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閩人祖「開閩尊王」王審知:「我本中原河洛郎,千江月明思故鄉。」

 

一、唐末黃巢之亂

西元885年,大唐僖宗中和五年。時值唐末天下大亂,地處大唐東南邊疆的福建泉州南安。這年,這臨海的邊疆窮鄉僻壤之地,突然卻來了一支,遠從河南光州固縣的義軍。這支義軍,約莫有五千人上下兵勇。雖號稱義軍,然這支軍隊,卻宛如是一群烏合之眾。且一到泉州南安,這支義軍,便是打家劫舍,搶奪民糧,姦淫擄掠,無所不為。使得泉州百姓,但聞義軍來到,無不聞風喪膽,扶老攜幼,倉惶而逃。值此大唐末年,天下大亂,群雄並起,遍地烽火之際。而這支義軍,卻又為何遠從河洛中原,來到泉州?若要論其前因後果,這話,非又得從十年前說起不可。...

約莫十年前。就是約大唐僖宗乾符二年之時。應也是大唐國祚,氣數已盡。三百年的大唐國祚,玄宗晚年,寵愛楊貴妃,縱情淫樂,致使大權旁落於宦官高力士與國舅楊國忠。終引起洛陽淪陷,玄宗逃往蜀地的「安史之亂」。「安史之亂」最後雖平,卻已使得大唐元氣大傷。而玄宗皇帝以後的皇帝,更是一個皇帝不如一個皇帝。於朝廷黨爭不斷,地方更是民變四起。一個又一個的皇帝,要不是驕奢淫逸,就是寵信宦官,再不就是終日只知禮佛;或是寵信道家術士,終日煉丹服紅丸,以求長生不老。及至僖宗繼位。這個皇帝,更是專好鬥雞打毬,寡顧朝政,使得大唐朝綱更加敗壞。朝廷與地方官員,有如蛇鼠一窩,競圖己利,荼毒百姓,更使得舉國民怨沸騰,無以復加。

僖宗乾符二年,關東連年大災,鹽稅與鹽價卻又連年銳高。無以維生的百姓與災民,遂成盜夥。先有王先芝,聚眾於河南長垣,揭竿起義。亂民越聚越眾,聲勢浩大,隔年更攻陷山東。王先知起兵反唐,既成氣候。山東有一個鹽商,名叫黃巢的,即亦在山東聚眾,起義呼應。話說這叫黃巢之人,出身鹽商家庭,因家中富裕,自幼便習騎射,通筆墨,能賦詩;當亦算是允文允武。原本,自幼熟讀四書五經的黃巢,稟父母之意,也想藉著科舉,考取個功名;討個官做,好光宗耀祖。無奈,黃巢縱考取了舉人,然於殿試,卻屢進士不第。正是唐末官僚腐敗,所謂科舉考試,拔擢英才,其實也只是徒具形式而已。主要仍得要有後台門路,或向考官行賄,或有親戚故舊,可攀權富貴。否則,縱有滿腹才學,亦註定只能名落孫山。而黃巢,因進士屢試不第,自不免對朝廷充滿怨恨。既無緣科舉功名,黃巢遂承家業,組織鹽幫,專行走私。朝廷緝查私鹽,又與黃巢的鹽幫,發生過多次武裝衝突。由此,黃巢對朝廷的怨恨,更是形同水火不容。

黃巢的鹽幫,原本即已財大勢大。兼之關東連年大災,災民遍佈,既無朝廷賑濟,無以為生。因此黃巢舉事反唐,可謂一呼百應,亂民如氾濫的江水,滔滔而來跟隨。既同為起義反唐,王仙芝攻陷山東後,與黃巢的亂民,兩股亂民,即合流成更大的民亂。王仙芝與黃巢,兩人更共立大誓,結盟為弟兄,欲橫行天下。且黃巢自命「義軍都統」,即發檄文,稱大唐「宦豎柄朝,垢蠹紀綱,諸臣與中人賂遺交構,銓貢失才」聲討大唐。爾後王仙芝與黃巢,兩股亂民,分進合擊。義軍所到之處「放兵四略,所過焚剽,生人幾盡」。僖宗乾符五年,黃巢所率義軍,甚至連下河南數州,直逼
洛陽,使得大唐江山岌岌可危。

亂民直逼京畿重地,其勢不可擋。因國無可用之兵,僖宗皇帝,慌得下詔,徵召天下義軍,前來保衛京幾。當時安徽壽州,有個殺豬的屠夫,名叫王緒。話說這王緒,本是個地方的惡霸,平日專喜勾搭一群狐群狗黨,以欺市井百姓。時值王仙芝與黃巢,舉兵反唐。天下大亂,民亂四起,當此民怨沸騰,正亦是王緒這種地方惡霸,趁勢而起的好時機。聽聞黃巢舉兵反唐後。這屠戶王緒便也蠢蠢欲動,亦欲效法。於是王緒即與他那群狐群狗黨,酒肉朋友,夥同鄉里的廟會陣頭,以及市井好惹是生非的鬥雞走狗之徒,共幾百人;亦號稱反唐義軍,揭竿起義。屠戶王緒,甚且自封為大將軍,趁著民亂,便與其那群義軍,遊走於江淮一帶;專事打家劫舍,姦淫擄掠。

黃巢大軍,逼近京畿。僖宗皇帝下詔,徵召天下義軍,前來保衛京畿。這倒給了王緒,這個原本不學無術的地方惡霸,一個直上青天的好機會。仗著手下的幾百個鬥雞走狗之徒,王緒即聲稱,自己為壽州義軍的大將軍,響應朝廷的徵召;進而率軍北上,進佔河南光州固縣。然王緒的義軍,進佔河南光州後,卻不參與追剿黃巢。反是假借朝廷義軍之名,在光州固縣,或威脅或利誘,大舉的抓捕男丁,加入以其義軍;藉以壯大其聲勢。然而朝廷的京畿重地,卻也因為有各方的義軍,響應而來。一時朝廷的聲勢壯大,進而使得黃巢,不得不知難而退。因而率軍沿江淮運河,渡江南下,轉進閩地的福州後,又向南流竄至廣州。

廣州乃是大唐主要的對外通商商港,亦是朝廷重要的賦稅來源。來自海外的大食人、波斯人與回教穆斯林,眾多海外番商,高檣大舶,珍奇異物,無不齊聚廣州。黃巢攻佔廣州之後,即對這些海外番商,大肆抓捕殺戮,以奪其財富與珍寶。據史料記載,廣州海外番商,被黃巢所殺者,約有二十萬之眾。其掠奪的財寶,幾可堆積成山。既是財源廣進,不愁軍餉糧草。黃巢自是在廣州,更大舉招兵買馬,使其反唐義軍,擴增數倍;達數十萬大軍。

僖宗廣明元年。由於嶺南地處濕熱,多瘴氣。隨黃巢南下的將領,多水土不服,至染瘟疫而死者,不計其數。且義軍在廣州,既已兵強馬壯,糧秣充足,義軍將領便敦促黃巢─請軍北歸,以圖大業。是年,黃巢遂在桂州造筏,沿湘江而下,領其數十萬雄兵,展開北伐。此番在嶺南滋養壯大的黃巢義軍,再非吳下阿蒙。數十萬雄兵,勢如破竹,連下湖南永州,衡州,潭州一戰,更殲滅十萬唐軍,整條湘江血流成河。繼之更已五十萬大軍,兵不刃血,即進佔兵家必爭之地的江陵。爾後,唐軍與黃巢義軍,大戰於江南與嶺南之間,雙方你來我往,互有勝負。

朝綱敗壞的國家,官僚人心腐敗的更早。當下大唐,不僅「文官貪財,武官怕死」。更糟的是─朝野官員,為謀奪己利,無不各懷鬼胎,爾虞我詐。而地方節度使與將官,更是各據山頭,擁兵自重。有的將官,藉著黃巢之亂,向朝廷要錢要糧,壯大自己。因留著黃巢這些亂民有利,因此不肯真的剿滅黃巢。有的將官,見黃巢亂民聲勢浩大,為保全自己的軍力,乾脆棄城而走,望風而逃。有的將官,為苟全性命,索性更獻城投降,加入黃巢亂民之列。就算偶打了勝仗,逼退了黃巢亂民。這些將官,亦不肯趁勝追勦,一舉殲滅黃巢。反是接受黃巢的黃金賄賂,欺上瞞下,向朝廷邀功誇言,聲稱─黃巢已兵敗,諸道唐軍大可撤退。正是整個大唐帝國,早已肉腐生蟲,面臨國家危難,眾將官卻只思圖謀己利。使得黃巢義軍,趁唐軍撤退之際,反卻大舉反撲。數月之間,連下河南數州,唐軍潰不成軍。黃巢義軍,更一舉攻下東都洛陽,直逼京畿長安。逼得唐僖宗倉皇出逃,奔往蜀地。

僖宗中和元年。黃巢義軍,兵不刃血,進入京城長安。僖宗皇帝,既已棄城逃走,黃巢即在長安稱帝,年號「金統」,國號「大齊」。既奪天下,為攏絡人心。黃巢入長安城之時,不但軍容壯盛,嚴禁義軍搶奪。百萬雄兵簇擁下,黃巢乘坐黃金砌的的轎子入城;一干身邊的將官,亦皆身穿絲綢繡袍。除散財給貧民,黃巢更聲言─義軍是為百姓之而來,滅大唐之不仁不義,更是為解救天下蒼生於水火。因此京城百姓,無不夾道歡迎。朝中官員,四品以下,更皆留用,以安民心。然而長安城百姓,江山改朝換代後,安穩的日子,卻過不了幾日。因為黃巢,並無力約束他的義軍。或說這些義軍,賭上性命,隨黃巢起義,原本就希望能為自己謀奪些好處。因而義軍,既入長安這傳聞,遍地黃金的長安京城,豈能空手而回。

「內庫燒為錦繡灰,天街踏盡公卿骨」「殺人滿街,巢不能禁」「華軒繡轂皆銷散,甲第朱門無一半」...。總之,義軍在長安城的惡行,姦淫擄掠,無所不為,直是令人髮指。但義軍將士,若無此犒賞獎勵,誰又真願為黃巢賣命。是以縱是義軍無惡不作,黃巢意亦是睜一隻眼,閉一隻眼,對其惡行視而不見。可憐長安城百姓,夾道歡迎義軍入城,經得燒殺逾月,頓宛如鬼城。百姓要不橫死路邊,要不被洗劫一空。妻離子散,哭號之聲,從城內傳到城外,聲聞數里;讓人慘不忍聞。

汝南節度使秦宗權,得知黃巢荼毒長安城,欲發兵攻打黃巢。為壯唐軍聲勢,秦宗權即奏請僖宗皇帝,封佔據河南光州的王緒,為光州刺史。並令其率光州固縣義軍,偕同唐軍,夾擊黃巢。

「亂世出英雄」果真如此。王緒,這個殺豬的屠戶,原本不過就是個不學無術,為禍地方的市井惡霸。算也是生得逢時,遇上了好時機。趁著天下大亂,這王緒在壽州,號召了一夥鬥雞走狗之徒,即自稱是反唐義軍,還稱自己是壽州大將軍。後來,黃巢由山東,逼近河洛,大唐朝廷慌得徵召義軍,護衛京畿。這王緒見機不可失,即轉稱是響應朝廷徵召,護衛朝廷的義軍,並由壽州轉進光州。此後,王緒就在光州,假借朝廷之名,威脅利誘,大量抓捕百姓充軍,因而坐大。真也是應了時勢造英雄。不過幾年之間。原本不敵唐軍,向南逃竄的黃巢。經得幾年之後,居然成了聲勢浩大的數十萬大軍。且又回頭過來北伐,甚至攻下長安城,稱帝。正是拜黃巢稱帝之賜,大唐朝廷,為徵召義軍攻打。因而王緒這個屠夫,居然也被賜封為光州刺史。

「光州刺史」這已算是個不小的官。畢竟多少大唐儒生,削尖了頭,幾十年寒窗苦讀,就算經得科舉,考上進士;頂多也就是分發當個縣令。而王緒不識之無,光憑著夥同狐群狗黨,興兵造反,居然搖身一變,就成一州封疆大吏的刺史。縱是殺豬的屠夫,逢得好時機,一夕飛上枝頭當鳳凰。然亂世之中,這光州刺史,對王緒來講,卻也不好當。因為朝廷,封王緒當刺史,無非就是要王緒,發光州之兵,助唐軍,圍剿黃巢。但黃巢擁數十萬大軍,且已攻下長安稱帝。而大唐僖宗,卻已逃往蜀地。眼下的天下局勢,明顯是黃巢佔了上風。而王緒這個人,原本就是首鼠兩端,見風轉舵的牆頭草。既然黃巢已稱帝,僖宗又已潛逃。如此一來,就算大唐朝廷,封王緒為光州刺史。但王緒,審度情勢,豈又真肯為大唐盡心。是以,就算已身為光州刺史,但王緒卻仍按兵不動,欲靜觀其變。

汝南節度使秦宗權,以應王緒所求,讓他如願官封光州刺史。可秦宗權,一再催促王緒出兵,勦黃巢。但王緒卻一再推託,始終不肯出兵。非但如此,當秦宗權向王緒徵糧,以應軍需。可王緒卻也同樣推託,就是不肯給糧。就算實際上,真也光州府庫空虛,無糧可給。但這下,王緒可惹怒了秦宗權。又傳聞王緒,不肯出兵,不肯給糧,是私下正與黃巢勾搭。因而汝南節度使秦宗權,憤而出兵攻打光州,欲取王緒人頭。甚至還揚言,要以王緒的義軍,充當軍糧,一人折抵一斛糧。由於王緒的義軍,原本就是一群戰力薄弱的烏合之眾,實不能戰。情勢所迫之下,王緒只好棄光州而逃,率五千餘固縣的義軍與家眷,一路南向,逃往嶺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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