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荷蘭國的崛起─商人統治的共和國

 

荷蘭國,其實只是歐羅巴洲西北角的一個小國,由六個低地的小省份組成,人口尚不及百萬。其地北臨北海,南接西班牙國,西邊則隔著一道海峽與英國相望。且荷蘭國是個甚年輕的新興國家。因荷蘭國六個低地省份,原本隸屬於西班牙國管轄。約莫百年前,基督教的喀爾文教派,在低地六省興起,稱為新教。西班牙國王為鎮壓喀爾文教派的興起,於是對新教教徒,展開破害。尤其對低地六省的徵重稅,更導至低地省份的人民,民怨沸騰。低地省份就此形成了烏特勒支同盟」,開始與西班牙對抗。而帶領群眾反抗的領導者,則多為城市的商人。西元1581年,低地六省宣佈獨立,荷蘭國由此產生。但荷蘭獨立建國後,麻煩的問題卻才開始。因為於西班牙北方的六個低地省,其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,就是替當時海上霸權的西班牙,以海運運送貨物至歐羅巴洲的各國。然荷蘭宣佈脫離西班牙獨立建國後,西班牙為了報復,自然就此禁止荷蘭貨船入西班牙港,也斷了荷蘭人的重要經濟來源。

 

「上帝關了一扇門後,必定會為你再開一扇窗」這句話,用在剛建國的荷蘭國身上,再好不過。 重要的海運命脈被西班牙斬斷後,因荷蘭商人長年替西班牙人運送貨物,亦早嫺熟造船與海運。而既然西班牙人不讓荷蘭人替他們在歐羅巴洲運送貨物。聰明的荷蘭商人絕路求生,索性開始組成遠洋船隊,自己做起由歐羅巴洲,繞過亞非利加洲南端的好望角,再到印度,及至爪哇國的海運與香料生意。就像是老闆不讓員工運送貨物賺錢,那員工乾脆自己就開起公司來,與老闆搶貨源與生意。西元1602年,原本荷蘭國的十四家經營東印度生意的公司,為了與西班牙及葡萄牙人競爭生意,及有效調度來往東西方的貨運。其十四家公司索性合併成了一家大公司,即為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,簡稱「VOC」。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成立後,一個不及百萬人的新興小國,如何與有強大國力為後盾的西班牙、葡萄牙及英國,在世界的海洋競爭。為了籌募龐大的資金造船與營運公司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即在政府的允許下,開始對全國的荷蘭百姓,籌募資金。也就是所有荷蘭國的人民,無論身份貴賤,只要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辦公室簽名,並提供資金;那就算地位最卑微的奴僕,也都可以成為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的股東。且公司會給提供資金的人,一紙合約做為保障,稱為股票。就此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籌募到了龐大的資金。而近百萬的荷蘭國國民,幾也盡都成了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的股東。

 

近百萬荷蘭人,對財富狂熱追求的渴望,成了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最大的支柱。雖說新興的荷蘭國,並無國王,也無女王。而是由七省各推舉代表,組成的聯合政府,稱為「七省聯合共和國」。然這以一國之力組成的一家公司,其全國百姓對財富追求的渴望,卻足以讓西班牙國王、葡萄牙國王及英國女王,皆向其俯首稱臣。因擅於造船的荷蘭人,造出了價格低廉的貨船,其造價僅需其他國家貨船的一半價格。就藉此更便宜的貨運價格。於是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才成立,五年之內,其船隊數量就已超越西班牙與葡萄牙船隊的總和。西元1609年,為了讓持有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股票的人民,可以買賣股票。於是荷蘭國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家的股票交易中心。又為了讓龐大的資金流通與運用,荷蘭國又建立了世界第一家的銀行。尤其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獲利更驚人,公司成立十年後開始發放股息,股息高達百分之四十。也就是大概每隔兩年,投資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的荷蘭國百姓,財富便可以翻漲一倍。誠所謂,光靠一家公司,就讓全國百姓都賺大錢。

西元1619年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在爪哇的巴達維亞,建立了總部。主要負責與亞洲各國的貨物轉運。西元1624年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佔據中國東南沿海的福爾摩沙島,做為其殖民地;幾更壟斷與中國的貿易。日本德川幕府宣佈鎖國後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乃唯一獲準到日本國貿易的西方海上強權,自然也壟斷日本國的貿易。就此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進入了所謂的黃金年代,全世界的海洋無處沒有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的艦隊與船隊。包括亞美利加洲新大陸,北美與南美亦皆有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的殖民地。一個不及百萬人的新興小國,就藉著全國百姓對財富的狂熱追求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竟此稱霸世界海洋。當然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能稱霸世界海洋,除了其擅於造船外,更重要的,是荷蘭人更擅長於製造武器與訓練士兵。荷蘭人所造的銅製火砲,乃是世界最精良。其訓練火槍兵的排槍射擊,更是無人能敵。正是仗著其堅船利砲,與訓練精良的士兵,這才讓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可以橫掃世界,所向無敵。

 

「我們阿姆斯特丹人揚帆遠航,利潤指引我們跨海越洋,為了愛財之心,我們走遍世界所有的海港...」誠如阿姆斯特丹、米德爾堡、恩克赫伊森、代爾夫特、荷恩、鹿特丹..一片欣欣向榮的荷蘭國,四處傳唱的歌聲。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雖說只是一家發售股票集資的公司,可荷蘭政府不但也是其股東。且荷蘭政府更授予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,在海外有對其他國家有議約權,與宣戰權,更可有發行貨幣,判決罪犯,以及設立議會與建立海外殖民地的種種特權等...。也就是說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雖名為公司,實質上她卻是一個海上帝國。且是一個雄霸世界海洋的海上帝國。當然,對一個中國人而言,對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的背景並無法了解這麼透徹。而對鄭成功而言,「荷蘭東印度公司」也就是自他父親鄭芝龍以來,一直與鄭家有龐大生意往來的荷蘭紅夷。且這荷蘭紅夷,幾乎掌握從日本國到爪哇之間的航路,不但佔據台灣為其土地,更擁有堅船利砲。雖說鄭成功也知,荷蘭紅夷確實也不容小覷。然而鄭成功不知道的是,倘若當時世上最強的陸上帝國,是滿清的話。那稱霸海上的最強帝國,則無疑就是荷蘭紅夷。

 

 

廈門思明延平王府,鄭成功接見荷蘭紅夷的王府側廳內,氣氛顯得有點僵硬。因為三個荷蘭艦隊的軍官,態度雖看似對國姓爺謙恭,然其言語卻甚是強硬與狂妄。「我們荷蘭艦隊一點都不擔心國姓爺會派大軍攻打福爾摩沙」「如果國姓爺要派兵攻打福爾摩沙,那我們荷蘭艦隊會等國姓爺的大軍前來」...聽那荷蘭軍官的一番說詞,更大有不把中國人的艦隊看在眼裡的輕蔑。而武人最禁不起的,就是被激。當下聽得那荷蘭軍官之言,頓是讓鄭成功感到腦怒。「小小紅毛番不知天高地厚,出言如此狂妄。要不是去年南京敗戰,損失慘重,至今元氣未復。五月又受到清兵調集三省水師夾擊,尚需休養生息。否則面對你這不知好歹的紅毛番,理當予以當頭棒喝,豈容你張狂...」雖說內心腦怒,照以往國姓爺的性情,面對有人如此言語挑釁,理應是拍桌怒斥。但這次鄭成功終是忍了下來。因讓鄭成功更擔心的是,大軍糧餉匱乏的問題,已然迫在眉睫。且得了何斌的獻圖後,鄭成功亦已決心要攻台,驅離荷蘭人。倘若無法忍得一時之氣,豈不有愧何斌多年臥薪嚐膽,屈居荷蘭之下暗中繪圖的苦心。而且當下又見得何斌在荷蘭人面前,一付卑躬屈膝,忍辱負重之狀,鄭成功豈又能因一時之氣,卻讓何斌的多年忍辱,付諸東流。於是但見鄭成功聽得荷蘭軍官的狂妄之言後,仍是面帶微笑。卻是一臉的詭笑,對著三個荷蘭軍官又說:

『荷蘭朋友!閣下始終不了解我的善意,也罷!但我還是必須跟幾個荷蘭朋友老實說。"兵者,詭也!"也就是我們中國人打仗,講究的是奇兵致勝。所以跟敵人打仗,通常我也不會公開我的計策。而且實際上我都是聲東擊西,就算我要打他,我也不會當面跟他說我要打他。目地就是要打個讓敵人措手不及。總之,無論如何我總是經常用散佈謠言,以矇蔽敵人。而我既不透露,敵人又怎麼可能有人會知道我心裡的想法,以及我真正的意圖?所以我在這裡,再次跟你們明白的說,我並無意去攻打台灣,因為我對那個只長的雜草的小島不感興趣!如果有人說我要去攻打台灣搶奪你們荷蘭人的土地,那必是謠言而已!話我就說到這裡,你們大可回去跟你們的長官說清楚!至於能不能理解我的善意,那就在你們自己了!』

 

國姓爺的一番話,實中有虛,虛中有實。又是「兵者,詭也!」又是「就算我要打,我也不會告訴他們我要打!」然後一面說是「散佈搖言以矇蔽敵人」另一方面又說「我對那個只長雜草的小島不感興趣」...。對一般中國的兵家來說,自然知道國姓爺話中的意思,當就是─他不會把他要不要動武的意圖,明白的說出。但對荷蘭人而言,國姓爺的話聽在他們耳裡,可就暈頭轉向,根本聽不懂國姓爺到底在講什麼。尤其擔任荷蘭通譯的何斌,在把國姓爺的話譯給荷蘭人聽的時候,更是故意把國姓爺的話,譯得有如繞口令般翻來覆去;讓三個荷蘭軍官有如鴨子聽雷,煞是聽得一臉茫然。不過何斌也算好心,把國姓爺的話譯到最後,自己總算補上了一句讓荷蘭人都聽得懂的話。見何斌一臉誠懇忠實,對三個荷蘭軍官說:『三位將軍,國姓爺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。他的意思就是說,他絕不可能會發兵攻打福爾摩沙。所以請福爾摩沙的荷蘭長官們,不要聽信那些奸邪小人的謠言就是!』

 

「國姓爺不會攻打福爾摩沙!」幸虧何斌補上這句荷蘭紅毛聽得懂的話。正也是荷蘭紅夷不遠千里而來,想要得到的一個答案。遠來是客,中國人向來也好客。既然正事已辦完,鄭成功也沒之了禮數,即命人設宴款待幾個遠來的荷蘭人。然趁著宴客之前,鄭成功卻又秘密召見了何斌。並特別交待了何斌兩件事:一來,為免荷蘭人起疑,所以鄭成功命何斌仍舊跟著荷蘭人的艦隊,返回台灣。二來,命何斌仍在台灣暗中組織農民。更重要的是,一旦探知荷蘭人的艦隊已經離開台灣。那就得速速派人前來廈門通報。 何斌得了國姓爺的命令後,即也不露聲色,繼續藏身在荷蘭人之中。隨後亦隨荷蘭艦隊,又返回了台灣。

 

 

荷蘭紅夷艦隊離開的隔日。國姓爺既已決心攻取台灣,這日即又在王府的大廳,召來各諸侯伯、各提鎮將領、及參軍等文武官員等,打算再重新議論攻取台灣之事。正是既得何斌的獻圖後。前一夜,國姓爺幾乎一整夜沒睡,將何斌的獻圖,詳細的查了又查,看了看。確定了何斌所說的鹿耳門水道,雖說水淺,卻遠離荷蘭紅毛所築之城。而其城上的砲台應也打不到那鹿耳門水道。既詳閱過地圖,國姓爺對荷蘭人築城戍守的台窩灣,大半也已了然於胸。因此只要鄭家軍的艦隊,能順利由鹿耳門水道,進入台窩灣內海,那國姓爺對這一仗,也已然胸有成竹。正是如此,國姓爺才又召來文武官員,準備籌謀此攻台大事。王府大廳中,見文武官員已然分列兩旁而坐,國姓爺一開口,即也直言:

『眾位公卿與將軍!大家也知道,自從去年江南敗戰已來,滿清知我損兵折將,元氣大傷,且孤軍困守金廈二小島,糧餉又無從籌措。所以滿清趁我力衰,調集了三省水師對我南北夾擊合攻。幸好各位公卿與將軍,齊心合力終將其打退。只不過滿清三省大軍雖然敗退,但這也只是暫時。畢竟只要我軍仍在金廈二島,那他們也必定會再次合力來攻,且定會是一次會比一次更加的聲勢龐大與凶猛。對於這件事,一直讓我感到非常憂心。誠如大家所知,滿清已然著手五省遷界,使得我軍困於金廈二島,幾乎再無法取得糧食。糧草是大軍的命脈,沒有糧草大軍如何能支撐下去。惟有台灣那個地方,距離金廈不遠,渡海三五日便可到。且台灣沃土千里,要養百萬兵也不是問題。若我軍能夠取得台灣,一來、除仍能連絡金廈,甚至東南沿海諸島也都能讓我們掌控。二來、我們可以以台灣做為基地,廣通外國、籌措糧餉,藉以訓練更多精良的士兵。如此可說是,進可攻,退可守。進!則當我軍糧草充裕,兵士士氣旺盛之時,即可渡海再與滿清一博,恢復大明,中興可望。退!則遠隔滔滔大海,以清軍水師根本無法渡海與我相抗。這對我軍而言,自可說無後顧之憂。卻不知各位公卿與將軍,有什麼樣的看法?盡可直言無妨!』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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