鰲峰的文學殿堂

26-4、鄭家軍與荷艦隊的第一戰

台窩灣內海與外海，已然戰雲密佈。時剛過午，四艘荷蘭戰艦，由赫士亞旗艦領軍，乘風破浪，已然逼近北汕尾沙洲。隨著熱蘭遮城高掛起紅旗，吹響出兵的風笛。頃刻，城上的火砲齊發，陣陣宛如雷聲般的轟然巨響，震動台窩灣內海。當然，從熱蘭遮城射出的火砲，縱然荷蘭人所製的銅製火砲，乃全世界威力最強大的武器，卻也打不到鹿耳門水道這邊。多半的砲彈都落入台窩灣內海，激起了一道道有幾丈高的水花。而國姓爺鄭成功亦知，荷蘭紅毛發火砲的目的，一則為壯大聲勢，二則為了掩護出兵。因知荷蘭荷蘭士兵與艦隊將至，國姓爺更加緊了鄭家軍的艦隊在內海嶼外海的佈陣。當即令下：『立刻傳我令，給黃昭的艦隊！命黃昭，立刻帶五百名火銃手，還有連環砲二十門，分成三隊，走內海東側迂迴，繞過荷蘭人的火炮，前往內海的最南端的鯤鯓尾列陣。藉已堵住荷蘭人，從紅毛城出兵南下！無論如何，必須把他們困在鯤鯓沙洲，不能讓他們的軍隊帶著火砲，前去支援赤崁那邊的紅毛城。這樣荷蘭人的火炮再厲害。只要把他們困在鯤鯓沙洲的紅毛城內，那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了！』

台窩灣的紅毛城有二座。一座在內海之東的鯤鯓沙洲，叫熱蘭遮城。而在內海西側的赤崁，尚有一座比較小的城，叫普羅民遮城。普羅民遮城，乃是十年前，因麻豆社的數千中國農民暴動，群起攻擊赤崁行政公署。暴動平息後，荷蘭人為了保衛赤崁的行政公署，這才建了普羅民遮城。因是行政公署所改建，所以普羅民遮城，主要負責的，就是荷蘭人殖民台灣的行政工作。而坐鎮城中主管，則為行政官員萬倫坦。中國人則稱他─貓難實叮。且因普羅民遮城，座落於內海西側的內陸，並不會直接受到來自海上的威脅。所以普羅民遮城戍守的士兵，與配置的火砲，都不能與熱蘭遮城相比。打從何斌到廈門獻圖，並告訴國姓爺，可由鹿耳門水道進入台窩灣內海。當時國姓爺的心中也就已謀定，艦隊進入內海後，就要先攻打內海西側的赤崁紅毛城，藉以先占領內陸；好孤立鯤鯓的紅毛城。而要先攻打武力比較弱的赤崁紅毛城，那就得先阻斷鯤鯓的紅毛城，派兵支援赤崁紅毛城。因鄭家軍隊已大量進入內海，佔據了內海優勢，使得熱蘭遮城，若要大量派兵攜帶火砲，支援赤崁紅毛城，勢必會走陸路。而鯤鯓沙洲通往陸地，也只有一條路，那就是紅毛城南方，由二鯤鯓到七鯤鯓，七個沙洲連成有如狹長蛇身的狹窄濱海之地。

由地圖上看，鯤鯓沙洲就像是一條向東探入內海，頭大身體細長的蛇般。鯤鯓沙洲就像是一個碩大的頭，朝向東，探入內海。大員市鎮在蛇頭的前方，熱蘭遮城則在蛇頭的後腦。而由二鯤鯓到七鯤鯓連成的沙洲，則像是蛇細長的身體。所以國姓爺只要派兵攜帶火砲，堵住七鯤鯓的蛇尾處，那鯤鯓紅毛成的荷蘭紅毛，也無法再派軍隊，由陸路去支援赤崁紅毛城。但這還不夠。最好的方法，就是讓鯤鯓紅毛城的荷蘭人，連派兵出城都不敢。因此國姓爺，即又下令：『再傳我令，給楊祥的艦隊！命楊祥，帶刀牌兵五百名，從繞過一鯤鯓沙洲，從市鎮南邊的鬼仔埔登岸。然後沿著海岸邊的沙線，繞過鯤鯓沙洲的左邊，隨時待命，橫出擊殺出城的荷蘭軍隊！』鬼仔埔是一片有如亂葬崗的墳場，就在大員市鎮的西南，約蛇脖子的彎曲處。只要國姓爺派兵從這裡登岸，那就一方面可控制熱蘭遮城東邊的大員市鎮。另一方面，也可從中狙擊熱蘭遮城派出的軍隊。而這當然又讓熱蘭遮城的荷蘭軍隊，要派兵支援普羅民遮城又更加困難。但這也還不夠。見國姓爺鄭成功，隨即又下令：『再傳令給尚在外海的蕭拱宸的船隊！命蕭拱宸，帶領快哨船二十艘，看荷蘭軍隊將過七鯤鯓，欲與我軍交鋒之時。立刻就命快哨船隊，做出要前往攻打鯤鯓的紅毛城的樣子。如此擾亂他們的軍心，必使荷蘭紅毛不敢戀戰。一方面，藉以牽制鯤鯓荷蘭紅毛的軍隊南下。另一方面，也可阻斷鯤鯓紅毛城，與赤崁紅毛城間的聯繫。只要前後夾擊，左右牽制，如此荷蘭紅毛的軍隊，必可破！』

正就黃昭、楊祥的艦隊，受命從內海東側迂迴南航，順利至鯤鯓沙洲後方的南海灣。為牽制熱蘭遮城派兵繞道七鯤鯓，支援赤崁。原本尚在外海的蕭拱宸，所率的二十快哨船，亦已掉轉船頭往南，佯裝欲攻打鯤鯓的紅毛城，藉以遏止荷蘭人出兵。當此之時，荷蘭人的四艘戰艦，赫士亞號戰艦、鄂禮維蘭洛戰艦、瑪莉亞號快船與列威茵克號運輸船，亦已到達北汕尾沙洲外海。理所當然，蕭拱宸所率的十二艘快哨船，避無可避，必然需與四艘的荷蘭人艦隊，做正面的衝突。就在熱蘭遮城的炮聲隆隆下，內海外海激起一道道沖天水柱四起。而鄭家軍這邊，國姓爺既已佈好陣，隨之各艦隊亦已鑼鼓四起，鳴炮迎戰。隆隆戰鼓聲，隨著鄭家軍的艦隊向南航，幾響遍整個內海與外海。另一邊荷蘭人所派出的軍隊，由湯瑪士拔鬼仔，所率的十艘砲艇，載運二百員兵士的船隊，亦已由三鯤鯓港口出航，迂迴繞過一鯤鯓的市鎮。並在大員水道的荷蘭砲火掩護下，橫渡水道進兵往北汕尾沙洲。然而湯瑪士彼德爾的砲艇船隊，才剛接近北汕尾沙洲的沙線，卻即受到鄭家軍內海艦隊的砲擊。而令拔鬼仔湯瑪士感到驚愕的是，這些入侵內海的中國艦隊，完全出乎其意料之外的強悍；且艦隊的火砲威猛，一點都不下於荷蘭人的火砲。

轟隆轟隆轟隆...雙方船隊在北汕尾沙洲東側沙線遭遇，互相開砲轟擊。原本湯瑪士拔鬼仔，一直以為，懦弱的中國人，只要看見荷蘭火砲及火槍的威猛，當立刻就嚇得四下奔逃。然湯瑪士拔鬼仔，原本預期的事，卻都沒有發生。反而中國艦隊不但步步進逼，且砲火越來越威猛，逼得湯瑪士拔鬼仔，不得不將砲艇船隊，撤回大員水道。另一邊，由阿爾多普上校，所率二百員排槍隊，原本由三鯤鯓港口出航，欲橫渡內海到赤崁，以支援普羅民遮城。然而黃昭與楊祥的艦隊，已受命南下，雙方就在內海東側遭遇。因鄭家軍艦隊火砲威猛，實超出荷蘭人的想像，一陣砲轟下，驚得阿爾多普的船隊四散奔逃。除了一二艘小船，逃過砲火，約幾十士兵，僥倖登岸赤崁外。其餘的運兵船，同樣也都逃回到大員水道，以受城上的火砲掩護。因湯瑪士拔鬼仔上校與阿爾多普上校，所率的船隊，都已逃回了大員水道。於是整個內海，荷蘭人幾已無立足之地，顯然盡成鄭家軍的囊中之物。然而真正的硬仗，則是外海蕭拱宸的快哨船隊，所遭遇的四艘荷蘭戰艦。

眼見雙方開戰，春末的氣候也還算涼爽，然見熱蘭遮城的瞭望台上，揆一與眾荷蘭官員卻是有如熱鍋中的螞蟻般，急得滿頭汗水。且不斷掏出手帕來，擦拭額頭的汗水。尤其看見拔鬼仔湯瑪士上校，與阿爾多普上校所率的船隊，才與中國艦隊交鋒，卻即不敵而撤回大員水道。由望遠鏡望之，觀戰的揆一與眾荷蘭官員，更是人人神情嚴肅地有如參加葬禮。揆一更不禁急得破口大罵：『婊子！婊子！湯瑪士不是誇口，說他只要發幾門火砲，中國人就會嚇得四散逃走嗎？怎麼中國人沒逃，反是湯瑪士他自己逃走了！還有阿爾多普，不是一直說中國人都是懦夫嗎？怎麼現在倒是他自己變成懦夫了！要他帶兵去支援普羅民遮城，結果被中國人轟了幾門砲，他就逃回來了！豬頭！真是一群只會說大話的蠢材！』罵歸罵，但揆一也還沒到絕望的地步。尤其見到四艘威風八面的荷蘭戰艦，軍容壯盛，正朝中國艦隊而去，這就是揆一的信心所在。畢竟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戰艦，一向稱霸世界，所向無敵。卻見北汕尾沙洲外海，居然有一隊中國船隊，不自量力，竟也直朝四艘荷蘭戰艦而來。揆一見了，忍不住裂開嘴角，以輕蔑的口氣說：『哼！你們看！那些紙糊的中國船，竟然自己來找死，居然大膽到想挑戰我們的戰艦！中國人有句話說甚麼："飛蛾撲火"。應該就是這樣！難道這些愚蠢的中國人，以為他門的船比較多就有用嗎？哼！我跟你們賭！不必喝一杯茶的時間，我們的赫士亞戰艦，就能把那些紙糊的中國船，都擊沉！』

赫士亞號戰艦，船長六十公尺，是一艘擁有雙層砲台，共四十門火砲的巨艦。其雄壯威武，恰似象徵荷蘭東印度公司，稱霸世界海洋的霸主地位。就已艦隊的強大而論，就算英國、西班牙與葡萄牙的船艦，統統加起來，也都還不到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一半。而整個世界的海運貿易，也約有三分之二，都被荷蘭東印度公司壟斷。恰如赫士亞號戰艦之雄壯，睥睨海洋，雄霸世界一般，只要如此火力強大的巨艦開出來，誰也不敢挑戰荷蘭東印度公司。波濤洶湧的海上，就是赫士亞戰艦逞其威風之地。受到揆一的命令後，由大員水道向北航，四艘荷蘭戰艦，在海上成雁形而航。至北汕尾沙洲外海，就見一隊約二十艘的中國船艦，由北而南，迎面而來。正是蕭拱宸所率的快哨船隊。快哨船的船隻大小，一般都在七丈到十丈之間，屬於中小型的船。但其優點就是輕快便捷，航行快速。較之荷蘭人的赫士亞號巨艦，鄭家軍的快哨船隊，當然相形見拙。恐怕十艘快哨船加起來，也還沒一艘赫士亞戰艦的大。

無怪，當熱蘭遮城瞭望台上的荷蘭官員哈梭威爾，望見中國艦隊，竟大膽的朝赫士亞戰艦衝過來。當下也不禁語帶嘲諷地說：『首長大人，您說的沒錯！中國人真是不自量力，不自己估量看看，我們的赫士亞戰艦，就像一隻雄壯的巨鷹。相較之下，他那中國人的船艦，倒像是一隻隻的小雞。中國人以為用一群小雞圍著巨鷹，小雞就能打敗巨鷹。這真是天真的想法！』另一荷蘭官員卡森布魯，跟著也附和說：『是呀！沙丁魚與鯊魚，雖然都是魚。但沙丁魚充其量，就只是給鯊魚吃的食物。怎麼這些中國人就是不懂！還這麼急著跑來送死！』

『婊子養的！老虎不發威把我們當病貓！也是時候，該讓那個鄭一官的雜種兒子的，看看我們荷蘭戰艦的厲害了！』揆一話剛說完，北汕尾外海的雙方艦隊，已然短兵相接，開始開火。見那赫士亞號戰艦，從兩舷的砲窗，推出了火砲，上下雙層甲板雙層的火砲，共四十門的火砲。四十門火砲齊發，煞是驚天地泣鬼神，漫天的火砲落海，猶如讓海水也為之滾燙沸騰。再看鄭家軍這邊，十艘快哨船快速的逼近荷蘭戰艦，卻是僅以船頭的斗頭砲，零星的開炮反擊。兩相比較之下，明眼人一看即知，雙方的火力相差懸殊。誠如觀戰的揆一與荷蘭官員所言，中國船隊恰如是一群小雞，圍著荷蘭赫士亞號巨艦這隻老鷹，根本毫無取勝的可能。無怪，揆一與眾荷蘭官員眼見雙方交戰，胸有成竹，各個大放狂言。只不過，中國艦隊的十艘快哨船，似乎也並不怕荷蘭戰艦火砲的威力，硬是在砲彈如雨下之中，仍快速的逼近，並包圍赫士亞號戰艦。甚至還有些搖櫓小船，直朝著赫士亞戰艦衝去，有如蜻蜓搖大樹般，意圖衝撞赫士亞戰艦。但還有一件更令人不解的景象發生了。當這些中國船艦，將赫士亞號戰艦包圍後，突然有幾艘中國戰艦，竟然有如斷掉一隻翅膀的蒼蠅般，開始在海面原地繞圈打轉。熱蘭遮城瞭望台上，觀戰的揆一與眾荷蘭官員見狀，起初感到一陣愕然不解，不過隨即就開始人人哈哈大笑起來。

『哈哈哈哈！你們看看這些蠢中國人！竟然被我們的赫士亞戰艦，嚇到驚惶失措。好像變成了無頭蒼蠅般，一直再原地打轉。連得怎麼駕船都不會了！真是好笑！』『是啊！是啊！上次我折了一隻蒼蠅的翅膀，那隻蒼蠅剩下一隻翅膀飛不起來，就是像這樣一直再原地打轉。看看那些中國船狼狽的樣子，看起來還真是像啊！哈哈哈哈！』...若僅是一艘中國船艦在海面原地打轉，或許看起來也還不會那麼突兀。然而眼下，卻是十艘圍著赫士亞戰艦的中國船艦，居然都在海面原地打轉。這也難怪，揆一與眾荷蘭官員望之，各個都幾要笑掉大牙。然就在揆一與眾荷蘭官員，張嘴大笑之際，嘴巴都還來不及合攏，駭人的事情卻發生了。因為那些中國船艦在海面原地旋轉之際，居然是一邊旋轉，一邊開砲。且是砲火連續不絕，不斷的旋轉，不斷的從四面八方，直朝赫士亞戰艦開砲。

當然荷蘭人不知，這在海面不斷原地打轉的中國船艦，其實是改造過的連環砲船。也就是每艘船除了船頭的斗頭砲外，左右舷又依船隻大小，各配備四到九門的火炮。另外左右船舷中間，也各都安裝有一隻大槳，使得整艘快哨船看起來，就像是長了兩隻大翅膀的飛魚般。再加上船尾舵也有支大大槳。倘一船三隻大槳，同時划動，便能讓整艘船在海面原地打轉。正也是藉著原地打轉。於是左舷的四門砲發射後，立刻可將轉到斗頭砲位置，再發斗頭砲。發完斗頭砲，再轉動船身，即能再發右舷四門砲。右舷四門砲射完，再讓船身繞圈，旋轉至左舷。此時左舷四門砲也已裝填完畢，又可再發射。也就是說，這些快哨船雖然一船約只配備九門火砲，但只要不斷的讓船身旋轉，就可以讓九門火砲連續不斷的發射。所以稱之為連環砲船。倘若艘連環砲船有四艘，那就共有三十六門的火砲。而這三十六門的火砲，連環不間斷的發射，豈是任何戰艦所承受的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