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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上帝放牧的羔羊啊!我聽見從天上有聲音說:你要寫下─"從今以後,在主裡面而死的人有福了"。聖靈說─"是的!他們息了自己的勞苦,作工的果效也隨著他們"。安息吧!英勇的戰士們,聖靈會引導你們,住到耶和華為你們準備的聖殿...』秋陽普照的內城軍營,身穿教袍的柯來福牧師,就站在宣講台上,一臉虔誠,神情肅穆的為陣亡的官兵禱告。坐在柯來福牧師對面的席上,則見一臉憔悴倦容的揆一,精神恍惚,若有所思。幾十個官員也都列席,坐於揆一的左右坐位。居住在上城軍營的幾十個富商權貴與名媛貴婦,則排坐在官員之後。其後,則是幾百個士兵,整齊排列,卻是各個頹然低頭,鴉雀無聲。颯颯秋風時而席捲的偌大軍營,人雖多,卻是唯謹聽見柯來福牧師的禱告聲。然而氣息幾乎停滯的凝重氣氛中,城東平原的遠方,忽卻聽得有人扯著喉嚨吶喊:

『喂!困在城裡的酒鬼、還有姦夫淫婦、戀童癖、雞姦者們!你們想不想喝酒啊!我這裡有很多酒,喝都喝不完咧!不只有酒,還有吃不完的新鮮蔬果,要不要給你們送過去啊!哈哈哈哈!熱蘭遮城現在就像是一座屎坑一樣,你們被困在城裡那麼久,一定很痛苦吧!困得頭髮長頭蝨,下面長陰蝨。無論男女,每個人身上有毛的地方都長蝨子,天天抓癢抓到破皮流血!我光是想,就替你們難過!還有柯來福牧師,是不是還口口聲聲在講那些上帝的福音。哈哈哈哈!上帝的福音只是謊言,那是拯救不了你們的!你們知道,現在只有國姓爺的福音,才能救贖得了你們!所以與其向上帝祈禱,我看你們還是趕快悔改,向國姓爺懺悔吧!』

 

『哈哈哈哈!婊子養的揆一,信我者得永生,信我者能得救。趕快悔改,向國姓爺懺悔吧!』因正值風向由內海吹向熱蘭遮城,使得那平原傳來的吶喊聲,雖是距離遙遠,卻是字字句句聽得清楚。尤其當此之時,城上的軍營,正在為陣亡官兵坐安息禮拜,一片肅穆莊嚴的氣氛中,那叫囂聲傳來,更顯得格外唐突。且那平原傳來的叫囂聲,越罵越粗俗,簡直讓人不堪入耳。甚至對陣亡的官兵,充滿了不敬的謾罵:

『揆一你這婊子養的!有種再派兵出城,來跟國姓爺決戰啊!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,不是說稱霸世界,所向無敵,很強嗎?那就來啊!你們這些縮頭烏龜,打仗打輸了,就縮到龜殼裡面去。哈哈哈哈!我看你們是害怕得連那根屌,都縮到肚子裡面去了吧!就像是克勞森那樣!哈哈哈哈!揆一你這個婊子養的,昨天你應該已經有收到,我送給你的禮物了吧!海上英雄克勞森,你們都說他是拯救了殖民地的大英雄。但前日,他被俘虜的時候,可是哭得唏哩嘩啦,就像是個流鼻涕的小女生似的。看他哭得一把鼻涕,一把眼淚,我也捨不得。所以我就請求中國士兵,把克勞森留給我。中國士兵很慷慨,就把克勞森送給了我。於是我就拿刀子,割下他的耳朵,割下他的鼻子。因為聽說克勞森很屌!所以我就把克勞森的屌,還有他的卵蛋,都割下來,塞進他自己的嘴裡。讓他吃自己的屌!哈哈哈哈!我真心的希望,克勞森船長隨著海流,飄到熱蘭遮城的時候,還沒死!因為我可是一邊割他的屌,一邊親切又誠懇的告訴了他許多話。要他替我傳話,給你這個婊子養的揆一...』

 

 

「瑞士佬!這個叛徒!當初我就應該把他槍斃。沒想到讓他跑出城去,投降國姓爺,竟成如此囂張的禍害!」聽得平原傳來的叫囂聲,這可讓揆一原本凝重的神情,兩道眉毛又越湊越緊,幾乎糾結擠成了一條線。原來就算沒去查看,光是聽那聲音也知道,此時在平原叫囂的,就是那個整天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瑞士佬。因為那個瑞士佬,也不是第一次在平原叫囂。或者應該說,自從那個瑞士佬逃出城去,投降國姓爺後,每次只要喝醉了酒,他往往就會跑到平原上,對著熱蘭遮城叫囂。因為平原中央,約就是絞刑台的位置,中國軍隊用竹籃裝土石,北起大員水道,南至南海灣之間,堆成了一道城牆。而那瑞士佬,每次就是爬到了那道竹籃牆的牆上,對著熱蘭遮城叫囂。因為距離有點遠,城上的火槍難以打到,必須用火砲才能打到。但城上的火砲一擊發,那瑞士佬聽得砲聲,早就又跳到牆下躲藏,根本也只是白白浪費彈藥。所以那瑞士佬也就有恃無恐,每每爬到牆上叫囂。尤其喜歡用盡各種髒話來辱罵,羞辱揆一。值此之時,當舉城幾百士兵、富商、名媛貴婦與官員,齊聚上城軍營,為陣亡的官兵做安息禮拜。卻沒想到那瑞士佬,又來叫囂。縱然這讓揆一甚感惱怒。但因為拿那個瑞士佬沒輒,揆一也只好隱忍,假裝沒聽見。

但大家不可能沒聽見。尤其當此安息禮拜,莊嚴肅穆的寧靜氣氛中,當瑞士佬口口聲聲的叫囂,聲稱海上英雄克勞森船長,就是被他割了耳朵鼻子。甚至瑞士佬聲稱,他還把克勞森的生殖器割下來,塞入他的嘴裡。這下,眾人可都恍然大悟。昨日在南海灣,打撈陣亡的艦隊官兵屍骸之時,當士兵打撈到克勞森船長的屍骸,見其死狀極其悽慘。原本眾人都還以為,那是殘酷的中國士兵,對克勞森船長的虐殺。誰知克勞森船長,被割耳朵鼻子,生殖器還被割下來塞入嘴哩,原來竟是那瑞士佬所為。至於身為荷蘭傭兵的瑞士佬,何以要用如此殘酷的手段,虐殺克勞森船長?又何以對揆一如此的痛恨?當然或也有其緣由。

 

 

且說瑞士佬,名字叫勞力士。通常看見他,都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樣,喝酒喝得滿臉紅通通,且滿臉鬍渣,邊幅不修。慣常更是倚老賣老,喜歡逞兇鬥狠,就算看見長官也是橫著眼,目中無人。因為勞力士,是一個已經在荷蘭東印度公司,當兵當了十幾年的中士。也就是俗稱的老兵。因其對人蠻橫無禮,又是來自歐羅巴州的瑞士,所以大家也就鄙稱他瑞士佬。雖說瑞士佬勞力士,已然是個當了十幾年傭兵的老兵。但因其十幾歲,就已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當起傭兵。所以現今他的年紀,其實也才僅三十幾歲,可說正值壯盛之年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,就開始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當起傭兵,對勞力士而言,誠如其所言,一則他就是為了賺錢,二則他就是為了逞獸慾。而這十幾年來,勞力士確實也為荷蘭東印度公司,征戰無數殖民地。無論是跟隨艦隊到非洲,有如獵捕野獸般,抓捕黑人當奴隸。時而興之所至,這些傭兵,更會把抓到的黑人,有如野豬般抬在篝火上烤。任憑那些黑人痛苦哀號,但他們卻嘻笑怒罵的,就只想把肉烤熟了,好讓大家就分而食之。隨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殖民地擴張,後來勞力士也曾跟隨荷蘭艦隊,到北美洲新大陸的殖民地,有如獵殺野年般,去獵殺印地安人。甚至勞力士還曾剝了一個印地安人酋長的皮,做成他的第一件皮衣,穿在身上到處向人炫耀他的英勇。而在爪哇島與香料群島,這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大本營,為了搶奪土地,勞力士更是與艦隊的傭兵們,無不大舉的屠殺當地土著。並將土著的骨頭與頭顱,水煮去其皮肉後,用來做成各種征戰各地,贏得的戰利品。

總之,對勞力士而言,從十幾歲就開始跟隨艦隊,征戰殖民地。可說使其恰有如吃過了人的血肉的豺狼般,越來越嗜血。就算這條嗜血的豺狼,原本只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養的一條狗。然而這條狗,既然已經兇性大發,就算荷蘭東印度公司這個主人,恐也就難以再用狗鍊去拴住牠。甚至一旦主人觸怒了這條狗,恐怕這條已變成嗜血豺狼的狗,還會回過頭來,翻臉不認人的反噬牠的主人。正是如此。從十幾歲就開始當起傭兵,嗜血殺戮的勞力士,而今早就變成了一條瘋狗。尤其熱蘭遮城被圍以後,物資漸漸匱乏,揆一也不得不開始對傭兵,限制米酒的配給。後來越來越加拮据,甚至就算傭兵想自己用錢去買,也再買不到米酒。而沒有酒喝,這對酒癮上身,嗜酒如命的酒鬼而言,簡直比要他們的命還更加痛苦。有如勞力士,就是如此。因為沒有酒喝,有如勞力士這樣的酒鬼,便也開始鬧事。有次酒癮上來,又沒酒喝,勞力士又開始大鬧,甚至在內城的軍營隨地大小便,不巧被揆一撞見。當下,揆一即有如主人教訓狗般,訓了勞力士幾句。誰知勞力士,滿懷怒火沒處去,即當面嗆揆一:『首長啊!我來荷蘭東印度公司當兵,就是圖個有錢賺,有酒喝。現在連酒都沒得喝,那我還當甚麼兵!既然你連酒都不給我喝,那憑甚麼我還要聽你的!』揆一最無法忍受的,就是有人挑戰他的權力。而勞力士只是一個士兵,居然斗膽當面嗆揆一。當下揆一自然怒不可遏,大手一揮,就搧了勞力士一巴掌。

 

「婊子養的揆一,居然搧我巴掌!我都已經是個當兵當了十幾年的老兵,他居然這樣對我!既然你對我這個老兵,毫無尊重!那咱們就走著瞧!」正因被揆一搧了一巴掌,勞力士就此懷恨在心。隔日,勞力士就藉口要到城外去採些新鮮蔬菜回來。一出城門後,就往平原的北大街的方向走。時而更不時回頭,察看城上的瞭望台士兵。眼見城上瞭望台的士兵,正看向別的地方,沒注意到他。於是勞力士拔腿就沿著北大街,往大員市鎮的方向跑去。待城上瞭望台的士兵,發現到勞力士行跡不尋常,跑向大員市鎮,忙得從城上開槍射擊。然而距離已遠,卻也已經來不及。眼睜睜也只能看著勞力士,奔往大員市鎮,去向中國軍隊投降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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