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4-3、元宵夜~何斌屎遁逃離紅毛城

 

『魔鬼!在全能的面前,你還不認罪嗎?魔鬼!上帝是最偉大的,真理絕不容你挑戰!你還不把在背後串通國姓爺的惡魔,給供出來!』一邊死命的鞭打,見揆一不住地裂嘴高喊,直如喪心病狂之狀。當下,何斌在一旁見了,更是嚇得臉色慘白,一句話都不敢說。直到那中國囚犯被打到暈死過去,揆一也不罷手,只是命士兵提了一桶水來將他潑醒。且揆一或許也早就不期待那中國囚犯,會供出甚麼情報來,召何斌到地牢的目的,也只是為了殺雞儆猴。於是那中國囚犯被潑醒之後,揆一雖丟了手中的皮鞭,卻是厲聲大喊,對士兵下令說:『給我用刑!我就不相信這些野蠻的中國人,嘴這麼硬。那我倒要看看他們的骨頭,是不是很這麼硬!』得了揆一之令,肢刑架前後兩個士兵,即開始用木棍,扳動肢刑架的滾輪。『啊!啊!我做鬼~~也不會放過你們這些紅毛鬼!啊!』隨著滾輪一吋又一吋的滾動,那手腳被綁在肢刑架上的中國囚犯,身體也一吋一吋被拉長,淒厲哀號之聲慘絕人寰。但揆一仍是一臉的冷酷,下令士兵繼續行刑。可憐那中國農民,原本五尺多的身體,就在那肢刑架的滾輪不斷滾動下,約莫一炷香的時間,居然被拉成了一丈長。一炷香的折磨,感受五馬分屍與筋骨斷裂的痛苦,正是肢刑架令人聞風喪膽之處。雖說外表上身體的皮肉都還連著,但皮肉之下的筋骨,卻早都被肢刑架給扯斷扯裂。而筋骨具裂,一個人豈還能活,自然也在發不出哀號之聲。

 

『哼!該死的中國人!不管是誰,被我抓到通敵,與國姓爺串通,下場就是這樣!』眼見囚犯已死,揆一又發了這句狠話,自然是指桑罵槐,講給何斌聽的。而何斌是個聰明人,怎會不知揆一殺雞儆猴的用意。眼見揆一手段如此殘酷,且被其意有所指的威嚇,當下何斌直是打心裡恐懼害怕。但何斌不能害怕 ,更不能退縮。「麻豆社、蕭壟社與目加溜社,郭懷一與四千冤死的中國農民,他們可都是我當年笨港十寨的弟兄啊!十年臥薪嘗膽,委屈承歡於紅毛番,我為的,不就是要替郭懷一與四千笨港弟兄,向紅毛番討個公道。假如現在我退縮了,那我又如何對得起義父顏思齊的在天之靈啊!何況現在已然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...」咬緊了牙關,何斌已然吃了秤砣鐵了心,然表面上,不免仍得與揆一虛以委蛇。「國姓爺已準備攻台,驅離荷蘭人。范德蘭所率的荷蘭艦隊,今也已離開台灣。正是萬事已具備。只欠東風來。而那東風應也已即將到來。只要我能找到機會前往廈門,向國姓爺通報。那將荷蘭人從台灣驅離的東風,就來了!」實際上,當知范德蘭艦隊離開台灣後,何斌的心中早已籌謀了一計。誠如三國赤壁之戰,孔明借東風,大破曹軍。而何斌也有了個借東風之計,只不過何斌要借的不是東風,而是元宵節的花燈。

 

 

陰曆正月十五日,正是中國人一年一度的元宵節。西方來的紅夷,使用的曆法都是陽曆。而中國人使用的則是陰曆,又叫農民曆。一般來說,陽曆與陰曆相差大約就是一個月上下,也就是西方人過完他們的陽曆新年後。約又過一個月的時間,才會到中國人過陰曆年的時間。雖說台灣是荷蘭人的殖民地,然居住在台灣的中國人,卻超過荷蘭人的十倍以上。而且這是大員市鎮的中國人,還沒把赤崁與麻豆那邊的中國農民算進來。總之在台灣雖然有陽曆年與陰曆年,但陰曆年的過年因是中國人過年,所以遠比荷蘭人的陽曆年還要熱鬧許多。大員市鎮也就是熱蘭遮城東邊,荷蘭人所稱的熱蘭遮市鎮。而每年過年,大員市鎮最熱鬧的地方,無非就是東碼頭旁的廟街。因為那裏有間媽祖廟,也是市鎮中國人的都常去拜拜的地方。每年過年的時候,大員市鎮的中國商人,為了感謝媽祖保佑他們一年平安賺錢,往往更不惜花大錢,從泉州或廈門請來布袋戲的戲班子,或是歌仔戲的戲班子,在媽祖廟前演戲酬神。而且戲棚子一搭,無論布袋戲或歌仔戲,一演往往就是十天半個月。市鎮的中國人,無論大人小孩,過年期間,也都會到廟街的媽祖廟去看戲,可說也都是一熱鬧就是十天半個月。而按中國人說法,通常過年就是會熱鬧到正月十五的元宵節,才算是過完年。且到了元宵節,廟街的媽祖廟前,又比過年時還更熱鬧。因為元宵節,中國人又叫燈節。每到這一天,媽祖廟前整條廟街,總會被掛滿了各種紙紮燈籠。一到夜晚,燈籠點了蠟燭後,整條街可謂燈火璀璨,美景入畫。兒童也總提著自己做的小燈籠,成群的嬉戲其間,可謂車水馬龍,有如滿天星斗都落到了凡間一般。

 

何斌的大宅,就在廟街旁,右轉到南碼頭的橫二街間。只因這一年來,戰爭將至的風聲鶴唳,加上揆一的多疑,使得大員市鎮有幾百個中國商人,因通敵的罪名被抓;且有更多的中國商人因怕惹禍上身,而舉家逃離。所以今年過年到元宵節,廟街的媽祖廟前,顯得格外冷清。雖說也有搭戲棚子演戲,然相較往前,一條街有一二十棚的戲棚子;而今年過年,整條廟街卻只見一二棚的戲棚子在演戲。不過元宵節這日,從廟街到南碼頭的橫二街間,卻似又熱鬧非凡還更勝往年。因為市鎮中最有錢的員外何斌,就在元宵節這日,自個兒拿出千兩白銀,在南碼頭與廟街之間,舉辦了一場大員市鎮紮燈籠的花燈比賽。事實上,這紮花燈的民俗賽事,每年何斌都有辦。只是說是為了沖沖喜,好沖散台灣這一年來頻頻謠傳戰事的晦氣,所以今年的賽事又辦得特別盛大。光是賞金,作品被選為上品者,居然可得數十兩白銀,就算佳作,也有數兩白銀可拿。而這數十兩白銀的重賞,幾乎已是一般農民,得辛苦好幾年才賺得到錢。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,如此厚賞之下,自然紮花燈來參賽者眾。不只是大員市鎮,包括赤崁、新港、麻豆、蕭壟與目加溜等村社的農民,就為了那賞金,也不乏參與者眾,都紮了花燈送到媽祖廟來參賽。

千百盞的花燈,多是用先用細竹條做骨,先編出了個裡面可以點上蠟燭的空心的形狀。有了形狀後,外面再糊上堅韌的棉紙,而後棉紙外在塗上顏料就成。於是到了元宵節這日,就見那廟街兩邊,從媽祖廟門口開始就張燈結綵,充滿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。有人紮了條幾十尺長的巨龍花燈,有人紮了條黑水牛,有人紮了台灣常見的鹿,有人紮了老虎花燈,有人紮了兔子花燈。琳瑯滿目的花燈,就這麼沿著廟街兩旁,就連樹上也都掛上了花燈,就這麼一直延伸到了南碼頭的橫二街。而橫二街以東,寬街以南的那片仿荷蘭式的豪宅,也就是何斌的大宅院。且見從廟街延伸而來,一直到何斌的大宅院子裡,同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。而且能夠擺到何斌院子裡的花燈,可不是一般參賽的花燈,而是需得是上品之作,方才能擺到何斌的院子裡。因為元宵節這日,會受邀到何斌家作客,賞花燈的,可也都不是一般的人物。確切的說,每年元宵節,何斌在自宅辦的這場宴會,主要就是為統治台灣的荷蘭人與中國商人的交誼所辦。所以能受邀來參加的,也只有台灣的荷蘭長官、荷蘭商人與一些中國的大商人。目的就是為了增進荷蘭人與中國商人間的商業關係。

 

元宵節,這日大員市鎮入夜後,才是熱鬧的開始。媽祖廟前的花燈,沿著廟街一直到南碼頭的橫二街,琳瑯滿目的各式各樣的花燈都點上了燭火,滿街的五光十色,遊人如織。更見荷蘭人的長官與商人,或乘著馬車或坐著轎子,從熱蘭遮城而來,寶馬香車擠得整條廟街是車水馬龍。畢竟人都愛湊熱鬧,紅毛番也不例外。況且荷蘭人要與中國做生意,都得通過何斌。所以就算總督揆一,始終懷疑何斌有通的之嫌。然既受到何斌的邀請函,為了維持住表面上的友好關係,揆一自也不得不來參加這元宵節的盛會。一頂八人抬的大轎還有幾頂四人抬的轎子,就這麼在何斌的囑託下,從大員市鎮到熱蘭遮城去,又從熱蘭遮城將揆一與其家眷,都給抬到了大員市鎮。面對如此盛情,揆一自又怎好推辭。眼見大員市鎮入夜後,那一片張燈結綵喜氣洋洋,揆一坐在轎裡也忍不住要拉開那絲綢的窗簾,好奇的往外望。直到何斌的大宅外,更見一干叫得出名與叫不出名的荷蘭官員,也都攜家帶眷來到了何斌的大宅。其中台灣行政官萬倫坦,也就是中國人慣稱的貓難實叮。還有軍事指揮官湯瑪士,因中國人很害怕他,所以都稱的拔鬼仔。乃至傳教的牧師亨布魯克...等等,無不都受邀而來。而作為宴會主人的何斌,也不敢怠慢了這些這些大人物,自然站在門口,一一親自迎接。

 

何斌的大宅外,約一甲地寬大的院子。入夜後的整個院子,千百盞花燈點亮後,直是五彩繽紛,光彩奪目,令人目不暇給。連得總督揆一,一入院子驟見這美景如畫,都不禁讚嘆。『何先生,你們中國人的這花燈節,真有意思!幾乎快要比上我們西方的聖誕節了!』一入大院中,無怪向來言語慳吝的揆一,也要出言讚嘆。因一入院中,首先映入揆一眼中的花燈,那就是一盞長寬超過一丈,幾乎像是馬車那麼大的花燈。且那花燈活生生紮的就是熱蘭遮城。包括內城的長官公署、瞭望台、教堂、士兵營房等設施,連高懸荷蘭國旗也都紮得清清楚楚。外城的職眷宿舍,會議廳、辦公室、醫院、倉庫,以及商賈宅院、舞榭歌亭等也紮得鉅細靡遺。甚至內城四角的四座稜堡─亞爾摩典堡、佛力欣廉堡、坎貝爾費堡與密特堡,也都被栩栩如生的紮了出來;連得稜堡內的火炮,也都有紮出。僅僅一座花燈,簡直卻像是把熱蘭遮城縮小了一般。這也難怪,那些荷蘭長官一入院中,無不接圍著那座熱蘭遮城的花燈,各個讚嘆不已。而做主人的何斌,為讓貴賓盡情在院中賞花燈,更命家中的數十婢女與僮僕,各個手捧各式中西餐點與美酒,穿梭於院中隨時在一旁伺候。

『大人!承蒙您的讚美。但您真是太抬舉我們中國人了!』自揆一來到以後,何斌就緊緊跟隨左右,恰如一個忠誠的僕人般為其引路,並逐一為其解說院中的各式花燈與典故。因聽得揆一讚說中國人的燈節有意思。當下何斌忙不逸乎,猶若受寵若驚,續又回說:

『大人說的聖誕節,乃是上帝唯一的兒子耶穌誕生在人世間的日子。這是多麼神聖的日子。而我們中國的元宵燈節,也就只是紮紮花燈戲耍而已,豈能相提並論。因為耶穌誕生在人世間,帶來了上帝的福音,不但救贖了世上億萬民,更為野蠻的世界帶來了文明。而這就是耶穌基督信仰的偉大,所以基督的信仰能廣披世界與造福世界。誠如大人也知,我們中國人大多粗俗無文且充滿野蠻,那是因為我們中國人沒有信仰的緣故。看看我們中國的農民,家裡神桌上擺放的更都是一些木頭刻的偶像。一個人把木頭刻成的偶像當成神在崇拜,這不但無知,簡直是愚蠢,更可能因此被撒旦所利用。幸好,有亨布魯克這樣虔誠信仰上帝的牧師,來到台灣傳教,用上帝的福音殷殷教導我們中國人。這才讓我們台灣的中國人,開始有了信仰與得到救贖。而且為了讓不識字的中國農民,能讀得懂上的的聖經,荷蘭國來的傳教士與牧師,更將我們中國人說的方言,用羅馬文拼音寫成書。而這更是功不可沒,功在千古。因為有了這些羅馬拼音字後,就此我們台灣的中國人,才總算真的有了文字與文明。』

 

『大人!換句話說,我們中國人能有文明,這全都是拜你們荷蘭人,帶來對上的的信仰,所賜啊!』因何斌的話,句句說的誠懇。這讓在場的荷蘭官員與商人,各個無不聽得面對微笑,頻頻點頭。揆一更是擺出了一臉的自負神色,拍著何斌的肩說:『何先生,你果然是個明白道理的中國人。難怪公司對你這麼器重。要是每個中國人都如你這樣,虔誠侍奉基督,並把家裡的神祖牌與偶像,都拿去丟燒掉,放棄對魔鬼的崇拜。如此一來,在上帝的福音有如陽光普照之下,你們中國人自然對我們荷蘭人只有感激與感恩。豈又會有農民造反作亂的是發生,豈又會有私通國姓爺的人!而倘沒有農民造反作亂,也沒有人私通國姓爺。那福爾摩沙當就有如上帝的應許之地,與充滿了牛奶與蜜的天堂般,豈有會有人被抓捕與懲罰!你們說是也不是!』。揆一一番話說完,眾賓客頓時一片喝采,人人手捧高腳杯,舉杯啜飲葡萄酒,可謂賓主盡歡。卻在這時,人群之中,忽然聽到一聲很大的放屁聲響。"噗~~噗噗"那放屁的聲響不止一聲,而是連環砲般的連放了好幾聲。 因在場之人都是有身分有地位之人,不是官員就是大商人,乃至還有身穿高貴禮服、盛裝打扮的各官員的夫人。如此盛大宴會,冠蓋雲集,居然有人當眾放屁,還連放好幾個屁,這自是即失禮之事。驟聽屁響,因不知是誰放的屁,當下原本熱絡的氣氛,只是突然沉靜下來。然而這一安靜下來,那接連而來的一聲又一聲的屁響,卻又更大聲。

 

"噗~~噗噗"一聲聲的連串屁響,早是讓在場的荷蘭官員,各個皺起眉頭;盛裝的夫人與小姐,更是各個以絲綢手帕掩鼻,露出滿臉嫌惡。眾人眼光恰如看到一條癩皮狗般,正充滿鄙夷的望向屁響之處。此時見何斌,一臉的尷尬表情,半躬著身,猶似腹痛般的雙手捧腹,卻仍又屁響連連。原來放屁之人,居然就是東道主何斌。『各位大人與夫人,真是對不住啊!過年的時候,殺了幾隻雞鴨牛羊,有些心肝內臟吃了十幾日沒吃完。前日我妻子又燉了些豬心豬肝來吃,結果好像吃壞了肚子。現在我的妻兒,也都還腹痛如絞躺在床上。我也是拉肚子拉了幾日,今日也是免強撐著身體來招待各位。沒想到在各位貴賓的面前如此失禮。真是對不住啊!』話說至此,想是已內急難忍,何斌更露出了一臉的痛苦神情。行政官貓難實叮,聽得何斌之言,皺著眉頭,即語帶責備的說:『何先生啊。不是我說你們中國人,怎麼連豬羊的內臟也敢吃。除了撒旦與魔鬼,誰會吃動物的內臟!難怪上帝要懲罰你們!真是太不文明了!』何斌聽得貓難實叮的話,也不反駁,卻是又接連放了幾個屁。牧師亨布魯克的兩個女兒,聽得何斌不斷放屁,又聽他說吃豬羊的內臟,早已雙雙開始嘔吐。盛裝的夫人們也嚇得花容色,頻頻交頭接耳,吐長了舌頭嚼舌根。但一臉痛苦神情的何斌,也再顧不得其他,只是忙告罪說:『對不住啊!各位大人與夫人,我實在腹痛難忍,必須去茅坑拉個屎。再遲就來不及了!』

揆一見狀,即也發話:『好吧!何先生快去吧!我們自各兒賞燈就可以,你在這裡一直放屁,反而壞了雅興!』既有了揆一的准許,何斌頻頻稱謝後,即也拔腿就往大宅去。背後卻聽得軍事指揮官拔鬼仔湯瑪士,語帶嘲諷的喊說:『何先生,用跑的啊!可別把屎給拉在褲子裡啊!哈哈哈!』且見何斌離開後,一干荷蘭官員與夫人們,更是議論紛紛,語帶不屑的說:『中國人真是粗俗無禮!說那何斌人看起來,也算模人樣的,本還以為他會比較有教養。沒想到他居然也跟一般的中國人一個樣!』『異教徒就是骯髒噁心,光想它們吃動物的內臟,就讓人想吐!』『中國人就只配給我們當奴才而已,那何斌對我們來說,其實也就是條狗而已。就一條狗而言,大家也就不必再怪他失禮了!』...

 

 

院子裡的宴會正杯觥交錯,琳瑯滿目的花燈更絢爛奪目,但這都不是何斌在意的。今夜何斌最在意的是,他終於擺脫了荷蘭人長期以來的眼線。因為院子裏面的宴會,冠蓋雲集都是大人物,原本揆一安排跟蹤與盯梢何邊的士兵,自然不敢進院子,只能在院外的門口守著。而且何斌既然跟揆一、貓難實叮等等這些官員在一起,盯梢的荷蘭士兵,自然也就鬆懈了跟蹤。於是見何斌,離開院子的宴會後,快步走向大宅。然而何斌卻不往大宅右側的茅坑去,反是神情略帶緊張的穿過大宅後,即拐彎抹角走入密道,再直朝著大宅後方的小門去。一到大宅後方的小門,何斌的心腹陳平,早在那裏等待。一見陳平,何斌即問:『都安排好了嗎?』陳平回說:『頭家放心!夫人和孩子,我都已經安排它們上船。貴重細軟,我也已經都帶上船。現在那艘船就在南碼頭等著。只要頭家一到,立刻就可以解索啟航!』聽得陳平的話,何斌鬆了一口氣,二話不說,即與陳平往大宅的暗巷裡去。二個人影在暗夜中鬼鬼祟祟,就這麼一路躲著人,直朝南碼頭去。

原來,元宵夜的這場宴會與花燈賽,都只是何斌用來擺脫荷蘭士兵,掩人耳目的障眼法。而確實也讓何斌,大費周章。包括從昨日到今日,三餐加宵夜,何斌都以番薯為食。吃番薯原本就容易放屁,何況是連吃兩天的番薯,果真是到了今夜讓何斌滿肚子的屁,就算想禁也禁不住。這不,即使已遠離宴會,鬼祟於暗巷內,直驅南碼頭。但一路上,何斌的屁,依然放個不停。幸好暗夜的路上,南碼頭邊幾乎都看不見 人影。因這夜裡,整個大員市鎮的人,都擠到了廟街去看花燈、看戲與湊熱鬧。 更不會有人會注意到在南碼頭木棧道的隱密角落,泊靠的那艘搖櫓小船。事實上那艘搖櫓小船也沒甚麼可疑之處,就是船上看似堆著些貨物,還用帆布蓋上而已。誰又會料想到帆布下面,其實正躲著人。正是陳平早把何斌的妻小,還有一些細軟貴重,都藏在那帆布下。另有幾名划船的壯漢也都藏在那帆布下。當陳平與何斌一來到南碼頭,發了個狗叫聲的暗號,幾名壯漢立時從帆布下竄出。有的解船纜,有的扶何斌上船,有的忙著取船槳。片刻功夫,在毫不引人注意之下,那搖櫓小船已然划入台窩灣內海的黑暗之中。

 

 

正月十五,月正明。夜空一輪圓月映照台窩灣內海。就怕從熱蘭遮城前的大員水道經過,會被守城的荷蘭士兵發現。所以何斌早安排好,命陳平將那搖櫓船,由台窩灣內海的西側,沿著北汕尾沙洲往北划。月映黑夜的台窩灣海面,沙洲的蘆葦隨風擺盪有如草木皆兵,時而樹叢中水鳥驚飛,更讓人膽戰心驚。畢竟此次趁著元宵夜,何斌決定逃離台灣,可說也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,全都豁了出去。一但被荷蘭人抓捕回去的話,恐難逃像其他被抓捕的中國商人命運,除財產都被充公,還會被押到熱蘭遮城的地牢,嚴刑拷打以逼供。北汕尾沙洲的北端就是鹿耳門水道,慶幸幾年的大颱風,將鹿耳門水道旁的荷蘭人的砲台與碉堡給徹底的毀損。且因鹿耳門水道水淺,無法讓大船航行,因此荷蘭人對鹿耳門水道的防禦,也就鬆散。 僅在岸邊派了一些士兵駐守。但對這些士兵駐守在何處? 何斌的心腹陳平,卻也瞭若指掌。因從荷蘭人的炮台被颱風毀損後, 數年來,何斌就派遣陳平假裝成漁夫 ,划著小船, 終日來往於鹿耳門水道,並以鉛錘及竹竿,暗中探測鹿耳門水道的航路與水深。 幾年下來,陳平早已把鹿耳門水道都給摸透。所以別說是黑夜看不清四周, 就算是蒙著眼睛, 陳平同樣可以熟門熟路的經過鹿耳門水道,並避開荷蘭士兵的眼線。 

鹿耳門水道的濤浪之聲陣陣 ,一艘搖櫓船在黑夜中既沒點燈 ,也沒發出甚麼聲響;竟就這樣在陳平的引領下 ,一下子左彎一下子右拐,悄悄的經過鹿耳門水道,全然沒引起注意 。及到了鹿耳門水道的海口, 圓月映照的海面上早見有一艘快哨船,泊在海面等待。一見搖櫓傳出了海口,快哨大船上即刻放下了吊籠,將何斌及其眷屬,包括陳平全都給吊上了大船。趁著尚未被發現,隨即拔錨啟航,連夜直往澎湖航去。橫越台灣與澎湖間濤浪湍急的黑水溝,航行了一夜,當快哨船順利到澎湖之時,天色已亮。因元宵夜何斌已然失蹤一夜,想來荷蘭人應也已經發覺不對勁,開始四處找人。就怕揆一得知何斌逃走後,會派船來追。所以何斌也不敢在澎湖稍歇。僅僅在澎湖的娘媽宮港,補充了一點淡水與糧食後,何斌即又命陳平解索啟航,又入黑水溝,渡海直奔廈門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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