙小心擦著書本上的墨滴,南居益卻不免又要滿心忿恨,直咒罵俞咨皋。「該死的俞咨皋。要不是他惹得本官腦怒,本官又何以為捶桌。不捶桌,又何以會讓硯裡的墨汁濺到了書本上。哼~把我父親贈我的三國演義,給污損了。可惡,這一切都是俞咨皋的錯~」儘管把所有的錯,都遷怒於俞咨皋,南居益自己也知道,是有點牽強。畢竟要是俞咨皋真的那麼怠忽職守,那曾經當過御史的南居益,何不直接參上俞咨皋一本,好摘掉俞咨皋頭上的烏紗帽;這樣豈不大快人心。當然,事情沒這麼簡單。正是俞咨皋,對於對荷蘭紅夷動武之事,雖是一再找藉口推託;可其所講的藉口,卻也都是實情。譬若福建水師軍欠缺糧餉軍費,以致幾十年未造新戰船。現下港口的戰船,每一艘的船齡都比俞咨皋還老,船兵都得稱其阿公或阿祖。老舊的戰船修修補補,勉強或能航行,但若要出海與紅夷作戰,無疑就像是拿雞蛋去砸石頭。再別說船上的火砲器械,多半也跟古董一樣的老舊,平日放在船上多半也就只是裝飾用。因軍費不足,也浪費不起火藥與砲彈,所以大半的船兵,根本也未曾實際開過砲;面臨海戰,又如何會使用火砲。

「水師軍因欠缺糧餉軍費,所以戰船器械皆老舊,不堪出海作戰。但糧餉軍費到那裡去了?」這就是問題所在。事實上,這幾月來,為了對荷蘭紅夷動武,南居益亦以使盡渾身解數,為水師軍籌措糧餉軍費。因此有些事情,南居益的心裡也是明白的很。就說這軍費,從朝廷到地方,總是被經手的官員,層層盤剝;且都說是慣例。因此十萬兩的軍費,從朝廷撥出,實際到了水師軍手上,往往已不足一萬兩。也就是說九成的軍費,多半都入了貪官的口袋。

「九成軍費都入了貪官口袋,而且拿錢最多的,還都是朝廷中最有權勢的大臣。這可如何是好?」「朝廷中這些最有權勢的大臣,可都是主宰著要摘掉誰頭上的烏紗帽的大臣。倘是我參上俞咨皋一本,這從朝廷到地方,貪官盤根錯節,拉起來可是會像一長串的粽子。而且這串貪腐的粽子的最頂端,恐怕就是百官朝拜的九千歲─魏忠賢。這可如何能善了!!」。「難怪商周祚要主和,不主戰。恐怕背後也有其難言之隱吧。虧得我天朝上國,只是要保護疆土,對海外的小小紅夷用兵,居然卻如此困難重重。唉~難道我堂堂大明國,真是走到如此日暮窮途的地步了嗎?」思前想後,南居益更覺有心無力,似乎對荷蘭紅夷動武一事,一切都無法照他當初所想的進行。這時南居益,多少卻也才體會到,當初商周祚,寧願忍辱主和,卻不主戰的原因。只是國家衰敗至此,連個小小紅夷也無法對付,究其緣由舉國貪腐,肉腐生蟲,冰凍三尺亦非一日之寒。縱是南居益氣腦,卻也不敢去憾動那滿朝貪腐的三尺冰凍;就怕真要追根究底起來,恐怕是要動搖國本。而既不能追根究底,又不說是自己無能,所以南居益,亦就只能把這氣腦,都怪罪到俞咨皋的身上。畢竟當官的,自古以來也總是這樣─為保自己的烏紗帽,總是把錯都歸給別人。

書房內,正就南居益滿是氣腦的,拿著草紙擦拭著書本上的墨漬。這時卻見書房陰黑的門外,又走進來一人。這人剛走進書房,便即拱手,恭敬的向南居益請安。卻見南居益仍是擦拭著書本上的汙漬,見那人走進書房,只微抬了抬頭,問了一句『張師爺啊。有什麼急事嗎?怎的,不在府衙,卻跑到官邸的書房來了?』。原來這張師爺,是跟隨在南居益身邊多年的親信。師爺這角色,原本就是依附官員而生,就像是樹木與爬藤一樣,所以每個官員的身邊總會有幾個;多半就是充作官員的幕僚。而其所做的事,則有若春春秋戰國王公諸侯家的食客一樣,主要就是幫忙主子,出一些主意或計謀;甚至是暗中幫主子,去幹一些見不得光的雞鳴狗盜之事。而這張師爺,也就是一個這樣的人物。這不,張師爺才入得書房內,只見張師爺的身後,還跟了好些看似莊稼漢的人。這些莊稼漢都是兩個兩個,肩上扛著扁擔,扁擔下則挑著竹編的大米籃;且見這些米籃內皆沉甸甸的,堆滿了瓜果。

莊稼漢約就是五組人,挑了五個米籮逐一走入書房之時。這時南居益,不免帶著狐疑的眼神,正要問張師爺。卻見張師爺,倒是先開了口說『大人。這是一個叫池貴的鄉紳,因年節將至,感念大人初到任福建為父母官,日夜為福建百姓操勞。所以這鄉紳池貴,特別送來這幾簍當地盛產的瓜果。說是想給大人的家人嚐嚐鮮,也算是感念大人為福建百姓奔走的辛勞...』。當然,若是百姓送來幾簍當地瓜果,這也不算是什麼貴重的禮物,亦無須避嫌;或者直接送到廚房即可,又何需大費周章請張師爺,專程送到南居益的書房來。南居益為官以久,自覺不尋常,一時不禁神色一凜,對張師爺說『師爺啊。你說的這池貴。他送來這些瓜果,是走前門進來的?還是走後門進來的?若是走後門進來的,那就叫他再把這些瓜果,給挑回去。瓜田李下,難免惹人議,可別壞了本官的清名』。

「池貴走前門進來,還是走後門進來?」南居益說的這雙關語,張師爺自然聽得明白。見得幾個莊稼漢,個個扛著沉重的米籃,吃力的額頭冒青筋;待把米籃放置到了書房中後。張師爺便使了個眼色,讓這些莊稼漢先出去。見莊稼漢都出了門去後,這時張師爺這才趨前一步,語帶玄機,低聲的對南居益說『大人。請你先過來看看,這些池貴送來的瓜果。聽說有些還是從海外來的。假如大人不喜歡,再退還給他不遲!』。張師爺都這麼說了,南居益便也暫先放下手中擦拭書本污漬的草紙,信步走到了一個堆滿柑橘的米籃旁。而張師爺,這時早已彎下腰去,從米籃上方拿起了幾顆柑橘;然後又將籃中的柑橘,稍微往外撥開。就這麼稍把米籃上面的柑橘,稍為往外撥開,陡然間柑橘的下方,竟是一片白花花的銀光閃爍。原來,這一人雙手合抱的大米籃內,除了上面擺著一二層的柑橘外;而柑橘的下面,居然竟是整籃的白銀銀磚。無怪乎,這農家慣常用來裝稻米的米籃,一根扁擔一頭挑一籃,通常一個壯漢便能一次挑兩籃。但這些挑米籃進書房的壯漢,卻是兩人合挑一米籃,卻還挑得額頭冒青筋;看似頗吃力的,挑得滿頭大汗。原來,竟是這一大米籃,瓜果的下方,居然是裝滿了一塊一塊的白銀銀磚。

五大米籃的銀磚,少說怕也有上萬兩的白銀。南居益身為封疆大吏,一年的俸銀也不過約就是百兩。這上萬兩的白銀,恐是南居益當幾輩子的官,也賺不了的錢;陡然間卻擺在他的書房中,叫南居益怎能不頓感震驚。畢竟南居益,與東林黨走得近,亦自許清流。況且好歹,其父叔在陜西為官亦頗有德政,贏得不少好名聲。所以南居益為官,亦算是潔身自愛,不敢辱沒父叔的名聲。當下眼見張師爺,把這五擔的銀磚藏在瓜果下方,抬進了官邸書房;又說這五擔瓜果,是一個叫池貴的鄉紳送來的。一時南居益震驚之餘,又怎麼會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。再說一般百姓或商人,行賄官員,盼通融個什麼事,送個幾十兩,上百兩銀,就已算是個大數目。而這池貴,居然出手如此闊綽,一送便是上萬兩銀子。雖說南居益不知這池貴,是個什麼樣人物,卻也頓生警覺,知道事情必不單純。陡見南居益,原本一臉神情嚴肅的神色,頓轉怒氣,開口便斥責張師爺說『師爺,你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。難道你不知道本官為官清廉。平常你私底下做的那些茍且之事,本官也都知道。就是睜隻眼閉隻眼,不想說你。但你可是越來越膽大包天,居然把這上萬兩的骯髒錢,給抬進了本官的官邸。這要是傳出去,那還得了。難不成你是想毀了本官的一生清名嗎?』。

張師爺,眼見南居益盛怒,先是一陣臉色錯愕,不過隨即鎮定下來,慌忙開口解釋說『大人。先別生氣。且聽晚生說分明。這要是一般鄉紳或商人,送的錢。那晚生絕不敢收。但誠如剛剛晚生所說,這些錢是來自海外,並非是一般商人或百姓的錢。所以晚生斟酌之下,這才斗膽應允了池貴。說願為他引薦,來面見大人!』。「錢是來自海外!」張師爺的話,可讓南居益皺著眉頭,越聽越不明白。就在這時,張師爺亦由懷中掏出了一封信函,雙手奉上給南居益。南居益滿臉的憤然與狐疑,當即拆信展讀。可拆開了信封,攤開了信函,卻那裡能展讀。因為這信函裡面寫的字,一行行橫寫著,彎來扭去就跟蚯蚓一樣,渾然不是漢字;而南居益又那裡能識得。

『師爺,這是怎麼一回事啊?這信裡的字,看似紅夷字。到底說些什麼,你倒給我說分明。難不成這些骯髒錢,竟跟紅夷有什麼牽扯?』手中拿著看似紅夷文的信,南居益仍是一臉的神色嚴峻,開口便又質問了張師爺。張師爺,則一身的卑躬屈膝,謹慎回說『大人。這信確實來自紅夷。這錢確實也來自紅夷。而且是現在佔據澎湖的荷蘭紅夷。據池貴向我說,這些錢是一個叫高文律的紅夷將領,託他送給大人的見面禮。池貴還說,這高文律送這些錢給大人的目地,是想見上大人一面,並與大人談和議之事。還說這萬兩白銀,只是前金。若是事成,那高文律還會送上二萬兩白銀給大人吶!』。不聽則已,南居益乍聽說這萬兩白銀,居然是荷蘭紅夷的賄款,頓時臉色大變。見得南居益,陡然更是勃然大怒,大聲喝斥張師爺說『師爺。你是糊塗了嗎?這荷蘭紅夷正佔據澎湖,與我敵對,這樣的錢你也敢拿。這事要是傳到朝廷去,那你豈不要害本官,落個通番叛國之名。到時別說掉烏紗帽,毀本官清名,恐怕連本官的頭也都要掉了。這~~這~~你可也太膽大包天了。還不趕快把這些紅夷的骯髒錢給我丟出去。要不,也別怪本官,不顧多年情份。出了事,也別怪本官,拿你問罪』。

盛怒之下,南居益隨手把手中的信函揉成一團,扔到了地上。張師爺,則誠惶誠恐的,趕緊將信函撿回,卻又慌說『大人,請先息怒。不是你想的那樣啊。實際上,晚生心知大人幾月來,為對紅夷動武之事所苦。所以晚生,正巧想到個制紅夷的計謀,想告知大人。請大人聽晚生把話說完,再做決斷不遲』。這時,正巧張師爺眼尖,瞥見南居益書桌上的那本三國演義,正是翻開到了─諸葛孔明使空城計,騙過司馬懿五十萬兵馬的那一回。而張師爺亦知,南居益素喜三國演義。一時張師爺,腦子靈光一閃,便藉著諸葛孔明為引子,又說『大人。兵不厭詐。就像三國演義中,諸葛孔明使用空城計,騙過司馬懿般般。當時司馬懿率五十萬兵馬來攻城,但諸葛孔明城中卻僅有萬人不到的兵馬。但諸葛孔明卻行險,故意將城門大大的敞開。而且面對司馬懿的五十萬兵馬來攻,諸葛孔明卻還故作一派悠閒,羽扇綸巾,坐在城樓上焚香彈琴。但諸葛孔明這"虛而實之,實而虛之"的手段,反倒是嚇到了司馬懿;並讓司馬懿以為諸葛孔明,必是在城中設了陷井,在等他進城。於是司馬懿率領的五十萬兵馬,連攻都不敢攻城,就撤退。正是空城計,倒是也讓晚生,想到了制荷蘭紅夷的這一計。大人啊,碰巧這荷蘭紅夷,託池貴送上賄款,想與你見面。那咱們不如就將計就計。有如諸葛孔明,使空城計,誘騙司馬懿般。不過咱們,是要藉這個機會將荷蘭紅夷引誘上岸;然後再趁其不備,將其給一舉殲滅...』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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