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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.隔日。台窩灣東岸的東都明京,難得出現一片光普照,暖暖的冬陽照在赤崁城後方的植物園。植物園中原本行政官萬倫坦的官邸,似又忙碌了起來。因為那官邸已然改成了國姓爺宴客的迎賓館。冬陽普照之下更見身形削瘦的何斌,正帶領著三日前,剛從熱蘭遮城叛逃到赤崁的羅狄斯,走進了植物園的賓館。「好個萬倫坦,他的官邸蓋得可豪華!當官的,可真會享受!那像我們當兵的,就只能擠在狗窩似的軍營。呵呵!不過現下萬倫坦可也跟梅菲力普一樣,都成了國姓爺的階下囚。哪日我也該去拜訪拜訪他才是!」是的!這日國姓爺在植物園的賓館設宴,要宴請的貴賓,正是羅狄斯。主要是羅狄斯叛逃到赤崁後,就向何斌表明,說他有攻破熱蘭遮城的方法,所以希望能見到國姓爺,並向國姓爺獻策。何斌居於大員市鎮,一生跟荷蘭人打交道,更擔任過市秤管理員的重職,自然也知道羅狄斯這號人物。雖說羅狄斯一個中士,還上不了檯面,可以到何斌百老匯大道的豪宅中作客。但何斌多少卻也知道,聽聞他是個作戰經驗豐富的歐戰英雄。因此羅狄斯既說有破城之策,何斌自也不敢怠慢,立時稟告了國姓爺。於是半年多來,對安平紅毛城始終一籌莫展的國姓爺,自然百忙中也得抽空,設宴於植物園賓館,宴請羅狄斯。

 

『國王陛下!現在已經是攻打熱蘭遮城的最好時機。自從艦隊最高指揮官賈霸卡烏,那個懦夫率領艦隊逃回巴達維亞後,整個熱蘭遮城就已經失去所有的希望。原本揆一他們還指望賈霸卡烏,能率領艦隊去與韃坦人結盟。結果賈霸卡烏不但逃走,還帶走了許多城裡的火藥、糧食與物資。顯然,上帝已經拋棄了熱蘭遮城。現在熱蘭遮城內,簡直就有如一個受到揆一那個暴君統治的地獄。醫院、教堂、原本堆放蔗糖的倉庫的地上,現今都躺滿了生病的病人。或者應該說,整個城堡內超過一半以上的人,都已經生病。因為缺乏新鮮蔬果補充,使得大多數的人都得了壞血病與腳氣病。士兵的腳腫得就像是砲管,根本也無法再作戰。環境骯髒惡臭不說,蚊蠅漫天,蛆蟲到處爬,那才恐怖。別說是活人,恐怕連一隻老鼠也不想在待在那座城內。總之現下,每個人也都想離開城堡,士兵士氣低落,根本也不想再作戰。如果國王陛下現再去攻打熱蘭遮城,那一定很快就能摧毀他門的信心,讓他們舉白旗投降...』一杯紅酒下肚後,德國酒鬼羅狄斯的話,就開始多了起來。一手刀一手叉,大快朵頤盤中的牛排肉。宴客桌上不只吃的是道地的西餐,連得廳中服務的侍者也都身穿歐羅巴洲的服飾,個個熟稔歐羅巴洲的用餐禮儀。因為自從鄭芝龍開始,便從澳門雇用來一批葡萄牙人,其中還不少是中國人與葡萄牙人的混血兒。有廚師、有侍者,也有擅長製造與修理火器者。而通常這些西餐的廚師與侍者,就是鄭芝龍用來招待重要客人所用。而國姓爺也將這些澳門的葡萄牙人留在身邊。而此刻派上了用長,就是要讓羅迪斯,感到賓至如歸。

 

「現在就是攻城的最佳時機!」因聽得羅狄斯這麼說。餐桌上除了國姓爺外,尚有提督馬信,何斌與參軍陳永華等人。當下國姓爺,不禁回問:『先生的意思!是要我軍再次發動一次攻城嗎?』由於五月底的那場攻城戰,鄭家軍蒙受了重大損失,陣亡一千多人。說起要再次發動攻城,駐軍大員市鎮的提督馬信,不免猶豫回說:『這好嗎?就算敵方士氣再低落,但火炮的威力總不會因此減弱。倘若硬要攻城,就算能獲勝,死傷恐怕也會相當慘重。不如咱們還是繼續圍城,再圍他半年,圍到他們非投降不可!』羅狄斯聽得國姓爺與馬信之言,知所有誤解,忙回:『不!不是要派兵攻城!揆一他們就希望你們派大軍去攻城。只要你們派大軍去攻城,那他們必然會利用熱蘭遮城強大的武力,再次給你們重挫。所以國王陛下,您誤會了我的意思。但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說,"打蛇打七寸"。我要說的是,熱蘭遮城雖然是一座有如銅牆鐵壁,世界最先進的城堡。但它也有他的弱點,就像是蛇的七吋。只要你們打到了它的弱點,打到了它的七吋,再加上現在城堡內士氣低落,那熱蘭遮城必定會有如土崩瓦解,對國王陛下舉白旗投降!』

正巧宴客廳的牆上,掛有一幅熱蘭遮城的油畫。話講至此,羅狄斯索性起了身,走向那幅油畫,隨即舉手指著那油畫中,熱蘭遮城南邊高地上的碉堡,說:『國王陛下!這座碉堡叫烏特勒支碉堡。也就是這座碉堡所在的高地,可說就是熱蘭遮城的最大弱點之一。只要中國軍隊能佔據這個高地,居高臨下,那整個熱蘭遮城可說已經全都在中國軍隊的炮火之內。外城的四角城地勢較低,幾乎就像腳底都已翻出來給人打。而且熱蘭遮城最脆弱的牆面,也就在南邊的稜堡下方的牆。那裡的城牆僅有二英尺厚,很容易就會被大砲打穿。』

 

「烏特勒支碉堡」所在的高地,中國人稱其為湯匙山。事實上,約一個多月前,國姓爺也已經攻打過烏特勒支碉堡,卻無功而返。因此當羅狄斯指著那山丘的炮台,稱其為打蛇的七寸。馬信即也開口回說:『佔據那座山丘,誰都知道可以威脅那座紅毛城。早先,我們也曾砲擊那座山丘上的砲臺。不過那砲台很堅實,打了一天只打崩一角,後來又被補上。白打了一日!所以那個砲台暫就先不用說了。我們想知道的是,要攻那座紅毛城,還有沒有其他的弱點?』羅狄斯怔了一下,答說:『有!』隨即將手指,指向熱蘭遮城的西北角,約就是大員水道出海口的位置。續說:

『就是這裡!水道的出海口這裡,只有先前建的一座砲台。但這座砲臺是臨時搭建,很脆弱。只要你們發幾門砲,就能將岸上的木柵打穿。然後你們可派大軍,從海口處登岸。從熱蘭遮城的西北角登岸,面對的只有外城的兩座稜堡。就是這兩座荷蘭地亞堡,與黑德爾蘭堡。但這兩座稜堡的火力都不強大,而且這裡城牆低矮。所以只要你們派出敢死隊,在城牆下面埋設大量火藥,就可將外城給炸毀。如此你們的大軍就可長驅直入佔據城堡。但要從城堡的西北角登岸,還有一重大的危險,那就是水道南邊的海灣,現下還泊有四五艘荷蘭艦隊。如果這些艦隊從海灣對你們開火,那你們也將很難登岸。嗯!不過前兩次海戰,你們都將荷蘭艦隊擊潰。所以我相信你們的艦隊比荷蘭艦隊更強大,要再擊潰它一次並不是問題!總之,要從西北角登岸,那就得先擊潰泊於海灣的艦隊。然後還要面對外城的兩座稜堡攻即。所以要攻這個弱點,必定你們也會蒙受一定的損傷...』

 

羅狄斯這個德國酒鬼,果然不愧是久經戰場,擅於城堡戰的歐戰英雄。當他不喝酒的時候,講起戰術,斷定得失,可是條理分明、頭頭是道。猶如把熱蘭遮城這頭兇猛的獅子,掀個肚子朝天,弱點盡露。至此國姓爺方知,果然是得了個寶。至少是對熱蘭遮城完全瞭若指掌的寶。既然從西北角登岸攻城,需得再戰荷蘭艦隊,勢必造成鄭家更多的損傷。國姓爺也猶豫不決,即客氣的問羅狄斯說:『既然先生對那座城如此瞭解。那先生認為,我應該採取那個案子來攻城,位比較妥當?』羅狄斯,毫不猶豫即回說:

『國王陛下!我建議你們再次攻打山丘上的烏特勒支碉堡。而且這次我會幫你們建一座碉堡,來攻打烏特勒支碉堡。上次你們攻打那座碉堡,我也都有看見。你們的砲兵發砲快速又精準,技術上完全壓制了荷蘭砲兵。但你們只從墓園的炮台那裡發砲,是不夠的!烏特勒支碉堡的城牆有十英尺,要將它徹底摧毀,那就需得有更多的炮台,從四面八方圍攻。不斷的打,不斷的攻。一天沒辦法把它摧毀,那就連續打二天、打三天,直到把它完全摧毀為止。還有也不能只有攻烏特勒支碉堡。上次你們只有攻碉堡,所以熱蘭遮城可以騰出手來,派出火槍兵到廢棄醫院,去狙擊你們的砲兵。造成你們不得不撤退。所以這次,你們也要從四面八方砲打熱蘭遮城。讓熱蘭遮城自顧不暇,也再沒有餘力可以去支援烏特勒支碉堡。如此一來,烏特勒支碉堡就只能孤軍奮戰,直到它被完全摧毀為止!』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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